只有香如故

　　只有香如故
　　引子
　　兴和元年，天下甫定，太子文玘继位。其胞弟六皇子文祐，年十五，封安郡王，居养宫中，遣帝师教之。
　　第一章
　　仲夏时节，端午刚过。午后的日头更加毒辣，偶尔一丝热风吹过，让人昏昏欲睡。书房里的文祐捧着一卷书，眼皮却不住地往下耷拉。眼看手里的书就要掉地上了。“啪”的一声，被童里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文祐一下子惊醒了，用力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
　　童里把书放好，看着自己主子，心里真是愁得不行：“哎哟，殿下啊，皇上让你在此读书思过，还要查问你的功课，你怎么就睡着了啊。”
　　“思过？你说我何过之有？还不是太傅在皇兄那儿告我的状，这么热的天也不让人歇个晌。”文祐一想起被太傅批“顽劣太过，恐将来不堪大用”便耿耿于怀。接过童里捧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殿下，奴才知道你受苦了。可你要是再不好好读书，回头皇上查问起来你还是要挨罚啊。”
　　“可这么热的天也该让人歇歇吧，等晚上凉快了再读也一样的。”文祐把书丢到一边，说着便要起身往外走去。
　　“殿下，您要去哪儿啊！”童里慌不迭的跟了上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真是皇子不急急死太监啊！
　　站在寿安宫门口，童里还是想把文祐拉回书房：“主子，皇上要是真生气了可怎么是好，所以咱还是回去吧？”
　　“母后午睡也该醒了，我来给母后请个安这叫孝道，皇兄怎能因此生我的气呢？该赞赏我才是。”
　　文祐振振有词的进了寿安宫，正碰见几个小太监捧着些东西从寝殿里出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文祐进了殿里给太后请安。
　　“祐儿，你怎的现在过来了，这大热的天你也不怕中了暑气。”太后心疼地拿了凉帕子替文祐擦汗。
　　“最近天热，也没怎么来给母后请安，刚才突然想起便来看看母后。对了，刚才出去的那些人拿的是什么？”
　　太后正要张口，徐姑姑正好端了碗酸梅汤进来：“殿下喝碗酸梅汤吧，天热，别中了暑气。刚才那些啊，是太后备下的礼。”
　　“备礼？为什么而备的礼？”文祐喝着酸梅汤，好奇的看着太后。
　　太后道：“再过几天，就是徐尚书的母亲七十大寿，那是送给徐老夫人的寿礼。”
　　“徐老夫人过寿，母后怎的如此上心？”文祐不解。户部尚书徐永焕，为人为官的名声文祐也略有所闻，许多人赞他光风霁月。可文祐觉得 ，这本就是为官之道，食朝廷俸禄，为百姓解忧，本就是分内之事。
　　“徐家历代为官忠正清廉，徐老夫人的诰命还是你父皇亲封的。再说，哀家母家也与徐家有些亲缘，给徐老夫人祝寿更是应该。”
　　徐姑姑屏退宫女，轻轻说道：“不光这些，太后还有更长远的打算呢。”
　　“什么打算？”文祐问道。
　　太后看着他，笑道：“哀家是为你打算，你如今也不小了，该想些长远的。徐尚书家的小女儿与你年龄相仿，听说又才貌过人，所以哀家想着为你订下这门亲事，将来与你为妃。”
　　“为妃！？订亲！？”太后一句话把文祐惊得跳了起来。在他的世界里，娶亲这种事就如同太傅夸他沉稳能干一样的不可思议，并且内心莫名的很抗拒。
　　“母后，儿臣年纪还小，不过是个闲散郡王，如何娶妻成家，还是算了吧。”文祐不假思索的拒绝了。
　　“祐儿，母后又不是要你现在就立王妃，只是物色了徐家小姐，你干什么直接拒绝呀？”太后对文祐如此反应颇为不解，她一直以为文祐该动了心思，才开始替他准备，没想到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文祐一脸不快，硬声道：“反正我不要，我才不要这么早就娶个没见过的女孩子当王妃。”
　　这话一出，太后的眉头便拧了起来。徐姑姑在一旁看着，她自小服侍太后，后又陪嫁入宫，太了解这对母子，一样的吃软不吃硬，便出言劝道：“太后，殿下可能因为事出突然才这样说的。殿下不认识那徐家小姐，心有顾虑也是自然。不如，让殿下替太后去为徐老夫人祝寿，到时一见徐家小姐，不就两全其美了？”
　　“我才不见什么徐小姐，姑姑说到底还是站在母后那边，根本不是为我好。”文祐听了徐姑姑的话，心里都开始发蒙了。
　　“怎么不是为你好？哀家觉得这样很好，再说了，你不老是介怀太傅嫌你顽劣，如今也算是个机会，你把此事办好也是证明你自己。”太后听了徐姑姑的话，深以为然。决定把祝寿之事交给文祐。“此事哀家就定夺了，你去准备一下，到时不要出了什么差池，失了咱们皇家的体面。”
　　“我——”文祐还要说什么，却被童里拉住。
　　“太后放心，奴才会为殿下准备好一切，绝无差池。”童里这么一说，太后才满意。
　　文祐气结，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气呼呼的回了自己宫里。尤其得知皇帝知道后欣然应允了，更是气的文祐连晚膳也吃不下，只觉得自己这个王爷一点自由都没有，还不如个平头百姓，幻想着某天要是自在出宫该多好。

　　转眼间，便到了徐老夫人大寿。一早，太后便命人打点准备好，护送文祐出宫到徐府。马车还未至街口，徐尚书已带人迎候，马车一停稳便迎了上去。
　　“微臣恭迎安郡王。”徐尚书行礼。
　　“徐大人不必多礼，小王今日是替母后来给徐老夫人祝寿的，客随主便才是。”文祐被童里扶着下了车，有模有样有礼，倒让久闻其名的徐尚书吃惊不小。
　　“太后娘娘一番心意，微臣受宠若惊，也劳烦殿下了。”
　　“徐大人不必拘礼，咱们还是先给老寿星拜寿去吧。”文祐懒得再客气啰嗦，便直接去给徐老夫人拜寿。
　　一番客气寒暄之后，文祐终于在寿宴上被安置妥当。只是寿宴还未过半，文祐就有些坐不住了，童里看出了文祐的心思，附到他耳边悄声道：“殿下，要不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正好我也闷得慌，出去走走。”说着便带着童里离了席。
　　徐尚书好园林之趣，所以府里修缮的甚为别致，后花园里更是假山环绕，郁郁葱葱。以至于文祐走了两圈便绕在假山里了，走出来的时候，已看不到去前院的廊子了。
　　“殿下，咱们迷路了，下人都在前院伺候，这连个人都没可怎么办呢？”
　　“要人干什么，让人家都知道本王在别人家里迷了向吗？丢不丢人。”文祐嘴硬好面子，非要自己走回去。没走多远就走到了一个小院儿前。
　　“殿下，要不进去找个人带咱们回去吧？”童里探头探脑的往里头瞅，却也不见人。
　　“行吧，进去看看。”
　　文祐进了院子，刚要出声问询，只听见从虚掩的门缝中传出些断续的说话声，就不假思索的推门迈进了屋子。
　　文祐在宫里随性惯了，哪有先敲门的习惯呢，谁知这一推就坏了事。
　　“啊——”一声尖叫简直石破天惊，文祐愣住了，身后的童里吓坏了，对面的徐菀青和侍女玉珠也呆住了，四个人就这么不能反应的呆立当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玉珠：“来人啊！有人非礼啊！”
　　她这么一叫，倒把文祐吓住了：“别叫别叫！我不是坏人，我是安郡王文祐，这都是误会！”
　　“快来人啊，抓住这个采花贼！”玉珠一边拿衣服裹住自家主子，一边大叫，根本不听文祐在说什么。
　　“殿下，怎么办！怎么办？”童里扯着文祐，不知该如何是好。
　　文祐犹豫了一下，便拉着童里往外跑，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更吓得文祐跑的飞快。前院的宾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追过来的家丁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随文祐出宫的侍卫和下人们还没来得及找到文祐，他们已经趁乱跑出了徐府。
　　徐尚书听说自己女儿被个登徒子非礼了，气的不行，吩咐一定要抓住那个采花贼。徐菀青愣愣的，终于冷静清楚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简单说就是，她在寿宴上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急匆匆的回房更衣，刚脱下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好，便有人闯入了她的闺房。然后那人说，他是安郡王文祐……
　　徐尚书一听，也愣了：“他说他是安郡王文祐？”
　　“是，当时玉珠叫了非礼，他就急了，说这是个误会，他不是坏人，是安郡王。爹爹，他真是安郡王？”
　　“这……为父也不知，此事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便是，交由为父处理。”徐尚书安慰完女儿就转身快步离去。他心里七上八下，如果如女儿所说真是文祐，此事便麻烦了。来赴宴的客人大都知道了此事，传出去女儿名声不好，但若指证文祐非礼，皇上那里更不好交代。
　　烈日当头，文祐和童里足足跑了两条街，实在跑不动了，瘫坐在了街边的茶摊上。
　　“二位，这么热的天，喝碗茶歇歇吧。”摊主看他们满头大汗的，端上了两碗凉茶。
　　“殿——啊不，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您都跟人家说您是谁了，现在又这么跑出来，人家找上来不就麻烦了？”童里气喘吁吁的，心里更是慌的不行。
　　文祐白了他一眼：“我要知道怎么办就不跑了，我哪知道跟她说我是谁她们不信啊！你说，都那样了，不跑怎么办？”
　　“可您这一跑，没事都被人说成有事，要是家里当家的那位知道了……”童里一想起皇帝生气的样子，后半句话硬是生生的咽了下去。
　　“那……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让人家把我当贼人抓了吧，丢不丢人！”文祐一想起皇帝，心里也含糊，但如今这样也没办法了。
　　天热干旱，已有段时间没下雨了，来往的行人车辆经过总能卷起些尘土，文祐跑的灰头土脸的一脸落魄样。
　　街对面有家老字号的首饰店，店中走出了一个年纪身量都和文祐差不多的少年，一袭白衣，翩翩如云，面色清冷的让人忘了自己是在三九炎夏。那瞬间，文祐想起了幼时见过最美的白雪红梅，皑皑白雪中的一滴娇艳，媚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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