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府浅记

　　迟秋宸策马徐徐，没走多远就看到路旁有一小庙一样的破房子。

　　她天生五感异于常人，远远便闻到一股骚腥气时有时无的传过来，心中猜想这小庙中许是有什么精怪诡异。她下马将马缰交给琯琅拿着：“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琯琅着急地说：“小姐，你且等我。”

　　“闭嘴！在外面不许叫我小姐！”迟秋宸打断他。

　　“不叫小姐，那，那叫什么啊小姐？”这琯琅比迟秋宸虚长两岁，说虚长真的是虚长。

　　琯琅生在大年三十，落地一岁，隔天初一一到又是一岁，可怜他生下来不满两天就两岁了。他父亲是将军府管事，母亲在将军府做绣娘多年，两人年过半百才得了这个小娇儿。自小长得珠玉仙童一样，不仅父母疼爱，就连将军夫人迟应氏都拿他当个小侄儿一样，连名字都是应氏取的。

　　迟秋宸急道：“说了不让你叫了还叫！以后在外面就叫我少爷。”说完不理会他径直往破庙走过去。

　　被落在原地找树绑马缰的琯琅着急地说：“小，啊不，少爷，你等等我！”

　　根本不理会琯琅，迟秋宸来到破庙门前抬脚将门踹开，走了进去。

　　这破房子顶上垂着些黄缎带，上面依稀可见朱红色的经文，中间陈着一张供桌，灰能把人淹住。没有塑像，不知以前供奉的是谁。

　　迟秋宸这一进来惊扰了正在破庙角落里行凶作乱的一男子，那男子蹲在一晕过去的女孩儿旁边，女孩儿头发虽有些散了，好在两人衣裳还是齐整的，看来并没有得手。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快给本大爷滚！”那男子抬头冲着迟秋宸凶神恶煞的喊。

　　他一抬头迟秋宸才看清他的长相，印堂眼下发黑，脸色刷白。再一定睛细瞧，原来是一只黑毛狐狸虚虚附在他身上，还看得到耳朵和尾巴。

　　虽然从小就和小精小怪打交道，也跟着迟应氏学了一阵子法术，可迟秋宸毕竟没有单独遇到过比花妖蝶精更厉害的妖怪，所以心中不免也有些紧张。

　　幸好这只狐妖也是个道行低的，也许是第一上人身，也不得控制人身体的要领。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向迟秋宸扑过来，迟秋宸一闪身他白白扑了个空。这一扑，小狐妖差点从男人身体里扑出来，趴在地上一时没回过味儿来。迟秋宸从腰间拔凤尾金鲤屠龙刃，短剑未出鞘直接向男人后颈上一拍。

　　那只小狐狸被迟秋宸拍出千丈之外，直接变回了原形，小小一只，皮剥下来都不够做领子的。

　　第一次独自打妖怪的迟秋宸又激动还有些许紧张，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将屠龙刃佩回腰间。走到躺在地上的女孩而旁边：“姑娘，姑娘，醒一醒！”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那女孩儿缓缓睁开了眼。

　　一睁眼看到张俊俏的脸，这姑娘没来得及害怕难过反倒先害起羞来了：“公，公子。”

　　“姑娘你没事吧？姑娘放心，那人已经被我制服，姑娘并无大碍不必担心。”这时女孩才清醒过来，抽抽泣泣的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若不是公子及时搭救，我，我，我也不想活了。”

　　正说着栓完马的琯琅跑了进来，慌慌忙忙的：“小，小，小公子！您没事吧？”趴在地上的男人险些将他绊了个踉跄，琯琅吓了一跳指着那人：“这这这，这是谁啊？”抬头看到还在哭哭啼啼的女子又是一惊：“她她她，她又是谁？”

　　“你是不是将马栓回府里了？”要是再不进来迟秋宸都想不起来琯琅还跟着来了。

　　琯琅根本没听出来迟秋宸在说他慢，还一本正经的解释：“怎么会呢少爷，这里离着府里太远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棵能绑如墨的树。”

　　“好了好了。”迟秋宸打断他又问那女孩儿：“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郊外的破庙里啊？”

　　“回公子的话，这人其实是我姑母家的表哥，我前些日子在京城中姑母家住了几日。今日到了回去的日子，表哥驾了辆车送我回去，谁知道，谁知道。”说着有抽泣起来：“表哥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他性格虽然有些古怪，却也是正人君子的。”

　　迟秋宸问她：“我看你这表哥身材瘦弱，眼下印堂发黑，脸色惨白，想必身体不怎么好吧？”

　　“对，我表哥自小身体不佳。我本不愿他送我，可他执意要出来，谁料到在这里歇脚的时候，他，他竟然将我推倒在地上，我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书上说的果然不错，一个人肩头火暗淡，印堂发黑，很容易招惹鬼怪。

　　“姑娘莫怕，刚刚想要轻薄姑娘你的并非是你的表哥。”

　　“不是我表哥？那是谁？”刚才将她推倒，现在躺在地上的分明就是她表哥啊。

　　迟秋宸向她解释：“是你表哥，也不是你表哥。刚才我进来时，看到一只狐狸精附在你表哥身上，大约是想要借你表哥的身体吸取你的精气吧。”

　　“狐狸精！哪里有狐狸精！”琯琅吓得躲在迟秋宸身边眼睛到处找着迟秋宸说的狐狸精。”

　　“早被你家公子我赶走了，别躲了。”迟秋宸知道琯琅的胆子只有芝麻大，难得没有故意吓他。

　　女孩儿皱了皱没似乎还是有些不解，狐狸精不是吸男人精气的嘛？怎么会附在表格身上吸自己的精气呢？

　　迟秋宸指了指在地上男人对她说：“姑娘放心，我让人将你与你表哥送回家中。”

　　“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迟秋宸一听这话心中暗暗想着：你那倒霉表哥就要一命呜呼哀哉了，你还在这里想戏文里的东西。连忙打断她：“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齿。”

　　又吩咐琯琅：“一会儿我回去叫几个人来，你在这里等着，看着他们将这位姑娘和她的表哥好生送走之后再跟上来。”说完对着女孩儿颔首致意，迈步就要离开。

　　“公子！”

　　“小，公子！

　　这两人齐齐叫住迟秋宸。

　　“怎么了？”

　　“还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哪里人氏。”那女孩儿说完一脸春意娇羞低下了头。

　　“公子别留下我，万一那妖怪再回来了怎么办！”这胆小的是那小琯琅。

　　迟秋宸冲她笑笑：“我本是天上七星中的天枢，飞在空中化雪，落在水中为鲤。莽莽生在这人世，得红尘一名——北宸。”一通胡说八道之后，一撩衣摆头也不回的走了。

　　骑上如墨原路返回到榕树下，应氏嗔怪她：“跑到哪里去了！”

　　迟秋宸下马揽着应氏的手臂将刚才的事大略与她讲了，没提妖怪的事，只说是救了一个落难女子，说完就遣了两人去那破庙里送二人回家。

　　“你这小东西真是胆大包天！才有多少能耐竟敢如此卖弄！若是遇上了难敌的高手，有个好歹，你让娘亲还活不活了！”应氏让她气的揪着她的耳朵一顿数落。

　　“我错了，我错了，娘亲我知道错了！”这迟秋宸生而天地无惧，只怕迟应氏的揪耳朵。
　　好不容易将耳朵从应氏手中解救出来，就又落入了迟玉柔的“魔爪”。

　　“我的好哥哥，喜欢妹妹为你做的花环吗？”那花环用嫩柳柔条几股变成，其间点缀着黄白小花，倒也可爱。

　　迟秋宸正想着如何保住自己帅气无匹的北宸公子形象，拒绝这个花环的时候，应氏先上了马车：“宸儿，你到马车上来，不许再骑马了。”

　　就这样迟秋宸无奈将如墨的交给一个家丁牵着，交代他：“好生牵着，如墨性子急，别让它伤着你。”然后上了马车。

　　将军府中谁不知道秋宸小姐的如墨马是她的心头爱，这如墨马周身乌黑，长鬃飘逸。一次迟将军大胜外邦后，外邦向大厉递交了降书顺表，愿岁岁称臣，年年纳贡，这如墨马就是贡品中的一匹小马驹。

　　这匹小马驹生的漂亮，一身泼墨浓毛，头顶毛打着旋，腹下毛硬的扎手一块块生的鳞一样。口齿整齐，还生了四个獠牙，身条流畅，十万中挑一的宝马良驹。

　　马是好马，可好马性烈，几个经验老道的皇家马倌竟都不能驯服。

　　皇上为犒劳三军，特在宫中摆下了酒水宴席。菜过三巡，酒过五味，老皇上突然想起外邦进贡的那匹马中有匹小马驹至今还未驯服，便对着下座的诸位将士说：“诸位爱卿都是我大厉的骁勇之将，今日谁若是能将那外邦进贡的烈马良驹驯服了，朕就把这马驹赏赐与他！另外，朕还有一套八宝玲珑马具，也一并赏赐与他！”

　　在座的哪位不是几经沙场，刀枪剑阵中几进几出的人。武将平日里喜好的无非就是兵器、盔甲还有好马。听老皇上这么一说。众人均是摩拳擦掌，欲要降服那烈马良驹。

　　众人来到宫中小校场前的一块空地，马倌侍卫推着一辆平板车过来了，平板车上有一木笼，木笼中正是那小马驹。

　　马倌打开笼门，那小马驹卧在笼中睡得真憨，睁开眼看看周围的一群人，根本不理睬。
　　一名武将自告奋勇要头个去降马，老皇上准允之后，他撸袖勒腰，走到这木笼之前，伸手拉住了套在马脖子上的一根绳子。

　　他这头用力一拉，那小马驹顺势猛地窜了出来，落在地上前蹄刨地，鼻息愤愤。

　　这武将手中拿了套马的绳索，来回兜转着想等马驹不备时用绳索套了，在翻身上马将它驯服。

　　谁料不待他来套马，那马驹先冲过去长大嘴就要咬他。烈马众人见多了，马踏死人也是常事，可还是头一次见马长獠牙要咬人的。

　　一时间那武将被这马驹咬住右臂拖到在地上，一众马倌侍卫急忙上前拿着手中的套马杆驱赶着。马驹无意吃人，似乎只是在报刚才搅扰清梦的仇。

　　“皇上，臣来降它！”说话的这是当朝第一大力士屠勇，此人头大如斗，两只眼睛瞪得铜铃一样，黝黑的脸盘要不是眼白都看不见鼻子眼。一脸的络腮胡，大嘴一张能吃人。称手兵器是一对大板斧，加起来有五百斤重，一斧下去能将人劈个稀巴烂。

　　屠勇上前来与马驹对峙，小马驹怒气汹汹的冲他扑过来，屠勇伸出两只大手一把掐住了马颈，若是普通的马，就是成年大马也禁不住屠勇这样一掐。

　　那小马驹灵活的调转马身给了屠勇一蹄子，踢得他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

　　被踢的怒气横生的屠勇举起大掌就要冲马驹头上拍下去，若是这一掌拍到头上，岂不脑壳破碎，脑浆子流一地，可惜这样一匹烈马良驹。

　　“屠将军且慢！”迟豫起身制止他，“切莫伤它性命。”

　　又对着皇上一行礼：“皇上，臣愿试试！”

　　“迟爱卿尽管试！你要是能降服它，就连同朕的赏赐一起送到你府中！”

　　迟豫走到离小马驹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也不上前，静静它看了一会儿。那小马驹见没有人来抓它了渐渐的也放松了警惕。

　　它走到迟豫身边左闻闻右问问，开始用嘴咬他佩戴者的一个香囊。

　　迟豫拿起香囊，从中一掏，里面放的竟是些紫花苜蓿。小马驹凑到他手里把那点紫花苜蓿吃了个干净，迟豫索性将香囊中的苜蓿都倒在手上喂它吃了。

　　老皇上一看乐了：“哈哈哈！原来是个贪吃的！”又问迟豫：“迟爱卿，你这香囊中怎么放了苜蓿啊，真是独特！独特！”

　　迟豫心想：香囊是柔儿绣的，宸儿放的香草，这就不稀奇了，宸儿定是将这苜蓿当作香草就放了进来。

　　向皇上作揖行礼：“回皇上，臣一介武夫，不懂这些，未曾打开看过，竟不知这里面放的是苜蓿。让皇上见笑了。”

　　“好！迟爱卿不驯自服！这马驹朕赐予你了！”说完龙心大悦的回登仙殿炼丹修药去了，一众人自行散了，各回各家。

　　没过多久就是迟秋宸和迟玉柔的十一岁生辰，迟将军夫妻二人要她们自行挑选生辰寿礼。
　　迟秋宸挑了再库房中挑了半晌挑中了那把灿若丹霞的短剑，给它起名凤尾金鲤屠龙刃。又挑了马驹起名如墨。

　　迟玉柔相中一樽白玉腾转博山炉还有两把步摇，迟将军与夫人又给了两人金玉项圈，贴金镶翠长命锁。

　　这些头面首饰迟秋宸不稀罕，对迟将军撒娇：“爹爹，孩儿不要这些，只要那把离棠剑。这屠龙刃好看是好看的很，可钝如锈铁，从前您教我时都是用的木剑，如今孩儿想要把真正的剑了！”

　　迟将军血战沙场眼都不眨，唯有对着妻儿娇女柔情千万，怎会不允。

　　迟秋宸得了屠龙刃、离棠剑还有那宝马良驹，一直悉心照料，爱护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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