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巫医

　　“这两天的山区义诊圆满结束，在这里我要特别指出……”

　　赵晓沛副院长站在大巴的前面大声地说着义诊工作总结，我拿着一枚牙形吊坠把玩着，丝毫没有在意赵副院长那些无所谓的官方发言。

　　我叫王安灵，是沙城大学医学院的学生，这周末跟随沙城大学附属仁爱医院的义诊队伍去往沙城附近的山村开展义诊活动。

　　义诊的第一天中午，我吃过午餐后不觉困倦，便到义诊基地的附近闲逛。

　　正值春天，农田里都是新种植上的农作物，鲜嫩的绿色，让双眼感到非常舒服。

　　忽然，不远处传来呼救声，我赶紧跑过去一看，一位农夫晕倒在了农田里，其他几位农夫焦急地围在他身边，一人还掐着他的人中。

　　我摸了摸晕倒的农夫的脉搏，竟然是心脏骤停，我赶紧让众人帮忙把他抬到农田旁的硬土地上，为其实施了心肺复苏。

　　不久，在我的努力下农夫恢复了心跳，义诊队的主治医生们也赶了过来，为农夫进行了进一步的治疗。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会心一笑，觉得我治病救人的学医初衷得到了实现。

　　农夫醒后，让他妻子给我送来了一条吊坠和一本破旧的线装书，那吊坠看上去像一颗牙齿，却不知道是属于何种动物，拿在手里时还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王医生，我那口子祖上是村里的巫医。但到了他这一辈的兄弟，没有一个识字的，祖上传下来的治病宝贝和书就这样白白糟践了。我那口子说了，让您把这宝贝拿去，也好让他祖上的医术不被糟践。”

　　看着那并不好看的吊坠，还有那破旧书皮上繁体字写着的《金靈內經》，我满心认为那只不过是一些封建迷信之说，并不是治病救人的宝贝。可是农夫再三劝说，我实在推脱不下，只好收下了那些奇怪的物件。

　　回到医学院的宿舍，我好奇地翻阅了一下从山村带回来的线装书。虽然都是繁体字，但基本也能看懂。

　　书中记载的是阴阳五行的中医学说，我的父亲是一名中医，在医学院我也选修过中医基础理论，但骨子里只认同西方现代医学的我一点也不相信中医能治病救人，更何况中医还曾耽误了我母亲的病情。

　　我粗略翻阅了一遍，因为即将进入神经内科实习，倒是被书中那个据说能催动吊坠的咒语和材料引起了兴趣——“引金命之靈，癒魂魄之創”。

　　“魂魄，是指大脑吗？”我笑了笑自己，心想中医认为魂魄居于心脏，还是现代医学证明了大脑才是人类灵魂所在。

　　我将吊坠和书放到了书架最高的一格，那里摆放的书已经落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转身躺到床上，在对明天的神经内科实习生活的期待中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神经内科病房报道时，发现病房已乱成了一锅粥。

　　原来是病房中一位男性患者突然昏迷了，大家正在抢救他，而他是于沙阳市长的小儿子于沐白，因为车祸撞到头被送来我院。

　　于沐白刚被送到病房的时候只是有些轻微的头疼，今天一早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昏迷了。查了头颅CT、MRI等各种检查，却没找到任何异常。这可急坏了我们科的刘明主任，如果于市长的儿子死在了这，他这主任怕也就干不下去了。

　　刘明主任见有实习同学报道，便命令我暂时不需要参与其他医疗工作，只需全程看护好于沐白便可。

　　我被主任推进于沐白的VIP病房，为了方便照顾昏迷的于沐白，护士将他全身的衣物都脱了下来，只用被子遮着身体。他胸前贴着心电监护的电极片，小麦色的皮肤和结实的胸肌伴随着呼吸一张一弛，似乎在怀念阳光下运动的快乐。

　　于沐白是沙城大学有名的柔道运动员，曾经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的柔道比赛，并且获得了冠军。我曾经在学校的宣传栏上看到过他的照片，一身柔道道服显得英武不凡，而此刻的他却如此安静。

　　看护昏迷患者是件无聊的差事，闲来无事只好拿张病例纸画画。画画是我闲暇时的爱好，我喜欢画医院发生的事情，毕竟这个关乎生死的场所，有太多的人情冷暖的故事。我会用手机纪录下让我难忘的场景，然后画出来。今天没什么特别的故事，也只好拿着面前这个昏迷的于小少爷当模特了。

　　眼神在画纸和于沐白间不停的切换，画纸上渐渐成形的面庞让我突然入了神，刚毅的轮廓，结实的面肌让面容棱角分明，剑眉横卧在紧闭的细长双眼上，鼻子虽不算特别高挺，搭配着双唇上下没有刮的淡淡胡茬却刚刚好，好似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将军，用沉睡在庆祝短暂的和平时光，舒缓的眉目似乎能消融春雪。

　　“你在干什么，没听见监护仪报警吗？”刘主任突然进来，我才发现心电监护仪在“滴滴滴”地响着，原来是贴在于沐白胸前的电极片掉了一个。

　　“刘主任，我，我在看护病人啊。” 我立马站起来去重新粘贴点击片，顺势将画有于沐白画像的病例纸放到身后的椅子上。

　　“身后是什么，拿出来。”

　　无奈之下将画像交给了他，原本已经怒火中烧的刘主任，被这张画像浇了一把油。

　　“小王啊，你平日画些医院的场景发在网上我也就不说你什么了，毕竟也没有泄露什么患者信息，可这是于市长的儿子，谁不认识啊，你怎么还敢画，你是不想毕业了吗。”说罢便将那张画像撕成了碎片，甩在我身上，转身离去。

　　“真倒霉，走神竟被主任撞见了。”心中有些忿懑。

　　贴好于沐白胸前的电极片，我继续坐在椅子上，盯着监护仪上的数据。等到夜班医生来到后，他按照主任的要求没有去医生值班室，而是在于沐白的VIP病房内搭了张行军床。我与他交接完于沐白的情况后，终于结束了一天无聊的私人看护生活。

　　回到宿舍洗漱完后，坐在书桌前准备看书，竟发现那本《金靈內經》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我忽然想起“愈魂魄之创”这句话，便拿起来翻阅。

　　书中记载了如何借助牙吊坠的帮助，利用命格属金之人的精血之气来治愈人的魂魄创伤。

　　尽管中医认为人的灵魂和思想附着于心脏，但先进的现代医学已经证实脑为人类思想的源泉。想到这，或许我能用这个治愈魂魄的方式治好于沐白，就不用继续做无聊的看护工作了。

　　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医学生，竟然相信此等无稽之谈。可转念想那么多专家教授诊治后，至今也没有通过现代医学手段找到于沐白昏迷的原因，如果没有什么害处，试试这看似邪门的方法也无妨，于是我继续研读下去。

　　书中介绍了寻找金命之人几种途径，包括通过生辰八字推算等复杂方式，对于不懂阴阳五行学说的我来说太难了，倒是最后记载了通过牙吊坠识别金命之人的方法甚是简单，只需金命之人拿着牙吊坠，便可看到白光。

　　转眼看看那牙吊坠，黯淡的牙白色，忽然想起当初我刚拿到这吊坠时可是有着淡淡的白光。

　　我将牙吊坠拿了起来，似乎又隐隐约约看到了淡淡的白光。我揉了揉眼睛，将宿舍的灯尽数关灭后再仔细看，牙吊坠确实闪着淡淡的白光，放下后又恢复了黯淡，甚是神奇，莫非我便是金命。

　　打开电脑，登陆网络上的算命网站，输入自己的出生时间后屏幕上显示命格呈金水、水木、木火、火土。似乎并不是金相之命，不过网络上的算命网站多不可信，既然我能让牙吊坠发光，倒是值得试一试，便将引血之法熟记下来。

　　次日，我带着牙吊坠来到医院，继续我的看守工作。待中午其他医生都去吃饭时，我便开始尝试引血愈魂之法。

　　我用牙尖扎破了左手的无名指尖，沾染了血的牙吊坠发出了熠熠的白光。随后我将牙吊坠放入于沐白的嘴里，开始吟唱愈魂的咒语。待念完咒语，突然感觉身体内的能量被抽吸出来，向于沐白嘴里飞去，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滴滴滴，滴滴滴……”耳边突然响起了监护仪的警报声，把我从昏睡中唤醒。

　　从地上爬起来后，发现于沐白竟坐了起来，将监护仪的电极全挣脱开来。我赶紧上前扶他躺下，重新连接好监护仪，并呼叫护士前来帮忙。

　　“您知道自己是谁吗？”我尝试测试于沐白的清醒程度。

　　“于沐白。”

　　“您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于沐白看了看我，回答道：“你是医生。”

　　“您知道您现在在哪吗？”

　　于沐白环顾四周后说：“我记得我好像因为车祸撞到了头，被送到了仁爱医院，然后好像突然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想应该还是在仁爱医院吧。”

　　“您昏迷了两天，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昏昏沉沉的，还有点疼。”于沐白抚摸着额头，又拿出牙吊坠说：“刚醒来的时候，我嘴里含着一个吊坠，感觉有点腥味，很不舒服，有水吗？”

　　我赶紧接过牙吊坠收起来，给他端来了一杯清水。

　　刘主任闻讯赶来，高兴得根本藏不住满脸的笑意，谄媚地嘘寒问暖。看着于沐白不耐烦的表情，我知道他很烦这种阿谀奉承的人。

　　“刘医生，谢谢你，我要休息了。”于沐白终于忍不住了。

　　“对对对，您看我疏忽了，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刘主任转身准备离去，对我说：“小王，你也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让他留下！对了，这些东西可以摘了吗？”于沐白指了指身上盘根交错的电线。

　　“好的，那小王你留下帮于少爷取掉监护，然后继续待在这里做于少爷的私人医生。”刘主任说完便退出了病房。

　　我在心里暗暗咒骂着于沐白和刘主任，什么私人医生，明明就是保姆，我堂堂医学院高材生，竟然还得继续做这无聊的工作。

　　“你叫什么名字？”于沐白忽然发问。

　　“王安灵。”

　　“为什么刘医生说你可以不用照看我时，心里那么高兴，治病救人不是你们医生的职责吗？”

　　“您都已经醒了，还有更多的患者需要我呢，况且你怎么知道我在高兴。”

　　“我感受到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心里同时存在两种情绪，你的情绪我都能感受到，刚刚我明明应该很烦刘医生，可却感受到你的高兴，竟烦不起来了。”

　　“您还学过读心术？”我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我感受到你在怀疑。”

　　“废话，谁会相信你这些鬼话。”

　　“其实我也不太相信，要不你在心里想一件事，试试我能不能感受到。”

　　我盘算着开心或者伤心的事都太容易猜，于是产生了一个猥琐的想法，开始回忆前几天做的春梦。

　　“停，你小子太色了，想什么呢，搞得我都脸红心跳的。”

　　“你真能感受到啊，难道这是牙吊坠救人的副作用？”

　　“什么牙吊坠？”

　　“就是你醒来是嘴里含着的那条，我是按照一个偏方试了试，没想到你真的醒过来了。”

　　“什么！你小子竟然敢给我用不明来路的偏方。”

　　“别你小子你小子的叫，我可是你救命恩人。”

　　“少废话，过来帮我摘了这些奇怪的东西。”

　　“你自己没手吗？”

　　“再啰嗦小心我让你当不了医生。”

　　我想到于沐白的父亲可是沙城的市长，万一真的得罪了他，那我当医生治病救人的梦想就完了。心想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不情愿地帮他摘掉了身上的电极片。

　　“你刚才害怕了，你竟然会害怕当不了医生。”于沐白嘲笑我说：“当医生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让大家都像我这样好好锻炼身体，就不需要你们这些没用的医生了。”

　　“那于少爷您怎么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啊，是没好好锻炼吗？”

　　“你小子，我让你看看我有没有好好锻炼。”

　　于沐白冲下床，用手卡住我的脖子，短硬的胡渣扎在我脸上，正觉得难受想要挣扎时，于沐白便放手了。

　　“得了，你这一难受，我这也能感受到，不欺负你了。”

　　于沐白松开了我，我一转身却发现他清凉无比地站在那，原本躺在被子里，只能看到他结实的胸肌，现在他健壮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展示在我眼前。八块腹肌两旁斜着两条清晰的人鱼线，向下延展至春光无限，细密的毛发似乎经过修剪，衬托出雄伟无比。

　　“于少爷，你能先穿上衣服吗？”

　　“呦，都是男人怕什么。”

　　“我不怕，只是你腹肌虽然强壮，但竟然不对称，而且竟然还修剪那里的毛发，真是没有美感。”

　　“亏你还是学医的，不知道腹肌不对称是基因决定的，而且你小子太色了，竟然看我那。来，让我看看你的。”说罢，于沐白便上来扒扯我的白大衣。

　　“滚！”我推开于沐白的手。

　　“呦，我感受到你害羞了。”

　　我心里真后悔尝试引血愈魂之术救了他，不仅没有让我摆脱这无聊的工作，还让这么个惹人厌的家伙醒来烦自己，真希望他重新昏迷过去。不过幸好当天下午，于沙阳市长便将他接回家去了。

　　临走之前于沐白对我说：“警告你，不许不开心，不然我也会不开心的。”

　　＊＊＊

　　沙城千里之外藤市郊区的一个绿茶庄园里，一位青年男子正在用新采摘的春茶叶提炼精油。

　　青年男子的左手腕绑着一条手链，一颗牙形物件垂吊在上面。突然，那颗牙形的物件发出了淡淡了绿光，似乎还透着一丝丝血色。他赶紧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向另一个房间奔去。

　　“父亲，似乎有人用人的精血催动了其他灵牙！”

　　“什么？那东西如果吸收了人的精血可麻烦大了！”

　　青年和父亲立即来到庄园的地下仓库，通过一个秘门进入到了下面的密室。密室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石台，上面有一块巨大的绿色水晶，水晶中竟封着一个赤条条的男人。

　　“青松，把木灵牙放在祭坛上。”

　　青年取下手链，将牙形物件对准石台上的一个凹槽，镶嵌了进去，然后退到了父亲身后。

　　青年的父亲开始吟唱咒语，之间绿色水晶发出耀眼的绿光，然后密室中竟出现另外四块水晶的影像，每一块水晶中似乎都有一个人影。父亲查看了一下水晶的影像，便停止了吟唱，密室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昏暗。

　　“奇怪。”青年的父亲下意识地摸着下巴。

　　“怎么了？父亲。”

　　“并没有一个封印遭到破坏，难道并没有人用人的精血催动灵牙？”

　　“可是木灵牙确实出现了异常反应。”

　　“不过刚才似乎感觉到白色水晶近期被启动过。”父亲略有所思，转念道：“青松，你赶紧去沙城旁的白虎山查看，那里应该有一位王姓人家，应该是村医。”

　　“是，父亲。”

　　青年立即动身前往沙城，两日后到达了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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