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巫医

　　“我今天行动不便，下午你去医院看下我爸有什么需要。”

　　我啃着于沐白买回来的江城烧饼，心中惦记着下午和姜丽见面的事，找了个借口想把于沐白支开。

　　“好嘞，一定服侍好咱爸。”

　　“什么咱爸，那是我爸。”

　　“你爸就是我爸，你小子放心，哥是个负责任的男人，绝不会拔鸟无情的。”

　　“谁要你负责。”我又咬了一口烧饼，心中正想着下午和姜丽的约会，担心被于沐白发现，不免有些心虚。见于沐白没有拿烧饼吃，赶紧转移话题问他说：“你吃过了吗？怎么不吃啊？”

　　“你们江城的烧饼放太多辣椒了，哥在路上吃了一口，实在受不了，你们江城人也太诡异了，大早上吃这么辣受得了吗？”

　　我看了看手中被咬过的烧饼，里面噻满了火红的辣椒。江城的气候湿寒，故而江城的饮食中辣椒是必不可少的配料，人们喜欢吃完辣椒后全身冒着热汗的感觉。而沙城饮食喜甜，刚去沙城读书的时候，我非常不能适应吃食，但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今天又吃到这辣味十足的烧饼，一时间只觉得熟悉而美味，却没有发现是辣椒的原因。

　　“江城现在也有不少其他早餐店，你怎么想着要去买这烧饼呢？”

　　“哥看烧饼摊位前排队的人多，想着你们江城人都喜欢的东西你应该也喜欢，排了很久才买到这烧饼，又担心你饿着，就赶紧跑回来了。”

　　“那你饿不饿啊？赶紧去吃点东西吧？”

　　“没事，哥一顿不吃饿不死。”于沐白拍了拍胸脯，又把头架在桌子上看着我说：“你小子这么担心哥，要不然让哥吃了你小子好了。”

　　“滚，吃你自己去。”

　　下午，于沐白去了医院，等他离开一段时间，我确认他应该已经走远了之后，就出门准备去见姜丽。

　　百草茶楼离金匮堂仅两条街的距离，可我忍着疼痛走出金匮堂后实在觉得难以迈步，拦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到百草茶楼楼下时，都没有超过起步价，出租车司机还抱怨说我一个年轻小伙，竟然懒到这么两步路都不愿意走。我虽知道自己的痛处，但又不能道明，只好赶紧将钱塞给司机，然后下了车。

　　百草茶楼在一个两层店铺的上层，楼下是一家盆栽店，店门口摆放着一盆开得正艳的康乃馨，让我想起了母亲。

　　从旁边的楼梯上到二层，百草茶楼的装修古色古香。进入店门，正对着一个木质的屏风，屏风上镶嵌着一块汉白玉，雕刻着一个人坐在草丛之中，手上拿着一株草正往嘴里送，应该就是神农尝百草的故事。

　　前台的迎宾们穿着正红色的旗袍，时刻保持着亲切的微笑。我上前询问姜丽预定的包间，她们查询了一会，一人领着我走进了最深处的一间包间。

　　包间里摆放着一张四方的桌子，姜丽已经在进门左手边的位子坐着，正小口品着茶。她见我来了，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坐到她的对面。

　　姜丽看了看手表说：“你很准时。”

　　“对于医生来说，时间意味着生命。”

　　“对了，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坐下后，姜丽一边询问我合作的意愿，一边给我面前的空茶杯倒上了热茶。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在唇齿间扩散开来。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着是否要和姜丽合作，虽然心中确实想要救回母亲，可是仍然担心解开五方封印放出蚩尤后会发生无法预料的事情。

　　“我还没有考虑好。”

　　姜丽听了我的回答，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或许虽然我没有答应她，但也没有拒绝她。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小口，又将茶杯在手中轻轻地晃动着，眼睛盯着茶杯里泛起的漩涡。

　　“对了，你不是说要让我见一个人吗？人呢？”

　　“哈哈，小朋友就是没有耐心啊。”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个浑厚的声音将我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蓄着长须，穿着改良过的传统服饰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包房。姜丽见男人进来，赶紧站了起来，将正对着门口的椅子拉了出来，恭敬地服侍男人坐下，又为男人面前的空茶杯沏上了茶。

　　男人坐下后，一直看着我，虽然他长得慈眉善目，脸上还挂着友善的笑容，我却仍然不习惯被陌生人盯着看，只好双手捧起茶杯，假装地把玩起来。男人看到我原本放在桌下的左手上戴着的木珠，眉头稍稍一紧，忽然抓住我的左手，将木珠摘了下来。

　　“森罗？你竟然躲在了这里。”

　　木珠闪出一道绿光，转眼间森罗站在了男人的面前，他仍然是赤条条的。我转头看了看姜丽，她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消失了，似乎丝毫不在意一个男人坦诚地站在她的面前，只是平静地在一旁看着。

　　“焦离，你怎么会没有发现森罗在这呢？”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算了，不怪你，定是这位王安灵小朋友身上的水灵气息克制住了你的火灵之力，才让你失察的。”

　　“大人英明。”

　　男人又转头看着森罗，森罗对这个男人似乎很害怕，站在那一动也不动，但在他的神情中我似乎又看出了些许愤怒。

　　“森罗啊，过去的事今日我们就不再提了，你先坐下吧。”

　　男人从衣服的口袋中取出一株不知名的草，向森罗轻轻挥去，那草立即幻化成了一套绿色的衣物，将森罗的身体包裹了起来。森罗没有表示感谢，但似乎也不敢违抗男人的意思，顺从地坐在了男人对面的椅子上。

　　看着森罗不同寻常的表现，我对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忍不住主动发问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给你个提示，知道为什么要选在这家茶楼见面吗？”

　　“你是神农！”

　　“我们的王安灵小朋友还真是聪明，我要好好奖励奖励你，你想要什么？”

　　“我不要你的奖励，你不是上古医神吗？怎么会和术士在一起？还有，你为什么要见我？”

　　“小朋友不要着急，老人家要给你奖励，你就得收下，既然你今天没有想要的东西，那就等你想到要什么了再说吧。”神农饮了一口茶，又反问我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能和术士在一起呢？”

　　“因为术士是……”我本来想说术士是邪恶的族群，可是想到森罗告诉我的上古时期的事情，想到我母亲是术士，想到我自己也是术士，一时间也说不出口。

　　“如果我说术士并不坏，你相信我吗？”

　　我看着神农，他并没有因为我支支吾吾的窘迫模样觉得好笑，依然平静地看着我，又端起了茶杯。我期待着盯着他饮了一口茶，希望这位上古医神能够亲口告诉我术士不是恶人，我和我的母亲都不是来自邪恶的族群。

　　“历史总是胜利者的颂辞，上古时期不过是你死我活的战争，不论哪一个部族都想征服其他的部族，在这神州大地称王，所以黄帝和其他部族首领又有什么区别？既然黄帝不能代表正义，那反抗他的术士也就不是邪恶的。”

　　“但是术士为了得到不生不灭的力量，投靠了魔神蚩尤。”

　　“魔神？没想到黄帝那小子竟然给我的儿子这么一个封号。”

　　“儿子？”我惊讶地看着神农。

　　“是的，蚩尤是我和人类女子的儿子。”神农又饮了一口茶，似乎在等待我的消化这件令人瞋目的上古之事，又接着说：“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要解开五方封印，因为我要救出我的儿子。”

　　“可是蚩尤是被女娲封印的，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女娲会如此对他。”

　　“错误？笑话，我儿子可是被女娲欺骗了，才被压制在了五方封印之中。当年伏羲发现女娲创造出来的人类当中出现了能够掌控五行力量的人，很害怕人类有一天会威胁到他天帝的权威，便私自从神降之地放出五方妖神，意图毁灭人类当中掌握五行力量之人。女娲为了保护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类，斩杀了五方妖神，以他们的内丹创造了五方封印，自此伏羲再也不能以神力直接干预人间。可是伏羲并没有死心，他让人类女子怀上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黄帝，然后指使黄帝绞杀人类当中掌握五行力量的人。我儿子蚩尤带领着掌握五行力量的人类反抗黄帝，差一点就将黄帝斩杀于逐鹿之野，但伏羲不忍自己的儿子被杀，欲强行突破五方封印去救黄帝，却没能成功。女娲借此机会和黄帝谈判，说如果伏羲让黄帝放过掌握五行力量的人类，她就将蚩尤封印，保住黄帝的性命，伏羲答应了，女娲便将蚩尤诱骗至五方封印之中，将他禁锢。可是伏羲仍然不放心，他让我封印了人类的五行力量，让他们只能用这力量救治疾病。我本想破坏五方封印，救出我儿子蚩尤，但五方封印本就是抵御神力的，只能由人类破坏。我知道有一小部分掌握五行力量的人没有被黄帝俘虏，便教他们从封印蚩尤的地方获取蚩尤的部分力量，从而不生不灭，希望从此用蚩尤同气连枝的他们能帮我解开五方封印，救出我的儿子蚩尤。”

　　“所以是你让术士不生不灭？”

　　“是的，因为我要他们永远记住解开五方封印的使命，不像巫医一族，竟然被黄帝洗了脑，觉得术士和我儿子蚩尤都是大奸大恶之人。”神农说起自己的儿子，似乎有些悲愤，但转瞬间又殷切地看着我问：“所以小朋友是否决定要和我们合作，一起解开五方封印呢？”

　　我从神农那里一下子获得太多信息，大脑有点处理不过来，仔细琢磨了一番他的话，似乎和森罗之前告诉我的意思有些类似，总之就是上古的传说都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抹黑，这倒是符合自古以来成王败寇的惯例。但我总觉得既然五方封印是女娲设置的，那么就不应该破坏它。

　　“你说五方封印是女娲为了保护人类，不让神力干扰人世才设立的，那解开它岂不是很危险？”

　　“你不想救你母亲吗？解开五方封印，我就能用医神之力救活你的母亲，还能帮助人类治疗疾病。”

　　“但是伏羲会不会继续残杀人类？”

　　“这一点你放心，我已经知道人类应该怎样对抗伏羲。五方术士族人都有一件我从神降之地取来的至宝，只要五位能掌控至宝的人合作，完成北斗七曜阵，就能与伏羲抗衡。”

　　“七曜？那这么说我是水耀？可是五个人怎么形成七曜？”

　　“你确实就是水耀，这也是我希望你和我们合作的原因。但除了金木水火土五曜，尚还需日月两曜，这日月两曜的至宝我已经从神降之地取来，前段时间在机缘巧合之下月影刃已经找到了认定的主人，但纯阳剑还没能找到。”

　　“那此时解开五方封印岂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确实，因此虽然目前只剩煊城的朱雀封印未解开，而且焦离他们也已经取得玄武血煞，但我还是命他们目前不要急于前往煊城，而是把寻找日曜作为当下的首要任务。”

　　“可是这人海茫茫，要找到何年何月去啊？”

　　“日月之间总是能互相感应，幸好我们已经寻得月曜，用他的血做了占卜，测算出目前日曜正在江城。”神农从怀中取出一颗琥珀，那琥珀中封着一滴鲜红的血，然后向我继续说：“所谓日东月西，这是月曜的血，我让术士们都带着这样的琥珀，如果日曜出现，那么这颗琥珀便会碎裂，里面那滴血会朝着远离日曜的方向飞走。”

　　神农将手中的琥珀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又用手指戳了戳，忽然琥珀在我手中碎裂开来，里面的血滴飞进了姜丽的茶杯中。我自觉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戳那颗琥珀，心想这琥珀的质量也太差了，不免怀疑是否真的能用来寻找日曜。

　　我心中盘算着虽然不是有意的，但毕竟是我弄坏了神农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看他。神农的脸上并无不悦，反而有几分疑虑。我又看了看姜丽，她低头看了看茶杯里的血，满脸疑惑地抬起头问：“神农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神农捋了捋自己的长须，脸上的疑云渐渐散开，高兴地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神农说着，伸出手凭空变出一把剑来，递给我说：“这便是纯阳剑，你拿走吧。”

　　“可我不是水耀吗？怎么可能又是日曜？”

　　“你不是日曜，只不过你的身上有日曜的气息，我想是因为精血互生术的缘故吧。”

　　“你的意思是于沐白是日曜？”

　　“应该就是，但是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你把这把纯阳剑带给那个叫于沐白的小朋友，如果纯阳剑认他做主人，那他便是日曜。”

　　我心中不愿将于沐白牵涉到这件事中，有些犹豫地接过纯阳剑，心里希望于沐白并不是日曜，希望他能平平静静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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