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浥尘

　　灵山寺外是视线最好的地方。千丈高的断崖边，可以看到远处群山连绵，云雾翻涌，

　　“问荆，这里你真的舍得吗？”我看着身后的灵山问他道。

　　彼时他正看着远处的群山出神，转过头来，盯着我反问道，“有何不舍？”他复又看着远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又说，“这四海八荒，灵山又算得了什么？”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他的这番豪言壮语不错，也正是师父话里的本意。

　　“你就那么想离开灵山，出去闯荡？”

　　“阿尘，你真的不是你了。”他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神里尽是不解。“这么多年的兄弟，你从来没有瞒过我什么。为什么这次，你什么都不肯说？”

　　我抬眼看着他，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这样的他我从未见过。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忽然有些心疼。将那些黑暗、痛苦深埋心底，不代表它们就会消失，总有一天，它们会反噬而出。而这样的我，伤害的也不只是我一人。

　　“你真的想知道吗？”我向他扯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有些事情，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不是我想知道什么，而是你这样让我……”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骇人。

　　“那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他睁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

　　“你不用这样的，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他的手停在离我胸口一寸的地方，不肯再进一分。

　　我抓起他悬在空中的手，按在了我的胸前，“有些事，我不想说出口……”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胸口处一阵暖意传来，缚心阵的法术已经开始生效。

　　记忆里的场景一幕幕重现，那些曾经的宠溺、以死相护，如今看来倒是讽刺的很。我是他计划里唯一的牺牲品，却还妄想着做他的守护者。

　　北泫，你做的能不能再绝一点？为何不亲手杀了我，也让我死得其所，这大概是我这颗棋子最后的尊严。

　　时间仿佛像暂停了一般，定格在我抚上他脸的瞬间。

　　缚心阵突然中断，问荆抽手拥我入怀，脖颈处有暖气扑来。

　　“那人，是他吗？”问荆的声音沙哑，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颤抖。

　　“是。”

　　“阿尘。”

　　“嗯。”

　　“以后，再遇见他你就当不认识好不好？你若想报仇，我就替你杀了他，你若不想再追究，我们便躲他远远的……”

　　他说着这话，语气里竟像是祈求一般。

　　我推开问荆，看着他说道，“我跟他无关。”

　　“那好，以后这些事情都交于我来做。”

　　“好。”

　　他听我答应，握着我的手明显加重了一个力道。脚下的深渊里传开呼啸的风声，灵山又要变天了。怕是凡间如今民不聊生，触犯了天怒。四海八荒唇齿相依，一方动乱，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走吧，我们还要安顿好青希。”我抽出手，转身离开。他也不多说，在我身后跟着。看得出来，问荆很开心，哼着我们小时候在山下学到的歌谣。

　　彼时狂风大作，山间的树叶被风卷起，又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十分有秋天萧萧落木的感觉，只是这不是黄叶，而是初初春的新叶。

　　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一身绿色在飘扬的绿叶中向我们跑来。那人身材娇小，是个女子，灵山之上也只有青希一人了。

　　“尘哥哥，你们是不是要走？”青希一把扑进我怀里，作势就要哭出来。

　　“青希，我们不在了你可要听话，有什么事记得去找坐鹿，不行的话再……”

　　“我不要，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如此坚定地拒绝。看来我们这次还未离开就遇到了难题。

　　我转头看向问荆，他却连劝也不劝，只是示意我看向青希来的方向。

　　果然还是问荆这个老狐狸精明。不远处，坐鹿罗汉已经赶到。就像青希是我和问荆的软肋一样，坐鹿就是青希的软肋。

　　“坐鹿师兄好。”问荆笑着跟坐鹿打招呼。

　　“青希，快起来，你坐鹿师兄来了。”我无奈的摊了摊手，长久以来，我最怕青希如此，这几乎成了她的杀手锏。

　　坐鹿看了也无奈的笑了笑，“青希，让你两位师兄去吧，改日我带你去看他们。”

　　青希缓缓地松开了环在我腰间的手，转身盯着坐鹿，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泪珠。

　　“真的吗？”她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自然，我何时骗过你。”他从衣袖里取出手帕，丢给青希，“把眼泪擦干净。”

　　青希这才觉得不好意思，接了手帕转身去擦眼泪。

　　“此处风大，我们回去再说吧。”坐鹿带着他那温和的笑意说道。真不愧是师父的得意弟子，连这笑都青出于蓝。

　　我和问荆相视一笑，看来是想到一起去了。不过坐鹿却没发现，他正招呼了青希往回走。

　　不一会儿，一行四人已经回到了竹屋。此时才是正午，外边却阴暗昏沉，看来风雨将至了。

　　坐鹿打发青希去洗脸，留下我们，怕是师父还有事要交代。

　　他坐在竹凳上，我跟问荆不敢坐下，只是站在旁边听他训导。

　　“你们坐吧，不用如此拘泥，我又不是师父他老人家。”说着话，他又扯出了温和的笑。

　　坐鹿师兄跟师父不同，他的笑总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而师父的笑，也只是减轻了他作为上位者给人的压迫感。况且坐鹿师兄本就十分英俊，这一笑，在凡间不知要迷倒多少少女了。师父的笑，在我看来，更多的是通透，那是一种我捉摸不透的东西。

　　我跟问荆也不再客气，爽利的坐下了。

　　“你们这次离开，可有什么打算？”坐鹿也不寒暄，直奔主题。

　　我跟问荆面面相觑，这个我们还没来得及考虑。

　　“既然你们还没决定，我就给你们一些意见。”问荆和我都不说话，算是默许。

　　“乱世震荡，源于天界，自然也要从天界根治。如今要名正言顺的进入天界，一时也是不太可能。不过倒是可以取一个折中的方法。”

　　“什么折中之法？”问荆比较心急，出声问道。

　　坐鹿也不回答，拿起桌子上的水杯，饮了口水方才说道，“如今那老天帝怕是已经活不久了，他触了天怒，已经危在旦夕。他的两个儿子如今一个执掌天界，一个独霸魔界和冥界，不知你们要选谁？”

　　问荆眼神复杂的向我看来，想看我作何反应。

　　选谁？为何这么快又跟他扯在一起？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问他道，“依师兄看，这两人谁可选？”

　　“这两人都有天帝之才，都很可选。”他回答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那……”我正待回答，坐鹿却又说话了。

　　“你不用回答我，无论你选谁都可以。师父说过，一切随心就好。”他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还有，青希我会带走，你们尽早出发。她跟你们感情亲近，怕是会偷偷跟你们走的。”他说道这里，眼神里倒是难得的认真。

　　“嗯，麻烦师兄照顾她了。”

　　他摆了摆手，也不说话，向着屋外唤了青希进来跟我们道别。

　　青希的眼眶依然是红红的，进来看了我们一眼，走上前又抱着我，“尘哥哥，你才回来，都没怎么陪我……”

　　“无妨，以后你可以去看我们，我们也可以回来看你。”我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地安慰她。

　　“那你一定要回来啊！”她抬头无比认真的说。

　　“嗯，会的。”

　　旁边的问荆此时说道，“臭丫头，你都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哼，没有。”她转头对着问荆吐了吐舌头。

　　“青希，该走了。”坐鹿已经在门外开始催促。

　　她这才从我怀中抽身出来，不舍的看着我，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诺，这是我从师父那要来的灵药，你在外边可要照顾好我尘哥哥。”青希在出去前，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包裹。

　　她把包裹塞给问荆就要跟上门外的坐鹿，顿了一下忽地转身过来，“问荆，你也要小心。”

　　说罢，转身跑了出去。坐鹿早已拿了把伞在屋檐下等她，二人一起进入了倾盆大雨中，渐行渐远。

　　目送他们离去后，我一转身却看见身旁的问荆眼眶湿了。

　　坚强如他，也终是逃不过别离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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