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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腓月睁开艰涩的双眼，朦胧中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一张小脸意气风发，糯糯的白牙在夏日的朝阳里肆意欢乐，是了，还有娘亲缝制的粉色小袄还轻轻地贴在身上。
果真是大限到了，竟发起梦来，那般陈年模样，是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的。轻轻摇头，沉沉的眩晕感变得更加浑浊，仿佛黏在了脑仁里，耳边的嗡嗡声倒是消散了不少，眼里的迷蒙也渐渐退去。
白腓月发现自己正伫立在一个熟悉的院落里，表情木木的，身子也有些僵硬，似乎是站了很久，可她上一刻分明还在那清冷破败的院子里，躺在阴冷的床板上......不过一阵眩晕，竟是在这里清醒过来？
用力眨眨眼，看清了眼前的小丫头，果真是白家的女儿，那个记忆中的白家女儿。
“诶，你，哪里来的粗使婆子？”面前的小丫头似乎有些气恼，小脸鼓得像颗桃子，“你可知这是白府内院，谁允你进来的？”
白腓月一时语塞，自己如今竟也成了粗使婆子的模样么？不，也许还不止。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皂色襦裙，这是冬菇最后一次领到的分例，如今也有四个年头了，缝补得像个破袋子，硬邦邦的挂在身上。
“白府怎会有如此邋遢的下人......”闺阁里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狼狈的人，只当是府里刚来的婆子不懂规矩走错了地方。
“怎的不回话？可要冬菇来请你？”丫头瞪她一眼，拧身作势就要喊人。
“别。”白腓月忙唤住她，“我不是府里的人。”
“那你是谁？”
“我......呵呵，我是伢婆，会抓小孩的伢婆，你怕不怕？”
果然，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自顾自的笑起来，边笑边在她身上打量。这丫头的脾气，没人比白腓月更了解了，胆子脾气大到没边，眼前这瘦骨嶙峋的伢婆吓不住她。
“你既是伢婆，行走江湖满身故事，说来听听？”小丫头不再提喊人一事，“说得好了，可有重赏，若你骗我，便叫冬菇教训你！”
重赏？白腓月失笑，“姑娘要赏小人什么？”
“那得看本姑......本县主心情了！”
县主？！白腓月心中大骇，竟已封了县主！心中填满了不好的回忆，翻腾不已，声音也颤抖起来“可是......内阁首辅白大人家新封的姬云县主？”
“还有第二个白府？”
“那是何时受封的？”
小丫头怪嗔她一眼，“让你说说外边的事儿，你扯这个作甚？”
她不说自己也知道，白公长女白腓月，年方十三，受封姬云县主，同年入宫成为太子伴读......
入宫啊，入宫！白腓月心中涌起的往事几乎将她淹没，撕裂般的痛楚迫使她攒紧了僵硬发黄的袖口。多年人下人的日子练就了她一身的隐忍功夫，可眼前这张恍若隔世的脸，她竟......羞愧难当！千头万绪纠结成结，找不到出口。
“你可是有什么难处？”也许是白腓月的表情过于悲痛，小丫头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关切，“直说与我听吧，这世上可没有难得住我的事，若有，也难不住父亲。”
白绯月久久不语，她想这也许是多年磨难求来的梦，闲话不可多说。
“我平日里不这样的......不过看在故事的份上......”小丫头移开眼，无不别扭的说。
“丫头你听着”，白腓月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止住发颤的牙关，“不可入宫!”
小丫头转过头惊讶的看着她，随即盛满了愤怒，“哼，本县主进宫乃是皇命，怎可违逆？你若还珍惜这颗脑袋......”
“装病也好，装疯也好，总之你记着不可入宫！”
小丫头猛地退到几步开外，一脸戒备的看着她，“你是林家人？”
“我是白家人，生生死死都是白家人”白腓月死死地盯着丫头，企图让她明白，她的视线因悸动变得有些模糊，“我是白家人，不是那慕容家，白家才是我家！”太多的话堵在嘴边，白腓月抓不住语序，“我想回家，我...！”一口浊气哽在胸口，膈得她痛不欲生，视线突然完全模糊，一阵浓浓的眩晕袭来。
我想回家......
没来得及听清小丫头的回答，白腓月被记忆的漩涡拉远，终于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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