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来生

　　安国，平治十五年。
　　朝堂上因为南方的水灾已经闹了大半个月了，但当今天子仍然固守后宫，不过大家也已经习惯了，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平治帝幼年登基，至今十五载，出现在大朝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从四年前成年聘了杜皇后开始，当今天子就在女色上一发不可收拾，如今宫中妃嫔业已上千人。平治帝日日笙歌，甚至还想出了“随风旗”这样的方式择选宫人侍寝。“随风旗”就是让人缝制一面彩旗，在平治帝想择选侍寝妃嫔时，让宫奴擎起彩旗，迎风飘动，平治天子带领宫人随旗而行，彩旗行至无风处自然垂落，平治帝便就近留宿。宫中妃嫔便为此想出了各种方法好让天子多看一眼，将后宫闹得乌烟瘴气。
　　杜皇后为此劝谏了许多回，却反被平治帝几次禁足，甚至出言废后，要不是朝中清流与勋贵全力反对，皇后早换人做了。即便如此，平治天子仍然将皇后禁足，并收缴凤印。因此，这几个月来杜丞相一直保持沉默，并不在朝堂上多言半个字。这才有了如前之事。

　　泰州地处安国西北，一直戍卫边疆，以防蚩族人入侵。先帝明和天子任命岳崇出镇西北，节制外族。岳崇与蚩族几番交战，皆全胜而归，蚩族人在岳崇手上吃了大亏，只好安分下来。
　　岳崇在西北取得赫赫战功，时人因此多称其为“岳西北”。
　　泰州有岳崇坐镇，这些年一直安宁祥和，也渐渐繁华起来。
　　泰州府城因为兵事，修筑的非常坚固，从外看去，倒像是堡垒更多些。
　　府城西市，多是居住一些家业也还不错的人家，顾家是开医馆的，顾老先生曾师从宫中御医徐清，因此在泰州城算是有口碑的。传至这一代已有百年，谁料出了个不从祖业的子孙，因此，顾大夫总是唉嘘太息。
　　“顾伯伯。”
　　顾大夫抬头看去，原来是隔壁家虞夫子的女儿南归。
　　顾大夫和虞夫子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了，虞夫子是泰州渭阳人，少年时便有才名，弱冠之年中了秀才，第二年来泰州府城参加府试中了举人，但因为朝中形势变化无常，便留在泰州城开了私塾，教授学问，为人处世很是不错，南归幼年时常和顾大夫家的平宁一起玩耍，两家大人看孩子玩的好，便订了二人的亲事，因孩子太小，便只在口头约定。
　　儿子不愿学医，顾大夫原本想着等儿子长大成婚，有了孙子好亲自教导，谁知南归在两家来往，耳熏目染竟学了许多，便一时欢喜，常教她些简单药理，总也聊胜于无。这几年过去，南归学得挺不错的，让顾大夫欣喜之余，更愿意教她，倒像师徒。
　　顾大夫见她来，便道：“你先去后院将药材整理分类，然后将柜台上那几副药包好，等平宁回来给送去......”他说到此处，想起这半天不见儿子，知道定又是出去玩了，便又叹气，“平宁这孩子，都十几岁了，眼看就成大人了，谁知还是这么好玩！南归，你见了他，一定好好说说他。”
　　虞南归今年刚刚十二岁，安国风气并不那么严苛，未婚姑娘无事上街走动也常见，况且这里与外族接壤，多少受其影响，因此常来这里帮忙学习。她这几年常听顾大夫这么说，知道只是惯例发几句牢骚，但她和顾大夫有一份师徒情份在里面，所以就常安慰他。
　　边整理药材，边笑着说：“顾伯伯，平宁哥年纪还小，等再过两年长大些就好了，再说他这两年里里外外也一直跟您一起忙医馆的事，可见不正是长大了？”
　　顾大夫也便笑道：“好啦！我知道你是为他说话，但凡有点出息你是定要拿来堵我。不说喽......不说喽......”这便又去外间看诊了。
　　虞南归看顾大夫出去了，就笑着摇摇头，继续整理药材去了。
　　日过正午，医馆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虞南归正听着顾大夫吩咐给来看诊的人抓药，忽见面前闪出一个人来——正是顾大夫的儿子顾平宁。
　　“我回来了，今天我和小凡他们去四明山......”
　　“站住！”顾大夫一看儿子回来立即出声喝道，顾平宁本来正手舞足蹈比划着，这一声厉喝让他直接定在原地。
　　“你这半天去哪了？”顾大夫问。
　　顾平宁支吾着不敢说：“嗯......嗯......没去哪？”
　　顾大夫一看他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没去哪儿这么一副鬼样子，你要是去哪儿了进这门估计我就该不认得你了！还不赶紧去换了你身上这身皮！”
　　顾平宁一听这话恨不得拔腿就跑，快速就闪回后院家中，临走之前还不忘和虞南归挤眉弄眼。
　　虞南归看顾平宁已经进去看不见身影，方走上前劝说顾大夫：“顾伯伯莫生气了，平宁这不是回来了？”
　　顾大夫便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一天成什么样子了？大早上出去，这么会儿才回来，我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说着说着又火了！
　　虞南归一看急忙道：“顾伯伯您也别生气，他是得好好罚，不如......您罚他背医书，他肯定记教训。”说着装出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
　　顾大夫一听这主意便转怒为喜，拍手道：“这样好！就要这样，让他不好好学！”顾大夫得了这个妙方，心中平定，甩甩袖子又去看诊了。
　　虞南归长吐了口气，悄声念道：“可算完了！”又去抓药了。
　　虞南归这些年里看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基本上每隔几天就要上演这么一出，她这个劝人的也累得很！
　　晚间关了门，虞南归回到家中看母亲正在摆饭，忙上前道：“娘，我来吧！”虞娘子见她回来，脸上立刻有了笑容，问她：“怎么？今天顾家又闹上了？”
　　虞南归看向母亲无奈叹气：“唉！平宁哥今天疯玩儿了半天，到半中午才回来，不仅这样，他还把自己弄的半点样子也没有！顾伯伯今天气狠了，我差点都没劝过来！”
　　虞娘子听了这话，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疼惜道：“我的女儿费心了！平宁这孩子，就像是武将家的，你顾伯伯这些年为了他可没少生气，多亏你在中间劝着。”
　　虞南归便笑道：“我知道娘疼我，别说顾伯伯这些年对我的关怀教导，就是没有，就凭我们两家这些年的交情，我也得劝着呀！”
　　虞娘子见女儿懂事，心里十分欣慰，面上便忍不住露出微笑，道：“好了，去喊你爹和你哥哥来吃饭吧！”
　　虞南归脆声应了，转身去前院唤了父亲兄长回家吃晚饭，这晚虞家一片温馨。
　　但隔壁的顾家却是另一番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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