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春光

　　时光穿梭，一晃经年。
　　两人竟还能心平气和地走在路上。
　　巷子前面是一个广场，一群人跟着欢快的音乐节奏跳广场舞，旁边有漂亮的喷泉，周围围了一圈拍照的人。
　　两人站在闹哄哄的环境里，肖随突然难以启齿地开口：“祝春雨，刚刚那道歉，你……收好。”
　　祝春雨顿了两秒，看他。

　　肖随以为她犹豫是不要，心里莫名涌起一些难堪和羞耻来，他一个大男人拉下脸跟她道歉。她竟然……竟然……可想来想去，他也不能把他怎么办，只好青着脸，口气十分不好地问：“你不接受？”
　　祝春雨纠结：“也不是。”
　　肖随索性直截了当：“你就说你接不接受？”

　　真没见过这种道歉的人，祝春雨无奈，沉默了几秒，淡淡地说：“收下了。”她想了想又说，“我也应该向你道歉，当年……”
　　周随摆手手，意示她不用说了，她没错，是他自尊心太强。
　　祝春雨闭上了嘴。
　　肖随低着头，踢开脚边的石头，石头轱辘滚了一圈停下，他抬头看向祝春雨，说：“那祝春雨，我们和好吧。”

　　话落下，音乐夏然而止，远处的喷泉在此刻也停了，广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两人看着对方。
　　祝春雨没说话，只是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拳头。
　　肖随登时笑了，细长的眼睛弯起。他伸出拳头，碰了碰。

　　拳头碰撞在一起，化解了曾经种种不愉快的矛盾，却也掩盖了诸多未成说出来的情谊。
　　他喜欢的，是另有其人。

　　……
　　祝春雨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打开□□点开置顶的对话框。
　　祝春雨：我回来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好。

　　好像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冷淡的态度，祝春雨笑了笑，继续打字：方便接电话吗？
　　又道：我想听一听你的声音。

　　屏幕这边的晏否低低地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想起来祝春雨听不见，他打字：好。
　　刚发过去电话就来了，他接通，女生清甜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干吗呀？”
　　晏否紧紧捏着电话：“写作业。”
　　“啊，怎么办，我打扰到你了吗？”话是这么说，可全然听不出歉疚的语气。
　　晏否说：“没有。”
　　祝春雨嘻嘻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她看着天花板，翘起两条纤细的双腿：“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晏否没回，而是问：“你呢？”
　　“九点多。”

　　九点啊？
　　晏否抬眸看了眼桌子上的闹钟，现在十点了。
　　他说：“怎么还不睡觉？”
　　祝春雨咬了咬手指头，小声道：“我想你。”

　　晏否捏紧手机，兀自热了耳尖，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胡乱地“嗯”了一声。
　　祝春雨逗他：“嗯是什么意思呢？”
　　他不吭声，电话里只剩电波的涌动。
　　祝春雨问：“那你呢？你想我吗？”

　　晏否一只手握着电话，一只手捏着笔，笔在手中转动，他转得很快，在祝春雨的话音刚落，笔“啪”的一声砸在作业本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这样直白且大胆，令男生想到了下午那个落在了左脸上的吻。
　　他似乎还能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明明周遭是汽车尖锐的刹车声、喇叭声，他却将一切屏蔽在外，只余那不安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了。
　　他用力压制，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到底是又低声地“嗯”了一声。

　　终于说出来了，晏否呼了一口气，他闭上眼，周遭静谧无声，那边也没了声音。

　　晏否垂下眼帘，睫毛落下，眼底覆了一片黑色的阴影。
　　他拿下手机，通话还在继续。
　　他静静看了几分钟，偶尔有断断续续的尖锐的电流波动外，再无女生说话的声音。
　　他将电话放在一旁，继续写作业。

　　第二天早上，闹钟准时响了。
　　晏否睁开眼，转了转眼珠，起来。
　　他穿上拖鞋，将昨天整理好的校服放在床上，脱下睡衣，T恤刚套在脖子上，电话里头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晏羞羞早啊！”

　　晏否猛地吓了一跳，衣服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他就这样尴尬地站在没动，才茫然地记起昨晚好像没有挂电话。
　　没得到回应，祝春雨试探性地问：“晏羞羞，你还没醒？”
　　他不自然地咳了咳，套上T恤，在床边坐下，拿起电话，低声道：“已经起床了。”
　　祝春雨不好意思地说：“我昨晚好像睡着了……不好意思啊，我太困了……”
　　晏否淡淡道：“没关系，早睡对身体好。”

　　听见他正儿八经的语气，祝春雨忍不住想笑。
　　咯咯的笑声传到男生耳里，他不懂她在笑什么。
　　“……怎么了？”他小声问。
　　祝春雨掩嘴：“晏羞羞，你真可爱。”
　　“哦。”他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
　　祝春雨看了看时间，放过他：“我起床的。”
　　随后，电话里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
　　“哎！”祝春雨突然喊住他，“晏羞羞，今天是不是运动会？”
　　晏否并没有报名，想了想才点头：“是的。”
　　祝春雨急忙脱下裙子，一边换上运动服，一边说：“我报了一百米跑步。”
　　晏否道：“加油。”
　　“还有呢？”
　　还有……晏否想了想：“努力。”
　　祝春雨无语：“……你去终点等我，好不好？”怕他拒绝，又飞快道，“就这样决定了！我去洗漱啦。”

　　说是去洗漱，但电话并没有挂断，
　　晏否道：“你……还不挂吗？那我……”
　　祝春雨很快回答：“我还在穿衣服，没手。”
　　好似有画面感般的，晏否偏开头，不去看手机。过了几秒，祝春雨说：“学校见，啊呸！终点见！”
　　“嗯。”晏否点点头，又道，“学校见。”
　　然后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了。
　　他摸了摸脸颊，只觉得有些热。
　　呆愣了几秒后，晏否摆了摆头，摒除杂念后，开始穿裤子鞋子，整理书包，洗漱吃早餐。

　　……
　　祝春雨叼着一根油条，卡着上课铃声从后门进来。
　　因为是运动会，班上热闹极了，大家都无心学习，只等着早读快点结束。

　　肖随也是才进教室，穿着球服抱着篮球。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经过昨日，两人往日之间的那种嚣张跋扈已经不见了。
　　祝春雨自然是“不计前嫌”冲肖随微笑。
　　肖随似乎还有些不习惯，别扭地别开头，过了一会儿，他扔过来一包纸巾，格外嫌弃：“擦擦吧，满嘴都是油。”
　　祝春雨翻了个白眼，冲他笑得更恶心了。
　　肖随吓得抖了抖，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祝春雨得意扭头，正好看见晏否回头，她赶紧掏出纸巾擦擦嘴巴，眯起眼睛朝他笑，用嘴型跟他打招呼：“早！”
　　晏否内敛点了点头，回头坐正身体，开始了早读。

　　下课铃声一响，大伙儿换衣服的换衣服，搬水的搬水，结伴去操场。
　　祝春雨的百米跑在下午场，早上半天没她什么事儿，不过郑洛报了跳远，在十一点左右。
　　祝春雨打算睡个觉再去操场。

　　等班上的人走光了，只留下晏否和祝春雨。
　　祝春雨照常在徐柄的位置上坐下：“你不去吗？”
　　他桌上放着数学几张卷子，摇了摇头：“不去。”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下午去。”

　　祝春雨笑了。
　　“我也不打算去噢。”她懒懒趴在桌上，眼皮垂了垂。

　　“很困吗？”晏否问。
　　她又打了个哈欠：“有点儿。”
　　晏否道：“那你睡会儿吧。”

　　“好。”她迷迷糊糊应着，又道，“洛洛十一点左右有跳远，你记得喊醒我。”
　　郑洛？晏否翻了一面，勉强才记得这个人是她的朋友，他点头：“好。”
　　祝春雨放松身子，头一歪，枕在胳膊上，缓缓闭上眼睡着了。

　　许是因为学生都去了操场，整栋教学楼缺少了人气，教室静谧得不像话。
　　晏否只能听见微弱且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笔尖写在纸上的沙沙声。他放轻了笔尖的力道，似乎怕吵醒了她。

　　偶尔有徐徐的风从窗口吹进来，轻轻地扇动着课桌上的书本，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晏否偏头看了一眼女生，白皙的额头，轻轻皱了下。
　　他将书放进抽屉里，低下头继续写卷子。

　　写完一张卷子，时间指向十点半。
　　晏否叠好卷子，将笔尖溢出来的油擦干净，整理桌面。
　　他下楼去了超市，拿了两瓶水和一盒糖果结账出来。
　　进来教室的时间正好十点五十。

　　他从后门进来，将糖果放在祝春雨的桌子里面，才慢慢走到前面，敲了敲桌子，声音轻柔：“十一点钟了。”
　　教室很安静，祝春雨睡得很沉，她翻了个面，哼了几声，却还没有醒。
　　晏否直接抬起手，动作又轻又柔地拍了拍她的背：“祝春雨，十点钟了。”
　　祝春雨猛地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晏否。
　　晏否说：“不要揉眼睛。”
　　“噢……”她刚睡醒，还有些懵，却乖乖放下手。
　　晏否将两瓶水递给她：“清醒点再走。”
　　“哦。”祝春雨愣愣地将两瓶水抱在怀里。
　　晏否又道：“要喝吗？”
　　“要。”祝春雨下意识舔了舔嘴巴，有些干。
　　“嗯。”晏否又将她抱在怀里的水抽过来，拧开瓶盖递给她。

　　祝春雨一只手抱着水，一只手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大口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她将瓶子放到他面前，歪着头笑嘻嘻地说：“谢谢。”

　　刚喝完水，她粉嫩的嘴唇上还沾染着水珠。晏否垂下眼，自然而然地帮她拧紧瓶盖，淡淡道：“不客气。”
　　“那我去看洛洛跳远啦！”
　　晏否点头，从桌子里面拿出卷子，不再看她。
　　祝春雨抱着水站起来：“那我走啦。”
　　“嗯。”

　　祝春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东西，发现桌子上又有一盒装满糖果的粉色盒子，跟上次那个盒子一模一样。
　　她疑惑地问：“晏羞羞，刚才有人来过教室吗？”
　　“不知道，我去买水了。”

　　“哦。”祝春雨纳闷点点头，心想到底是谁给她送糖果呢？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到对应面孔的人，索性不想了，揣着两瓶水去找郑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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