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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
九月十三,正是深秋,大多花草都是一副萧瑟模样,徒剩了几支儿菊花暗自绽放。
陆府喜气洋洋,到处挂着大红绸子,丫环下人们都笑盈盈的说小姐恭喜,我心下苦笑,又不肯让别人看出端倪,索性遂他们的意,赏了些金银首饰。
我着了凤冠霞帔,呆呆坐在房中,据说今天晚上穆家人便来了。
“小姐,夫人叫您过去。”莺来帮我盖上绸布,便扶起了我。
“小姐,今个儿应高兴些……”她无奈叹着。
待到了正堂,娘便一把拉住了我,道:“二少爷,四小姐,这是小女江儿。”
二少爷?不是说好的三少爷么?
我正纳闷儿时,便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道:“三弟他正忙于一笔生意,无法分神,所以,我这个二哥便替他接回江儿。”
我点点头,只觉这个三少爷架子蛮大,当下也不与他计较,横竖我嫁不着他。还未多想,又听得一个女声道:“三嫂,你别怪我三哥,他实在是脱不开身!”
我又是一愣,三嫂?我还没嫁过去好呗!这丫头话说的到十分豪气,虽然我并不讨厌她的直爽,但“三嫂”确实让我有些恼。
“念念!”方才那男声又响了起来,“别闹了,让人家看笑话是不是?当心你嫁不出去!”没有我想象的严厉,他就像个宠溺妹妹的哥哥。
“二哥!怎么你也学着三哥,竟损我!”我不禁想出她噘嘴撒娇的模样,真是个惹人爱的丫头。
穆老二抱歉笑笑:“伯父伯母,江儿,念念她绝非有意,请多包涵。”
爹道:“四小姐率性,自然不介意。”这话说的极冷淡。顿了一会儿,又道:“时辰也不早了,江儿,自己保重。”
爹爹呀,你为什么要这么急着送我走?究竟是因为爷爷,还是与我忘掉的五年记忆有关?
愣神间,娘抱着我流泪道:“江儿,在穆家莫要任性,隔这么远,受了委屈也没人照应,江儿……”
“夫人不必担心,莺来会好好照顾小姐。”莺来跪下了身。
娘抹了把眼泪:“好丫头,定要好好保护小姐。”
“莺来记下了。”她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坚定。
“放心,有我穆念念,谁敢欺负我三……我江姐姐……”我听她硬生生改口,只觉有趣。
“娘放心,江儿会小心的。”我冷冽一笑。
想看看父亲的表情,但终究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伯父伯母,请放心,清铎会保护好江儿。”这话中温柔还杂着些浅笑。
清铎?他的名字?穆清铎?真是好名字,君子性情清和又不乏刚毅倔强。虽看不见他的面,但我听见他的声音,莫名的觉着心安。
他再道:“告辞了,请陆伯父陆伯母多多保重。”
莺来给我整了整盖头,便扶着我一步一步往外走。
“三嫂,我帮你!”顾念念忙搀起了我的另一只胳膊。
三嫂三嫂,我也任由她叫着。
踏出了门槛,走下台阶,踩在陆家的青石板上,我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陆邻江,既然决定好的事儿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一步,两步,三步……到陆府出来,我足足数了一百七十五步,然后被扶上了软轿,摇摇晃晃走了一阵子,又被迎了下来。
穆清铎道:“江儿,天色已暗,在船上歇息一宿,连夜便能赶到邺城。”
顾念念带我与莺来坐在船舱,耳边响起了木浆弄水声。
船离了岸,我左右都有人,看来穆家大夫人做事还算周到,若是我有了闪失,他们少不了受牵连,想来也是让念念故意陪在我身侧,防止意外。但接我回去这件事,本应就穆以歌亲力亲为才合适,这摆明了是他故意推辞,或许他同我一样,也是不赞成这起婚事,只是无奈,他是大夫人的小儿子,又尚未娶妻,总不能让穆家老大纳我做妾吧?
但被念念看着计划根本无法实行,我便道:“念念,我有些倦了,你不必陪我,去休息吧。”
“三嫂,你让我回去行,但……”
“什么?”
“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这丫头调皮道。
我当下便拽下盖头,撞上一双明眸,女孩不过十七八,形态苗条,鹅脸蛋,眉目之间英气至极,我见多了温婉女子,这丫头好生靓丽。她弯着腰,直勾勾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她笑盈盈道:“三嫂你真好看,我三哥可捡了便宜了!”
什么叫“捡便宜”?
再一看,她便溜了出去。怕是还藏在门外,放心,我自有法子引开她。
船舱中只有我与莺来,角落里点了几支蜡烛,倒显得幽静可人。
船舱中装了满满的金银首饰,他们明知道我不喜欢,却送了来陪嫁,这不是明摆着向穆家炫富。
我百无聊赖,便掀开窗子欲看外面。
“小姐”莺来道:“你想好了?”
我点点头,只要看见南宫的孔明灯信号,计划就该开始了。
水面上笼着薄薄的一层雾,芦苇只看得苇尖和腰身,泛黄的芦花探在湿润的夜色中,倒是有一番味道。
月亮正圆,斜斜掉在水中,翻滚波澜,水面上十分平静,静的能听见汩汩水流。
那是……?只见雾气浓处有一苇小舟,舟着了篷,慢慢悠悠的漂着。那小舟愈漂愈近,我看到了一白衣人正在撑船,棚中烛光闪烁,定是渡客。
月色惨淡,白衣人忽的大喊:“等等!”边喊着边挥手,又加快了船的速度。
我一时更为好奇,那小舟在雾气缭绕处渐渐清晰,船家竟是个清秀的白衣少年。
“莺来”我吩咐道“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她便匆匆出去了,我搁下帘子,重新坐好,看满屋颤抖的烛火。
不出片刻,莺来便回来禀报:“小姐,那船家说,他家的渡客突然病倒了,这江上无人,他怕那渡客出了事,求二少爷救救那人,二少爷宅心仁厚,将小舟绑在咱船尾,叫了大夫替那人看着。”
我点点头:“那渡客染了何病?”
莺来道:“不知,那人很年轻,一直昏迷着。”又道:“小姐,很快就到邺城了。”
我不语,默默坐在一旁。
忽的有人喊:“莺来姑娘,二少爷让你过去一趟,说是问些关于小姐的事。”
她紧紧看着我,我点点头,她便出去了。
我心道这穆清铎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叫莺来,但不让她去有说不过去。
我一人掀了窗帘看着天空,忽然,船舱的帘子忽的被人掀开了,我急忙抓过红布盖好,问道:“是谁?”难道,计划有变?
“在下是二少爷的侍卫,是来请小姐的。”那人的声音有几分懒散。
我不禁笑了:“你究竟是谁?”若是穆家老二的下人,定会隔帘问我,但这人却直接闯了进来。
沉默了一会子,眼前的红布忽的被人拽了下去,我心中一惊,这人走路没有丁点声音,刚要喊人,那人已捂住我的双唇,他低声道:“姑娘莫怕,我并没有恶意。”
没恶意?我惊恐瞧着那人,那人一袭黑衣,二十上下模样,一双眸格外雪亮,鼻梁极挺,唇边始终噙着一缕似笑非笑,这个人,周身一股子江湖气。
他道:“我叫顾西夜,是来救姑娘的。”又缓缓道:“姑娘姓陆,青城陆宁远的千金陆邻江,陆家家财万贯,伯父竟为一株灵芝将爱女嫁给他人,江儿,你不怀疑么?”
我身子一抖,胡说八道什么!
“那是因为”她的眸更为雪亮,宛若飞雪雕琢,深邃好看,“你不是陆宁远的女儿,所以他才会舍得,用一个十八岁女孩的一辈子换一株灵芝来救个没几年活头的老人!”
我满是震惊,这人满口胡言,偏偏又说的一本正经,我心疼的厉害,不禁狠狠打向顾西夜一拳,哪知那小子反应极快,竟抽身退去,我一个趔趄摔在地上,不禁大叫一声。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姐,你怎么了?”莺来的声音忽的飘来。
说时迟那时快,顾西夜双手之间,已射出数只飞镖。将红蜡烛全部打灭,船舱内黑的彻底。
我脖子间一阵冰凉,耳边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打发她走,否则我要你的命。”
我一愣,他又嘻嘻笑了:“江儿,我若不小心划了你一道子你莫怪我了!”
“你!”我暗骂这个顾西夜变脸比翻书还快,无奈性命被他攥着,便对莺来说喊道:“莺来,我没事,只是有些困意了,便熄了蜡烛,莺来你莫要吵我了。”说着打了个哈欠做出困倦之意。。
我有些尴尬,这小子将我按在地上右手还紧握一把短刀。
他若无其事的起身。
我便问道:“说吧,你要什么?钱还是东西?”
“江儿果然聪明”他笑道:“你说呢”
他费尽心思打听我家不会是发善心救我吧。
我冷笑道:“自然是东西,你想绑架我,逼穆家交出东西,然后嫁祸给陆家。”
“穆家交不出灵芝,你自然不必嫁了,好主意。”他笑的懒懒的。忽的话锋一转:“江儿,我不要东西呢?”
我扬眉:“那要什么?”
“要你,”他笑的欠揍:“你可愿意和我走?”
我不禁又气又笑:“顾公子莫开玩笑,今日我便成人妻了。”
“江儿,你知道我是冲灵芝来的,就算你嫁过去又得不到灵芝,何苦呢?”
我冷道:“穆家又不是吃素的,若那么容易,我爹早找人动手了,还用得着我么?”
他的声音忽的冷的没丁点温度:“我说过陆宁远不是你爹,与其花重金找人偷灵芝,得不得手放在一边,得了手封口费也不少,花了封口费不一定能封上口,还不如用个光明正大的法子,牺牲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你!”
“住嘴!”这个人呢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他又道:“我是江湖人,知道常人无法知道的事,你迟早是要面对这些的!”
他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溜走,我知道这个人武功不弱。性情又这般古怪,他的话鬼魅一般萦绕在我耳边,久久不能散去,想起这十几年的种种,心中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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