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

　　三巴勒莫
　　意大利盛产艺术家，美食，也盛产黑手党，MAFIA这个词，就专门为他们预备。
　　而黑手党又原产自西西里岛，那只性感长靴踢出来的一角奶酪。
　　巴勒莫是西西里首府，或许是意大利最有秩序，又最没有秩序的地方了。在这里，黑手党的法则才是一切，至于地方法规，可以忽略不计。这里，是连墨索里尼都被摆了一道的地方。
　　陆青不明白，英颀怎么会想来这个出名混乱的地方。可是，既然答应他，那就要陪他过来。
　　问及原因，他说，曾经有个人，说他觉得黑手党是很有浪漫精神的组织，所以想要见识一下。
　　陆青可以想象，能把黑手党变成旅游资源的，也只有叶瞳而已。
　　英颀觉得自己幸运，在他走了那么多年以后，居然遇见了这个男孩子。陆青有他的纯净和魅惑，却没有他的捉摸不定。叶瞳，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陆青虽然中文不大灵光，却坚定告诉英颀，我爱你。带着意大利式的热情。
　　英颀感动，抱住他久久不想放手。这句话，他永远别想从叶瞳嘴里听到，那个人从不相信爱情。陆青说，英颀，你很引人注目，你知道么？意大利腔的英语似乎也不是那么费解。英颀笑，把他抱的更紧一点，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不只是，FOR ONE NIGHT。
　　陆青说，好。
　　英颀睡着，陆青站在窗边看月亮：叶瞳，他在思念你呵。

　　在西西里，任何看上去无害的人的背后，都有可能是一张纠结的网。不过若你遵守法则，即使丢了东西，也能找窃贼要回来。
　　英颀不晓得巴勒莫的险恶，一心沉浸在陆青温柔的笑容里，所以，他前一天晚上拿出旅行支票付账，第二天早上，两人的钱包并证件一概不翼而飞。前不要紧，护照丢失就大大麻烦。英颀无奈，欲报警，陆青裹在被子里按下他要挂电话的手：你若是报警，你的护照便再也回不来。
　　英颀迷茫：“难道你还能找回来不成。”
　　陆青摇头，笑：这可是巴勒莫，警察不过是摆设而已。若你不要钱只要证件，自可以去找贼头儿赎回来。
　　可怜英颀生在社会主义国度长在阳光下，虽然自己作为奸商少不得违法乱纪，光天化日下找窃贼谈买卖还是第一遭听说。意大利果真是激情的国度。
　　他调整呼吸，问陆青：“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也是他们中一分子？
　　陆青知道他骇异什么，肚里暗笑，道：“我的一个同学，是这里某家族的子弟。”意大利本就不是个大的国家，大学就这么几所，且只要成人均可注册入读，即使黑手党家族，也要个学士学位来撑撑门面。没见教父中那意大利移民的迈克尔，还毕业于达特茅斯。
　　英颀这才松口气，眼见钱包的事情有了着落，又开始打陆青的主意。陆青一夜好睡，欲拒还迎。
　　下午英颀陪陆青出去，在一家破败酒馆看他用意语同几个人讲了许久，转过来，说：“我们明天来拿便可，不过要付他们一点报酬。”
　　英颀此时已被西西里的民风完全征服，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
　　两人回去旅馆，埋首于海鲜千层面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第二天一早，去拿钱包，陆青出门，英颀替他开门，殷勤得理所当然。陆青有小小感动，叶瞳叶瞳，你的这个男人，是值得被爱被珍惜的，为什么你只选择伤害。
　　英颀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得以再见他亲爱的证件和两人的钱包，只是夹子里没有钱罢了。陆青看见街边水果摊，便去同老板还价。英颀翻弄他的钱包，却从夹层里掉出一角照片，两个喜欢他用冷水的男孩子笑得一脸无辜。英颀没有愤怒，没有惊喜，他的反应，居然是荒谬。陆青抱着橙子回来，只见英颀盯着自己的钱包好像盯着股票涨势。
　　陆青恍然大悟，是他糊涂，自叶瞳死后，便忘记把照片取出。反正以前，也是藏在夹层里的，叶瞳也没有看见过。
　　无奈走过去，用他仅有的几个中文词汇说，我们先回去，吃了饭再说，这不是一个阴谋。
　　英颀摇头，笑：便是阴谋，你能奈我何？
　　吃过饭，陆青站在露台上，问：“英颀，你爱叶瞳么？”
　　“按理来说，应该是我问你怎样认识他才对。”
　　“我们在同家店里打工。”
　　“意大利？”
　　“威尼斯。”
　　“原来他没有回去，怪不得找不见他。”英颀是对自己说的。
　　“你爱他。”见英颀没空回答，陆青自动把问题的答案补上。
　　“我当然爱他，却永远不知道他想要什么。终于有一天，他无声无息离去，再不回来。我以为我快要忘记他，却偏偏遇见你。”
　　“他也爱你，不过忘记了告诉你。”
　　“怎么会，这样的事情也会忘记。不过，这是叶瞳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遇见你？”
　　“你自会给我答案。”
　　“他说过许多话，关于他的中国情人。他说他在里维埃拉离开，他说那个傻瓜一定会再去睹物思人，他说那是个好人，待他也好，只是他自小便恐惧浓烈情感。那天我在海滩上，看见你，只晒太阳不下水，嘴角挂着忧伤笑容，浑身散发着和他一样的香水味道，我就知道，你是那个人。”
　　“他在哪，还好么？”
　　陆青摇头，轻轻在那男人耳边说几句话，看着他慢慢崩溃下去，整个人埋在椅子中抖动。陆青跪下，强迫他抬头，点好一支烟给他。
　　那天晚上，这两个人沉浸在激烈情事里彻夜，只求忘记心里那一点锐痛。

《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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