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明

作者:御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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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青梦


      下山的路并没有很远,只觉得那是九十九阶梯,就到了九华山脚。
      那日引路的小道士一路相送,始终也没再见浮岩老道。九华山依旧那么自然淳朴,除了路上会看见一两个小道士在修炼、扫地,更加显得清冷了。
      那小道士从袖中取出了一物,仔细一看,是一条很小的金蛇。
      言言接过小蛇,只觉得它是在沉睡,便收进了袖中。
      “多谢小师傅了。”言言拜别。
      小道士也行了礼,“姑娘不必客气,我也只能送到这里了。”
      小道士转向了李末,一拜,又说,“施主莫要忘记了师父的交待。”
      李末想起了那一句日后不要再来的话,点点头答应下来。
      赵西收到茅山的信,没到附近的镇子就先走了。李末也不晓得说什么,要去哪里,看着自家师姐眼下也是怪怪的,还好碰上师父李老道的来信。
      李老道善用小纸鹤,传了话直接会自焚烧毁那种。给他们的口信是永州府有一处凶宅,托了不少天师看过,前前后后压了百年,如今又犯事了。他还说了那凶宅值得去看看,虽然最近不缺钱。
      委实不同。按照以前,但凡有钱的时候,李老道是不会注意眼下的生意的。这也是散人天师的做派,这般才会不遭记恨。
      姐弟二人商量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一起去看看,一是李末是需要历练了,没准还是个老鬼可以收来养,二是言言现在心里很乱,需要找个事情忙一忙。
      此去永州,没了坐骑,言言的御剑术不行,李末也不想消耗灵力,就雇了马车,走走停停,好十日了,才到永州府。期间言言浑浑噩噩,阿墨也不爱说话,只有蜘蛛比较兴奋,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新鲜。
      李末虽然十三,倒是老成的很。利落地给车夫结了钱,找了一家半大不小挺干净的客栈,给住下了。
      永州府是个大城,有万户民,十分热闹。
      落住下来,李末和阿墨就分别出去打听消息了。言言无事,也就在屋内逗着蜘蛛玩耍。
      聊了一会儿,才知道,那蜘蛛也就百来年的修为,前面是蹭了双鱼佩的灵力,才能修炼成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功夫,毕竟是吃露水出修行的,除掉一身蛛丝缠绕,再没什么能耐了。
      小蜘蛛没有名字,言言想了一会儿,便说,“你如今跟着我们,就给你一个名字吧,叫潜风可好?”
      就是觉得那一夜她的蛛丝,无声无息得束缚住人,有点随风潜入夜的感觉。
      蜘蛛说好,又问起天师是否都养妖。
      “也并非如此。”言言想了想,掏出袖中的小金蛇。那金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一个手环,圈在了她的手上。“赵西出自茅山,茅山善养鬼,他却独爱女妖,收了俩木系精怪。师弟并没有养什么,而我也只是有阿墨尔尔。”
      “天师养灵,也就是将小鬼、妖精同自己一起修炼。好的时候是一同长进的,却十分限制。妖物能耐了,用力过度,天师会收到反噬。妖物被杀,天师也会受伤。所以养之前,天师会做一番较量。小的时候,阿金让我与他契约,彼时我不懂事不愿意。后来我想与他契约了,他只给我收了一个阿墨,也就在一旁看着我而已。你今是小妖,修为自然无人看得上,给其他天师看见了,也是收来给喂灵罢了。”
      又说起了喂灵,那是一种比较邪的办法了。其实在弱肉强食的六界,除开天道,倒是许多这般修行的妖物的。吃掉有修为的比自己弱的妖,以提升自己的修为。不过这样修为有不好的地方,一是怕不能融合而受伤,二是怕日后遭了天谴。
      潜风一听,想想那些都罢了,不如跟着阿墨修行。
      言言同意,“阿墨是修为较高的妖了,若不是我修为低限制了他的活动。”
      潜风的眼睛亮了亮,那黑乎乎的蜘蛛腿爬上了言言的手腕,凑近了看阿金。
      “阿金大人是很厉害很大的妖精吧?我一见到他,浑身都感到了压力,就是很厉害的那种。”潜风还不太会形容,只能用一副敬佩的声音感慨。
      言言笑了笑,摸上那手镯。镯子在她触碰到的时候露出一丝金光。
      “很厉害,我见过最厉害的。”她肯定。
      然后画风一转,翘起了二郎腿,“要是不管我偷懒,不管我贪吃,不管我贪睡,不管我功课就好了。简直比我师父还要烦。不,老头怕他,他就是我亲爹!”
      直接把潜风说了无语,还记得以前就听了李末说,阿金是言言的爹,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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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李末和阿墨都回来了,喊了一碗牛肉面和卤肉,大吃了一顿,把几天没碰肉的感觉全都回来了。
      茶包饭足,言言发现李末又长了个子,衣服的手脚都不太合适。出门也才一个月,没想到男孩子拉条这么快。
      说着就往布行走,好在永州府繁华,成衣也有许多。看着兜里的钱也不少,咬咬牙就拿了一套上等棉的衣衫下来。脱掉洗掉了颜色的道袍,李末那股子清秀劲儿就出来了。
      老板也是巧嘴,就连忙吹嘘,“小哥儿这身板和这衣衫正好。也巧了还就这一套小件的了,你姐姐舍得疼你。”
      那话说得李末一阵脸红,吵着要换下来。
      “我瞧着好,老头以前也不舍得给你好的,如今是我赚的钱,你就拿了一套。”言言连忙打住。
      李末是不肯,“一两银子,我左右也穿不了好久,换大上一号的,长点个我还能穿。”
      原来这小子是这想法,倒是知道节俭。
      以前穷习惯了,李老道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种。除了言言的衣服是阿金伺候,李末真没穿过什么好衣服。
      言言是心疼,又见前一段时间李末那么细心照顾自己,也挺过意不去,就把荷包宽了宽,取了一锭银子。
      “多买两套吧,里衣也给买了,你都这么大了,老穿缝缝补补的衣衫不好。过两年你要讨媳妇儿了,被笑话多不好。”言言拉起了李末的手,“师姐也不晓得能陪你多久时日,总心里觉得不安,能好一天是一天吧。”
      李末不敢说个不,抱着一包新衣,也舍不得丢掉旧的衣衫。
      夜里无眠,阿墨靠了过来,李末也才说,“那件旧道袍是师姐给买的旧衣服,她是不记得了,我还记得。那会儿我们都没多少钱,师父外出了,她找了半天的旧货,才弄出一件皱巴巴的旧道袍。”
      一夜是不好睡,隔日就要起来找寻生意了。
      先是去了最近的一家道观拜访。自唐来佛教兴盛,道观多数在于坚持与修生养性,许多大州府的道观不过是着了命理不好的孩童上山苦修数年,而立之后也有还俗的,也有家里出了钱养一辈子的。
      今日他们去的是长青观,看着门口镀金牌匾高挂,一堆石狮看山门,便至少其中不然不少纨绔了。
      扫地的小道见访客衣着尚可,也就引了过去。一个瞧着像入室弟子的道士问清楚了缘故,不由得脸色暗淡起来。
      “永州府是什么地方,尔等过路人走走就是,竟然敢上来造次!”
      这里的弟子许多,看得出不少嚣张气焰。
      李末撇撇嘴,让言言先开了口了。“我等只是来拜访护法长老而已,这位师兄何故为难?”
      那道士十分不悦,“师伯不是尔等可以随便见到的。”
      正当李末想要不要晚点翻墙过来算了,反正这道观一看就看得出是建设得规规矩矩的,要找一个长老的房间也不难的时候,里面倒是出来了一位气息纯正的青年道士。
      那道士过来,原先的道士管他叫一声师兄。
      “二位道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不知到我长青观可有何事?”那位道士说话也是周周正正,温文尔雅的。
      乍一看,可不像是武修之人,比较像个书生。
      言言和李末也不是真的山野村夫,见到能好好说话的,也是拜了一个礼,才说,“想拜访一下彼观护法长老。”
      书生道士哦了一声,吩咐了一下师弟便在前引路了。
      长青观真的是很一般,除去用打磨光滑的青石铺了路,又有一些名贵的花草,和一般的道观相差无几。按照如今的世风,他们不穿金戴银算是好的了。
      言言放眼看去,那书生道士穿的也是一身丝绵道袍,发上的是紫檀木簪,想必也是贵家子弟。
      过了三个门,便是一处僻静的厢房。书生道士敲门拜见之后,进去说了一会子来由,总算是让他们进去了。
      不同的是,这一处只有焚香微微是上了品的檀香,未见有富贵再多。屋内一花白了胡子的老道士,正在其中打坐。
      他看过来,言言穿的普通女子短衫衣裙,李末一身小子青衣,若不是身上有一袭灵力,浑然看不出是个修行之人。
      “泯兮方才来言,几位道友要见我?”老道士说话听客气,没有只看言言和李末两个人,而是把所在的生灵都算了进去。
      “道长客气了。”言言拜了一礼,“在下过路人,受家师所托来永州府看看,便想询问那城东茹宅一二。”
      老道士拂袖,让那书生道士备了茶水,也就转而到了客桌坐下,请了一盏茶。
      “道友不妨说说你们的见闻。”
      李末咦了一声,心想这老道士是怎么知道他们做了功课的?
      所以就说了。“昨日问了几处人家,只晓得那茹家老宅风水极好,又是百年陈宅,内装十分了得。茹家老宅先后易手三次,每每必出举人,实在是上等良宅。只是有利有弊,一头是风光,却那举人之后,一脉是绝了后的。每一次皆如此,不由得也担忧。”
      “又有人说,住下之人,子孙才会中举,又子孙才会断绝。只要搬出了茹家老宅之后,就无事了。但是,搬出之后,那荣耀也均殁了。”
      老道士看了看阿墨,狼妖就说话了。“我打听的也差不多,就是听说里面的小鬼不少,全是准备投胎,却因母体难产不得出的。虽有怨念,好在有伴,也没作恶。甚至这永州府的老鬼,都说茹家老宅并无厉鬼作怪。”
      那二人讲完,言言就出来总结了。“所以我等来拜访一下道长,不知有何见解。”
      老道士笑了,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点了身边的书生道士,便说,“正好与之关系,泯兮,不妨你来一说?”
      书生道士见点了自己的名,便点点头,“在下泯兮,俗家名讳赵德生,便是如今茹家老宅家主赵之和长子了。”
      按照书生道士讲,茹家老宅是二十年前易了主,到他父亲名下的。先前赵大人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家中十亩地,靠着父母勤劳,倒是可以供他读书。许是赵之和争气,那教书的夫子瞧上了他,给他做了媒,说上一门上好的亲事,便是他内侄女了。
      夫子还有一个心思,那茹家老宅恰好托了夫子出售,说服了内侄女买下做嫁妆,头几年,还真是不错的。
      后来赵夫人有身孕,赵大人外出派官,夫子觉得茹家不妥,便在赵夫人六甲之时送上长青观来。
      道家有灵,赵夫人总算是生了一子,取名德生。赵德生年幼在家中时常生病,多次垂危,夫子想起了道观之灵,便让赵夫人送了他上来修行。
      多年以后夫子也故了,赵夫人未再得子,泯兮道士在山上也无事。
      “说来奇怪,”那书生道士说,“每每一回那家中,便会做一梦。梦中是三甲及第,那乡试殿试题目都十分清楚,还梦了迎娶公主,锦衣还乡。”
      言言一愣,“可是先前有家主如此?”
      泯兮道,“父亲也做过此梦,便说了那年他所考题目,便是所梦之事,一字不差。”
      言言一行大惊,便看向老道士。
      那老道士摸摸胡须,便也说了,“老道怀疑是梦魇,之前赵夫人也有说,怀孕之时时常噩梦连连,唯有上了山才舒缓许多。这些年倒是有些符文安神养生,身体未有大碍。赵大人也颇为廉政,泯兮在贫道这还好,故也未搬家。”
      “贫道未曾有办法,昨日见城中有五彩金光,今日贵人便上山了。”
      言言可不敢说自己是他嘴里的贵人,这老道士在永州府这么一个大城混得那么好,肯定满嘴的蜜饯。
      “道长说笑了,我们二人就是普通过路人,混吃喝而已。”睁着眼睛说瞎话谁不会。
      老道士哈哈大笑,支开书生道士准备两件厢房去,才幽幽说,“姑娘知道,贫道说的,可不是你。”
      那目光落在了言言的手腕上,吓得她猛然收手,依旧掩盖不住方才露出的半个金黄的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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