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之心+剑三]茶会

　　已经守不下去了。

　　顾卿左手以笔挡下敌人一刀，随即蹲身避开另一人的攻击，一个扫腿将两人绊倒，却几乎没力气再站起来。

　　有不知多少天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了。不止顾卿，这城里的所有将士，官僚，百姓都饿着肚子。麻雀，老鼠，草根，树皮，能吃的早就吃光了。缺粮，战斗，守城的将士一天天减少，到现在，只剩不到400人。狼牙军还在不断增多，顾卿却知道，不会有援军了。
　　基于过去数月的战绩，狼牙军直到城中没什么人了，才敢再一次调遣士兵攻城。然而城里已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

　　顾卿侧头避开刀锋，猛的向举刀的狼牙兵扑去，利用对方倒地时的冲击将笔杆子插Ⅰ进对方喉咙里。刚才绊倒在地的狼牙兵已经起身，提刀便斩。顾卿就地一滚，顺带捞起地上的剑，架住这狼牙兵的刀。
　　源源不断的敌人耗空了顾卿本就不多的体力，空蓝却使不出碧水，也没有蓝药可吃的顾卿只好像个近战一样以兵锋杀敌。但这显然比以气劲打穴杀人更耗力气。顾卿已经撑不住了。
　　在顾卿用尽全力架住狼牙兵的刀时，背后传来破空之声，顾卿只避开要害，受了这一刀。因躲避与疼痛手上力气骤减，面前的狼牙兵乘势向自己斩来。顾卿连忙软倒在地，狼牙兵收刀不及，一下挥向自己的同伴！另一狼牙兵提刀格挡，同时，顾卿从地上蹭起，顺手将剑插斜入面前下刀的狼牙兵心口。

　　顾卿是个穿越者，以前也不叫顾卿，叫什么名字她记不得了，父母亲友也记不得了，大概是孟婆汤只喝了半碗的缘故。当时她在地府，领汤的人太多，人群推推嚷嚷，害她半碗汤洒在了地上。
　　也有她记得的。她是个医生，遇上医闹，差点被杀。医院放了她4天假，她也就顺便出去旅游散散心，没想到刚到地方就遇上地震。她也就只好报名志愿者参加救灾，却最终把自己命给搭了上去。
　　真是倒透了霉，顾卿评价。

　　再睁开眼睛，她已经成了一只小包子，名叫顾大丫。
　　没错，大丫。多么富有乡土气息的名字啊哈哈哈哈哈个鬼。直到她在入万花之后才给自己改名为顾卿。

　　不是一开始顾卿就知道自己穿了。模模糊糊的感觉，睡梦中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直到顾卿10岁，她才理清了思绪，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现象，而她也许不仅仅是一个孩子。
　　也多亏了自己的至交，秦蒿。

　　与秦蒿相识源于一个意外。当时顾卿被人贩子拐卖，坐在一群哭哭啼啼的孩子里仔细观察着这群人渣的动态，希望能找到什么逃跑的机会。但到底，此时的顾卿也不过一个孩子，虽是努力地抑制住了内心的恐惧，仍不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这时，人贩子又带来了一个孩子，一个穿着良好，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子。人贩子将她推进屋里，关上门便坐在门外，颇有些无聊的守着门。
　　秦蒿是这一群孩子里唯一一个笑着的。她安慰别的孩子，给大家讲笑话，惹得孩子们笑个不停。门外的看守嫌吵，敲着门命令她安静。秦蒿立马道歉，她对着孩子们笑了笑，眨眨眼睛，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安安静静的坐下，四处张望了起来。
　　顾卿在观察人贩子的动向的同时，也不时看向秦蒿。这姑娘左右瞧了一会，似是觉得无聊，开始利用墙上地上的泥土写写画画，最后蜷成了一团缩在墙角，竟是睡了！
　　顾卿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她难得这么开心，除了那些笑话外，更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看上去有逃跑的胆量，也不会背叛的盟友。但同时却忍不住为这盟友的靠谱程度犯嘀咕。

　　到了深夜，顾卿悄悄越过其他孩子，蹭到了秦蒿身边，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却看见秦蒿刷地抬起头来。
　　压下嘴里的惊呼，顾卿缓了缓，吐出一句：“我以为你睡了。”
　　“我睡了一下午。”秦蒿双手放在膝盖上支着头，两眼直直盯着顾卿，“你也看了我一下午。”
　　顾卿有些尴尬，虽说这种时候多点心眼无可厚非，但被人直接摆在桌面上，还是不免让她有些心虚。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顾卿谨慎的说。
　　“乳母教我多笑，事情总是会变好的。”说着秦蒿对她摆出了一副夸张的笑脸。
　　这不是重点。顾卿想着，她不怕吗？为什么她这么镇定？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还能顾及别人的心情，甚至冒着惹怒看守的风险就为让别人笑笑？为什么这个一看就出身良好的姑娘不好好呆在深闺，却被人贩子掠去？
　　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但顾卿早已学会不对别人的事情多做过问。她只是对秦蒿咧嘴一笑，笃定道：“你不怕这些人贩子。”
　　“我挺怕。”秦蒿回答，“但怕也没用。”
　　“我想逃。我不想被卖进大户人家做婢女，更不想被卖进青楼或者什么小山村当别人的童养媳。”
　　“大户人家的婢女这么多人想当，只要运气不差，生活还是很不错啊。”秦蒿意有所指的看向顾卿穿的衣服。麻布衣粗糙发白，有些破损补丁修好了，有些却是没做任何补救。甚至因为被人贩子抓后没有条件，衣服上还有不少污渍泥水，显得狼狈不堪。
　　“但我就是不想。”顾卿用自己尽可能保持干净，却仍是显得脏兮兮的小手摸摸自己的衣服，回答的有些任性，“我乐意。”
　　“……好吧，反正我也不想被卖到任何地方。”愣了一会，秦蒿赞同的点点头，问到：“我叫秦蒿，你叫什么名字？”
　　顾卿停顿了一下，“叫我阿顾好了。”她笑着望向秦蒿，“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顾卿用脚踢开狼牙兵的尸体，将剑拔出，反身挡下剩下那狼牙兵一击，几息时间便与这狼牙兵过了几招。慢慢的，顾卿不敌狼牙兵一招又一招的猛攻，终于，狼牙兵挥手挑飞了顾卿手中长剑！
　　一瞬间无数画面向顾卿飞来。
　　有上辈子顾卿向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告诉他们自己没事；有地震的惨状；有自己被埋在地下，钢筋刺穿了肺叶，慢慢的在等待中失去了意识；
　　有这辈子还是小包子的时候被父母抱在怀里；浑身颤抖着缩在地下室；逃跑失败差点被杀，秦蒿却突然挡在自己前面，血似乎飞了满天；手忙脚乱的为秦蒿止血，绝望的以为她们都会死在这，却被天策府救下；
　　有在万花学艺的种种；有行走江湖的种种；有过去几个月的愤懑坚持与自责；还有当年与秦蒿的约定。

　　那时在万花天气晴好，秦蒿坐在草地上一遍又一遍央求顾卿讲天策将士们救人杀敌的英姿，重复着将来一定要进天策府的宏愿。顾卿烦不胜烦，故意气她道：“然而天策府不收女子。”
　　“那我便成为第一个入天策的女子！”秦蒿学着她听来的语气，对顾卿挤眉弄眼道：“我就是想，我乐意！”
　　顾卿被她逗笑了，但又想到那满天的血水，有些后怕。
　　“你就不能先想想自己吗？”
　　“长Ⅰ枪独守大唐魂！”秦蒿比了比拿枪的姿势，却牵动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她看见顾卿担心的眼神，随即意识到自己这玩笑开得没什么水平。
　　“我想着自己的的啊，”秦蒿为自己辩解着，“我想逃走，而且，我也挺喜欢你。”
　　顾卿不知道该回些什么，道谢已经说过很多次，下次别这么冲动这种她自认没资格教训别人。
　　那么，好吧。
　　“你若是真的入了天策府……”顾卿有些脸红，“你做到了长Ⅰ枪独守大唐魂，我便许你离经易道为一人。”
　　“什么？”秦蒿不解。
　　“你别告诉我没听到。”顾卿黑了脸。
　　“不是不是，”感受到某些危险信息的秦蒿连忙否认，“我是说，这什么意思？”
　　顾卿瞪着秦蒿看了半天确定她没有撒谎或者装傻，一下子泄了气。“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然后她推开秦蒿，回了屋去，关门前却看见秦蒿一人坐在草地上若有所思。

　　然而所有的画面旋转散开，最终定格在哪里。
　　破败的城门上挂着秦蒿的头颅，而她顾卿只能在边上的树林里看着，连夺回尸首都不可以。

　　狼牙兵一刀刺向顾卿面门！
　　不够，不够。顾卿想着，至少得，还要得，再拉一个！
　　顾卿右手迎着刀尖而上，错开刀刃，刀片刺穿了前臂，却又卡在胫腓骨之间，动弹不得。全然不顾手臂伤势加重，顾卿前走两步一把揽住狼牙兵脖子，张口狠狠咬下！
　　死死抱着狼牙兵，任其倒在地上翻滚挣扎，乃至有被动静引来的狼牙兵用刀砍她，试图分开她，顾卿都没有丝毫放松。不知过了多久，连伤口都不疼了，顾卿却知道，嘴下的人已没了呼吸。
　　顾卿试图松开嘴巴，翻个身，但到底做不到了。
　　这下好了，顾卿迷迷糊糊的想，要跟这东西死一块啊，她都能想象出秦蒿捧腹爆笑的场面。算了，这也没得挑啊。那么作为见面礼，就揍她个四分之三死好了。
　　顾卿闭上眼睛，任意识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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