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很多种

作者:述舟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十八章 如果告别太沉重,你是否愿意唱一首歌


      1
      17:37。
      我从后门悄悄进教室,何未看看我,又低头看了看时间,抬起头来看前边。
      贺梓巛穿着正装,站在讲台上,光彩照人。
      教室不大,何未坐在最后一排,还有好几十个来旁听的学弟学妹。
      今天贺梓巛毕业答辩,再一次,我坐在教室的角落,你站在那一方讲台上。你是这个舞台的主角。
      贺梓巛人长得好,说话大方得体,大概是代了些课的缘故,站在讲台上被下边八九个老师盯着问,也不紧张,偶尔还会开几句玩笑轻松一下,整个教室的人都跟着笑,风格依旧。
      遇到被刁难的问题,贺梓巛会转转眼珠,或者看着一个方向沉默思考,组织好了语言,开口前总会不自觉地看一眼最后一排的何未,笑笑。这一来一去的互动,搞得前排的老师回头看了何未好几次,每一次也都跟着笑,笑里透着和蔼和感叹。
      何未手里拿着贺梓巛特地为她多印的那一本两百多页的论文,看着台上发光的贺梓巛,觉得浑身都苏酥软软的。在此刻,她仰望着这个人,爱着这个人。
      我陪你一起翻山,一起过河,一起看所有的风景。真好。
      贺梓巛微微鞠躬,说“谢谢各位老师以及到场的同学”。何未又下意识去看时间:18:08,她把这个时间写在了论文的封面上。从三点开始的答辩,经历了三小时零八分,终于结束。
      贺梓巛去跟导师说话,我看着何未在扉页速记的一大串教师提问,还没来得及眼晕,就被何未拉出教室,去收拾那些贴出的答辩海报。
      把海报送回宿舍,贺梓巛的电话来了:“何未,你先过去交流中心吧,菜应该快上了,一层那个大桌啊。顺便叫上你们宿舍的。”
      何未应声,挂电话时大大呼出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然后率着我们去蹭吃蹭喝。
      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喝酒,就连我们蹭吃的都干了几杯。喝得最厉害的是贺梓巛和他导师,两人称兄道弟忆苦思甜,一群老师听完答辩听相声,被这俩醉鬼忽悠得团团转。
      何未笑眯眯地坐在一边,负责倒酒,不劝也不阻。为了今天这答辩,贺梓巛跟公司连请了两天假,要醉就醉吧,是该好好醉一场了。
      一场不为忧愁的醉酒。
      21:15,何未把一群老师和闲人送走,再回到包房的时候,看到贺梓巛喝得醉醺醺的,乖乖趴在桌上睡着等人。看清来人是何未,贺梓巛笑着从兜里摸出一张交流中心的房卡,郑重地交到何未手里。
      “正房,回宫!”何未就知道,贺梓巛喝醉了,绝对少不了内心戏。
      刚才那一局,贺梓巛晕晕乎乎间不知脑补出多大一个宴请朝廷重臣,后宫佳丽围绕的恢宏场面呢。
      何未扶着晃晃悠悠的贺梓巛,还得配合着忽悠他:“皇上,电梯在这边呢。”
      她使劲儿拽贺梓巛:“这个方……向!”
      等把一米八几的醉鬼搬到房间,何未觉得比下午去收满教学楼的海报都累。
      何未直喘粗气,但是想起贺梓巛喝醉了那样儿,还是笑出声来,觉得可爱。
      何未不由觉得心中柔软,趴到贺梓巛耳边轻声问:“皇上,现在起来吗?要伺候您洗漱了。”
      贺梓巛支起一点身子,去搂何未:“现在不是皇上了,那老头老婆太多,我有你就够了,以后我养你,你有什么都要跟我说。”
      说着,又自己扑通载回床里。
      何未抚着贺梓巛短得有些刺手的头发:“好好,以后都跟你说,你今天辛苦了。”
      然后脱了贺梓巛满是酒渍的外套,转身进浴室放热水,绞了热毛巾来给他擦脸。
      其实,我有你,也够了。以后也辛苦你了。
      何未觉得庆幸,为自己的贪心。
      这世上很多人只求平凡的生活,他们像蜉蝣一样努力着,只希望人生能够过得去。但是何未不想这样,她不只求人生能够过得去,还希望能找到那个人,陪自己过平凡的小生活。
      她贪心地想要爱情这个奢侈品,不管哪一种。所以她相信爱情。
      2
      研二的最后一个学期随着贺梓巛的毕业进入尾声。
      何未因为考研的时候是跨考,自主申请了专业基础课程,和山东妹一起准备本科基础课程的考试,好让自己的档案看上去更漂亮一些。
      本加硕的繁重课业,持续两年的每学期十几门期末考,何未只觉得自己被虐得酣畅淋漓。
      就算是一只麻雀,她何未都快涅槃了。
      考完硕士最后一门课,我如获大赦,宿舍都没收拾就跟着何未直奔Tone,去听听何未的小专场,喝喝小酒。
      到Tone的时候时间还早,店门都还没开。现在基本都是何未最先到的店,农老板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经常晚来,有时候干脆不来。而贺梓巛,在写论文这阵儿跟公司请了挺多假,老板虽然理解,但是最后这些都是要补回去的。现在他十点之前基本回不到家,Tone更是来得极少,何未出去跑学术交流时候的偶尔来顶个台的时光不复存在。我们都佩服那时候他是怎么挤出时间帮何未过生日的。
      总的来说,何未现在每天晚上都很忙。
      我跟着何未从后门进去,发现门虽是锁的,但店里有动静,我们不是最先到的人。
      何未下意识看时间,18:40,然后她拉着我,向厨房走去。
      刘亦农这大神居然自己默默地在厨房洗杯子,灯也没开。而他洗的杯子,不是常用柜的,而是全部。
      农老板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然后对着我们笑:“哎,今天甄希也来啦。”
      何未看着自家老板反常的举动,试探着问:“老板,你怎么了?”
      我跟着在后边加了句:“失恋了,还是绝症?”
      农老板翻白眼:“小姑娘脑袋里怎么全灌了狗血啊!”
      “那你这是干嘛,今天也不是劳动节啊……”
      农老板转过去接着洗盘子:“店大概要关了……马上阿干他们就来了,具体到时候一起说吧。”
      “老板你要走?还是……”
      “一会儿说吧。”刘亦农叹了口气,转过去接着洗杯子,我和何未看暂时问不出什么,默默无话,跟着刘亦农一起洗杯子。
      刘吉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个洗着杯子的愁云惨淡的背影。
      等人都到齐了,刘亦农开了瓶香槟,给我们每个人倒上。
      刘亦农抬着杯子站起来:“今天有点事要跟大家说一下,可能到下个月,这里就要停业了。在场的除了阿干,都已经不是刚开店的那一批了,但是你们陪着这家酒吧一起走到了最后,挺谢谢你们的。”
      何未又下意识想看时间,但是忍住了。
      圈圈咬了咬嘴唇,问:“老板,你不开店了,那你要去哪儿啊?”
      刘亦农笑笑:“回老家呗,都三十的人了。”
      在场的所有人里,我是真真正正的局外人,但是这么久了,连我都对Tone,对大家有感情了。
      我看着刘亦农,知道他是舍不得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戳他一下:“农大,这酒吧你都开了快五年了,你舍得啊?”
      “小丫头真是……怎么会舍得呢。但是当初开这家酒吧,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又爱玩儿,把家人都撇一边儿了。”
      刘吉晃了晃酒杯:“老板,那你回去干嘛,想好了吗?”
      刘亦农眨眨眼睛:“我回去结婚啊。”
      “啊?”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就是青梅竹马,我家世交,等我好多年了。”
      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阿干抬起头来:“单琦?”
      刘亦农默默点头,他张了张嘴,但是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沉默着。
      场面一时有一种气氛微妙的尴尬,何未站起来:“老板,你这就很不够意思了,等你走了可就不是老板了,怎么不得趁着最后个把月把老板娘带来让我们叫几声?”
      刘吉也举着酒杯站起来:“就是啊,农哥,你怎么也该把嫂子带来给大家认识认识啊,居然自己金屋藏娇!”
      大家陆续站起来,刘亦农摸摸鼻子:“等以后有机会吧。”
      阿干最后一个站起来,举起酒杯对着刘亦农:“哥,恭喜。”
      大家一起干完这杯提前到来的道别。
      喝完了整瓶酒,一群人开门迎客,各干各的活。我看阿干魂不守舍的,上去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难受,就连我这个混吃混喝的都舍不得,别提你了。可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唉声叹气,起码农大没有玩什么不告而别,他最少不是还得呆一个月嘛。”
      阿干摇摇头,又点点头,所有动作都像是放了慢镜头,完全不见平时海侃时的活波。我知道阿干这孩子看着稳重,其实私下里挺敏感的,估计把刘亦农当亲哥依赖了,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安慰的话怎么说都没有用,这孩子需要时间。我把抹布递给他,去厨房帮着继续洗杯子的刘亦农发神经去了。
      这天晚上,何未在小舞台上唱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圈圈从厨房端出来的东西只差贴“加量不加价”的广告词,刘吉在每一杯鸡尾酒里多加了一颗樱桃,阿干一整晚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而即将归乡的刘亦农,在我的陪同下洗完了店里所有的杯子,并且没有摔碎一个。
      3
      何未开着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来。
      今天因为刘亦农要走的事,大家兴致都不高,Tone早早地关了门。空间有限的车厢里装着我们两个人的沉默,两人心情都不好,没有多余的话。
      何未看了看车上的时间,23:07,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黄灯跳到2,何未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糟了,我手机还在音响上呢。”
      后边仅有的两辆车打着喇叭催促,我转过头看了看:“先走,下个路口再转回去。”
      何未把车开回去,停在路口,我在车上等她回去拿手机。
      店里还有隐隐的灯光,何未总觉得自己折返会打扰到什么,下意识轻手轻脚走进去。
      光是从厨房透出来的,何未看到里边的场景时,没有惊讶,只有一个念头:女人的第六感真准。
      厨房里,阿干和自家老板吻在一起,刘亦农愣了几秒,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阿干,你冷静一点!”
      刘亦农严厉的声音明显让阿干找回了理智,可是他的声音仍然颤抖:“哥,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你说过把我当亲弟弟,你说过会照顾我的!”
      “我说的是弟弟!”
      “对……对不起,哥,对不起……”
      何未压下想要去掰弯自家老板成全阿干的腐女细胞,低下腰慢慢朝舞台挪过去,一边默念“我是透明的”,生怕惊动了厨房里的两人。
      “阿干,我一直把你当亲人看待,可是你这样……”
      阿干声音哽咽:“哥,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也不是,是最近……你可能忘了,小何未生日那天,你喝多了,拉着我说了好多话,你说你……”
      果然,生日总得出事!何未想起自家老板说“结婚”的时候,阿干肩膀一抖,整个人明显压抑着。何未当时还觉得突兀,现在一联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阿干,这几年我一直以哥哥自居,或许管了太多你的事,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你那样,我没法不管,可是我不希望你这样。”刘亦农叹一口气:“说句自私的,你这样,我有负罪感,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何未拿起手机,一边感叹这对白再言情也没有了,一边慢慢往外挪。
      阿干似乎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如果说破了,只会把你推开。可是现在就算不说,你也要离开了……”
      何未挪到门边,把这段感情关在了门里。她想,今夜过后,这段感情大概也只会被永远关起来了。
      到最后,农老板会走,阿干也会走。
      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离开,再被新的感情新的人填进来,阿干对农老板这样的感情,是不是也会被新的感情替代?
      贺梓巛知道农老大哥要跑票不干,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们这些在路上跑的人,大多会把缘分这种虚妄的东西挂在嘴边,交友就图个投缘。但也因为是在路上,所以遇到了的时候彼此交心,该分别的时候也没几个人去强求“一辈子的朋友”。
      或许是因为这个,贺梓巛和刘亦农都觉得两个人各自瞎跑那么多年还能保持联系,挺不容易的。再加上何未的缘故两人来往频繁,算得上真正的朋友。
      贺梓巛坐在刘亦农对面的时候,有些感叹,这个朋友,是真要走了。
      “哎农大,你可真够意思,之前给我捂得严严实实的啊你!”
      刘亦农撸着烤串儿,嘴里含糊不清:“就你这妻奴,跟你说了不得全店都知道啊,我怎么稳定军心?”
      刘亦农还要拿盘子里最后一串,被贺梓巛眼疾手快夺了过去:“说说呗,怎么回事儿……真要回去结婚了?”
      “之前也考虑过,但男不嫌大,我倒是不急。可是单琦都跟你一个岁数了,人家扬言没婚结就要出国开创未来去,问来问去才知道不是气话。好歹她等了我那么多年……”
      贺梓巛点点头:“也是,这几年你都不着家,也没见把人领过来几回,姑娘家家的,跟守活寡似的。”
      刘亦农跟贺梓巛碰了个杯:“想想挺对不起她的,玩儿这么多年了,也该收收心了。”
      贺梓巛憋了憋,还是没憋住:“这样的日子,你舍得吗?”
      刘亦农看着杯子里的泡沫:“说实在的,我现在也就是守着这个酒吧混日子,这两年你见我出去过几回?”
      “切,还不都是拿我当跑腿的了,满中国给你捎东西。”
      “你也定下来了,以后没人给我捎喽。”
      贺梓巛晃着啤酒瓶的手顿了顿:“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是吧贺子,你这?”
      “我也被逼着呢。以前就这么拖,但是现在没书读了,家里一个劲儿催我回去。可我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完,自己猛灌了一口酒。
      “你不是决定了跟小何未定下来?”
      “是这么决定,我跟何未走到这步,也挺难得的,可是压力不是没有。你不也是被逼回去的吗?”
      刘亦农恨铁不成钢:“压力?你就是自己作!我听刀二说,你又开始折腾广西的事了吧。”
      贺梓巛沉默了。
      “贺子,你考虑好了吗,以后怎么过?”
      贺梓巛烦躁地撸了撸精神的短发:“正考虑着呢。哎怎么说我这来了,你给我说说你这婚要怎么结吧。”
      这两天Tone的各人一直压抑着,周二没什么人,老板好不容易被职工家属带走了,一群人都有收工回家想静静的意思。
      到最后大家一合计,就真收工回家了。
      何未拉着阿干,把他带去了音乐声震耳欲聋的酒吧,大喝了一场。
      虽然整个店里阿干资历最深,但其实他还小了何未一岁,何未看着他注定爱而不得,多少有些心疼。何大腐女母性泛滥,想要安慰一下这个弯了的孩子。
      这酒吧足够嘈杂,两人在里边也说不上几句话,就是一味喝酒,喝得差不多了,何未把阿干拉进了舞池。
      其实是不需要说什么的,感情这种东西,冷暖自知,何未插不上话。但何未还是想让阿干知道,有人愿意陪着他,他不是一个人。
      两个人喝了跳,跳了喝,最后阿干鼻涕眼泪糊做一团,毫无形象地在卡座里睡死过去。
      何未留着最后一丝神智,把早就编好的短信给贺梓巛发出去,以免最后酒吧打烊把两人扔在大路上。
      4
      何未把一堆刚串好的烤串端到烤架旁,看看正蹲在地上挖坑准备烤土豆的贺梓巛和自家老板,又看看正在生火的吴易铭,转过来对我神秘地笑笑。
      我看现场这乱成一堆的人,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刘亦农没几天就要走了,约了一群朋友来城郊的农家乐烧烤一日游。人很多,彼此之间认识不认识的都有,但是这些朋友里,不包括吴易铭。
      刘亦农左挑右挑,凑了大家都有时间的今天,而我出门前,吴易铭杀到了我家楼下,和何未贺梓巛是一个点儿到的。
      吴易铭是抓紧难得的三天假期跑回成都来找我的,虽然没说为什么,但是这心思不言而喻。
      他听说我们有约,已经打算走人了,但是何未这小蹄子忽然发病了一般三催四请,硬是把人拉来了。
      很多事情我都跟何未分享,我的那些烦恼心事,何未是知道的。我也明白,何未都是为了我。
      可是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阿干约着刘吉还有几个人去搭起了四五个帐篷,大家坐下来三国杀斗地主,留了几个男人做苦力,站在烧烤架前烘人干。
      贺梓巛拿出在内蒙混迹出的本事,给我们一行人烤羊腿。我抬头找了一圈,刚才还在边讲解边帮着给地上的坑刨通风口的吴易铭,人已经不见了。
      等了好久都不见人,我有些坐不住了。
      找了个人替我继续打牌,我转悠着凑到了贺梓巛身边,聊了几句废话,才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吴易铭人哪儿去了”。
      贺梓巛状似八婆地一扯嘴角,动作很不得要领:“开始找人了?上心了?”
      “我就是问问,好歹人是我带来的。”
      贺梓巛翻了翻烤架上的羊腿:“放心,当兵的都丢不了。”
      我继续打哈哈:“徒步越野二十公里回去了?这我就放心了。”
      “人家说要出一份力,去找东西给我们加菜去了。”
      贺梓巛话才说完,吴易铭从远处的山上走下来,左手提着右手捧着,看来收获颇丰。
      “哎,这兄弟我看着挺顺眼的,管他什么尴尬身份,收了呗。”
      我斜他一眼:“你顺眼给你。”
      贺梓巛笑:“小心我老婆找你拼命。”
      吴易铭走近了,才看清他左手用柳条栓了两只带翅膀的生物,其中一只还在微微挣扎。而右手上整个手臂里抱满了东西,手掌上有毛绒绒的一团白。
      有人上前去接他手里的东西,他交待着这个山鸡得烤了,那个蘑菇煮罐头,那叫一个香。
      然后他抱着手里毛绒绒的一团走过来:“甄希来看,好东西。”
      他打开手掌,是一只纯白的小兔子:“还小,打的时候光抓到个影儿,没注意。”
      我小心地轻轻拨了拨:“死了?”
      “没,受伤了。”
      “你拿什么打的?”
      吴易铭撩开衣摆拍了拍,是个临时做的粗糙弹弓。
      我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接过兔子,才注意到它后腿上棒了根不大不小的木棍,估计是被打伤了腿。我白他一眼:“瞎得瑟!”
      吴易铭只是笑,用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鼻子。
      这只意外得来的小兔成了一群人的中心,大家围着它看,刘亦农一个关系挺远的侄女左一声“哇”,右一声“好可爱”,恨不得把兔子塞怀里,阿干摸着她的头,淡淡笑了笑。
      天太热,我和何未去农家乐的菜园里摘了这黄瓜,用井水冰镇给大家做凉菜。
      何未洗着黄瓜,跟我闲聊。
      “甄希,那兔子你带回去吧,受了伤就这样丢着,活不长。”
      “吴易铭搞来的,他会带回去。”
      “给他?他不嫌娘我都怕被他养死了。”
      “你就不怕我给养死了?”
      何未挑了根嫩的,卡擦咬一口,挑眉看着我。
      我凑过去也咬了一口:“我到时候去了学校没人管。”
      “那说吴易铭吧。从他围着你转到现在也有好几个月了,你就算要吊人家胃口差不多也得了,别到时候把人给吊跑了。”
      何未看我不说话,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顾虑多,可是这人除了是叶辰兄弟,其他没得挑。以前池野追你那时候,因为你心里挂着个叶辰,我没话说。可是现在叶辰都结婚了,而且感情是自己的,有些东西你要去相信,而不是逃避。我就问你想不想。”
      想不想?
      我不知道。
      何未也不再逼我,该说的她都说了。今天这一天,她做红娘做得都替自己累,又要苦口婆心劝我,又要盯着阿干,一看他无所事事地忍不住往刘亦农那里挪,想要自讨没趣,就跑过去拉着他聊天,还不能说破。
      自己瞎操心这圣母毛病,好像因为贺梓巛放下绷着的神经以后,开始如雨后春笋般蹦出来,收都收不住。
      5
      Tone正式停业那天,贺梓巛陪着何未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忽然说去做激光手术,把额头上那个疤消了吧。
      何未一想,点了头。
      何未虽然长得好,常年被各式各样的桃花淹没,但贺梓巛勉强也算是个高富帅,何未站在他身边,还真不能说多有优越感。
      或许他也想要没有瑕疵的女朋友呢?何未想。
      贺梓巛虽然有私心,倒真不是那么想的,他自己的心不定,可是没打算跟何未多提半个字。他只是希望能跟何未有多一点的羁绊,好让何未离不开他,努力去栓住他。
      说到底,他对自己也没信心。
      联系了家口碑不错的整形医院,那边说一周要照两次激光,一次半小时,得坚持两个疗程。何未结束了所有工作,有了假期,计划回家陪她妈一阵儿,手术也就往后推了。
      农大走的时候,Tone的全体员工去送行,连我都到场了,除了阿干。
      机场里的冷气虽然足,何未却莫名觉得压抑,她把自家老板拉到一边,给了他两个红包和一封信。
      两个红包里都装着999,各自写着何未和贺梓巛的名字。何未还记得当初给吱吱随份子的时候,农老板借了她钱,虽然钱还了,可是这份人情,女金刚一直搁在心里。
      况且农老板是她遇到的最好的老板,之前兼职时她何未没少遇到吹毛求疵的老板,就连做婚庆的时候,莫姐上头那个事儿主也不好伺候。能遇到刘亦农,何未觉得很幸运。
      而那封信,是阿干托何未转交给刘亦农的,信封上只写着刘亦农的名字,干净漂亮,没有署名。阿干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字写得不赖,尤其“刘亦农”三个字,他写得比刘亦农自己的签名还要好看。
      农老板接过红包和信,依旧操着一口东北话:“我这整的,可就赚了。比你们先结婚,我收两份以后只随一份,还能带家属。”他拍拍何未的肩:“姑娘,你们抓紧啊。”
      何未笑了,上前抱抱他。
      刘亦农走后,何未发了微博@她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好的老板,配了张《情深深雨蒙蒙》里《离别的车站》的MV截图。
      农老板在候机厅回:“感情在你眼里,我就是去奔赴战场的啊!”
      经此别离,再见到对方,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我们的生活中人来人往,在这世上,告别本身就占有最重的戏份。
      太多的相遇,最终还是为了分离。确实需要感谢月台,能让我们感动到流泪。
      还好,这片钢筋水泥的冷漠森林里,我们还有过片刻的欢笑聊以慰藉,还有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矫情过了,也就过了。
      何未把已经没人的宿舍收整了一番,交代了贺梓巛家里那些花花草草什么时候要浇水,浇多少,才不放心地驾着小白驴回家去了。
      大概是太久没回家,何未都快跟闺蜜们脱节了。她回到家才知道,那个当初跟她讨论着恋爱成本如何高,异地恋更是要不得的天天女士,已经异地恋有一段时间了。
      天南地北地隔着,只能靠看不见的信号彼此维持,要修成正果比登天只容易一点。但是何未还是替她高兴。
      不求有结果,凡事我们都去体验一回,没什么不好。
      更让何未宽心的是,自从她春节回家把这个家打扫得透亮之后,何周氏为了不浪费女儿的努力,大扫除的频率增加了,她甚至把楼顶的花坛清理出来,种了些蔬菜。
      虽然数量不多,但长势喜人,看着很有精神。
      只要这个家能一点一点好起来,何未觉得那些辛苦和委屈也没那么不可忍受了。
      恰好何未接到了他爸的电话,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是何未把家里这些改变有意无意跟他爸聊起来,觉得时间不够用。最后只好定下了下周二的时间申请探视,到时候好好说。
      往常的时候,一通电话六分钟,却因为他爸的沉默把这短短几分钟拉的很长,甚至没到时间就彻底没话说了,只得挂掉。
      那时何未觉得,其实那些写文字的说得挺对的,有的时候,仿佛有一只手扼住喉咙,心里疼痛难忍,却说不出一句话。
      何未在家无所事事了几天,虽然劳碌命让她显得心慌,但是她心里是享受这样的偷闲的,她甚至找了几本小说,喝着下午茶打发时间。
      何未把信封转交给监狱登记处的人,看看这个会见等候厅,她这几年来这几的次数几乎比回家都多。
      没几天就是她爸生日了,虽然她爸嘴上一直念这个年纪过什么生日,还浪费,但是何未知道他心里是高兴的。何未早几个月前就在用手机拍照片,记录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然后洗出来,厚厚一沓。她想要把自己的生活当做礼物送给父亲。
      那里面,有几张贺梓巛的照片。
      她爸穿着短袖,比冬天瑟缩在厚厚棉外套里稍微精神一些。
      何未眼尖地发现她爸手肘处有一个狰狞的伤口,比她当初额头上的还严重。
      她蹲下来,视线和伤口齐平,握紧话筒盯着问:“爸,你手怎么了?”
      他爸下意识摸了摸伤口:“没事,好多了,就是下车的时候被挂了一下。”
      何未追着问细节,再转头,发现她妈哭了。
      何未没敢再问,抚着她妈的背聊其他。
      何周氏拿过话筒之后,哭着骂冯家治那群人不是东西,她爸安慰着,然后给她们母女俩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他的分快要攒够了,因为服刑期间表现良好,监狱方面考虑提前出狱,他可以提交材料了。
      何未轻声跟她爸说了“生日快乐”,从监狱大门出来之后,对着这道大门发了一会儿呆。
      太阳毒辣得几乎要把柏油路融化,天气不同寻常的热,让人有窒息感。何未有点想哭,监狱这座大老虎,终于要被这烈日化为黄油了。
      她上车,大开着冷气:“妈,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有男朋友,在一起快一年了。我们想要……定下来。”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电脑抽了,现在改了一下下……应该好了吧。
    前几天因为要忙毕业的事所以拖了一段时间(好吧,其实是时雨身上懒肉太多……)
    最近看太多男孩子和男朋友们的故事,然后觉得,好像所有的女主换成男孩子会更和谐……我一定有哪里不对了~~~~(>_<)~~~~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679880/37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
    手榴弹(×5)
    火箭炮(×10)
    浅水炸弹(×50)
    深水鱼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瓶)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