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很多种

　　1
　　每天二十四小时日常，一个日常接着一个日常，给我们留下不同的印记。
　　何未在经历了那场户外婚礼的一小时“日常”之后，换了个发型。
　　左额头上的疤痕有点大，尽管贺梓巛不知从哪里搞来了据说效果很好的除疤软膏，可是奈何时间尚短，一条蜈蚣爬在额头上，明显得扎眼。
　　何未开始留长刘海，然后每天死命把原来三七分的发痕抹掉，换了个中分。经过快一个月的努力，黑黑的头发勉强遮住了大部分伤疤，只露出一丁点。
　　何未发现，贺梓巛很在意这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因为他跟她靠近说话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抚摸。
　　好好的一张脸，留了这么大了伤口，确实让人恼。
　　可是恼又能怎么办呢，这是意外留给你的印记。就像玫瑰，摘了一片花瓣，你再用胶粘回去，也不可能还它完整。
　　而意外，是生活的一部分。
　　拒绝不了的，只能接受，何未早就学会了这一点。
　　可是贺梓巛还想抗争一下，他带何未去整形医院咨询，外貌有点砸招牌的男医生说一般的伤口如果不是疤痕体质，时间长了会自己消失，何未的伤口过大，要自然消愈有点困难，建议做修复。可是现在时间还早，疤痕还在自己生长，至少得半年后。
　　何未虽然因为这张脸吃了不少亏，但是人人皆爱美，谁也不想脸上多个疤。可是何未这颗爱美的心，在看到手术的价格时，还是哐当破碎，飘散在了风里。
　　一直没说话的贺梓巛看何未打退堂鼓，表明了态度，说他出钱。
　　然后，何未跟他急了，两个人冷着脸回车上，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
　　“一时的决定关乎你的以后，平时你在乎这个我理解，也迁就你。可是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倔了好吗！”
　　“是，我是因为钱放弃的，我也知道你这是为我考虑，但你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爸我妈！学长，我不能把自己的事全往你身上推，不能有什么都看着你。何况这又不是小数目。”
　　“别叫我学长！”这是何未第一次当面承认他男友的身份，可是贺梓巛没精力管那么多：“何未，你能不要老在这一块儿上和我较真吗？我是你男朋友，有权利心疼你，你也有资格受着。更不用说我有这个能力。”
　　何未看贺梓巛真生气了，悄悄摸到他的手握着，可人却沉默了下来，嘴上还是不松口。
　　最后贺梓巛缴械投降：“那钱算我借你还不行吗，以后有了还我。”
　　何未在心里算了算，她从毕业开始，在理想状态下，两年内也只有精力养家和还助学贷款。两年，谁知道她和贺梓巛到时候会是什么样，两人这才刚开始呢。
　　他可能是那一个人，但不一定是最后一个。
　　何未抿了抿嘴，轻轻摇头。
　　现在的何未，头低低的，沉默不语，在贺梓巛眼里就像家里闯祸的小狗，哼哼唧唧一副可怜样。可是他不心软，他清楚这节骨眼儿上何未就是死倔，她自己作。
　　你能美人计，我有缓兵计。三十六计处处可用，我们慢慢斗吧。
　　贺梓巛反握了一下何未的手：“那咱们现在先不讨论这个，等以后再说。”
　　贺梓巛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是他还是有些生气，连着几天都没给何未好脸色看。
　　何未卖乖讨饶，最后无计可施，求助于我。一群人中，我身为对男性同样敏感的女子，是唯一支持她的人。为什么是唯一？因为除了爱情大过天的吱吱以外，何未的姐妹团对此事还处于未表态的考察阶段。
　　“仙女妹妹，我很欣赏你的原则。可是你脸上这疤怎么办？说实话，它这样赖在脸上真不好看。”
　　“等以后有精力了再去补救吧，飞来横祸，我也没办法。”
　　我想起了一个人：“肇事那姑娘呢？她不负责？”
　　“人家一开始就赔了，还来看了我两次。他们也都是打工的，劈腿决裂兵荒马乱的，不容易。”
　　“你就老好人吧，反正吃亏的是你。”
　　“那好姐姐，你也做回好人，帮我去劝劝学长呗，你跟他比较聊得来。他现在天天冷着脸，不多跟我说一句话。”
　　“我说是能说，可是你也得服个软，给他个台阶下啊。我看他整天高空作战，都替他憋得慌。”
　　“我还不够软啊？都快把他哄成大爷了。”
　　“嘴上哄哄不是事儿，你得有点实质性的措施！”
　　何未一脸警惕：“你说的站我这边的，我可不会答应。唉……怎么老帮他说话？他给你好处了？”
　　“我说的不是答应这个，是其他地方。你想想你们平时，有什么地方你服软了，他能解除战斗状态？”
　　何未一想，好像还真有。
　　2
　　吃饭的时候，贺梓巛心里有些别扭。
　　何未哄了他四天了，每次一到吃饭，专选他爱吃的，还一个劲儿给他夹菜。他看着何未颠颠儿地凑过来，一脸笑呵呵的样，心里暗爽。
　　可是今天，何未很沉默。
　　贺梓巛跟着沉默，饭吃一半的时候，何未放下筷子，说吃饱了。她习惯性得捞起手边的手机：18:07。
　　贺梓巛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接着吃。
　　吃着吃着，一只手伸到贺梓巛面前摊开：“把我的石头还我。”
　　贺梓巛一愣，嘴里塞着饭没反应过来。
　　“你给不给？”
　　贺梓巛把饭嚼了再嚼咽下去：“要……石头？”
　　“嗯。原来不收是因为和身份不符，可现在我是你正房，你得还我。”
　　原来是那块巴林石啊。贺梓巛几乎忘了这事，看何未现在这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儿，笑了出来：“还！还！！那本来就是你的，你要真给我戴我还愁呢。”
　　何未手抬得有点酸，收了回来：“还有……”
　　“还有？”
　　“我现在是破相了，但丑了也是你正房，没答应你找小的。你这样整天给我摆脸，体贴柔情是要留着给谁用呢？两三天也就算了，现在都第五天了，再逾期我也给别人体贴柔情去。”
　　贺梓巛看她这故意凶巴巴的样儿，有些可爱，忍不住笑开了，把手够过去捏她的脸：“你敢！”
　　晚上，那块橘红色的石头，顺利回到了何未的脖子上。
　　贺梓巛觉得有点可惜，他本来还想再爽两天的。
　　在Tone打杂半个多月，贺梓巛彻底撵不走了，他最近很热衷于一个人，刘吉。
　　刘吉调酒花样多，道道多，看得人眼花缭乱，很多来店里的小姑娘都喜欢。贺梓巛生出了偷师的心思，看了几天没看会，就缠着刘吉教他一些简单但是很唬人的调酒手法，方便装逼。
　　十几天下来，贺梓巛有模有样，已经能准确无误地抛接调酒皿了，酒的花样也调出了七八种。
　　反正贺子站吧台里不用他出佣金，农老板整天和来欣赏帅哥的姑娘们一起眉开眼笑。
　　农老板过来端酒水：“对了，贺子，寒假的计划出来了吗？那网站不是说有想法？”
　　“嗯，他们说之前那片子不错，但是他们想做专题，季节不够，可能还要冬季的。”
　　“那你跟着跑？”
　　“他们是那意思，我也觉得能去。反正我去过，人熟地熟，他们自己去地方对不上。最后一年了，跟完手里这个课题就只剩论文了，闲着也是闲着对吧。”
　　农老板看了一眼台上的何未：“工作呢？有地方了吗？”
　　“有两家。一个风投的，一个是外企，但是我不是很想去。整天得守着，不适合我。”
　　“哪份工作不是整天坐班的？你自己本来不是也计划跑到毕业，然后定下来工作吗。怎么，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现在合作那网站挺好，他们有这意思，机会不错，但还不好说。”
　　“那不是得长期在外边跑？跟我家姑娘商量过没有？”
　　贺梓巛把盐在杯口抹了一圈：“都还不确定呢……给，玛格丽特。”
　　阿干那边黑俄罗斯也好了，递给农大：“农大，要不你争取一下，把贺子留下吧，我现在老轻松了。”
　　农大抄起盘子要打他：“说了别老学我说话！再说供一博士在店里调酒，我怕我折寿。”
　　贺梓巛用手臂拐旁边的刘吉：“师傅，没单了，你去换何未两首呗，待会儿我来换你。”
　　刘吉就知道一听到“师傅”俩字准没好事：“贺子哥，我去！你别这么叫了成吗？”
　　何未从台上下来，看时间才21:49，她提前了十分钟。
　　贺梓巛把她拉进了吧台，把倒好的热水递给她：“好点儿了吗？”
　　“中午睡了一觉就好多了。”
　　吧台里只有唯一的一把椅子，何未被供在上边。贺梓巛靠过来，弯下腰给何未轻轻揉小腹，这个姿势几乎把何未整个人圈在怀里。
　　被他一揉，大姨妈有些暗潮汹涌。
　　圈圈从厨房飘出来，看到这两人恶心世界，贼笑着斜眼咳嗽一声。何未难为情，拍掉贺梓巛的手：“干什么，人那么多！”
　　贺梓巛改揉何未的头，揉着揉着，开始抚摸那个伤口：“没躲着我偷偷抽烟吧？”
　　从医院出来那天，贺梓巛严令何未戒烟戒酒两个月。
　　何未心虚地“嗯”了一声，转移话题：“我微博会员不是你搞的鬼吧？”
　　贺梓巛好多天没上微博了：“什么会员？”
　　“有人给我充了会员，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
　　自从那场校园婚礼之后，何未被碧雪出卖，转发时候@她，透露了身份。她的粉丝从几百人一下涨到了2000多。
　　晚上回去，贺梓巛忿忿地给何未充了个年会，然后看到何未最新的微博：“共同财产，是一种很温暖踏实的东西。”配图是他们那张银行卡的小角落。
　　他不自觉地笑起来，心里酥酥麻麻的。
　　他给自己也充了会员，然后把自己的微博封面图片换成了自定义。
　　封面是一张空教室的照片，照片显然后期加工过，像是从网上Down下来的一样，黑板上有个英文名字，“Heinz Weihrich”，写得有点龙飞凤舞。
　　拍照片的时候贺梓巛还在给何未他们上课，那节课是元旦假期前的最后一天，讲了西方的丛林管理。下课后，他坐到何未坐过的位置，拍了这张照片。
　　3
　　何未贺梓巛两个人低调地秀着恩爱，还是闪瞎了一群单身狗。
　　汀子在何未夏天最后一程大姨妈结束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过来，骂何未没人性。她批何未浪荡还不忘秀恩爱，何未昨天在舞池里和贺梓巛手拉手的微博成为证物。
　　“去趟酒吧不能喝酒，跳舞还不让了？再说那又不是我拍的，我只是转发好吗！”
　　凶手其实是我。
　　汀子上个月失恋，现在对所有秀恩爱的男女们都不待见：“感情还是被偷拍，你丫暗爽啊！还有脸转发！”
　　“我只是在转述事实，你有本事的话赶紧找新欢啊！戳我有什么用。”
　　何未没有把受伤的事告诉她们，免得一个不小心传到她母上耳朵里。一个贺梓巛就够了，她不想她妈操心。
　　“一个你，一个吱吱，你们就使劲儿秀恩爱吧，看哪天老娘重振旗鼓了闪死你们！”
　　“哎，最近带球跑的怎么样了？”
　　吱吱自从成为待产妇后，在姐妹淘里得了一个“带球跑”的光荣称号。
　　汀子咬牙切齿：“浪着呢，我看她好的不能再好了，洛桑恨不得替她生。”
　　“我劝你和碧雪悠着点，别再给我猴急着结婚了啊。我现在还在攒那个球的满月钱，随不了你们份子。”
　　“闭嘴！老娘这刚黄了，你吹的什么妖风呢。”
　　“那你得把雪妖看紧点，否则我留你何用。”
　　汀子大骂一句，挂了电话。
　　何未往空调边上挪了挪，开始夸奖我：“甄希，你真是我的助攻小能手，以后记得多随手拍啊，气死汀子她们。”
　　“我的好未未，那你显显本领也帮我一把呗，周末我怎么办啊？”
　　这周末被我妈一周前提前包下，要去见相亲对象。相比较何未的如沐春风，我是真正的水深火热。
　　“其实感情这回事，不能一棒子打死，谁说相亲不能遇上好的呢。有家里这么替你操心挺好。”
　　“但是我就是抵触这种方式，被别人安排好……我还不到人老珠黄没有市场的年纪吧？”
　　“你看我，我家里老妈小心翼翼的，都不敢替我着急。你觉得自己不幸的时候，多和我比比，世界就美好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何未家里的事：“你家里怎么就不跟你提这个呢？”
　　何未老神在在地叹一口气：“It's complicated.”
　　婚姻从来都是两家人的事，何周氏自从家里的事之后，老觉得对方会对她爸这事有间隙，对何未的将来忧心忡忡，不敢跟她提，更不敢逼她。
　　可是何未并不太在意这个。相比较自己，她更担心她爸。
　　“那我周末怎么办？”
　　何未看我一眼：“你真那么不情愿？”
　　“主观意识上来说，是的。”
　　“那我教你一招，你去了之后，别说话。”
　　“万一碰上个喜欢文静的呢？”
　　“人家喜欢的是文静，没人会喜欢你不说话的。娶一有语言障碍的回家图个什么，出轨了没人吵没人骂？”
　　我将信将疑，认真斟酌了一番。
　　何未说完觉得该去其他地方积点德，毁一段姻缘，我妈估计想掐死她。
　　真坐在祥和里一家茶嗣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杵，想了想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于是把何未的真传又默念了一遍。
　　对方是个文化人，据说两年前研究生毕业留校，是个讲师。他现在带选修课，明年能轮上专业课，正式开启教学生涯。
　　我倒是不怎么反感人民教师，可是就冲他是通过我妈搭线坐我对面的，我就能一棒子把他打死。
　　前十几分钟，我们俩都没有说话。我妈和那男人的姑妈一人一句倒也不冷清。她们两夸完衣服夸长相，夸完长相夸学历，最后实在没得说了，开始夸地方选得好。
　　我第一次相亲没经验，瞟了瞟那男的，不知道流程就是这样还是人的问题，心想不会真遇上个闷葫芦吧。
　　那感情好，我待会儿就一闷到底——两个闷油瓶，凑一块儿将来孩子能憋成抑郁症。就算考虑后代，他也不会看上我吧。
　　等桌上的菜单也研究完了，对方亲友团给我妈使了个眼色。
　　我妈白担了个欧亚混血的名号，中国妇女的派头拿得比纯种□□人民都足，两个人对了对暗号，丢下主角走了。
　　尴尬沉默一分钟，那男的憋不下去了：“听说余小姐是三国混血，真是难得。”
　　就因为难得，更不能便宜你！我点了点头，不说话。
　　“余小姐还想喝点什么吗？”
　　我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接下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只管点头摇头，一句话不说，定力十足。
　　20:00，那男的给面子地坐够半个小时，时间一到，一分钟都不带含糊，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余小姐”就跟我分道扬镳了。
　　没有留联系方式。
　　我从茶嗣出来，一身轻松，给何未发了条短信。
　　“战术成功！”
　　4
　　娱乐消遣秀恩爱，那都只是偶尔的事，生活中更多的，还是按部就班和循环播放。
　　不过，有个人陪你一起按部就班循环播放，又有点不一样。
　　和林智在一起的时候，是能意识到有那么一个人。他更多的，是需要何未那女朋友的角色，能够陪他浪漫，可以介绍给别人，亲吻拥抱的时候成为那么一个对象。
　　比起在一起，更像是角色扮演。
　　当然，林智也有很黏何未的时候，就是何未生日那段时间，两个人跟连体婴似的，分也分不开。不过那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两个多星期，二十天都没有，何未就开始麻溜地该闪就闪。
　　而贺梓巛，是让你感觉到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
　　他也不是随时都在何未身边。他习惯去哪里都跟何未说一声，晚上掐着来电话问回去了没有。
　　有两次快凌晨一点了还在跟一帮朋友喝酒，开不动车了，都是何未去接的人。
　　他平时会给何未发短信，每天不多，但一定有，而内容也不是那种能腻死人的“亲爱的”满天飞。贺梓巛的短信，不是说哪本书看得无聊，论文资料找不到，就是聊看上哪辆车遇到什么人，再不就是商量待会儿吃什么。
　　何未一开始觉得贺梓巛就是太久没谈恋爱，三分钟热度。可是这么长时间下来，她发现他做这些事跟吃饭睡觉一样，属于日常。
　　双十一凌晨开始，何未拼着网速狂刷淘宝，把购物车里该买的要买的都解决了。
　　零点的时候她刚下班，还在路上开车，错过了好时机。一进宿舍，她什么都不管坐在小凳子上就开始血拼。
　　等把清单解决的时候，已经1:22了。
　　她长舒一口气，去洗漱。
　　回来的时候，居然有贺梓巛的未接来电。
　　丫的又喝多了？何未有了思想觉悟，反正每天不熬到天崩地裂她也睡不着，拿起外套出了宿舍给他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呢？”
　　贺梓巛闷闷的：“宿舍呢。”
　　没出去？何未套外套下楼的动作停了。
　　其实如果今天他喝多了还在外边闹腾，何未是可以理解一下的。
　　今天是贺梓巛生日。这生日赶的挺是时候，11月11日，光棍节。
　　光棍节其实不单单是购物的好时候。何未知道，在云南的一些彝族聚集区，这真是一个节日。
　　11月11日是彝族的男人节，也叫光棍节。
　　到了这一天，所有男人不管单身还是有家眷，都会聚到一起，喝酒吃肉，晚上围着篝火跳舞。
　　彝族崇拜火神，所有和庆典祭祀有关的活动，彝族人都会围着篝火跳舞。
　　这是彝族男人追求自由的方式，他们在这一天只属于自己。所以，彝族人也称这一天是男人狂欢节。
　　并不是男尊女卑，很多少数民族都是母系氏族，女人的地位都比男人要高，藏族就是这样。
　　彝族人只是更崇尚个人自由一些。
　　彝族自古男女同耕，男人们不用成为家里唯一的支柱，大概是压力不大精力又多，而彝族每一次点起火把，都代表着祈福，祈祷风调雨顺。
　　于是节日就不单单是意思意思，都有了实实在在的仪式。
　　一代一代，也就这么传承了下来。
　　难道贺梓巛要约我去跳篝火舞，庆祝他生在属于男人的这一天？何未觉得贺梓巛不会那么脱线。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正房，你知不知道要多关注为夫啊，这都要我提醒你！今天我生日！”
　　“我知道啊，第一次见面我看的就是你身份证。”
　　贺梓巛的心里是崩溃的：“知道还一点表示也没有？好歹发个短信啊，害我等到现在。你这是明知故犯。”
　　何未有点摸不着头脑，我犯什么了？
　　“干嘛这么急着兴师问罪啊，本来还想明天亲口跟你说声生日快乐呢。”
　　贺梓巛心里乐了：“明天？”感情这姑娘都安排好了啊。
　　“嗯，是啊，明天。这不用急着现在说嘛，万一你睡了我还把你弄醒，你不得念我一晚上！”
　　贺梓巛陪笑“是是是，我太心急了。明天见啊正房。”
　　“啪”，说完电话就挂了，何未一句流氓没来得及骂出口。
　　第二天贺梓巛一直憋到中午何未下课才见着人，何未拉开车门上来：“干嘛还开车啊？”
　　“首长，我们去哪儿吃饭啊？”
　　“既然开了车，我们去宽窄巷那边吃串串吧，反正我下午也没课。”
　　贺梓巛安慰自己女朋友懂得省钱经济实惠，可是当何未扫荡了三家小摊坐在路边的桌子上，跟贺梓巛说了声“生日快乐”就开动的时候，贺梓巛疯了。
　　“没了？”
　　“没什么？”
　　贺梓巛直瞪眼睛：“生日节目啊！你留到晚上了？”
　　“晚上我还要去农老板哪里啊，没什么安排，你……”
　　何未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了，声音越来越小。
　　在她的概念里，小时候过生日图收礼物，图热闹。长大了，生日成了一种逝去的代表。
　　二十岁以后，她觉得自己开始正式奔三了，没必要一次一次记下来，陪着别人庆祝自己又老了一点儿。
　　可是她觉得不重要，不代表别人也这么觉得。
　　“你很在乎生日？”
　　贺梓巛手指都抬起来了，指着她：“不是在乎生日，我们在一起时间不长不短，有点节日纪念日回忆才多啊。上次十一的时候你要留着给农大压榨，现在好不容易盼个日子出来，你说你……”
　　何未一把捞过贺梓巛的手：“我们过寻常小日子，每天都是回忆。我自己不重视生日，给忽略了，我错了嘛。”
　　贺梓巛嘟嘟喃喃：“你生日时候都给林智哄得眉开眼笑别当我不知道。”
　　“那是他自作主张，我二十岁之后就不过生日了，真的。我昨天晚上给你买了新镜头呢，乖，别生气了，啊！”
　　感情这二十八岁的大男人，吃前任醋呢。
　　5
　　宿舍的山东妹子最近长肉了。
　　别的姑娘长肉了都站镜子前边跟自己急，可是这姑娘肉长得心花怒放。因为人家的肉长在该长的地方。
　　当然，这跟她从上学期开始经常夜不归宿有关。
　　山东妹洗完澡出来，拢了拢自己的胸：“老娘今年一定能破B冲C！”
　　另外一个妹子把头从蚊帐里伸出来：“你可得注意点儿，别到时候把隆胸的钱全用来打胎。”
　　我有点儿羡慕：“那什么，揉一揉真能大了？”
　　“这活儿得男人来，自己揉能大那满大街跑的就都是波霸了。”
　　何未不以为然，碧雪那胸给多少男人染指过？没有七八九也有四五六了吧。可是她现在还是苦大仇深的34B呢。
　　何未说，这叫或然性，不是每个人都有山东妹这运气。
　　贺梓巛听得心惊肉跳，小姑娘居然跟他讨论这个，是缺心眼儿没脸皮呢，还是奔腾而来汹涌无边的暗示？
　　还有，这女生宿舍里整体就讨论这个！
　　他试着想了一下那画面：一群母狼围成一圈，讨论这块肉是不是口感好质感佳，然后两眼放荧光，阴森森的。
　　而自己就是她们盯着的那块肉。
　　本该兴奋的时刻，他抖了一抖。
　　“你都给她们教坏了，再这样我得把你从狼窝里拎出来。”
　　“我估计你那里才是最大的狼窝！算盘收着点，你这都打得响震天了。”
　　“得算计啊，否则我退位让贤留给别人揉啊！”
　　何未一把推开他：“臭流氓，你想都不要想！还说别人教坏我呢，你就是一大隐患！”
　　贺梓巛委屈：“这不是你先说的嘛，怎么还怨我了……好好好，我的错！我不该把方向往这上边带。”
　　何未眼睛瞪得快斜视了：“难道不是？我跟你说的是未婚先孕，是吱吱！”
　　“你放心，我可是一个很有原则的自私的人，不确定你会对我负责，我才不会把自己交给你染指呢！”
　　也就是说，主动权在何未。
　　贺梓巛知道，何未满身刺，是逼不得的人。林智的教训还摆在那里，血淋淋没有被大雨冲刷干净呢。
　　先发制人，何未旁敲侧击，就是要提醒贺梓巛这茬儿，林智的例子教会了她，这种东西，在没有该意愿的时候，要让对方明白。
　　可是不能明明白白说，何未才出此下策。她在感情方面情商不高，策略不够，还好贺梓巛一向是个清明的人。
　　何未收紧了衣领，觉得冬天来了，让欲望先冬眠挺好。
　　冬天是真的来了，今年依旧没有什么秋高气爽的过度，热完了直接冷，简单粗暴。
　　何未在两个星期之后才收齐了所有快递，双十一又一年刷新纪录，马云成为全民偶像，数着钱笑得嘎嘎嘎的。
　　贺梓巛那新镜头，其实是何未用两个人的共有资产买的，何未可没有那么多财产。
　　她用自己的钱给贺梓巛买了件羽绒服，折后价1111，勉强能赶上贺梓巛平时的衣服消费水平。
　　买不起更贵的，何未冠冕堂皇说这是生日价，有意义。
　　贺梓巛倒是不挑剔，他试了试新衣服，欢欢喜喜。
　　何未还是有点心虚，看着那件衣服和屯到足够明年用的日用品，什么化妆品洗衣液口腔清新剂，甚至还有原子笔。除了小金库里的几千块钱，何未手头上没剩多少钱了。
　　钱多烧脑袋，可是何未没机会体验那种爽，她只知道没钱愁人。
　　她不是拜金，只是真真实实地体会到人在江湖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是最硬的门槛。
　　那种难，是能喝学校供的开水就不喝矿泉水，是能步行就不开车否则油钱烧得人心慌，是吃饭前要计划一下花费，然后在便宜又足量的几家里边选。
　　不过最后一个她没法控制，贺梓巛生活上不挑剔，但是他也不虐待自己。那种便宜味道怪的饭，吃了他能给你全吐出来。
　　所以两个人的恩格尔系数蹭蹭蹭往上飙。
　　又一次人均日伙食费超过五十的时候，她心里滴着血去查了一下两个人都账户。这一查，她愣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不知道怎么说的消息。
　　好消息是她那拖了又拖的贷款下来了，两万多，看着五位数她偷偷松了口气，然后把之前从家里提的钱，认认真真给补了回去。
　　不知道怎么说的那个消息是，他们俩的账户里，莫名其妙多出了8367.2块钱，前几天刚打的。
　　何未对钱有一种后天养成的缺乏安全感，来路不明的钱，更甚之。
　　还有小数点？这笔钱怎么回事？贺梓巛一块一块去背砖头赚的吗？
　　按比例算，他得一天十小时背大半年吧。
　　一问贺梓巛，才知道这是一笔分红。
　　贺梓巛的收入结构有点复杂。一部分就是他那万年不变的一万多奖学金，一部分是跟着导师做课题和公司顾问的钱，还有一部分是他到处跑拍的东西挣的钱。
　　据说今年片子赚的是最多的一次，往年整年下来最多也就三万左右。
　　可是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笔收入。那是他刚考上研究生的时候，家里给的。当时他爷爷的意思是在成都给他买套小户型，他爷爷出最高比例的首付，他爸妈出剩下的。可是当时贺梓巛极度热衷于自驾游，觊觎了那款牧马人很久，忽悠着他爷爷给买了。
　　至于他爸妈，一看老人耳根软，房子黄了，就给贺梓巛转了百分之二的股份。那股份是家里跟小叔还是几个朋友合资的酒店，也就是何未当初打工的地方。
　　靠，贺梓巛原来还有这么一笔啃老的收入，自己这是吊上少东家了！何未觉得他身上有点blingbling的，闪的是好命的铜臭光，闪得她莫名其妙心里有点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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