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乱

　　一行人步伐匆匆，不多时便到了正厅。此时正值下人们用餐以及准备主子们晚餐的时间，正厅显得冷冷清清的，只有个轮班值守的小厮。两个小厮见着老爷带着几位，只看面相都是器宇不凡的人物，赶紧的上前恭敬的行礼问话：“老爷，我这就去给您几位备茶，可需要些糕点？”

　　太后此时心情正不爽利，挥挥手只说：“不必了。”小厮不知这雍容华贵的夫人是什么来头，望了望自家老爷，徐老爷摇摇头：“不必了，下去吧，你也去用饭，这里今天不用你守着了。”

　　小厮疑惑，为何看似来了诸多贵客，却不必奉茶，也不要人伺候，不过再疑惑，也还是不敢多问，径直退下了。

　　“皇上，娘娘，请上坐吧，诸位也请。”徐老爷请个人坐下，闻言落座的却只有太后和皇上，其他人的身份，不坐倒也情有可原，可太后坐了主位，而淳于靖琪却选了左手边的侧位坐下。徐盛不解，皇上理当坐主位，这是意欲何为？

　　徐老爷不禁疑惑，与淳于靖琪这个女婿目光相接，他目光中的意思，竟是要自己坐这主位？

　　“您是长辈，再说，这是家事，理当由您坐在此位，请您坐下吧，冯氏应当快到了吧？”话说着，淳于靖琪嗓子有些瘙痒，无意识的将手伸到右手的茶桌上，想要端茶，却扑了个空，想起母后让下人无需奉茶，余光撇到众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明明窘迫异常，却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将头低下了一些，避开他们的注目。

　　“冯氏应该快来了，只盼今日，我与她能有个结果吧。”徐老爷听了淳于靖琪的话，也不好再推辞什么，在那主位上坐了下来，这个平日坐惯了的位置，此时却不知为何让他如此坐立难安，也许是因为淳于靖琪这个君威难测的少年天子，又或者是因为那些他迟了十六年才知道的，即将被揭开的惨痛过往……

　　“其一，你过来。”众人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冯氏竟是还未出现。也怪不得她，徐老爷虽然淡漠，可也还是有些日常来往。平日里来访的贵客，多是些是些朝中同僚，位份都没有徐盛来的高，冯氏自视甚高，不将那些同僚与他们的夫人放在眼里，平日里往往在众人齐聚之后，方才宛如压轴一般，穿金戴银，姗姗来迟。如果知道今日来的人是谁，恐怕再给她一斤胆子，也是不敢放肆的。

　　“咋了您说，需要我去把那冯氏绑来吗？”其一凑过来，故作狰狞的说着胡话。

　　淳于靖琪见怪不怪，只招他凑近一些，耳语了几句，其一听了，竖起大拇指一比：“还是您想的周到，小的这就去也！”便试着轻功跑了，也不知去干些什么。

　　淳于靖琪没明着说，自然就是不想被知道吩咐了其一什么，众人就是再好奇，也是不会去问的。各人坐着的坐着，站着的默默站着，氛围沉闷，厅外原本明亮的天色，也不合时宜的渐渐阴沉了下来，此时还未到落日的时辰，看这样子，大概是要下雪了。

　　这边冯氏还在细细描写眉，觉得身上这件外袍不够艳丽，又着下人去库房将那套新做的，原本要留着过年穿的大红外袍取来。

　　“夫人，那套不是您要留着过年穿吗？新衣不好早早沾了晦气，不吉利的。”嘴快的小婢子忘了之前和夫人顶嘴被打的事儿，话就这么从嘴里又溜出去了。

　　“这有甚的，如今离年节还有些时日，再花钱做便是了。”冯氏这会心情大好，换做往日，早就给小婢子个大巴掌，骂她多嘴了。战战兢兢等骂的婢子，见到冯氏今日这般和蔼，万幸自己辛免于难，哪里还敢再多说些什么，赶紧道声“是”，一路狂奔去库房取那套华丽的新衣了。

　　小婢子匆匆取了衣裳，打开看了眼确认无误，之前的气都没喘匀，又抱着装着新衣的盒子，跑着往冯氏的院子去了。这套新衣，是冯氏重金请京中最好的裁缝铺子里的师父制作的，绣着的纹饰，是由三个师傅，用最细的金线，一针一线刺绣，耗费整整十个个日夜缝制而成的，腰带上还镶了价值不菲的翠玉，仅是扣下一小块，就能供普通三口人家，用上三年。反观徐老爷，身上的衣料不过中上，连块名贵的玉坠都没有，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哪家的穷苦秀才罢。

　　“夫人，衣服拿来啦，我来为您换上吗？”小婢子虽然害怕冯氏，可为了出头，多赚几两银子，也还是努力的献媚。

　　“好，为我换上吧。”冯氏这边正好抹匀口脂，终是将这浓艳的妆容打点好了。奶娘一直在旁默默站着，冯氏却没有开口让她帮忙，只是因为这几年奶娘上了年纪，也愈发对小姐的行径多了不满，对这个自己当半个女儿看待的人，多了些唠叨，冯氏就对奶娘有了些厌弃之心，鲜少开口让她伺候自己，处处和她作对，越是她不想干的，越是要让她去做，比方说今天下午鞭打白荷之事。奶娘有苦难言，想要离开，既不舍的这个女儿，又无处可去，只得忍下。

　　“奶娘，我美吗？”小婢子手脚利落，不多时就为冯氏穿戴整齐，冯氏在奶娘面前徐徐转了一圈，向她炫耀这华美的新装。

　　“美，当然美，我们走吧，别让老爷和贵客久等了。”奶娘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件价值不菲的衣裳，自然是美，冯氏把持着徐府上下的财政大权，除了徐老爷那点俸禄，其他资产都被冯氏吃的死死的，其中中饱私囊的部分，和这件衣服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你就只会扫我兴！”冯氏愤愤一哼，怒而转身：“走罢走罢！”

　　“夫人，我看这天气要下雪了，您可要加件披风，路上损若是遇了雨雪，冻着了得了伤寒，可就不好了。”小婢子眼珠子一歪，又有了主意。

　　“还是你贴心，那就取那件貂绒披风来吧。”小婢子听了话，立刻去架子上取了貂绒披风来，亲手给冯氏披上，系好绑带，乖巧的退到一旁，取了伞侯着。冯氏十分满意这个丫鬟，想着一会回来，定要给她些奖赏，这丫鬟人机灵腿脚又快，可不比某些老家伙强多了。

　　“好了，走罢，可别让老爷和贵客等急了。”冯氏笑笑，提起裙摆踏出门槛，小婢子连忙跟着，步步紧挨，奶娘凝视这二人片刻，心又寒了半分，悄悄抹去眼角那点泪花，缓缓跟上二人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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