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这种生物

　　聂小倩的脸色变得铁青，这不是形容，而是真的变成了青色。她盯着唐莫莫，团团绿色鬼火在她身旁飘起。“你想知道宁采臣的事？”

　　唐莫莫听着小倩的语气不对，立刻起身后退一步，“不不不，我不想知道。”后退中，他的左脚绊倒在了桌椅上，顿时失去了重心向下倒去，头碰到了地板上。他只觉得后脑一痛，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了一片冰冷的泥地上。

　　“聂小姐，你又把我拉进回忆中了吗？”他揉着后脑问道，真痛，摸起来像是起了个小包。

　　【哼！】聂小倩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了声音。

　　唐莫莫环顾四周，他所处的地方是座废弃已久的寺庙，进门的牌匾上，兰若寺三个字隐约可见。此时夜深人静，又在黑乎乎的闹鬼大本营，就算知道自己只是身处聂小倩的回忆中，唐莫莫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很快的，夜晚的宁静便被一声悲痛欲绝的喊声打破了。

　　“小倩，不，小倩！”那声音凄厉无比，听起来十分撕心裂肺。

　　唐莫莫循声看去，只见一位面容俊秀的青年抱着聂小倩不停哭泣着。他怀中的小倩身体几近透明，“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燕大侠！”他抬头对不远处站着的大胡子说道。

　　这位想必就是宁采臣了，唐莫莫心里想着，而他哀求的大胡子，应该就是除妖高手—燕赤霞。

　　燕赤霞年纪看起来不大，那满脸的大胡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真貌。他冷冷地看着宁采臣，眼神如同刀子般锐利，“放她去投胎！”

　　“不不不！她不能走，她不能现在去投胎！”宁采臣紧紧抱着聂小倩，“现在时局混乱，就算送她去投胎，这附近哪里有什么好人家！穷乡僻壤生出来的女儿，不是被卖掉，就是……不不！我不能现在就让她走。”

　　燕赤霞冷哼了声，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你真让人作呕，宁采臣。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盘算着恶心的念头。聂小倩识人不清落到如今下场也是自找的！”

　　宁采臣放开了聂小倩，跪在地上冲着燕赤霞不停磕头，“求求你，求求你，我知道你能帮她的。不能现在去投胎，你一定有办法能让小倩的魂魄在人间多停留一阵子的。”说着，他抱住了燕赤霞的腿，扒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书生因为长期闷头读书而显得格外白皙的皮肤。

　　“只要能救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

　　燕赤霞一脚踢开了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秽物一般，“滚开！让她去投胎，你答应过她的！”

　　“你是故意的，你不想让小倩投胎到好人家，你嫉妒她！”被燕赤霞不加掩饰的鄙视眼神刺激到，宁采臣突然大吼了起来，“你喜欢我，我知道你喜欢我。只要小倩去投胎了，你就能独占我了！你的心肠如此恶毒，不仅要分开我们，而且要她投胎后也受穷受苦！你算什么大侠！你根本不配叫做大侠！”

　　唐莫莫听得浑身一抖，嘴巴张成了“o”形。

　　“啊！”宁采臣突然捂住自己的脸惨叫一声，鲜血顺从指缝间流了下来。燕赤霞手里的短剑上沾着血，他把血珠甩开，转头就走。几张符纸从空中飘落，“固魂符！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一剑杀了你！”

　　宁采臣捧着那几张符纸如获重宝！

　　他抱起了聂小倩，战战巍巍地把符纸贴在了小倩的额头上。那符纸也许真是什么宝贝，眼看着小倩的身体从透明逐渐变回了实体后，那符纸突然化作了灰烬，飘散在了空中。宁采臣亲吻着小倩的额头，留下了两行热泪，“太好了，太好了，小倩，你又回来了。”

　　聂小倩又休息了几天，趁着夜晚吸食了足够多的阴气，几近恢复了元气。她从树根下挖出了不少金银珠宝，之前被姥姥害死的人，他们随身带着银两如今全被聂小倩得了去。几天后，宁采臣带着聂小倩的骨灰坛子，一把火点燃了兰若寺周围的树林，一路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宁采臣白天赶路，晚上跟小倩相聚，两人一路到了京城，靠着挖出来的银子在城东买了个小小的宅子。京城花销大，两人又没个谋生的手段，宁采臣不敢铺张浪费，更何况他错过了当年的科举，只能等待来年重试，因此日子过的紧巴巴的。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他的东西都不敢乱买。小倩则每晚出来料理宅子，打扫做饭，陪着宁采臣读书。

　　聂小倩生前是娇养在深闺中的闺秀，死后自然不用吃凡人的食物，她哪里懂得煮饭煮菜。身为鬼魂，又尝不了饭菜的咸淡，只得凭借感觉下手。宁采臣每日吃着甜肉辣饭，没几天便受不了了。他只得在读书闲暇时，自己动手蒸一大笼的馒头，饿了就摸上几个配着咸菜吃。

　　馒头配咸菜，宁采臣足足吃了快三个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让聂小倩看得好不心疼。“相公，委屈你了。”小倩轻拍着宁采臣的背部，后者因为一口馒头吃的太急，硬是噎到了。“都怪小倩没用，白天不能出来，只能晚上帮相公剪蜡磨墨，煮饭也只能让相公自己动手。要是我会些女工之类的也好，还能拿出去换钱，不必担心坐吃山空而让相公如此节俭度日了。”

　　京城能人异士众多，不比金兰那种小地方。凭着聂小倩的道行，她也不敢随意出门，生怕撞到哪个斩妖除魔的道士手中，连累了宁采臣。因此，来了京城快大半年了，聂小倩硬是没有踏出门口半步。

　　宁采臣费力的咽下馒头，喝了口清汤，“小倩别这么说，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他傻笑着，从怀里掏出一物就往聂小倩手腕上套。“小倩，我......我看别人家的娘子都穿金戴银的，而我只能买个木头镯子给你，是我对不起你。过几个月就要开考了，若我能高中有了一官半职，定会把街口金翠阁最好看的玉镯子送你。”

　　小倩摸着手上的木镯子，眼中泛起了泪光。“相公，你对我真好……”

　　“哎，听说前几年的状元榜眼都出自国子监林祭酒门下，他学识渊博，要是能得他教导几日也好啊。”宁采臣沮丧的抓了抓自己的头，“林祭酒做的书目摘要可是很有名的，对考中很有帮助。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听了宁采臣的话，聂小倩突然眼前一亮，“相公，那位林尚书家住何方？”

　　“就在朱雀街第二个巷口，门前有桃树的那家。”宁采臣随口答道。

　　当晚，宁采臣依旧苦读到深夜，待他睡去后，聂小倩偷偷起身飘出了院门。

　　第一次出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为了宁采臣的前途，聂小倩还是担惊受怕的一路前行。她照着宁采臣说的地址，飘到了一户有桃树的人家前，上面牌匾上写得正是“林府”。那家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栩栩如生，看到聂小倩接近，两只石狮子立刻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她。

　　小倩吓了一跳，赶紧飘入了旁边的暗巷中。过了半响后，她偷偷伸出头，看到石狮又趴了回去。接下来聂小倩学乖了，直接她转到了林府的后门。后门是专供脚夫婆子等下人出入的地方，自然不像前门那样讲究，门上只贴了两张破旧的门神像，聂小倩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墙壁，进入了林府。

　　这一去，就是大半夜，直到天色微亮聂小倩才回到了家。

　　看着宁采臣手捧着她抄录回来的内容以至于几近欣喜若狂的姿态，聂小倩微笑的回到了自己的骨灰坛中。就这样，每当宁采臣需要什么书籍资料时，聂小倩就会偷偷潜入别人家中，整晚抄录带回来。看着宁采臣满足的面容，聂小倩就感到万分幸福。

　　科举前夕，聂小倩潜入了看守严密的官府中。朝廷方面只防贼没防鬼，让小倩窥到了此次科举的考题。

　　半月后，宁采臣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他年纪轻，样貌俊美，得了皇帝陛下的青眼，一时成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相公，你终于能出人头地了！”聂小倩满眼含泪地握着宁采臣的手，“看到你得偿所愿，我也能放心去投胎了。人鬼殊途，等我投胎后重获肉身，相公切记要来寻我。”

　　“不！小倩！你不能走！”宁采臣神色紧张的抱紧了聂小倩，他喃喃自语道。

　　“还不是时候，是不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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