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这种生物

　　【不过，今后的情况会大大不同！只要在你们报纸上刊登了应聘广告，咳咳，我是说，鬼魂声明后，应该会生意爆好！】聂小倩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唐莫莫不忍心打断他，鬼怪们设想的很好，但实际上，够胆子雇佣鬼怪的人类真的挺少。“以前有雇佣过你们的人吗？如果有前例的话，说不定会有人会尝试一下。”

　　【实际上是有的，不止是现代，就连几百年前都曾有人雇佣过我们。】聂小倩一边说着，一边变换着唐莫莫面前的景象。

　　画面从道士的蛇猫山大裤衩上移开，很快的，变为了一座欧式的大宫殿。

　　“雇佣你们的是外国人？”

　　【是的。】

　　这是座华美的宫殿，宫殿的主人显然有着雄厚的财力和杰出的鉴赏力。精妙的绘画和艺术品，巧妙地装点着宫殿的每个角落。仆人们训练有素，在偌大的宫殿里来回行走，却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

　　大厅里纯金打造的桌椅上，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男性正单手撑着下巴，聆听着对面之人的话语。团团灰色的雾气漂浮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唐莫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那团雾气形成了张微笑的脸，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人愉悦的事情。

　　而他全身似乎都像笼罩在黑暗中，唯有罕见的一头银发在像是发着微光。小倩带着一队女鬼，穿着宫廷女官的服饰，笔直地站在银发灰面人身后。

　　【这位就是雇用过我们的客户，当时的一位大人物。他可是我数百年间见到过的最有魅力的男性了！】聂小倩语气梦幻的说道，【他甚至改变了当时的世界格局，是位很有争议的男人。】

　　唐莫莫轻声开口，“你这样讲宁采臣先生恐怕会吃醋的。”

　　听到宁采臣的名字，聂小倩冷笑了声，【呵呵。现在跟这位大人物讲话的，在人类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我敢说你一定看过他写的书。不过，他在我们妖怪鬼魂的暗史里，名声更加响亮。他是数百年来最杰出的游侠。当时无论是人类里的贵族王公，还是妖怪里的皇者，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都会寻求他的帮助。】

　　唐莫莫定睛看去，聂小倩说的是站着银发灰面人前方的少年。

　　那少年面色淡漠，正冷冷地对着灰面人说着什么。少年有着淡色的嘴唇，乌黑的头发显得非常柔软，他年纪不大，眼神却非常冷漠。唐莫莫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非常怀疑聂小倩说话的真实性。这样看起来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的好看少年，真的是那么厉害的人物？

　　少年手里拎着一副黄金王冠，王冠上沾着一丝血迹。他看着灰面人冷声问道：“这是你想要的？”说话间，那副王冠直直朝灰面人脸上扔了过去。

　　银发灰面人偏了偏头，王冠砸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少年倒退两步，脱掉了右手的手套。他的掌心里浮现出一盏老旧油灯，油灯迸射出几朵火花。那些火花变为一群蓝色飞鸟，凶猛的朝着银发灰面人的心脏飞去。银发灰面人不闪不避，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可真热情！”说话的同时，他化为一道黑影，朝着少年扑去。

　　后面的画面变得模糊起来，聂小倩对接下来的事情进行了屏蔽，以保护其他人的隐私。

　　“银发的那位先生，是某位王室成员吧？”唐莫莫说道，“他手上戴着的戒指，有丹麦王室的家徽章。他为什么会从远在千里的中国雇佣你们？”

　　【是位女巫推荐的。我们都是全球妇女联盟的会员，她知道我们需要工作，就推荐给了我们。至于原因，我想是因为我们来自遥远的东方，能保守某些秘密吧。我们之间签订了一百年的契约，他真的是位非常慷慨的客人。】

　　随着聂小倩的话语声，她们为灰面人工作的画面一一出现在她脑海里。

　　炎炎夏日，聂小倩带着一队女鬼在华丽皇宫里的阴暗处行走着。

　　只要是她们走过的地方，都会浮现出阵阵凉意。站岗的士兵们，对于小倩和她的女鬼姐妹十分欢迎，几乎称得上是夹道欢迎了。而队尾的一位双马尾女鬼，被最年轻的卫兵轻轻撞了下，一朵小花塞进了她的手中。

　　双马尾女鬼她羞涩的笑了笑，看到聂小倩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便冲着那位年轻的卫兵喷了口鬼气。

　　鬼气至阴无比，卫兵的盔甲上肉眼可见的浮起了冰花。这让原本闷热无比的铁盔甲，一瞬间变得清凉起来。年轻士兵轻声欢呼了声，双马尾女鬼对着他吐了吐舌头，跟着其他女鬼一起离开了。

　　聂小倩转到了厨房，一位坐在凳子上看书的女鬼站起来冲着她行了个礼。

　　厨房里因为有女鬼驻扎，整个房间都十分凉爽，保持着较低的温度，让苦于夏日食物无法长久保存的厨娘笑开了眼。这些姑娘都是好样的，自从她们来了以后，宫殿里的每个人都对她们赞不绝口。是的，是的，虽然她们有时候身体透明了点，不用吃东西，偶尔会飞起来，白天也要把窗帘拉起来。但她们可是从那神秘的东方来的，跟本地土生土长的丹麦人肯定有些不同的嘛。

　　女鬼冲着厨娘点点头，指向了旁边的水桶。原本的清水已经完全冻成了冰块，厨娘喜笑颜开的把木桶拖进了厨房。“太棒啦，有了这么多冰块，晚上做成水果刨冰！安徒生先生今天来了，他可是最喜欢吃我做的刨冰了！”

　　唐莫莫心中一动，“安徒生先生？”

　　【你别多想，安徒生在丹麦只是个普通名字。】聂小倩飞快地说道，没等唐莫莫再问什么，她快速的播放了好几个回忆里的画面，成功的把唐莫莫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漆黑的夜晚，团团绿色的鬼火漂浮在了空中，照亮了原本阴暗的角落。卫兵巡逻时不用火把照明，就能把周围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女鬼们坐在屋顶上树枝上，仔细地盯着宫殿的每个角落。花园的某个角落中，一道黑影身手利落的翻墙而入，刚刚落地，一团鬼火突然浮现在他头顶。

　　“什么东西！”不速之客惊讶了片刻，眼睁睁地看着绿色的鬼火变换着形状，最后形成了一个箭头标志，直直地指着他的头顶。“糟糕！”在夜晚昏暗的环境里，荧光绿的箭头简直醒目极了！卫兵们几乎老远都能看到那箭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闯入的人便被擒获了。

　　【除了日常服务，我们还提供巡逻工作，一旦发现入侵者会立刻发出警报。】聂小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豪，【在夜晚，正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活动的最佳时刻。我们都不用点灯，只要有人闯入，立刻就会发现他们！无论是给有钱人家看家护院，或者学校医院政府机关的看门保安工作，我们都能胜任！当然了，只限夜班。】

　　唐莫莫点点头，“是很不错，你们还有其他业务吗？”

　　【当然有的！人类最重视的下一代教育，我们也有相关服务！】

　　这是一间婴儿房，尽管已经是深夜了，但六七个月的宝宝兴奋的在婴儿床里翻来翻去，他发出了响亮的哭声，迫切寻求着母亲的注意。而他的母亲已经操劳了一天，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此时听到婴儿的声音，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爬起床。

　　这时，一双半透明的手轻轻搭在了母亲的肩膀上，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您多休息会儿，我去吧。”

　　母亲抬头，就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女鬼，正温柔地冲着她笑。

　　“谢谢你的帮助！”母亲感激地说道。

　　“哪里哪里，收了您的工钱，这些是我应该做的。”女鬼快速的飘进了婴儿房，手脚麻利的帮宝宝换上了干净清爽的新尿布。接着兑好奶粉，送进了宝宝的口中。宝宝心满意足的抱着奶瓶，边喝边陷入了梦中。女鬼等他喝完奶，轻轻把宝宝竖着抱起来，小心拍打着他的背部，以免宝宝因为喝的太多而吐奶。

　　而隔壁房宝宝的母亲已经沉沉睡去，她将获得一个高质量的睡眠。明早，她会精神抖擞的起床，担负起白天照顾宝宝的工作。

　　【怎么样？刚出生的婴儿是最难带的，做父亲的大多数要出去工作养家糊口，而带孩子的重担就压在母亲身上。根据我们的调查，睡眠不足，日以继夜一个人照顾小孩的母亲，很容易引起产后忧郁症，并且由于没有得到充足休息，精神一直紧绷着。许多母亲感到疲惫和沮丧，这严重的影响了他们的生活质量。现在只要每天三炷香，每月十万冥币纸钱，就能雇佣到带孩子的好帮手！】

　　唐莫莫没有带过孩子，不知其中门道，不过他还是知道人类社会里的物价的。十万冥币纸钱听起来挺多的，但换成人类的货币，其实只用不到三百块就能买到。而香烛的价格，有便宜有贵，中等质量的差不多五百就能买一大把。算下来，一个月只要不到一千块就能雇佣位保姆，简直是便宜极了！

　　【不仅如此，再大一点的孩子，我们也有相关业务！】

　　这是一间儿童房，墙壁上贴着好几张明星海报。地上到处扔着八卦杂志和漫画，书包则被扔到了角落里。儿童房的主人正惬意地躺在床上，带着耳机，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不停抖动着。他年纪看起来很小，但却是懒洋洋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丝毫少年人的朝气。

　　房间外，一位满脸愁容的母亲正紧紧的抓着位清装女鬼的手，“夏老师啊，我家孩子就是不学习，一说他吧，他就闹着要离家出走！我们也不是非盼着他考上青花南大那种学校，九年义务教务总该学完吧！现在他才小学六年级，就说不上学了，说要啃老一辈子。呜呜呜，我实在是没法了啊！”

　　夏老师小声安慰了这位母亲几句，转身就进了儿童房。

　　“鬼啊！”儿童房里传来了凄厉的叫声，“妈妈救我，有鬼！”

　　母亲揪起了一颗心，趴在房门上偷听。

　　就听到自家的心肝宝贝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接着是一阵书本掉落在地额东西，“我......我好好学习行了吧！别再把头摘下来给我看啊啊啊啊！我学！我学！！分数与整数相乘，分数与整数相乘，用分数的分子和整数相乘的积做分子，分母........”

　　母亲的眼睛顿时湿润了，学了，孩子终于肯学了！她露出欣慰的微笑，转身回到厨房，准备做些好吃的给孩子补补。

　　果然，有了好老师，学习兴趣一下子就被培养了出来！

　　【刚才是我们的王牌家教夏老师，她生前就十分好学，但因为家里得罪了权贵，被全家斩首了。不过，她死了以后依旧不忘学习，特别是理科，物理化学数学生物，她都很精通称得上是理科全能教师了！】聂小倩解释道，【雇佣我们的人类还是非常少的，他们大多家里有和尚或是当道士的亲戚，对我们不是很忌讳。像夏老师这样因为专业素质过硬，而得到人类认可的技术人才还是少数的。更多的是普通的鬼魂，他们也想获得劳动的机会。特别是在这个世界，人类对鬼魂的偏见太深了，希望这篇采访发出来，能改善下我们鬼魂目前的处境。】

　　夜晚的工地上，真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鬼魂们不知疲惫的劳动着，一车车的水泥，砖头，被他们辛勤的运送过来。还有鬼魂开车挖土车，大吊车，在工地上进行着施工。不远处，站着位和尚，正带着安全帽视察着工地的进度。

　　【这位是蒲扇和尚，他们翻新寺庙就雇佣了我们鬼魂建筑队。白天人类干活，晚上鬼魂干活，节省了他们好大一笔经费呢！有需要建筑队伍的人类朋友，请别忘记联系我们哦。我们还有装修团队，室内设计团队，园艺设计团队。对了，还有擅长干农活的鬼魂，也可以接受预约。】

　　唐莫莫眼前一花，回到了采访室内。

　　聂小倩笑眯眯的看着他，“唐先生，你是聪明人，既然知道了我是来打广告的，麻烦你写报告的时候详细介绍下我们鬼魂的敬业和勤奋精神。”

　　唐莫莫点点头，“可是，如何保障鬼魂不会加害人类呢？”

　　“这个啊，我们早就想好了，要不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抓那个蛇猫山的道士？”聂小倩看起来心情很好，甚至站起来飘了个圈儿，“我们抓他当中间人，联系到了道家和和尚们那边，签订了互惠协议。他们既想赚钱，又怕我们会去害人，让他们遭到因果报应坏了修行。在我们跟人类签的合同的时候，就会被明确要求不得伤害人类。那可不是普通的合同，一旦违反了，立刻就有天雷劈下来！”

　　唐莫莫整理了下思绪，又问了几个问题后，采访接近尾声。看着气氛正好，唐莫莫便问了个困惑自己已久的问题，“聂小姐，我之前看倩女幽魂，有个问题一直不太明白。”

　　“什么问题？”

　　“就是你转世后找到宁采臣了吗？”话一出口，唐莫莫就立刻愣住了！

　　不对，完全不对！

　　在采访过程中，从聂小倩透露的情况来看，她是作为鬼魂聂小倩从古代一直生活在现代的！但是倩女幽魂的结局，是宁采臣救出了小倩的魂魄，让她投胎为人去了。既然如此，那投胎后的聂小倩就是人类，前世的记忆全无，如何能出现在这里？

　　退一步讲，就算如今的鬼魂小倩，是处在倩女幽魂故事的中间处，还是鬼魂状态。但只要她回到故事里，那么故事就会继续，她照样需要去投胎。这后面她作为鬼魂存在的几百年，就完全是在说谎。

　　如今接受自己采访的聂小倩，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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