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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林乐心眼睁睁看着，陈奇的头颅，如同一枚腐烂失去生命的果实，沉甸甸的砸在她的脚下。腥热的鲜血从被削断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溅到她的脸上，头上。冲口而出的尖叫霎时间被掐灭在喉咙口。她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顺着脸颊，一点一点往下淌。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充斥在鼻间。
林乐心双目圆睁，久久不能动弹，似乎过了很长时间，眼前的血腥画面才传进脑中，整个人顿时如隆冬腊月被扔进冰河之中，不受控制的全身颤抖起来。
她看到郭金海面色如常的擦干净刀上的血迹，弯腰拉起陈奇的双腿，将他拖进竹林深处掩藏起来。断颈处，鲜血汩汩涌出，在地上拖行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要看了，不要看了……可是全身僵硬，甚至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仿佛被人下了蛊，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脚边的断头。
地上的头颅，五官向上，死不瞑目般的仰望天空，嘴微张，可他跟林乐心一样，已经发不出一点声响。
郭金海很快返回，伸手抓住陈奇的头发，将断头提了起来。他停在林乐心面前，好像开口说了句什么，但林乐心根本听不见，大概又是基于自我苦衷的申辩。如果说之前她私心里对他们还存有一丝受害者的同情，那此刻掉落在她面前的头颅，让她只看到一个侩子手。
林乐心不知道郭金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呆呆的坐在地上多久。耳边除了风吹竹叶的哗哗脆响，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她颤抖着伸出手，微微掀开裙摆，那里躺着一把匕首——陈奇掉在地上的匕首。
林乐心捡起那把匕首。“削铁如泥”，他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吧。
抖着手捞起拖在地上的铁链，冰凉的金属链条在她颤抖的手中叮当作响。将铁链的一段放在之前的石头上，林乐心举起匕首，“当啷！”一声，当真是削铁如泥。
再次不自觉的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那滩血迹，她站起身，判断了一下吴芊芊和郭金海离开的方向，毅然迈开脚步。
吴芊芊说的没错，别说这里是他们之前从没发现的叠谷，即便是外谷，她只身一人怕是也极易迷路。但——林乐心用力握紧手中的匕首，受伤的掌心一阵钝疼——她再等在这里恐怕会疯掉。
无论心里做好了怎样坏的打算，一个时辰后，眼前仍是望不到头的竹林——事实上她并不能准确知道自己在这片林子中转了多久，只是清楚的感到，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也能感觉到，心里自暴自弃的消极情绪开始冒头。那么努力干吗呢？别挣扎了，逃得过这次就一定能活下去吗？没准等体内的腐骨嗜毒毒发时，死得更惨……
日光西斜，光影渐渐转暗，这片仿佛被抛丢于现实之外，被人遗忘的竹林，更显阴森幽寂。黑夜总是容易将人内心的脆弱恐惧无限放大。
王元芳……王元芳……理智开始溃散，情感占据上风，林乐心在心里重复喊着那个名字。看来我们果真没缘，不然你怎么这么久还不出现……我已经给了你英雄救美的机会，是你自己没抓住，不能怪我了吧……
她突然想起鸢尾谷，也是这样的黑夜，一群人深入谷中去找褚尚元。她预感了自己会孤零零的死去，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成为现实了。早知道这么灵验，她当时就预言自己轻松解毒，迈向自由了。
她当时多羡慕褚尚元啊，就算自己作死，也那么多人去找他。还有他那个看到他受伤伤心欲绝的父亲。
抬头望天，云层很厚，月亮被遮去半边脸。头脑昏沉，空气仿佛都跟着微微摇颤，朦胧的月影在视线内变成了两个，交叠在一起。
真安静啊。
风徐徐吹来。林乐心迟钝的眨了眨眼，她好像在风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幻觉吗？
林乐心……
有人叫她的名字。
灵巧的风，穿越过每一株翠绿青竹，片片枯叶跟着风的脚步，在地上快活的打了几个滚，这是它坠落至地面后的另一段旅程。她盯着一个方向，心里有隐约的预感和期待。仿佛某种仪式，那里会出现一个人，将她的人生带向另一段旅程。
月亮自厚重云层后走出，洒下银白光辉。让她看得更清。
摇落的月光和竹林中，现出他身披夜色的身影，在覆满枯叶的地上投下一截暗淡的影子。那影子走在他这个人前面，先一步笼罩了她。她看到他低垂的嵌着暗色花纹的袍角，那花纹从衣角延伸下来，自他脚边向四周蔓延，铺天盖地而去。
王元芳。
.
林乐心刚微微一动，耳边立刻响起一道声音。
“你醒了？”
林乐心睁开眼，发现不太对——她好像在走路？再一看，哦，不是她走路，是背着她的人在走路。圆月高悬于头顶，跟着他们走了一路。
“你……”一开口，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你别说话。”王元芳立刻说，“你有些发热，我们先回山洞，婉青会有办法医治。”
林乐心看看天色，她应该没睡多久，皎洁月色照着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背上。他温暖的体温一点点流进心里，让她周身也跟着暖起来。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走下去。
“王元芳。”
“嗯？”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叫他的名字，她的气息喷在背上，几乎滚烫。
“你知道我中毒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她趴在他背上，沙哑的嗓音说道。
他说：“不会，我们会找到解药。”
“如果找不到呢？”
“会找到。”
“万一就是找不到呢？”固执的耍赖，眼圈却慢慢发红。
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我是个坏人呢？做了很多坏事。这样你还喜欢吗？”
“喜欢。”因为我知道你不是。
“王元芳。”
“嗯。”
无边皓月下，她说：“那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他说：“好。”
她眼里的泪落下来，渗透他单薄衣衫，一阵灼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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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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