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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至此，堕落谷中所有的活人都聚在了一起，以期他们中间别再有人变成死人。遗憾的是，这不会奏效。
过夜的地点依然是之前所在的山洞。入夜后，大家仍旧轮流值夜。
郭金海第一个站起来，要去必经之路的山口位置蹲守，一脸凶煞的说道：“不管是人是鬼，我一刀劈了他！”
王元芳提议自己也去北面守着，大家相互照应，若有意外，鸣哨示警。
借着暗淡的火光，林乐心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山谷内情形虽然诡谲可怖，但他们这群人至少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王元芳向林乐心的方向瞥了一眼，她正凑在火堆前帮着二宝添柴加火，看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收回目光，冲狄仁杰点点头，走出了山洞。
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林乐心在火堆前忙碌的双手也停住了。跳动的火光明亮的刺目，直直的沁入眼睑，阵阵热气扑面而来，烘烤着脸颊。林乐心侧头避过，后退两步重新没入阴影中端坐。借着火光，每个人的身影都被投射到洞壁上，影影幢幢，如同飘忽不定的鬼影。
这里是荒败数年了无人烟的堕落谷，他们既是露宿山洞，晚饭自然丰盛不到哪里去。但在这样带着寒意的夜晚，有清淡热粥下肚总好过饿着肚子在外面守夜。林乐心不禁扭头，略带踌躇的望向洞口——那里正嵌着一片黑紫色的夜空，在她看不见的某处夜空下，应该有一抹蓝色身影。
童梦瑶偷笑着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婉青，冲林乐心的方向抬抬下巴。李婉青顺着林乐心的目光看过去，山洞外，除了两三株隐约可分辨出轮廓的枯木外，别无他物。她轻轻摇了摇头，转身问二宝：“还有吃的吗？”
李婉青将食袋交到林乐心手上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什么？”
李婉青说：“王公子在外面为大家守夜，一晚上没吃东西，你去送些给他吧。”
林乐心皱了皱眉，叫了一声：“阿七。”
“是，小姐。”阿七立刻起身向前两步，只是还没接住林乐心递过来的食袋，就让童梦瑶抢了先。
抢完东西还不够，童大小姐还一把将人也扯回来：“呆木头，有你什么事儿啊！老实站着发你的芽，别到处添乱。”说着将食袋又扔回给林乐心。
林乐心捧着手里的东西，笑着耸耸肩，送个饭而已，她过分推辞倒显得矫情。
.
走出山洞，抬头望见天穹的圆月，林乐心才依稀忆起，今日正是月中。密林树影在皓月银辉下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却又无端的蒙着一层冰冷暗色，仿佛老旧的黑白照片，带着些微不真实感。四周寂静的不可思议，枯枝和落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脆响。整个山谷陷入沉睡。
一小片被落叶覆盖的空地，他就独自坐在一截枯木上，深蓝色袍角随意垂落，长剑静静斜依在腿侧。
她站着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还被层层叠叠的树叶挡着，但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侧脸了。这也是她第一次想好好的将一个人的样貌印进心里，却是这般酸涩的局面。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喜欢上一个人，却不能让他知晓。
王元芳。
“谁？”几乎是她在心里默念他名字的同一时间，他突然出声，目光向她躲避的树身扫过来。
林乐心吃了一惊，仿佛被人窥破心事，胸腔霎时如擂鼓轰鸣，勉强定了定心神，自树林中缓步而出。
他似乎也没有料到她会来，怔怔望着她呆了一瞬，然后站起身。林乐心注意到他唇角一瞬间泄露出的浅浅笑纹，他的温暖的眼睛，俊俏的眉峰，握着长剑的右手。她停下了。
他唇角的笑纹加深，换他迈步向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王元芳停在她面前问道。
他离得这样近，林乐心反而平静下来，笑道：“王公子为大家服务太过忘我，连晚饭都没吃，我被委托来送饭的。”说着亮了亮手中食袋。
王元芳却并不显得高兴，还皱了皱眉，没有伸手接。她虽然笑得一脸开怀，但他丝毫不怀疑只要他接过袋子，她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告辞离开。他也不喜欢她此刻绽开在脸上的笑容。并非她笑得不好看，相反，她笑起来分外好看，如同暮春三月，万朱花朵竞相绽放，明媚的让人移不开眼。
但她给他的笑，像是一张提前描绘在纸上的图画，要面对他时，便将画取出来贴在脸上。绘在薄纸上的画变成一堵无法逾越的墙，竖立在他们之间。
“王公子？”见他迟迟不接，反而发起呆来，林乐心提醒了一声。
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解开袋子，见里面有干粮和几块干巴巴的肉干。
赶在她开口之前，王元芳抢先说道：“只有干粮，没有水吗？我有些口渴。”
林乐心愣了一下。“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那我现在去拿。”说完就要转身返回。
王元芳拉住她：“前面不远有条小溪，我们去那里打些水吧。”银白色的月光，流水一般倾泻下来，汇聚到他眼中。他眼睛里也升起了一轮皎洁明月。
好啊。她在心里答应着，喉咙却被堵住了，发不出半个声音。微微后退，从他掌心把手抽出来，林乐心脸上还带着笑：“刚夸完王公子大公无私为大家服务，转头就要擅离职守，不好吧？”她掉转目光，冷然的对着空无一人的林子喊了一声，“阿七。”
一道利落的黑色身影骤然出现，恭敬的停在她面前。“小姐。”
林乐心双手背在身后，淡声道：“既然王公子说口渴，那你就回山洞去取些水吧。”
阿七道了一声是，纵身向山洞掠去。
这片被密林围绕的空地，重又恢复寂静——甚至更静。山风沙沙拂过四周的树丛，也吹起她蓝色裙角。
半晌，王元芳方才慢慢收回空落落的右手，目光沉沉的望着眼前那道纤瘦身影。
林乐心面无表情的抚了抚裙裾，侧身避开他的视线。月光变得如此冰冷，如同从天顶直冻下来的霜色，她被笼罩在其中。也许应该返回山洞，她等不等在这里都无甚关系。她这样想着，却移动不了寸步。然后她明白过来，去哪里都是一样，这寒霜是冻结在她心里。
须臾，阿七去而复返，将水囊送至王元芳面前。“王公子。”
王元芳已恢复如常，伸手接过，说了一声：“有劳。”
“王公子客气了。”她又将那张笑脸画贴在了脸上，“如果你没有其他需要，我和阿七就……”
话未说完，林乐心看到王元芳突然拔剑相向，正惊讶不已，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用力一拉，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一方臂膀横伸过来，将她严严实实的护在怀里。
“小姐小心！”阿七急唤一声，也伸手向前，却晚了一步，伸出的右手与她的衣袖交错而过。苍穹月落，照射着他空无一物的掌心。他的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他却不明白为什么。
“阿七！”
听到声音，阿七回头，一条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已袭至他身后。一柄及时长剑横拦过来，黑影堪堪错身避开，眨眼间消失无踪。
王元芳与阿七并肩而立，警惕的察看四周。林乐心被他们护在中间，同样紧张的望着被月光笼罩的虚空。
黑影果然再次出现，鬼魅一般在他们头顶急掠而过，忽隐忽现，宽大的黑色披风如同蝙蝠的翅膀，割开空气，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一阵凉风，自头顶吹拂而下，令人毛骨悚然。林乐心抬头，一只鬼手从天而降，几乎触到她的脸颊。“在上面！”
阿七铁壁一挡，王元芳一手将林乐心拉开，一手持剑横劈，黑影急急后退，返身逃走。
战斗结束，狄仁杰和李婉青、童梦瑶才姗姗出现。
“出了什么事？”狄仁杰问道。
“怎么样？”王元芳像是没有看到来人，也没有听到狄仁杰的问话，一心一意的握住林乐心双肩，担忧的问道。
林乐心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
阿七突然“咚！”一声，单膝跪在她面前。
“呆木头，你怎么了？”童梦瑶绕到他面前，想拉他起来。阿七却铁塔一般，动也不动。他作为死士，居然在战斗中分心，已是死罪。
“阿七，你起来。”虽然猜到他为什么如此，林乐心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搅得有片刻凌乱，稳了稳心神，端然道：“起来。下不为例。”
阿七沉默的被童梦瑶拉了起来。
“林乐心！”童梦瑶不高兴的说道，“你干嘛让呆木头跪你？！还有，你干嘛这样说话，好像……好像……
林乐心淡淡一笑，轻轻瞟了她一眼：“好像什么？”她问道。她虽然笑着，但此时心情极差，浓浓的自厌情绪从刚才见到王元芳起就挥之不去，厌恶自己的伪装，摇摆不定，以及自私的阴晴反复，忽冷忽热。好容易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打断了些，偏童梦瑶又来招惹她。
“对，对！”童梦瑶凑到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就是现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是吗？”林乐心脸上笑意不变，“那童姑娘真是发现了我了不得的秘密，小心我让阿七——”她伸出右手食指，在脖颈间缓缓划过，戏谑道，“杀，人，灭，口。”
“你！……”童梦瑶气结，瞪了木讷的阿七一眼，心直口快道，“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亏我们还担心你被人威胁，想帮你忙。”
虽然猜到以狄仁杰和王元芳的聪明才智，必然会推测出一二分，但被童梦瑶一口说破，林乐心心里还是不免跳了一跳，面上仍是不漏声色。“帮我忙？我有什么需要人帮忙吗？”
“晚晴姐姐你看，”童梦瑶拉着李婉青，“我就说我们是瞎操心，她一会儿一个样，一看就心机深沉，哪里需要我们帮忙，是那些倒霉被她算计的人需要帮忙才对！”
林乐心忍不住苦笑——这么说倒也没错。
王元芳不相信她是心机深沉之人。她会被噩梦惊醒，害怕死人，握在他掌心微微颤抖的手指柔弱无助得让人心疼。这样的人怎么会心机深沉？也许她有所隐瞒，但也必是有自己的苦衷。上前一步要为她辩解，狄仁杰伸手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说，他们才是想帮也帮不了。
“梦瑶！” 李婉青不赞成的摇摇头，又转而对林乐心说道，“乐心，梦瑶的性子一向如此，你别介意。但她说的没错，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如果你有什么为难之处，一定要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总好过你一个人硬扛。”
林乐心笑笑。“谢谢，”她说，“不过我以为你们现在会更关心刚才袭击我们的‘吸血魔人’。”
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就是不想说了。
童梦瑶不满的哼了一声，忍不住嘟哝：“真是不知好歹……”
“够了！”王元芳走过来，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先说说刚才袭击我们的黑衣人吧。”
“啊，对对。”狄仁杰蹦跶了出来，“刚才你看清楚了吗？到底是人是鬼？”
……
阿七默默出现在林乐心身后。“小姐。”低沉的声音透出担忧。
“我没事。”林乐心轻声说道。
她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一张张脸孔。总有一天她会与他们为敌吗？总有一天，她会……与他为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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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在努力攒甜——你们要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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