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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天阴雨湿声啾啾（1）
58. 天阴雨湿声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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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月光明亮净澈，斜斜拉下楼顶水箱的轮廓，在混凝土地面上拓出黑白分明的影子。木叶即便在街区也遍地草树，随着褪去炙烤的微风郁郁苍苍地摇动，偶尔在树尖处闪过一片凉白的月色。远方山峦却同云影一起凝固不动，像是静止的黑色巨浪。
绯红的发丝也消去了暖意，在流光中轻轻飘荡，发丝的主人如同远山，她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被月光包围。
她在看什么呢？她的眼前是高高低低的屋顶，是漆黑阒静的街道，是层层叠叠的树影，是黢黑连绵的巨浪……但或许，她的眼底并未映照出这些东西，她注视着的事物，早已湮没在时光的另一端，无法倒映在任何人的眼睛里。
在高耸伫立的山壁前，在栩栩如生的岩像下，她的身影是那样小，就像会被这轻轻吹拂的风卷走一般。
卡卡西抬手向齿间一抹，结了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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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还没去休息呀，”女孩坐在医院楼顶的最高处，小腿垂在边墙外，侧头一笑，“今天很辛苦了吧？”
自来也这次可没客气，对着她的头顶揉了一把，梳得好好的长发被搓得乱七八糟。
“……”七海叹了口气，解开护额和发带，“师父，这可是最招女孩子讨厌的行为哦。您其实是那种上学时会扯前桌女孩子的头发的人吧？”
自来也趁着她两只手都用着，弹了下她的脑壳：“少废话。”他没地方靠，抱起双臂斜支着一只腿，“半夜三更不回家，这会又不怕卡卡西担心了？”
“哥哥知道我在陪着鸣人，没关系的。”她正低头梳头发，看不见脸，但声音是带着点平常那种若有似无的笑意的，“他今天在文太桑的帮助下把一尾都打败了，进步好大，不愧是师父教出来的啊。”
“少来这套。”自来也得意洋洋地说。
终于把头发理顺的七海似乎不打算重新扎好了，她任凭长发散着，只把发带折了几下，塞进腰包里，但仍然把护额戴回去了。随后抬头一笑。
自来也在心底叹了口气，顺着她转开了话题：“鸣人在哪呢？”
“那边二楼的第九个窗户就是。”七海指指右边的楼房，自来也瞧去，只看见拉好的窗帘。
“睡得很熟，说不定明天中午都不会醒呢——不过，等他睡醒就可以出院了。”
自来也低头看她：“老头子和大蛇丸的事，你还没告诉他？”
七海的笑容淡去一点，她回头看向影岩。过了一会，她在微微扬起的风中摇摇头。
“……没有。
“鸣人一直觉得三代目大人对他很好，将三代目大人当做自己的长辈那样敬慕……等他睡醒吧。”
自来也看着她。夏夜并不十分凉爽，七海却套上了一件羽织，也是雪白的颜色，稍微一拢就能将她衣摆沾染的血色尽数遮去。
她待别人总是这么细心。
……明明还是个小鬼呢。
自来也盯着她的头顶，又手痒了。七海突然有所觉察似的，警惕地往后靠靠，捂住头顶。
自来也一乐：“这才像个小鬼嘛。”
七海伸手扯了扯自来也的阵羽织，自来也便跨了一步，在她身旁蹲下。
“师父不用哄我，”她弯起的眼睛坦然清澈，“我真的没事，虽然确实有些伤感，但并不比其他人更多。我只是想吹吹风。”
自来也沉默了一会，终于把那口气叹出来，他盘腿在七海身旁坐下：“果然是尸鬼封尽？”
七海点点头。
“我没想到他会当着你的面用。”
“三代目大人说了，他本不想让我看见……”七海歪头一笑，“是我太厉害，结界破解得太快啦！”
“哼，这时候开始给自己贴金了？我看老头子说的多半是‘我老了’。”
“瞒不过师父……不愧是三代火影的弟子呀。”
自来也对着七海的额头狠狠一戳——隔着护额一点不疼，但把她戳了个仰倒。
“知道他是‘火影’就好——他就算再老，也还是火影，这个村子里有火影，有长老，有暗部，有忍者部队，还有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什么责任都想往自己头上揽。”
七海一愣，旋即失笑：“师父是怕我觉得自己没救下三代目大人……”她摇摇头，“这跟那次不一样，师父，我并没觉得自己头上有什么责任。”
自来也挑挑眉梢。
“是真的，师父，我不会觉得是我‘没能救下三代火影’，不会为了这个为难自己——我知道三代火影认为他的死亡是必要的——
“只要火影战死，木叶的政治压力就和他的生命一起消失了。”
自来也抱着双臂，没回话，只是看着远方。
“如此盛事，权贵如云，还有那么多外村的人在，木叶却吃了这样的大亏……颜面尽失，内忧外患，虽不至立即遭遇恶果，但会承受各方的极大压力是必然的——三代火影这次的策略其实同上次忍界大战之后的策略一样，只不过那时三代目大人只是引咎辞职，这次……”
“那时候老头子年富力强，木叶又元气大伤，每点战力都珍贵得要死，而且虽然在战争中没讨到好，但毕竟不是过错导致的，这回却完全是因为木叶安防的疏失，罪魁祸首又是大蛇丸——三代火影叛逃的弟子，对火之国内外全都没法交代，是吧？
“日斩老师一辈子都在心软。”自来也扯扯嘴角，“到了最后，倒是狠下了心肠。”
注意到不经意间变换了的称呼，七海没说破，跟着他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木叶的藩墙之外。
“影的牺牲将木叶完全塑造成了弱势的受害者形象，减轻了罪魁祸首来自木叶的影响，在忍界舆论中立于不败之地；但木叶除了影的牺牲之外却并无太大损失，又证明了木叶的强大并非靠影独力强撑，而是因为拥有大量出类拔萃的忍者，对外彰显了木叶强大不可欺的形象，不仅能掌握后续跟砂隐谈判的主动权，还能警示其他隐村不要轻易来犯。
“另一方面……大名、贵族……那些前来观战的大人物无辜受难，一定怒火滔天，但影已经为了他们、为了火之国英勇阵亡，村子又遭受创伤，他们万不能再不顾轻重对隐村落井下石，无法再来追究木叶情报不力和保护不力的责任，反而还要多加安抚。
“火影一个人的性命就能全方位地解决当前困局，三代目大人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七海和缓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继而消失，自来也语气平淡地接口：“他想死得其所。”
七海不说话。天地间好似都跟着沉默了一阵，忽地从街边的树冠里传来一阵蝉鸣。
“三代目大人说……这是‘正确的事’。”
“你别学他。”自来也说。
七海侧过头，眉眼弯弯的。
“会有人为我伤心的，我不想那样。”她的视线向远处移了移，笑容又隐去了，“您放心吧，师父，比起用我的死去换什么东西，我更愿意用活着来换他们不要伤心。”
她看着的，是墓园的方向。
自来也一时有点无言。他站起身，瞅准机会在七海头上糊了一把。
“……”七海顶着一头乱毛，仰头默默地注视着师父。
“哇哈哈，姜还是老的辣吧！”自来也掐腰大笑。
七海仍然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看起来为免再被弄乱头发，干脆放弃在自来也面前整理了。
自来也右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当做无事发生。
“我可要回去了，鹤鹤馆的美——咳，的老板娘还等着我呢！”
“等您回去好闭馆呢。”
自来也“嘣”地弹了下七海的护额：“就你长嘴了！风吹够了就回去歇着，听到没？”
七海轻快地点头答应，自来也这才转身，纵身一跃，飞快地远离了。
七海目送着他的背影，慢慢抬手捋顺自己的头发。焰色长发缠在雪白的指尖，在倾泻人间的月辉中，即便是夏夜里，那发丝也仍旧清冷起来。
——抱歉，七海……我原本不想让你看到这一幕……
——他们会在死神的腹中充满憎恨地争斗、受苦……永无解脱之日。
——我这一生里，有太多憾事……
七海把视线从自己的长发上移开。她屈起双腿，下颌搁在膝盖上，目光空空荡荡地扫过眼前的一切，投往了不知何处。
更阑眠酣的世界是如此寂静，唯余生生不息的、如雨般的蝉鸣。
她静静地坐着，听着，看着，直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百无聊赖地侧头瞥了一眼，却看见一只庞大的、深棕近黑的忍犬。
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七海怔了怔。
“……布鲁？”
左前臂绑着木叶护额的大型犬温驯地低吠一声。
少女的眉目不知不觉间软软地舒展开来。
当然是布鲁，是在她还是个小姑娘时便总是陪伴她的大狗狗，是她哥哥手下.体格最大、却又唯一不会说话的忍犬。
布鲁走过来，伸出舌头舔舔七海的面颊，便偎依在她的身边蜷起身体，安静地趴下了。
她已经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被布鲁宽大的舌头舔一个跟头，然后害它挨帕克的骂；但她仍同小时候一样，靠在布鲁身上时，会完全被对方的影子环绕，温暖的体温和平稳的搏动传过来，让人的心脏都仿佛有了着落。
她侧过身，完全地抱紧布鲁：“谢谢你，布鲁。”
谢谢你，哥哥……
她并不难过。她应当是不难过的……
只是，稍微，有一点想哭。
只是有一点、但能够忍住的，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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