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5 章
徐徐的药香味带着些许苦味，混杂着血腥和室内熏香的香味。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灵魂变得充实起来的感觉，让我重新获得了五感之中的嗅觉。
我终于能感受到林殊身边的那一丝人烟味了，若非如此，恐怕我有时都会忘记，那并不是一个全身裹上了绷带的人，而是我的同类。
现在少帅却说他听到了我的笛声，一时间我的心里竟然不是高兴，而是恐慌。
儿时的我，曾经见到路边的姥姥吓唬着她乱说话的孙子，说只有快死的人才能看到鬼魂，听到鬼的话。如果再乱说话，可是会被恶鬼抓走的哦。
孩子相信了，被吓得哇哇大哭。我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做出过什么反应，但是到了现在却还能破碎的记忆中，想起这个片段，想必一定是记忆深刻的。
这样想着我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我的内心交错矛盾着，既希望林殊能看到我的存在，却又害怕他到我的存在。
“咳咳咳...”哼着那首无名笛曲曲调的林殊，突然重重的咳嗽了起来。在门前屏风出踟蹰不前的我，骤然间动作一顿。
紧接着听到的是蔺晨的责备声，“哎呀，你的嗓子才刚刚好！怎么可以用来哼曲子呢？...你要是喜欢听曲，我下回来看你的时候，干脆带把玉笛来。我亲自吹给你听，这总好了吧？躺下，躺下。”
还是那啰啰嗦嗦的语气，本该是军中人最不耐烦的类型，但在着蜗居了三个月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少帅和我都已经适应了这个调调。
舒了口气，我还是小心翼翼的绕过屏风飘了进去。没有穿墙而过，至少这样就算少帅看到了我，也不会一下就被吓一大跳吧。
雅致恬淡的摆饰，几株绿叶与书架上竹简和书卷相映成趣，蔺晨仍然是一身白衣披发立于林殊的床前。床头是一盆上等的银丝碳，屋子正中央摆着一个香炉，再配上壁上的两幅书画，寥寥几件物事，再就没了。
我晃悠悠的飘到了少帅的床尾，往床上看去。少帅今天仍是全身绑着刚换上的新绷带，倚靠着床头坐着，腰下垫了一床棉被，身上还盖着一床。
他的手里抱着一个手炉，一手虚握着手炉架在腿上，一手衔着衣袖虚掩口鼻。刚刚经历了剧烈的咳嗽，让他的背仍然躬着发丝有些凌乱，但身上的单衣仍然被掩得结结实实的。
我注意到少帅的床头边还放着一打白纸黑字的信件，没有寄信人的名字，也没有收信者的姓名。
一张摊开的信纸上，写着：原二品户部尚书商弘和，因欺君犯上被贬去官职，现户部尚书由太子一派楼之敬担任。
原吏部尚书阎玉石，因欺君犯上被贬去官职，现吏部尚书为誉王一派何敬中担任。礼部尚书陈元直归顺太子一派，皇上赐字谢玉护国柱石四字...
字字句句映入我的眼里，就好像一道道铁烙的痕迹，刺眼得让人恶心。我突然觉得恶从心头起，恨不得就这样飞过千里，回到金陵化作厉鬼，让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全部死在我的刀下。
早以为遗落在战场不知何方的赤焰军刀，突然就这么出现在我的手上。在窗外阳光透过窗纸落下来的地方，反射着寒光。
“那是...”一个干哑虚弱的声音，骤然开口。
我吓了一跳，连忙抬眼朝林殊看去。只见他睁大了眼睛望着我的方向，我被吓得通体透凉。因为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刚才的我的表情多么的丑恶，就好像地狱十八层的厉鬼一般。
我闪烁着眼神回望过去，慢慢的却松了口气。因为少帅的眼神虽然是看着这边，却没有焦距，仿佛在看的是一片云，或是一股烟。
“怎么了？”蔺晨因为林殊的动作，也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不，没什么...”少帅却突然垂下了头，低笑了一下摇头道。“刚才我眼花了罢了...”
我的手微微颤抖，再轻轻一松，那把反射着阳光的军刀离了我的手朝下落去。一下落在地上没了下去，就好像铁沉入水一般，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把赤焰军刀变成了我的一部分，今天因为我的杀意从生，而现出形来。我逐渐知道了，只要我想那么我转眼就可以变身能轻易杀人夺命的厉鬼。
可是少帅的存在，却让我放不下心来去报仇。
我总觉得我得看着他好好地才行，而如果他也死了，那我心中那个可以恶鬼的封印，便再也不再了。
先便宜那些人一段时间吧。如果鬼可以一直存在，那么我又何必急着为了报仇，而牺牲了和还活着少帅呆在一起的时间呢？
我又重新恢复了一身青衣的模样，乖乖坐在林殊床尾，看着他和蔺晨讨论着如今朝局。明明那些信件字字句句，都能让人心闷，可少帅却表现得和平时一般无二。
他用平淡的语气计算着朝廷现状，像描述将棋棋盘上的车炮马卒一样，念着这些人臣的名字。我看得入神了起来，双手支着下巴看着少帅绷带下开开合合的嘴。
“明日...就按照这个方法测试他们的忠诚吧...”最后的结尾，林殊顿了顿便果决的对蔺晨说道。“让人装作不经意的告诉他们，向朝廷告密了祁王旧人和赤焰幸存将领存在的人，可以获得皇上赦免并归家...”
我听到这句，突然觉得心下一凉，想起来那个庭院中日日赋予我力量的怨恨和绝望。这一朝下来，又有多少个我的同袍能留下来？
没有人会不想念他们的家人，三个月的避世躲藏，对家人孩子的生死不知。以亲测义，人心的衡量和取舍，少帅已经愿意走出这一步了么？
“愿意留下的人，按照之前的计划，将他们送往江左廊州。”少帅闭着眼睛说着，表情没有丝毫改变，语气也没有一丝颤抖。“不愿意留下的人，在他们从琅琊阁下山后，就直接杀了吧。”
但他虚握着手炉取暖的双手，却开始了颤抖。他顿了顿说道：“卫峥还活着的消息，不能透露出去。”
“好，”蔺晨也不再嬉皮笑脸，而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其他我从金陵救下的人，也已经送到廊州了。按照你说的，我会让他们以廊州起家，再以吞并之势连绵江左十二州各大帮派。”
“还有，我还需要知道其他各国皇室之间的势力角逐。”林殊睁开了眼看向蔺晨，“既然我要以一个可谋天下的谋士身份回去，那么我就要他们以宴请上宾的姿态邀我回去。”
“礼贤下士都不够么？”蔺晨叹了口气说道。
“你认为太子那样的人，是可以礼贤下士的吗？”林殊的眉眼间带着冷冽和不屑，这让他多少有了些生气。“只有让他们觉得我是有价值的，我才有了那一分筹码。”
我捧着下巴看着少帅的表情，虽然蒙在绷带之下却也能从眼神里看出他的态度。可就是这份肆意谈笑的举动，以后也要不见了吧。
不过短短三月，那种常年征战沙场的戾气已经被林殊藏了起来。藏得深深的进了骨头里，就好像整个人随着削骨剥皮，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
“好...”蔺晨又叹了口气应声道，“既然我答应了帮你赢这一场不可能的戏，那么我就会倾尽全力。”
“谢谢...”少帅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触动，他的手指轻轻描勒着手炉上雕刻的纹路，低声道出他的谢意。“我知道阁主并不赞成我的复仇，可我总得需要什么目标让我活下去。”
“而我既然选择了活下来，就不会苟活于世。”林殊平淡的语气了带着深深杀意和怨恨，“赤焰军七万同袍将士的仇，祁王哥哥的仇，我林家的家仇，我都会一一还给那个皇上！”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_(:з」∠)_努力码字，报效祖国。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