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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松匣子
“卞陆良,陆良……醒醒…”
我好像躺在一片白云上,大雾缭绕,远处有什么人在叫我的名字。
“陆良,陆良?”好像是我妈的声音,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醒醒!”我妈的声音怎么又粗又低?奇怪。
“咳咳咳……”
卫蒙!我听见那个熟悉的咳嗽声瞬间坐起来。
“卫蒙你没事吧!”我赶紧爬到他身边。
“我才要问你呢,怎么又睡那么久,你没事吧?脑袋都要塞坑里了,不会是挖水管挖傻了吧?”卫蒙一脸担心,抬起手要摸我的额头。
“我没事。”我拍下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我睡了很久吗?”
“又快到中午了……”卫蒙一脸无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睡。”
我竟然又睡了这么久,却一点精神放松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很累肌肉很酸,我也很纳闷。
“昨晚蛇来了都叫不醒的人好意思说我吗?”我打趣卫蒙。
卫蒙一听见有蛇,脸刷的白了,马上就要跳起来:
“我的妈!什么蛇!在哪里……”
哈,这么怕蛇,没打到也好,估计剖下来也不敢吃。
“被我捉住了,今天给你加餐啊,蛇肉可以生吃的,你看过荒野求生吗?剖开皮肉质挺鲜美的。”我一本正经地指着不远处一块泥砖,那边黑乎乎的,看起来好像真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卧槽!我不要!别给我!我不吃!”卫蒙反应特别激烈,像个发现自己马上要被逮去宰了的大黑猪:“我怕蛇!快弄走!啊!快快快快!”要是能动的话,他这会儿肯定窜得老高,我都有点摁不住他,只好老实交代:
“骗你的,没有。”
“……”
因为蛇的事卫蒙在一边生闷气,不肯说话了。
我静下来仔细回忆了昨晚上的事,那蛇真的是假的么?吐信声我绝对没听错。可是那个白衣服的影子呢?难道也是真的?这也太恐怖了。
我听说过特殊磁场、灵魂暂留实验什么的,虽然不能完全否定,但多年的科学教育让我始终相信低速运动下的万有引力、高速运动下宇宙射来的粒子碰撞产生压力、130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等等理论。
我是一个由衷热爱科学的文科生。虽然懂的有限,但我从来没有放弃理解物理学家眼中的宇宙和世界。我觉得那种神奇和宏大的理性世界构造是真正值得人类探索的,是指引人类文明的前进的动力。即使泱泱中华上下几千年都没间断过封建迷信活动,我仍从不参与。
昨天晚上那个白袍人影,我认为是幻觉或臆想的可能最大,但总觉得莫名的心慌。
对了,那个影子最后跟我说什么匣子、药……
砖头!只要看看坑里是不是真有那样的砖头就行了!
我抄起家伙,来到坑边,对着里面看了又看,除了泥还是泥。我用木棍拨弄了一阵,并没有发现什么砖头,看来真的是幻觉。
干坐着呆了一会儿,想到昨天卫蒙谈论“互相换着喝尿吧”的模样,我心里郁闷极了,再找不到水估计他就要实施了。算了,我现在实在不想继续考虑要不要喝尿的事情,能拖一时算一时。此时应该继续建设挖水管的伟大事业,万一真的挖到了呢?也不是没有可能。
挖泥坑实在是个很累人的活计,怪不得农民和建筑工人不管多大年纪都能有一身晃眼的腱子肉。那种强壮厚实的肩膀臂弯可不是机械地练肌肉块吃蛋白粉能比的。这样下去说不定出去之前我就能赶超卫蒙的身材了,想想还是挺不错的。
“还在挖水管呢?省点儿力气吧,汗水流多了更缺水,干呆着还能储点儿。”卫蒙生闷气的时间果然很有限度,安静了这么一会儿就忍不住了。
“我不信地下什么都没有。”我就跟这个土坑杠上了,除了一时硬气,其实也是没别的路了,周围塑料袋都找不着一个,连露水都没法接。而且昨天信誓旦旦大番推理说这底下有水管的就是我,难道我挖了那么久睡一觉起来就随随便便放弃了吗?肯定会被卫蒙拿来当笑料的,太丢脸了。
“好吧,万一挖到宝了见者有份啊。别闪着腰,等会儿记得给我挖点麦冬根,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差不多才会被饿死。”
卫蒙对麦冬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那个玩意儿真的又苦又涩,非常难吃,不过好歹有点水分、纤维,也比糖果之类的多了点饱腹感。
其实那个东西吃与不吃并没有太大区别,穷骗不了人,饿骗不了胃。
昨天用来挖坑的那个长条石块太沉了,表面又糙,磨得我手都掉了一层皮,红了一片还渗出了点血。今天看到被我扔在一边的半块烂椅子,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我决定放弃手上的工具,先用椅子腿把坑里的泥戳散,再用烂椅背那个木板把土舀出来。
“嘿!”使劲一戳,木棍碰着了什么硬东西,好像是铁!水管接头吗?
我赶紧播开土直接上手翻找。
“有东西!”我抠着了一个很硬的东西,摸起来还有花纹。可是挖出周围的泥之后,我瞬间傻眼了。
是个匣子。
怎么会是匣子?是那个“匣子”吗?
这个匣子差不多手掌大小,红褐色,看起来是木质的,上有波浪状的年轮纹理。匣子顶部雕有图案,应该是山巅一颗云松、旁边一大片瀑布飞落。这个长方形匣子四角有棱,做工很精致,怎么看都应该是个老物件了——人油脂在它表面度了一层膜,莹润的光滑,是被人当宝贝把玩才会有的特殊质感,大概就像搓了几十年的文玩核桃那种寂寂然的光泽。
这个匣子特别硬,摸起来跟铁似的,还特别沉,拿在手里起码有十来斤。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那么重。
“卧槽陆陆你真挖到宝了!文物吗?”卫蒙躺着没法动,只好使劲抬下巴往我手上看。
“这尼玛装的传国玉玺?”接过匣子,卫蒙也非常吃惊。
“怎么打开?”他把匣子颠来倒去,怎么也没弄开也没发现锁扣。
这就是昨晚那白袍人影口中的“匣子”吗?我现在已经不觉得震惊了,我感觉太惊悚。
之前看到心理学书籍说恐怖的事最好多跟身边的人分享,这能淡化你的心里阴影,减轻你的心里负担。之所以人在遇到困难和烦心事的时候需要倾诉,大致也是同一个原因。恐怖和诡异的氛围最容易在小范围凝聚,但如果知道的人太多,我们就会有一种类似于“法不责众”的侥幸了。
于是我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仔仔细细都跟卫蒙说了一遍。
听完过后,卫蒙的表情很奇怪,他看起来不仅不害怕,眼里还闪着兴奋激动的光,但又似乎在尽力克制面部表情。估计是觉得情绪大起大落不利于“储能储水”吧。
等了半天,卫蒙终于说了一句话:
“陆陆,我们肯定碰到狐仙黄大仙或者隐士仙人了。”
“……”
这个论断实在是高,我简直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儿,我伸出手:“先看看里面有什么吧。”
接过匣子,我仔细研究起来。这匣子中间似乎有几条交错的接口,但怎么也掰不开,太硬了撬也撬不动,也不能拧不能抠,滑不溜手的,又特别沉,弄得我满头大汗。
“不会是骨灰盒吧……”卫蒙幽幽地冒了句。
听他这么说我吓了一跳,手上没拿稳,匣子“啪”一声掉在地上。
“完蛋了这下,陆陆你把文物给摔了……”卫蒙伸长脑袋来看。
我赶紧检查匣子,它好像被摔松了,裂了个口子。妈的,这匣子这成色品相,搞不好真是个文物,这下我说不定刚从这逼仄角落爬出去就可以收拾收拾直接准备蹲监狱了。要不然还是赶紧把它埋回去吧……
“咔”
我刚准备拿起它,匣子直接打开了。
完好无损地直接从中间打开了。
我和卫蒙相顾无言,一阵静默。
“原来是直接摔开啊,哈,匣子做那么精致一般人肯定想不到用这种方法打开,还真是匠心独具哈哈哈哈。”卫蒙的干笑着。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能看见匣子里面的东西了。是一个金线绣的锦袋,里面装着麦丽素似的一堆丸子,个头比麦丽素小上一半。那丸子捏起来挺紧实的,表面有点磨砂感,每一颗上面都刻着个小字,是篆体的“昌”。
“嘿,藏这么隐秘就藏了些麦丽素?亏得我们小陆良没日没夜地挖。”卫蒙用手指夹起一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也不知道过期了没。”
我也拎起一颗仔细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可能在匣子里放太久了,还有点木头的味道。至于什么成分,我闻不出来。我根本就不认识几种中药,只能分辨个苦蒿、艾草什么的,喝就喝得出个胖大海。
“有张纸。”锦袋底下有张不知什么质地的纸,摸起来非常柔软细腻。
“可别是人皮纸哦。”卫蒙一边把玩药丸一边说到。手感真是比最细腻的小羊皮还嫩,说不定真是人皮!我展开它的时候手有点发抖。
我狠掐了自己一把,想我这两天干的事儿一件比一件怂,难不成真成个懦夫小白脸了?这就是张人皮又能怎样,我他妈全身上下哪里没有人皮?还能怕它不成!
“上面写着小篆。”
“不认识,快给念念。”卫蒙一脸期待地等着。
其实我也就是练毛笔字的时候写过一些,让我读这么一篇不长不短的小纂,还真是挺有难度的。不过千古汉字是一家,象形文字嘛,读不了读半边,不认识可以猜,猜不出还能蒙,蒙不了还能跳过。
“那我念了,遇到不认识的就不过了啊。”我清了清嗓子,读到:
“辟谷长命丹,白XX、X甘草、XX、各四两,川X、干X各二两,白面六斤炒X,共为X末,用X麻X二斤X去XX,XX,入前、药面XX为丸(如不成,可入XX)如X子大。XX每日三丸,三日后每日X一丸,X水三口即X日不饥不渴。欲X,食XX一个X思XX。”
“念完了。”我看了一眼茫然的卫蒙,清咳一声,有点臊——学艺不精似乎也很难掩饰。
“恩,念得好、念得好。”卫蒙故作镇静点点头:“那个,我听出来了,是高人给我们留的信吗?说我们骨骼惊奇所以赐给我们武功秘籍和突破用的仙丹?”我不得不承认他看的书一定比我丰富比我多。
“恩,写的是一个丹药的制作方法和用量用法,大概是前三天一天三颗,然后每天一颗,吃了不渴不饿之类的意思。”
我仔细数了数锦袋里的药丸,总共三十四颗。
卫蒙闻言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真的?就是这个丸子吗?”拿起手里的药丸看了又看。
“大概是吧,如果真有这纸上写的作用、并且没有过期变质的话,三十四颗,够我们两个人活十一天了。”
得出这个结论,我和卫蒙都愣住了,这哪里是天上掉馅饼,这简直是天上掉了两条命!
之前我们两个都表现得挺镇定,好像等待救援的时间不会很长,逃出生天只需要耐心等着就够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活下去的可能性多么渺茫,尤其是卫蒙,伤得厉害,没水没药没食物,底子再好也只是个少年,几乎很难熬下去。
我本来想如果实在不行了我就先死,这样卫蒙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反正从喝尿到吃同伴尸首也不过是做一次心理建设和多做几次心里建设的区别,照他的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咬咬牙也就咽下去了。
这个匣子和药丸的出现,突然就告诉我,大家很可能都会活下去。惊喜太大,简直不敢相信。
我又重新拿起字条看了几遍,卫蒙也顾不得肋骨疼,抓起药丸数了又数。
“……三十、三一,三二、三三、三十四。”
卫蒙两眼发光地看着我:
“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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