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樱枫][枫岫/拂樱]飞雪回廊

作者:金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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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不梦


      南国娇暖,风物寿长。
      初秋有气无力地半倚妆奁,青翠沃洲,藤萝满枝,离那枫红冠盖满京华的曜目之际,却是始终遥不见期。依照枫岫的说法,这南国的另一番风情万种也是当之无愧。
      拂樱负手立在新宅的后院里,望着满院的凉暑晻冉褪去,暗道枫岫纵然在天都混了个一事无成的下场,对这崎岖的世道倒是越发的委蛇起来,只不知是当真虚怀若谷,还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拂樱斋俶成在即,筑室不及七间,园舍不过五亩,难言广夏细旃,在这僻峤的镇乡到也称得上是精巧别致。
      “公子,这几株樱花树要栽在何处?”
      小园新种红樱树,更添园主雅意,请来的花匠不敢私自揣度雇主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向他询问。
      拂樱手指亭西,花圃里樱树艾叶参差而现,也是应了西边栽花草大吉的讲究。若是枫岫在旁倒是可以借此向他夸耀,问问这花间亭庭外花又当不当得他心里的诗情画意。
      当年相遇琼宇花会,他二人一个敬枫叶的驰目肃杀,一个慕樱花的艳丽烂漫,多番品茗畅谈,如此一来二去,虽是不分轩轾,却也成了挚交。春秋十八载,盈盈一水间,再见时白云苍狗,少年人霜华染鬓,只不知如今的枫岫还有没有当日的书生意气,与他一争高低。

      从自家园子里出来,他例常去采参客手里拾摭金秋深山上的新参,留了钱两又预付了下一批货物的订金,无他事便回了寒光一舍。舍内静谧无声,书房与正堂并皆空荡着,他只道枫岫外出未归,踏脚入了客舍里间,一抬眼便瞥见对方赤着上身坐在桌边,面色煞白,却又若无其事地朝他点了点头,“好友,你回来了。”

      “你怎会........”对方肩头的殷红触目惊心,他将后半句话嗢咽回了腹中,转身去壁柜里翻药箱和空置的白布,又现烧了盆热水,即速地挽上袖子擦拭起伤口来。
      为了掩人耳目故而先回来了客房,却不曾料到拂樱竟主动为自己恓恓惶惶地奔走,枫岫心中五味杂陈,碍着面子又不言不语地闷声儿耷拉着头。
      深入浅出的三道十寸余长的刀痕,卷着皮扦着肉,工整有序,着实是受过严苛训练的好刀法。拂樱凝视了半晌,掂量着瓶中的药粉,攒眉说道,“止血药的剂量怕是不够,你等我上街买来。”
      枫岫一把将他的袖子拽住,撑着力气强作辗然道,“这种小伤就不必费心了,包扎一下就好。”
      说的也是,总归是死不了人。拂樱于心里附和着,一边抻了白布作三角形裹上伤口,分别于肩部前后各自打了个结,手法虽利落却也古怪。
      枫岫奇道,“这些年你不止见多识广,还略通岐黄。”
      “这可是误会,”拂樱滞手在半空,笑道,“我曾摔伤过,被一个西洋医生救了,这包扎术便是他教我的。”
      不懂对方做何打算,更不清楚这伤势的来龙去脉,他对枫岫的虚虚奄奄却如指诸掌,凭靠着自己那粗浅的医术,倒也治了个七八成。

      日暮凉风起,他将枫岫扶到了内室的床上,塞着锦被的边角拢了个严密,见对方灰败无光的脸上融融地生了温润,颔首道,“我便跟他们讲你留宿我这里,只道是你喝多了。”
      枫岫眯着眼靠着垫子,扯了扯嘴角,“如此,委屈好友了。”
      “反正这是你家,”拂樱搦起桌边的血袍,走到门边寒声道,“这衣服我只得给你烧了,你休想让我来洗。”
      薄光淋漓地泱着他,不似妖不似仙,只似那树间陬隅中恍如隔世的粉红身影,虚虚茫茫的一团飘渺,却独独在此刻合了个真实。
      想挚意地道一声“多谢好友”,哪怕是“辛苦好友”,枫岫埋在被中张了张口,终是矇瞳地,被扑面而来的阒暗盖了个淹淹沉沉。

      他自梦里惊醒之时,不觉窗外的夜漏滴了几道,却知晓约莫已近子夜,银烛晦暗,影影绰绰地散了半室的柔丽。伤痛处滋蔓着刀气刻下的闷涩,他挣扎着支起身子,伸手去够拂樱放置床尾的崭新里衣。
      “你倒是比我想的坚韧,”听见屋中动静,拂樱自外间走了进,手里端着一只瓷碗,“我以为你做了十八年官,早已养尊处优,此番必定会睡个三天三夜。”
      咬牙压下牵着伤口的嘶痛,枫岫将衣带随手一挽,不理会他的奚落,反口问他,“这碗里又是什么?”
      “当归和人参,补血又补气,”拂樱伏首凑近闻了一闻,药香沾了发鬓,半是得意地扬了眉,“你有口福,这是我今日新从采参客手中得来的。”
      他虽夸夸其谈地邀功,枫岫却是听得心惊,打心眼儿里想离这碗补汤越远越好,却又怕落他口实,再被扣上一个“不知好人心”的帽子,遂然只得闭着眼囫囵到肚子里。

      拂樱对他的做小伏低喜闻乐见,欣喜自己也不亏得伺候了这半天,边盯着他喝药边盘问他,“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因何受伤?”
      “也并非什么要紧事,”枫岫抿了唇角,沉凝道,“不过是我故乡的人来找我罢了。”
      “你故乡的人?”拂樱将信将疑,递了张锦帕给他,“找你又为何要伤你?这般狠毒的刀式,莫非你的故乡是土匪窝么?”
      “哈哈哈哈,”枫岫搦着帕子拭过嘴角,低声佐附着浅笑,点点药渍在白缎子上如松枝般浮散着,“说得好,可我倒真宁愿那里是土匪窝。”
      他三句回答里近有大半是点到为止,关于天都是如此,关于故乡亦不例外,分明是欲盖弥彰。拂樱知他故弄玄虚惯了,走到了桌边坐下,颙望着银烛映着翠眉,怊怊地出了神。

      枫岫见他双瞳剪水,反常地神游太虚上了九重天,不禁脱口而出,“拂樱,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故土?”
      “我的故乡?”拂樱落眸,烛尖骤然淹没匿而不见,若有所思道,“穷乡僻壤而已,不值得一提。”
      两人年岁相当,意气相投,谈风月话古今,唯独在彼此出身上的缄默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交友贵在交心,天涯即是比邻,这般互相提防着竟也难能可贵地成了至交。
      枫岫于这二十年间饱阅炎凉,见过太多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乱世人,此时看他欲言又止,暗暗猜测又是“故乡萧疏不堪说”,怕是勾起他的伤心事了,便也不忍心迭连续问,柔声安慰他道,“你我既是同在异乡为异客,不妨就将此处当作故乡。”
      “你与我相识于此,与此地甚是有缘,”拂樱莞尔一笑,抚掌赞同,“若论故土,此处该当如是。”

      子夜的钟漏沉沉更迭,紧催着霜气都浓重了几层。
      拂樱照顾了他整晚已然耐不住困乏,自顾自地在外间打了个地铺便凑合着和衣而眠,其他事只待次日再从长计议。
      枫岫这才腾出了心思忖度起白日的事情来,一会是那商贩口中的“时局越来越乱”,一会又是那黄衣的异族男子胡乱着挥刀劈砍,脑海中浑浊氤氲,沓乱纷杂,只得慨叹江湖迥且深,不想拂樱口口声声谕说他难得抽身,今日既成了语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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