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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音
那汤药入口虽异味涩苦,药性却是立竿见影的霸道,且亏得枫岫是习武的身子,根基本就雄厚,非寻常书生堪比,不过区区五日,双肩自如,气力饱满,便是在那红叶满川中轻身舞一套掌法也是绰绰有余。纵然二人心知肚明,他却更是得了恰如其分的托辞,把自己关在寒瑟山房内,不时摇着扇子望月兴叹着。
“你既已伤好,又有何愁?”拂樱腹诽他表面清静寡欲,实则逭逃无为,“你终日躲在这,任谁也找不到你。”
“苍烟踏破鞋无迹,明月桃来杖有心。”指下带着旃檀微风,翩翩渺渺地镌了一页的风雨,枫岫提腕,醉拈枯笔墨淋浪。
“有心人行事自成章法,所以你待如何?”拂樱闻音知雅,一心挑他的刺,“难不成要再搬离这里么?”
“好友一语中的,”枫岫回腕,倏地一撂笔杆,面前纸上红树黄茅,正是仿自唐寅的“山居客至图”。
手指擦过那片瓦古墙,拂过山犬吠着的矮篱笆,枫岫目光阴暎,“‘篱’喻‘离’一字,看来此事唯有这般可解。”
“依你之言,那犬莫不是喻了‘狗急了跳墙’?”拂樱捏紧了拳头,气他满口皆诳语,一句“神棍”临到嘴边,闻满舍墨香惺忪,看他怡然自得地津津乐道,顿了一顿,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盏茶过后,突有家仆来报,有个外乡模样的人自称是枫岫的同乡,不远千里而来,请求一见。
“果然是避之不及,”拂樱正攥着茶碗往口里猛灌,听闻来者,咳得涕泪横流,捂着嘴斥笑道,“我看你又要往哪里躲?我还是先去替你备一只棺材吧!”
枫岫苦笑着看他有意避开而拂袖离去,冲着家仆略一点头,示意他将那人带来寒瑟山房。
五日前的黄衫青年自日头下昂首阔步地走过,鬓间的丝丝翎羽明丽琦霞,亮珵珵地刺眼。他微微环伺了一遭,缓了一缓方道,“我忘了神司娇生惯养,这些年武学必是生疏,前日是我下手失了轻重,今日撒手慈悲来向神司赔罪。”
他口口声声歉忱拳拳,又是自报名讳,言及犹是不改狷狂傲慢,殊不知有几分诚心又有几分明目张胆的挑衅。
“直述来意吧。”枫岫斜目,打量了他一眼,沉声问他,“是又要来抓我回去还是另有目的?”
撒手慈悲嘻嘻一笑,自腰后摸出一只沙漏,鎏金镶玉的琉璃瓶内粉晶堆砌,粒粒灿若桃李。
枫岫乍见心中即是憀亮,此物身属慈光法器,有千里传音之效,惟慈光上层者得享,怕是慈光之塔主事托故与他咨会。
“你有什么话,自己去问师尹。”撒手慈悲不待他膺允与否,托着沙漏底座置于桌案,兀自退至了山房外。
秋风撩了纱幔,卷起陈色的流年偷换,捎来一缕清泚的男音,正是无衣师尹借了传音之术与他邈邈而谈。
“师弟,别来无恙?或者,如今我该唤你一声‘枫岫’?”
衣带袂袂掺素手,一只红叶迤逦于指间,仓促中便要终结这场不合时宜不合时机的谈话,枫岫抬臂翻袖,掌拍桌案,却暗叹一声“罢了”,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师尹有心人行有心事,恕枫岫愚钝,我本无玄豹姿,身隐南山雾,又有何价值让师尹执着至此?”
“师弟此话太过无情,却将他人也做了无情之人,你我少年之时于秀士林研习,师兄弟的情分竟被你弃若敝屣,我当真心痛至极。”
在枫岫寥寥四十年的人生际遇里,鸿运当头也不过是辅佐罗喉建立天都的那几年,而现下在家里闲坐着都有煞星主动撞上门来,正可谓浮生若梦,梦若浮生,虚虚妄妄的一场荼蘼。
“与真心人方可谈‘情’一字,师尹何必惺惺作态。”他不加掩饰的嘲叱,自顾自地下了一剂猛药,本以为可一碱其口,那边厢的人反倒是轻笑了数声,“师弟,莫不是苦境的空气污浊不堪,怎地你说话竟颠三倒四了起来。”
“苦境即便诸多不好,比起被困在慈光之塔,却总是自由许多。”
“听你言下之意,你在苦境自是自在,只是,失去了天都的庇护,你当真自由的一世么?”
“我身无长物,两袖清风,又有何惧?”
“枫岫,苦境是非之地,不宜久居。”幽篁轻鸣而啖,师尹端正了颜色说道,“火宅佛狱即刻便要进军苦境,南疆便是开端。”
指间的红叶跌落,乱皱一盏水波,枫岫豁然一愣,多日前的猜测一夕便被证实,倒令他手足无措,而无衣师尹隔空传音来告知他危险在即,总不会单单只是好心。
“师尹费心为我担忧,我甚是惶恐,而我虽无济世之能,起码尚有自保之力。”
无衣师尹听他婉言拒绝,又是浑不在意地一笑,“你与撒手慈悲交手一事,我已知晓,亦知你顽固,不会再强逼于你。此番通话,一是劝你小心,二是重拾故人之情,他日得空,不妨回慈光一聚,我心甚念。”
枫岫默不作声,那边竹叶簌簌而动便再没了动静。
廊外的撒手慈悲即刻走了进,撤了沙漏回手,撂下一句“奉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转身辄步朝大门行去,行至一半处,惟见四畔溟濛,天野茫茫,浩瀚无涯,却是突地身陷异境之中。
“你竟偷袭于我?”撒手慈悲默念法诀,仍是徒劳无功地原地打着转,急声道,“这是何阵?”
“你又未有受伤,我如何是偷袭你?”枫岫的声音自阵外朗朗传来,近在咫尺,又远不可闻,“此阵乃慈光上层武学,你既有机缘得见,便算是我越矩一授,也不枉师尹命你苦境一行。”
这边拂樱当他会客事讫,不知他正为了挫对方之锐气而暗布险阵,只道两人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犹疑道,“你的那位同乡走了?”
“还在,”枫岫抿唇一笑,笑得离奇又暧昧,“一时半会是走不了。”
拂樱顾盼左右概是不见人影,心下更是困惑,“他又是来抓你回去?你家乡出事了吗?”
“拂樱啊拂樱,”枫岫只是叹气,却是叹得不甘心叹得有苦难言,“或许你说的对,我不染红尘,红尘自染人。”
他一改常性服了软,两人俱是无言,想是江湖路遥,人人终归是各有各的难言之隐。本是红尘客,何做伶仃身?有几人能故作视而不见,又有几人能花落不沾衣?。
过了半晌,拂樱忽而攥住他搁置在桌案上的右手,定定地看着他,“不管怎样,我与你既然是好朋友,自该两肋插刀,互相帮忙。”
他言辞炽烈,手心却是穿胸透骨的凉,夺人心魄的冷,和了廊风挽着秋暮,令枫岫心忪慌忙地打了个轻颤,衣袖掀翻了腕侧的杯盏,琳琳琅琅地湿了一地。
枫岫借故抽回了手,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多虑了。”
“有什么烦心的,你可以告诉我。”拂樱趁机埋怨起他,“你一贯如此,什么事情都自己来扛,当年也是留了封信就跑到了天都,你把朋友都当作什么了?”
“好友的心意,枫岫铭记,”枫岫抚平了衣袖,敛了心神,亦是应上对方幽邃的眸子,那里窅茫而冷淡,像一片废弃的沼泽,“若真的有一日不得已,只盼你我皆能全身而退。”
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只愿岁岁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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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挺喜欢拂樱的性格,表面热情和悦,本质冷而坚硬。
剧里后期是彻底恢复本性了,想不明白早期他是怎么装的,还装得很开心很自得其乐的样子,大概是真的很放松吧。
给他做了mbti的分析,应该是ISTJ型,(早期是ESTJ),严肃而坚定的社会中坚分子,果然公务员事业型男人一枚,职业性格影响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