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之]别样楼春

作者:烟雨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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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留



      下面发生的一切,对明楼来说都是快到了模糊混乱的。
      他只看到曼春突然吐出了口中的布条,随即便是银光一闪和两声枪响。孤狼向后倒下的同时,他的曼春却是身子朝前,直直从窗口摔落下来。
      明楼心胆俱碎地扑过去抱住她,颤抖着扯开绑缚她的绳索。她的头上身上全都是血,一时分不清是流出的还是溅上的。慌乱中也完全看不清楚伤在何处,严重与否。
      “曼春,曼春,曼春!”明楼的声音都变了,一迭声地呼唤着,抖得难以自持的手轻抚上她的面颊。
      汪曼春迷迷糊糊睁开眼。杂乱喧嚣的警笛声人声脚步声纷沓而来顷刻将至,昏茫的目光瞬间恢复清晰。明楼方才踢开的枪正落在几步之外,她突生一股力气,猛地翻身冲去迅速拾起,对准梁上大钟连扣扳机。
      “大哥,76号的人来了!”
      与此同时,阿诚收起步/枪跑进来扬声喊道。一扭头却正见垂死挣扎的孤狼摇摇晃晃地从阁楼上爬起,举枪向正在凝神射击的汪曼春瞄准。
      “曼春姐小心!”他大叫着拔枪射向孤狼。
      一连串的枪声中,吊钟轰然坠落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露出里面的录音机碎片和被子弹打出火星嗤嗤燃烧的磁带。
      汪曼春还未及放下空枪,肩头却突地被撞了一下。一个身躯重重地压靠上她的背,大股的热流从脖颈间直灌下来。
      惊愕回头,孤狼黑洞洞的枪口依然笔直对着自己,她的人却已身中数弹,满眼恶毒不甘地瞪着她,缓缓扑倒。
      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令汪曼春的脑中有霎那间的空白。
      一群荷枪实弹的特务冲进仓库,她全无所觉。
      “大哥!”
      阿诚狂呼着奔将过来,扶起倒在她背上的明楼,徒劳地试图阻住从他胸口狂涌而出的血流。
      “去叫救护车,快!”阿诚红着眼睛发疯般地对冲进来的众人狂吼。
      “不,不,不!”汪曼春蓦地发出一串痛极的颤音,狂乱地扑上去,伸出手却停在了半空。
      大量的失血令明楼的身体不可控制地抽搐颤抖。他费力地呼吸着,每喘一下便呛出殷红的血沫。
      淋漓的鲜血将汪曼春眼前的一切都染作绯红。她知道,这是打穿了肺——凶险无比的致命伤。
      “不,师哥,不要,别,你别,吓我。。。”瑟瑟发抖的她已经完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明楼还是清醒的,浸血的双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根本无法出声。只能轻轻勾出一道安慰的浅弧,与不断溢出的鲜血一齐凄艳艳地绽放。
      汪曼春战栗着咬牙,根本无法直视他的伤口,仅凭着多年训练的本能和阿诚一起,用手掌紧紧按压住伤处止血。
      明楼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冰冷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心脏在一阵飞速的跳动之后,无法负荷地衰竭下来。游丝般的气息越来越细弱,迫促而艰难。
      他的目光一如往昔般柔暖疼惜,静静地、无限依恋地落在她脸上。却正渐渐地、渐渐地淡去神采。
      “大哥!大哥!大哥!”
      “不要啊!师哥,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溃散飘逝的意识中反复回旋着伤心欲绝的哭喊。他拼命强撑着想让自己清醒,喉间苦苦挣扎的那一缕气丝却已续不上来,微弱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至不可察。
      那双盛着浩瀚寰宇、凝着日月星辰的眼,慢慢地失却光泽黯淡了去。终于,缓缓闭合。
      汪曼春在那一刹那平静下来,目光空洞。
      仓库里的窗,很高。从窗上投下来的阳光,依旧灿烂温暖。一地的碎片和弹壳狼藉中,成卷的磁带已被幽蓝的火苗吞噬成黑乎乎一团粘稠的泥灰。她不惜一切要毁掉的证据,如愿尽毁。
      俯下身,她凑到他耳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师哥,如果没有你,那么这一切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说完,她整个人便如被抽空一般地倒了下去。

      入夜了。
      陆军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明楼无声无息,静静地躺在一堆针管仪器的包围中。
      他刚刚捱过了又一轮凶险万分的急救。阿诚心有余悸地守在床前,捏得死紧的手心中全是冷汗。
      昏暗灯影映着那如画眉目苍茫静寂。微弱到难以察觉的气息,仿佛时时刻刻便会随风飘逝。
      “大哥,我知道,你既能撑到现在,就一定会挺过来。一定会的!”
      阿诚语气笃定,分不清是在跟他说,还是在安慰自己。说着说着,声音就哽住了。
      明楼在他心里,永远是那个砸开了门锁,在刺痛了眼的阳光中将他紧紧抱入怀中的温暖胸膛。这一生他只想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从未想过有一天大哥会怎样。他不能,也不敢想——没有了这个人的世界哪还成世界?
      汪曼春昏倒前的那句话,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思!
      他吸吸鼻子,静了片刻才缓缓续道:
      “你替曼春姐挡了子弹,那就一定要为她活下来。曼春姐的性子你可是知道的。”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停。大哥最痛恨被人威胁,可这次他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就是要赤/裸裸地威胁。
      “她为你拚死一搏毁了录音带,但她可是挨了孤狼一枪摔下楼的。她现在就在隔壁病房里,浑身是伤。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我怕她再不愿意醒过来。”
      阿诚边说边注视着那张苍白透青的脸,期待着明楼有所反应。然而,没有。他依然了无生气地一动不动,那样安静得仿佛被凝固在一片永恒的时空里。
      “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你只是没有力气回应我。”
      阿诚执拗地自顾自说下去:“大哥,你累了就歇一会儿,可是不要太久。大姐和明台那里我还瞒着呢,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想他们看见你现在的样子。等到明天藏不住了,他们脾气上来非要过来,我这个仆人可是拦不住的。大姐要是为此再迁怒到曼春姐身上,我更是劝不了。到时候天下大乱,我没本事替你收拾烂摊子!”
      他故意赌气这样说着,却再等不到大哥板着脸训他说话没规矩。他听到的,只是无比静寂中氧气瓶里的气体不断送出的轻微声响。刺痛眼的,是满满悬挂了一架子的各色血浆药瓶,大小导管。上一次大哥这样命悬一线,还是在八年前,还是为的一个人。阿诚的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落。他深知,不同的是,多年来的旧伤折磨,长期服用止疼药的损害,夜以继日的殚精竭虑,以及强自克制压抑自己的隐忍。如今的大哥,早已没有当年青春正盛未经耗损的硬朗身体了。
      “你手术之后,秋田先生给了我一件东西,一件本不该还存在的东西。”
      阿诚抹了把泪,将床头桌上的一个旧本子拿在手里。他明白秋田此举的用意。现在,能挽留住这副千疮百孔衰败残躯的,也只有靠大哥自己的心间不舍一念坚持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牺牲的日共,北野清源?这是他的遗稿,本该被销毁的。但他是秋田先生最心爱的学生,秋田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所以只将能联系到我们的最敏感的几处毁去,其它的便冒险保存了下来。”
      阿诚说到这里,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张望了下。走廊里的护士缨子小姐冲他点了点头,他便放心地回到床前,翻开本子。
      “大哥,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曼春姐在你离开的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吗?你听听北野是怎么说的。听完了你要是觉得可以再离开一次的话,就随你。”
      阿诚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纯正流利的日语轻轻地朗读起来。
      仿佛是怕明楼昏迷中听不清楚,他俯下身贴近床边,一字一字读得缓慢而清晰。每读几句,便停下来仔细观察他的反应。本子里写的东西阿诚是已经看过的。可读着读着,他还是再次被打动了。
      他细细读着曼春的八年,想的却是大哥的八年。不同于曼春的慢慢变冷,大哥永远是可以代替暖阳的那一道光辉。无论身体有多痛,内心有多苦,只要还是清醒的,大哥总是在微笑。他对依赖着他的家人笑,对学校里的学生们笑,对共同战斗的同志笑,对街头流浪的乞儿笑。那和煦温暖的笑容感染支撑着所有的人,以至于有时连他都会忽略掉,大哥每每转身后孑然失侣的荒寒背影,以及昏迷中反复叨念那个名字时再无法掩饰的刻骨思念和痛心。
      “如果你们当时能见上一面……”阿诚含泪叹息。
      他知道,那次回国虽有任务,但大哥一直都在等她。所以不顾劳顿地来回奔波,常常连夜从南京赶回上海,第二日又启程去北平。事情办完从不肯稍作休息,即刻便又要返沪,生怕错过了。没有任务的时候,除随大姐必要的应酬,大哥一直守在家里。表面上看着书,而每每电话响起都会身子一震,满怀期待地一把抓起,却从来不是那个人。及至启程那日船已开出了码头,大哥都一直站在甲板上,久久顶着冷风凭栏而立。直到对岸已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依旧默默凝视滔滔江水不肯回舱。仿佛那道倩影还会奔跑着赶来,扑进怀中甜甜地唤他一声师哥……
      大哥的身体,那时也才刚刚恢复得行动自如。此番折腾下来,当晚便又突然昏倒,高烧不退。船在海上漂了一路,大哥也昏昏沉沉地病了一路。回到巴黎又静养了好几个月才勉强复原,却从此落下了头痛的病根。
      “当时我真是恨死她了,一直恨了这么多年。”阿诚抱着本子深深吸气:“如果不是见到这个,我都想象不到她原来竟也那么苦,那么苦……”
      阿诚哽咽着轻声自语,沉浸在逝者留下的忧伤凄美的文字中。他没有发现,床上那只插满针管的手在微弱地颤动,几行晶莹的泪从紧闭的眼角淌落下来。

      汪曼春仿佛又回到了那间明亮的小教室里。
      轻盈的少女腰身,被那双熟悉有力的手臂牢牢环住。他贴在她耳边轻轻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新时代了,不要太麻烦。一个简单的仪式,然后我们就去周游世界。”
      “好。那家呢?你想要什么样的家?”
      “这没得选吧?咱们要是不住在明公馆,你大姐会伤心的。再说,你家本就很好啊!”
      “可你自己呢?你自己心里,最想要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嗯,其实我最向往那种乡村小屋。”
      “在一大片树林边上,后门出去是一个小湖。可以坐在湖边看书,钓鱼。院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还有蔬菜。门前的树下吊着一只大轮胎,给孩子们当秋千荡。还有两只大狗,金毛巡回犬。我说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
      “你小时候住的纽约近郊的房子,你跟我说过的。”
      “我说过吗?”
      “你不记得了?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温柔宠溺的声音犹在耳边,明亮的教室却切换成阴暗潮湿的地牢。熏天的恶臭和凄惨的哭号声中,她一个人慢慢步下台阶,走进76号的刑讯室。
      血迹斑斑的地板正中是一方染血的白布,白布覆盖下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忽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想要立刻转身离去,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一步步走了上去……
      周围突然变得很静很静。
      幽暗的牢房忽又变成医院雪白的四壁,却依旧恐怖阴森。
      她发觉自己就站在停尸台前,簌簌发抖。
      神志似乎游离于□□之外,她看见自己的手完全不听控制地去揭那方白布。
      然后,她便见到了那张依旧英俊,却已全无生机的脸。唇角抿起的温柔弧线,永恒地静止在那苍白如纸的睡颜。
      那一瞬,无悲无泪,无痛无惧。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整个世界刹那间分崩离析的全然的空白。

      汪曼春猛地从床上直坐起来,杏眼圆睁。
      “曼春,小春儿?”
      顺着声音来源茫然望去,没有焦距的目光渐渐聚拢,她愣了好几秒才不可置信地开口:“叶叔叔?”
      “醒了,还认得人,很好。”对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脑震荡加上极度的刺激,医生还怕你精神上会出问题。”
      “我师哥……”汪曼春蓦地回想起面粉厂那撕心裂肺的一幕,霎时惨白着脸揪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叶叔叔,明楼,他……他……”
      “他还在,你别急。”叶风安抚地环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他就在隔壁的特护病房,明诚一直守着。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慢慢休养会好的。”
      汪曼春闻言稍稍定了定神,掀开被子就要起身:“我去看看他。”
      “他还没醒呢。你这孩子!”
      知道拦不住,叶风只好扶着她站起来:“你自己也伤得不轻,小心点!”
      汪曼春一心挂念着明楼,径自腾腾地往外走。
      快到门口,她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步子回头问:“您不是应该先去南京么?过来上海,是有任务要传达?”
      “还没有具体任务。昨晚刚到南京,收到秋田急报说你和眼镜蛇同时出事。我不放心,赶过来看看。”
      汪曼春眼睛一热:“谢谢首长。”
      “叫首长也太生疏了吧。怎么,怪叶叔叔没早告诉你眼镜蛇是谁?”
      “没有啊。这是组织纪律,我懂。”
      叶风幽微叹了口气,带些歉疚道:“难为你们这么多年了,不怪叔叔就好。”
      他慈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亲切:“我小春儿眼光一流。你父母还在的话,会很高兴的。”
      汪曼春含泪点了点头。
      叶风微笑道:“不是急着要去看他吗?去吧。我也要找秋田聊几句。”
      “那您接下来,还是回南京?”汪曼春问。
      “是啊,你们没事我就安心了。你们两个可都是我党的宝贝,一定要小心保重。”
      叶风恢复了平日的严肃:“此次会议,是关于后方军用物资的问题。开完会后,我再给你们布置新的任务。”
      汪曼春不知不觉挺直腰背站成立正的军姿,端肃应道:“是。”

      汪曼春是经历过无数次枪林弹雨大风大浪的。无论实战,还是审讯室和刑场,她见识过太多的鲜血,创伤,和死亡。有敌人的,也有同志和挚友的。可即使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待到真的站在明楼的病房前,透过窗子见到那个旭日和风般的男子,单薄如影地陷在一堆毯被靠枕里,虚弱得全靠那些瓶瓶罐罐的液体注入体内维持,她的情绪还是无可控制地崩溃了。
      明楼在她心里,从来是强大到神祇一般的存在。为了保全他,她可以不惜一切牺牲。可现在偏偏是他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为的却是护她周全。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第一次,竟连她自己都毫不知情,被蒙在鼓里足足怨了他八年!
      眼前割碎了心的一瞥,勾起了无数的前情旧事。那些无人陪伴无人倾诉,伤重异乡行动受限的日子,她只稍一思及都会痛到发疯难以自持。而重见后面对她掩饰不住的怨气,他竟执意选择沉默和隐瞒,不曾为自己辩解一字。却在她每一次经历危险时,毫无例外地舍身挡上,从无一丝的犹豫和顾惜。
      汪曼春一直以来强自维持的冷静坚强彻底崩塌。心,痛到无法承受,似乎积攒了八年的脆弱都于此刻爆发。她固执地不肯接受镇定剂,逃命般躲回自己房间缩成一团,哭得昏天暗地,哭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哭得完全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最后,还是阿诚一脚踹开了门冲进去,将她拥入怀中抚慰良久才平复下来。

      重新将自己收拾一番,汪曼春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反复确定不会再次情绪失控刺激到他的时候,才终于敢踏进那间特护病房,坐到了明楼的床前。
      他依旧昏睡未醒。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脸上,映着那苍白面色几近透明。他无声无息地躺着,厚厚的被毯下完全感觉不到胸口的起伏。汪曼春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颤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直至感觉到浅弱如丝的气流一下下地拂过指间。她闭了闭眼强压下升腾的泪雾,稍稍心安。
      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安静地守在他身边,痴痴看他。
      点点闪亮的光晕在如画的容颜勾勒出一道道深刻优美的线条,却染不上半分暖色。
      汪曼春忽地心生惶恐,害怕着太阳落入黑暗,会将他一并带走。
      再一次畏畏缩缩地伸手,她小心翼翼避过那些针头滴管,轻轻摸了摸他的手。
      向来温暖的手现在却是冰冷的。她不由加重了力道,握住他的手指印在自己掌心,就像以前每一个冬日,他为她暖手所做的一样。
      然后,仿佛做梦一般,她感觉到了指尖的轻颤。
      猛然抬眸,望进那深邃无底如星如海的波光潋滟。一时间恍如隔世,无语凝咽。
      “师哥,你醒了。”仿佛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口。
      淡淡的陈述语气,掩饰去所有的痛彻心扉惊恐惶然。她努力微笑,却还是有一行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你……没事吗?”
      他吃力地移动视线,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审视一番,犹自不放心地挣扎着问。喘息渐急,低弱的气声几不可闻。
      “我没事,都是轻伤。”
      汪曼春立刻伸指压住他的唇,拼命克制着汹涌的泪意:“你不要说话,慢慢吸气。”
      方才秋田和心肺专科的医生来做例行检查,已经向她说明了他伤势的具体细节。虽已平安度过最凶险的一夜,但她知道,如此严重的肺功能受损,他现在每一下呼吸都是煎熬。更不用说艰难吐字需要花费多大力气,忍受多少痛苦,却还是一定要问清楚她有没有事。
      他确已无力再出声,只凝神看她忍泪含笑的楚楚情态,眼中的疼惜温柔弥漫成一片醉人的湖光。
      四目相对,视线胶着。明楼轻轻抿唇,徐徐漾出一抹淡静安抚的浅笑。
      那一瞬,光影浮动,他眼中的熠熠流彩令艳阳都不再耀目。春回大地,所有的花都开了,素白病房里荡起七彩的虹光。
      汪曼春的心在那刹那莫名安定。樱瓣轻勾,还他以巧笑嫣然。

      明镜是在快下班时随朱徽茵陪着来到陆军医院的,距离明楼受伤整整二十四小时。
      即使电话中一再强调明楼已经脱离了危险,当两个女人从车上下来时,候在医院门口的阿诚见到她们惨白如魅的面色和红肿的眼圈,心中还是抖了几抖,连忙迎上去唤:
      “大姐!”
      “他在哪?醒了没有?情况怎么样了?”
      明镜仿佛溺水的人抓稻草一般地拉住他,一连串地紧张发问。
      朱徽茵也在明镜身后泪眼盈盈地望着阿诚,神色惶急地等待他的答复。
      “大姐您别担心,大哥已经醒了,没有生命危险。”
      阿诚连忙安慰道:“刚才藤田芳政在这里,还有周佛海他们一堆子人接连地来探望。我只好等他们都走干净了,这才请您过来。”
      “快带我去!”明镜急切地吩咐。
      “是,我带您去。不过您要冷静一下。大哥现在非常虚弱,您注意千万别刺激他,不能让他太激动了。”
      “好,好,这我当然知道。不能哭不能叫,对不对?”
      明镜说着,便风风火火自顾自地往医院里走。却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被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吸引得停步。惊诧回头,似悲似喜,神色刹那恍惚。
      阿诚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那个戴着礼帽的高高瘦瘦的背影,已经淹没在人流之中。
      “大姐,怎么了?”
      阿诚问,总觉得那个影子似曾相识。
      “没什么。好像……见到故人。”明镜依然怔怔地,喃喃答道。
      阿诚脑中浮起一个个问号,却忍住没接着追问。
      明镜突然间回过神来,仿佛从一个悠长的梦境醒转。她掩饰地清咳一声,拽着阿诚道:
      “啊,好了,我们去看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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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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