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渣系统

　　安婉的手收了收，反手想要抱住他，却被身上的棉被严严实实地阻隔了，满怀都是棉被的触感。

　　“这是你说的，我相信你。”她低声道，“你永远都不会背弃我的，就算我做出了不让你满意的事，对么？”

　　她说着对么，似乎是在问。眼睛里却是满的即将溢出的不容抗拒，不容逃脱。

　　甲七把她按回去，依旧用手拍着她的背，自然而然地回答道：“当然，你是我的宿主。”

　　过了一会儿，他又纠结着小声道，“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做那些不好的事。”

　　安婉困倦疲惫，又心神放松，已经有了睡意，却被他这一句话说的清醒了起来。她眼眸半闭，声音里辨不出喜怒，对甲七道：“可我要是一直做呢。”

　　甲七颇为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最终陪你一起被销毁吧。”
　　“系统的宿主不会是人渣，要是真的一直这样下去，我与你都将不复存在。”

　　安婉沉声道，“我问的是你，我要是一直做你不喜欢不满意的事，你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我。”

　　甲七呆了一呆，半天才迟疑道：“我……我不确定。如果……如果真有那一天，没有疏导好你是我的错，我愿意和你一起清零。”

　　安婉沉默，而后闭上眼睛，“不会的。”

　　甲七听到耳边似乎有安婉的叹息声响起，却又不十分确定。安婉已经窝回了被子里，她的声音低低传来。“你既然不喜欢，我不再做就是，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说完便不再说话，蜷在棉被中睡了。甲七一下下地拍着她的后背，一时间这浓重的夜色下似乎只剩下了微弱的拍打声。

　　安婉渐渐睡沉，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翻动了一下身子。甲七帮她掖了掖被子，收回手坐起身来。

　　他凭借薄薄月色走到安置那对夫妇的床前，拿起了那个装着金锞子的锦袋，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自他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有了对错观念。身为系统，他能知对错判是非，然而化身为人后，却有什么不同了。

　　安婉夜闯民宅当然是错，就算情况紧急也无法改变这是恶行的事实。若他还是系统，即便知晓事急从权，也一定会好好同安婉讲一讲星空法的各种条例，以免她不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最后小恶变大。

　　然而方才望着安婉，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甲七仔细回想了很久，觉得那时那种情绪大概是不忍，却又不完全相似。究竟是什么，他竟找不出一点头绪来。

　　系统务必听从宿主指令，甲七不化成实体的时候，那时候他会选择听从宿主，但也一定会同宿主提出不满提出期望。然而如今他却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行止已经是纵容了。

　　甲七不知所措。

　　他知道如何去做一个系统，却不知应当如何做人。

　　将锦袋放到夫妇身边，他重新做回到安婉身边，对着沉睡的宿主，陷入了不尽的迷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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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婉对此毫无所觉。

　　她信任甲七绝非作假，此时已经陷入久违的沉眠之中，又如何能知道甲七的一番动作。

　　在山林中她就没有放心地入睡过，在王府的状况也算不上好，是硬生生吃药吃昏过去的。这一觉直接从夜半直睡到了第二天正中午，满屋人她是最后一个醒的。

　　那对夫妇依旧在床上，虽被绑着，却并不显得十分恐惧。安婉问了甲七一句，知道他已经好好地和人家谈过，将人说通了。

　　桌上摆着一个食盒，是甲七给她留的早餐，安婉拿出来，直接当做中饭吃了。

　　“这饭菜……”安婉吞咽下口中的米饭，问甲七道：“哪里来的？”

　　食盒中的菜色算不上顶好，叫她说就是普通水准。然而在这个时代，农户看天吃饭，一年到头的目标也许只是填饱肚子，过年的时候才能见一点荤腥。用以调味的盐还分各种等级，这对夫妇家里条件还算好，但也绝对不到能吃得上毫无异味的精盐的地步。

　　她一开始没多想，现在才回过味来，不免疑惑饭菜的来处。

　　甲七轻声道：“我用的他们家里的食材，好吃吗？”

　　“食盐？”

　　“我提纯了。”甲七说的平常，好像在说哦，我蒸米饭的时候多加了点水。

　　安婉：……

　　这种似乎满身槽点又似乎无槽可吐的感觉。

　　甲七依然注视着她，眼里隐约带着一点期盼。

　　他不需饮食，然而满身伤痕的安婉却尤其需要。他特意翻出来最好的食材，碗里的鸡肉原是这户人家养着用来下蛋的母鸡，他恳求许久才让那对夫妻点了头同意。看粗盐劣质，他又特意提纯，就是希望安婉能吃的好一些。

　　他之前还特意尝过一点，并没有产生曾经见过的资料中所写的黑暗料理会引起的不适感。他第一次进食，无从对比。只能按照曾经所见的推测，觉得这顿饭可能比不上大厨做出来的美味，但也绝不会差的离谱。

　　这一番心思，他没有说出来，然而安婉却不可能猜不出来。

　　安婉顿了顿，望着他的眼，心里种种情绪退去，唯留一片酸涩。

　　“好吃。”她轻声道。

　　她没有说什么天上地下第一好吃的话，然而翻遍前世今世的记忆，她再寻找不出什么美味能与眼前这一餐饭并驾齐驱。

　　她面上动作依旧平静不起波澜，咀嚼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将口中的每一粒米都碾成再细不过的泥才肯罢休。凡有半点还能称的上块的地方，就决计不肯放过。

　　“我不会做饭。”安婉轻声道，现代时她还是会做几个小菜的，然而到了古代却没人教她做菜用灶台，大家小姐大多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也是常态。
　　“所以……以后就由你来好吗？”

　　安婉的目光含着笑，日光下仿佛生辉，细望去却深幽如夜下潭水。

　　拥有他。
　　抓紧他。
　　束缚他。

　　不会让他被销毁，但即使一起被销毁，也绝不放走。

　　永远不能逃脱，永远不能背弃。

　　幽暗的念头如暗流，潜藏着，汹涌奔流。最终被压在最深处，封锁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安婉静静地看着他。

　　甲七与她对视片刻，嘴唇动了动，吐出口的依然是一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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