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山间夜凉，姜婠婠走出会所时，在晚礼服外面套上了外套，不过晚风迎面一吹，还是将她吹得抖了一抖。
　　孤零零站在台阶上，姜婠婠才想到另一个悲伤的问题：司机呢？
　　唔，她闯了这样大的祸，还用问司机吗？今晚可真是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夜晚。
　　姜婠婠拿出手机，号码停留在司机上面，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个时候的司机哪有胆子来接她？还是打车吧。
　　刚刚这样想，就有电话进来。姜婠婠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姜濉”两个字，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最后是凭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心气儿点了接听。
　　“姜婠婠你实在太胡闹了！你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偷窃了吗？”姜濉震怒的声音破空而来，狠狠刺激着姜婠婠的耳膜。
　　姜婠婠知道自己不占理，还是垂死挣扎地解释：“我没有，我只是想捉弄她，只是这么一个晚上，我会换回来的……”
　　“姜婠婠你还是小孩子吗？”姜濉恨铁不成钢，沉声吼她，“二十多岁的人，整天不做正事，尽知道胡闹！”
　　“……”
　　姜婠婠默默将手机拿远了一些，让备受刺激的耳膜稍微喘口气。
　　姜濉骂得差不多了才缓了缓语气，问：“你现在还在拍卖会？”
　　所以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姜濉还真是了解她的，知道她不敢回去。
　　姜婠婠吸了一口冷风，轻轻“嗯”了一声。
　　姜濉顿了顿，说：“你阿姨情绪很激动，刚刚才睡下，你今晚不要回来刺激她，就在酒店开个房间，明天等她冷静一点，你再自己打车回来道歉，知道吗？”
　　姜婠婠点了点头，想到姜濉看不到，正要出声，姜濉已经挂了电话。

　　姜婠婠心中滋味莫名，不自觉地向夜色深处走去。刚走出不远醒悟到自己在做什么，顿时后悔。大半夜的，她这是抽的什么风？是想走下山去吗？
　　疯了疯了。
　　姜婠婠为了人身安全还是决定先回到会所去等出租车来接。从前她的鱼尾很有力，把十个八个人类扫出五脏六腑来不是问题，不过可惜，现在她只是个娇娇弱弱的人类姑娘。
　　刚刚转身，就见一辆宾利驶来，司机见她回头，立刻换了近光灯。不过当轿车后座的车窗在她眼前降下时，她决定收回前言。
　　这是罪魁祸首的车。
　　真是……冤家路窄。

　　苏先生说：“上车，我送你下山。”
　　姜婠婠心里“呵呵”一声，只当没听到，自顾自地往回走。
　　没想车子竟缓缓后退，不疾不徐地跟着她。
　　“上山有门禁，出租车上不来。”
　　“……”
　　寥寥几字，顿时让姜婠婠如霜打的茄子。
　　她回忆起上山来的情形，似乎真的有门禁，并且离这里还挺远。这乌漆墨黑的山路，一个人也没有。
　　姜婠婠停下脚步，非常不友好地打量着要带她下山的苏先生。
　　苏先生也看着她，两个人像是在用眼神交锋。
　　当然最后毫无悬念姜婠婠再次斗败。
　　没办法，谁让今晚条件太恶劣，还是命重要。
　　不过考虑到他们之间的不共戴天之仇，姜婠婠上车前还是先跑到宾利的车头，靠在车身旁摆了个Pose，咔嚓自拍了一张，将苏先生那财大气粗的车牌号拍得BlingBling的。
　　苏先生眉头微拧。
　　姜婠婠正襟危坐，高冷地说：“放心，等我平安下车就删除。”
　　“……”
　　苏先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真是觉得头疼。

　　说是带她下山，下山后还是没人没车，没办法，这里离市中心太远。
　　姜婠婠有点尴尬，下山路上她一直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纤细的腰肢挺得笔直，就等着苏先生一个举动她立刻“呵呵”一声。结果人家苏先生根本当她不存在，上车后径自闭目养神。
　　有气没处发泄，姜婠婠整个人都气鼓鼓的。结果下山来却又是这个光景，气鼓鼓的姜婠婠瞬间就蔫儿了。她要一个人下车吗？这个地方好没有安全感……她可是娇弱的人类姑娘啊。
　　苏先生忽然打破沉默：“地址。”
　　他依旧闭着眼睛，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清清楚楚地知道姜婠婠的窘迫。
　　姜婠婠迟疑片刻，基本没有挣扎地投降了。
　　想到已经承了人家两个人情，她说话的语气也不好意思再像之前那么冷艳高贵：“送我到市中心就好。”
　　去市中心随便找家酒店住吧。
　　苏先生终于睁开眼睛，侧头看着姜婠婠，沉黑的眸子里有着不认同：“女孩子这么晚了不回家，不好。”
　　这一句话终于让刚刚才将态度软下来几分的姜婠婠找到机会“呵呵”一声了。
　　“你以为是谁害我半夜不能回家的？”
　　苏先生沉默下去。
　　姜婠婠觉得眼角又有些酸，连忙将头别开，望向窗外。其实窗外有什么好看的？乌漆漆的，还没有仇人的脸好看。

　　气氛再次僵持，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将沉默打破。
　　“对不起。”
　　姜婠婠背脊一僵。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车子里幽暗，她不太看得清男人脸上的表情，但他眼中的认真不容错认。
　　姜婠婠更加目瞪口呆：“你……你是在发疯吗？”
　　今晚他们两个半斤八两，实在是谁也不用对谁说对不起。
　　苏先生注视着她：“让你有家不能回，我很抱歉。”
　　姜婠婠哑口无言，这个时候她要怎么接话呢？大方地回一句没关系，还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也向苏先生说一声对不起？从此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相逢一笑泯恩仇？
　　不过苏先生还真是贴心，接下来的话彻底免去了姜婠婠做这道选择题的苦恼。
　　苏先生说：“但是，你确实做错了事，我并不认为指出你的错误有任何问题。”
　　姜婠婠微微张开嘴巴，直直瞪着苏先生。
　　话都给他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
　　“呵呵！”
　　苏先生平静道出一个事实：“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偷窃。”
　　偷窃……
　　从心术不正，到缺少管教，这会儿竟然到了偷窃！

　　姜婠婠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却又偏偏在这样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让她连生气都不好发挥，她只得用力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面对苏先生的态度更加凛然：“如果不是你不近人情当场揭穿我，我今晚回去就会把项链换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只是让林丽雅出了一个晚上的丑罢了！”
　　姜婠婠气得胸口急剧起伏，一定是因为太生气了，她觉得自己的舌头都不灵活了，竟然说不出更加有力的话语来。这让她更生气了，气得她在座椅上用力蹦弹了两下，聊胜于无地吼道：“都怪你多管闲事！浑蛋啊你！”

　　姜婠婠做人十五年，就从来没有今晚这么失态过。车子刚刚停在HT酒店门口，她就用力推开车门跳下去，关门的时候出于教养，她还是克制了力度，但她最后凑到窗边对着苏先生说：“谢谢你送我，就不和你说再见了，我们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见！”
　　说完，她趾高气扬地进了酒店，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得哒哒响，以此表达出她对刚才那个誓言的决心。
　　可惜……姜婠婠就是个打脸专业户，她做美人鱼的时候到死都还在打脸，生生将自己折腾成了人类，这会儿再打脸也没什么稀奇了。
　　谁让命运就是特别偏爱调戏姜婠婠呢？

　　姜婠婠刷押金的时候没刷动，她刷的是赵小亿给她的那张以防万一的金卡，根本没理由会刷不出钱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张卡也被冻结了。
　　她打赵小亿的电话，赵小亿的电话关机，她转而打姜濉的电话，还是关机。有些事并不多复杂，稍微一想就可以想通来，林丽雅怎么可能轻易地让她好过呢？
　　恐怕这时就是别墅的座机也被拆了电话线。

　　姜婠婠生无可恋地妄想老天让她游回海里去，妄想了一秒，还是当机立断地飞奔出酒店。
　　万幸，苏先生的车还在，还没有开走。
　　后座的车窗一直降着，她一出门就直直对上了苏先生的眼睛。他坐在车上，静静地望着她的方向，似乎是等待的姿态。姜婠婠不知道他在等谁，但她自身难保，实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替别人想太多。
　　不管了，比起流落街头，她打脸就打脸吧，反正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姜婠婠站在车前，期期艾艾地问：“那个……你可以借我点钱吗？”
　　想她短短几分钟前才对苏先生放话“我们这辈子都别再见”，眨眼就可以低声下气对他说“可以借我点钱吗”……她觉得自己以后也不用总想游回海里了，她哪里还有脸面对同类呢？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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