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满膏肥

　　裴青带谢雨去的是位于山涧的一个小村庄。虽然通车通路，甚至架设了一些公园类的木质通道等。但依然无法改变的是，这是一个除了旅游业没有任何开发前景的地区。曾经用来保护人们避免战乱的山涧，此时也成了限制山村发展的障碍。不过好在前些年|政||府|倡导的青山绿水，加上城市的高压生活，让这些小山村在周末的时候成为度假胜地。

　　农家乐的老板是裴青以前教的一个学生的家长。因为文科方面比较弱项，曾经找裴青私下补习过。一二来去的，也是熟悉了。听说裴青带人来玩，特意将最好的房间腾了出来。

　　停好车不用走多远，就看到一染着红褐色头发的中年女人，穿着一件粉边儿围裙在那里等着。她里面穿着格子小圆领的连衣裙，简单的丝袜和敞口小皮鞋。长发简单的编成辫子在身侧，年龄上四十向上五十不到的样子。见到裴青很是热情：“哎呀……我就说肯定这个时间点过来，那小子非说你们肯定堵路上要一段时间，这还没看到影儿的就跑山上去了，说是给你弄蘑菇去。”

　　“蘑菇？”裴青将自己的黑色皮革手抓钱包递给谢雨，自己拎着两个青灰色硕大整理箱走过去。一看就是十分熟络的那种。

　　“是啊！”女人笑的开怀：“这不是前两天下雨吗？”

　　“山里下雨了啊！”裴青一副羡慕的口气，他看了身后谢雨一眼示意他跟上。三个人边走比聊的朝院内走。

　　院子并不大，分成前后院。前院水泥地自流平，有着圆木构成的栅栏还有仿造稻草做的屋顶凉亭。原木的桌子加上一些成垛的柴火，还有一堆褪了粒子的玉米棒子。农家小院弄的很像回事，三层小楼每层都是错落开的。好让二层和三层都有足够的露台可以使用。房间装修简单，但也是独立卫浴。

　　裴青将东西都放在院子里的一角空地上，他还有一些东西没拿过来得返回去一趟。他叉着腰四下看看：“这是重新装修了？”

　　“啊！”拿了两瓶矿泉水过来的女人笑着指着四周：“都是那个混蛋玩意，寒假的时候带了几个同学过来。非说这要弄那儿要改的。我家那个也跟着胡闹。就成了这样了！”她一副无可奈何的口气，却实际上带着一份炫耀和自豪。

　　“投入多，生意怎么样？”裴青拧开盖子先递给谢雨，才拿过他手中的自己拧开喝了两口。谢雨四周看着好奇，毕竟一路上是环山道。很多小楼盖的都不错，但这么有特色的少见。

　　“原本是做农家乐，过来吃饭啊钓鱼野炊什么的。让他这么一弄，就成了民宿了。他从网络上给弄了个什么爱彼迎的。有些老外从外面过来，我这没办法还跟着弄了个翻译器。”女人脸上带着得意，却又有些羞涩的从围裙里面拿出一个小东西。

　　裴青笑着夸奖：“行啊！再过几年，这出国都不用带翻译了。”

　　“哪儿有时间啊！”女人看他们喝水歇了一下：“走，我带你们上楼看房间去。昨儿你跟我家那个打电话，小亮知道了就安排好了。”

　　她说着就在前面带路，|性|格倒是风风火火的。看起来热情却又不显得过分，倒是不错的人。只是听到房间，谢雨有些惊讶。难道不是玩完了就回去？

　　裴青扭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话。

　　房间安排在二层向北的。看不到楼下，打开窗户有一个小阳台，摆着两把藤椅和一个小圆桌正好对着后面的青山绿水。谢雨看着房间，两张临近的单人|床|，白色的|床|单搭配蓝色的|床|旗。深色的衣柜擦拭干净，一次|性|的拖鞋和一次|性|的其他用品。

　　裴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介绍之前那个女人：“这是我曾经一个学生的妈妈，姓杜。喊杜大姐就好！她老公姓陈，这个村子就叫陈家寨。”

　　说着他看着忙活弄了水桶进来的杜大姐：“大姐，别忙活了。房间挺好，我还有东西在车上。待会儿拿下来我带他进山走走。”

　　“啊？”女人将大桶的矿泉水放在一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有些愣：“待会儿就吃午饭了。我家那个说中午宰鸡，给你做叫花鸡吃。现在去上山，啥时候回来啊？”

　　“就走走，午饭前肯定回来。”听到叫花鸡，裴青一脸兴奋的：“跟大哥说多塞点笋子，上次吃的可好吃了。就是笋子和菌菇不够。”

　　听他这么说，杜大姐咧嘴一笑：“就是上次看你喜欢，这次才做的。鸡是自家养的，你朋友有什么不吃的吗？”

　　“没，他啥都吃！”大概了解谢雨不挑食这一点，裴青笑着跟杜大姐向外走。他回头嘱托谢雨：“你要是累了就躺一会儿，我拿了东西就上来。”

　　“不用，你还有什么要拿的，我帮你拿就好！”谢雨连忙两步从飘窗哪里走过来，他有些懊恼的说：“刚刚怎么不说，我正好帮你拿了。”

　　“之前都是一些吃的，放在院子里也没啥。剩下的是临时用的行礼。”裴青这么说着，带着他走出小楼。杜大姐去厨房那边帮忙，这边还有一些老外住客是需要吃三餐的。加上他们同裴青的关系，倒也不担心他们。只是将房卡给了裴青，就算交代完事了。

　　走出门，看着没啥旁人谢雨双手拇指插在牛仔裤兜里看着打开后车厢的裴青：“你怎么没跟我说要住宿的？”

　　“住宿是看情况的。”裴青拎出来两个二十八码的铝合金行李箱放在地上，又拿了一个狭长的长方体递给谢雨：“这边山里夏天容易下雨，虽然不是很长但雨量会比较大。有的时候出了山，就是万里晴空。若是没有那么大的雨，五六点钟开车回去十点多就能到家。但要是有雨，就只能明早走。我之前不是问你了吗？”

　　“问我？”谢雨仔细想了想，没发现任何说要过夜的信息。他拎着箱子跟在后面，想要插手却又不知道怎么弄。到底只是互相有好感，还不熟悉的。

　　“对啊！”裴青松开一个拉杆推开门。谢雨趁机将那个箱子拉在手中，两个人弄了行李箱上了楼。裴青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装在玫红色整理袋中的毛巾，将洗漱架上的东西一一替换掉。然后拿了两个粉蓝色的乳胶小包有些脸红的递给谢雨：“这是两个码的一次|性|内|裤，你看哪个是你的。”

　　谢雨抬眼看着他，然后木然的接过两个小包。他就是觉得对方是那种很细致的人，可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未雨绸缪是不是有些……

　　他看着打开的两个箱子，除了毛巾外还有枕巾、浴巾、|床|单等一套的。只是封闭在真空袋中。对，还有一个小型的真空吸气机在那里。

　　他张了张嘴看着坐在一边喝水的裴青：“我还以为你给我小雨衣呢！”

　　“怎么可能！”裴青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试图从那张很是正经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他那样子，倒是愉悦了谢雨不少。他笑着打开拉链看了看，每个里面装了十个。看得出，是用心安排的。他晃了晃小码的那个：“这个尺码比较合适，你穿那个大的？”

　　“我……带了自己穿的！”裴青说完，脸就红了。他捏着水瓶扭过头去：“不是预谋，只是未雨绸缪一些。上次来就被大雨堵着第二天下午才到家。”

　　“是！”谢雨笑了。虽然意外的安排有些不是很高兴，但想到这其中的影响到是可以理解。他将大码的那个拿着左右看了看，坏心眼的塞进裴青空着的另一只手中：“我选好了！”

　　捏着手中乳胶柔软的质地，裴青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觉得手指滚烫，心中暗骂自己又不是没处过朋友。无奈的转身将小包塞回去。

　　谢雨将那个小包和自己的外套放在一起放在箱子盖那边。主要是周围的环境，多少让他有些不舒服。恐怕还有之前没有说清楚，有些不对劲。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后面游玩散心的心情。

　　裴青仔细打量他，想着之前的对话顿时明白了一些。他拿着水瓶晃了晃房卡：“走吧，带你上山看看！”

　　“好！”

　　两个人将放在下面烧烤的箱子放在一边厨房那边的小储物间中。裴青还找杜大姐要了钥匙。他原本就想着要不要住一晚上，但这东西还要看对方的想法。琢磨着可能会被拒绝，他就来了个先斩后奏。毕竟，下雨无法上路这种事情，他也没办法不是吗？

　　只是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做的毛躁了。他前面带着路，两个人顺着林间小路上了小山坡。虽然说天气燥热，但山林中总是阴凉不少。

　　站在半山腰看着下面比邻的一户户农宅，裴青心情不错。他从腰兜里面掏出一个肚子上有着小洞的紫色小怪兽，里面抽出一张同色系的塑料膜。他将那个铺在一边石头上：“坐吧！”

　　谢雨看着那塑料膜，虽然坐下却有些皱眉：“你是怎么发现我有洁癖的？”他一直觉得，除了餐饮和住宿方面他有些，其他都还好。什么席地而坐的，他早年打篮球了。要是真那么强调，早就去看医生了。

　　裴青坐在一边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有洁癖？”

　　看他那样子，谢雨才发现难道是这家伙？想到那家中的整洁样子。他张了张嘴：“你有啊！”

　　“呃……”裴青张了张嘴：“我是不想洗裤子！毕竟如果晚上不下雨，还是要回去的。这边石台看着干净，实际上经常雨淋，坐上会弄湿裤子。”他解释完，反而觉得有些干巴巴的。只能懊恼的低下头：“算了，我有！”

　　说完，还不等谢雨遮掩脸上的笑容他就自暴自弃的解释：“其实也不是很严重。主要是前些年受伤挺严重的，有败血反应。治好了之后，大夫要求半无菌状态生活三个月。结果有些习惯就那么成型了。其实这一年多改了不少，至少不随身带威露士了。”

　　“带威露士做什么？”听到受伤和后面的描述，谢雨有些心疼。他双手搭在膝盖上好奇的看着等待答案。

　　“三分之一瓶盖的威露士兑水两升，洗完澡从上到下浇下去。”裴青说完，作怪的耸耸肩：“我看你吃饭的时候挺注意的，加上你的职业。就觉得，你应该差不多来着。”他有些懊恼的抓抓头发，将好好地短发全部弄乱了又重新呼噜到脑后。

　　“我原先也不太在乎这个。”谢雨抿了抿唇，伸手摘了一边一根毛竹捏在手中：“大三开始实习。那时候要跟着片警，经常去检查什么小作坊、饭馆一类的。看得多了，就觉得膈应。”他抿了抿唇，对曾经的经历很是一言难尽：“后厨什么的看不见或者光线整洁还行。毕竟我们办案多的都是在外面。有的是现场考察要做一天。好的时候，当地警局有食堂，吃食堂就好。有的时候是在外面，最多也就是盒饭泡面加榨菜。有一段时间，我在超市看到榨菜都想吐。”

　　“职业|性|质问题，你选择了这个职业就要坚持下去。我这也就是这两年培养起来的莫名习惯。好在不影响工作。”裴青抓过他手中的毛竹，从腰包中掏出一把卡片刀开始剥皮。谢雨看着他那个腰间不大的青灰色小包，那个卡片刀是多功能不锈钢的。看着应该是野外生存类的。想着今天来野炊，应该是特备的。

　　他这么想着，裴青弄了两根竹条开始破竹：“大学刚毕业那两年，跟着我叔叔在外面做雇佣兵。一个月不洗澡的时候都有，什么情况没见过？虫子有的时候都是好吃的。不过后来我叔叔出事，就不怎么出任务了。四年前又差点弄掉半条命，我也就不怎么干了。最后竟然觉得之前讨厌的那些小混蛋，现在看起来却额外可爱起来。”他说的是当老师的事情，只是一边说谢雨却有些瞪目结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男人：“雇佣兵？”

　　裴青扭头看他，得意的挑眉：“没想到吧？”他笑着得意举起手臂显呗了一下肌肉：“|木仓|炮弹药，我可不会弱了你。啧……是不是很惊喜！”

　　“你都做什么？杀手？”

　　“怎么可能！”裴青快速的摇头否定：“保镖一类的。主要是帮助维和部队运送一些东西，还有一些私下找来的保镖工作。”

　　他手指灵活，那些柔软的竹皮已经在他手中，变成了好看的小篮子。说话的功夫，就已经起底编织出一部分了。谢雨闻言，扭头看着他的手指：“为什么当佣兵？”

　　“我叔叔是当兵出来的，侦察兵。”裴青将编了一部分的小篮子放一边，开始破竹子：“当时家里穷，我老家当时就在大学城那片。家里兄弟四个，闹灾的时候死了两个。我奶奶看着过不下去，就跟到这边来的人跑了。我爷爷瘸着腿，带着两个孩子。我叔十六的时候，就出去当兵了。留下我爹和我爷爷相依为命。转眼家里日子好了一些，他也复原回来。但你想啊……地就那么点，如何够四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的？他就跟着几个战友去了北方，没说是去哪里。后来怎么出国当上佣兵的他没说，只是挣了钱总是会打回来不少。后来他找了个媳妇结婚回来了一次。我们家也算是倒霉，我爷和我爸妈当时开着拖拉机去送东西进城。结果车跟别的车撞了。我叔没办法，就从外面回来将我带走。那时我才八岁。”

　　谢雨听着他说，那语气没有之前活泼反而多带了一些感慨。裴青捏着竹丝条，用刀片刮掉毛躁的部分，弄了一把之后重新开始编：“我大二那年我婶婶和妹妹出了车祸。婶子当场死亡，妹妹现在在意大利的一个研究中心。她大脑有活力，对外界刺激有感知但是她就是无法清醒。我叔叔当时送她过去，我们又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资金缺口摆在那里，我就自愿跟着他去做了。后来我叔叔……任务事故。死在了非洲，钱的事情也就我接手了。不过这些年国家发展的快，原本大的缺口也因为卖了一些房产补贴上了。索|性|我也不怎么去做了。只是假期的时候，接上一两个保镖的工作。”

　　这么说着，裴青将编好的小篮子递给谢雨：“给你！”

　　“真巧！”谢雨看着掌心青翠色的小东西：“你还缺多少钱？”

　　“还有二十六万的缺口，不过很快就会补上！日后……”他长叹了口气看着远方：“听天由命吧！也许，长眠不醒对她来说，也未必是坏事。”说完这些，他扭头看着谢雨，然后哈哈一笑：“我刚接了一个活，过两天照顾一个科学家。三天，钱就够了！”

　　“要出国？”想到之前那两周，谢雨微微皱眉：“你上次出国也是接了工作。受伤了？”

　　“啊……”裴青看着他皱紧眉头的样子张张嘴老实的站起身撩起后腰：“我是一个谋求坦白从宽的好公民啊！只是被划了一道，主要是因为内部的情报信息不准确。替雇主挨了一下，这事情他们还没给我一个交代。国外的活儿是不接了。毕竟东方人的面孔，还是不如本地人的容易。”

　　看着那有些狰狞的伤疤，谢雨皱着眉：“长度十九公分，看伤疤的愈合程度，你这可不是一下吧！这都是刺进去了。”

　　裴青放下衣服眯眼笑着低头看他：“没事，就是失血多了一些。这次就在大学城。”他说着伸手给谢雨：“后悔了吧！”

　　他笑的真诚，但那句话明明是调侃的。谢雨却能够感觉到一份自嘲在里面。他伸手抓住对方的手站起来：“可以退货吗？”

　　“你下单了吗？”听着这话，裴青瞥了下嘴角准备向下走。结果却被对方猛地拉了过去。他有些没站稳的晃了晃，只需要直视就能看到对方的双眼。他第一次被吸引的是对方的嗓子，第二次就是这双浅咖色的眼睛。他舔了舔唇，就拿着那微薄的双唇吐着热气：“我上次不就盖章了吗？你发货了吗？这么长时间，小心差评。”

　　“呵……”裴青轻笑一声：“我这不是担心你穿了不合适，万一退货怎么办让你多考虑几天吗？你看我多好，还省得来回路费了。”说着，他顽皮的眨眨眼。嘴角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去。

　　谢雨的视线从他眼睛扫到衬衫向下。然后笑着在那粉嫩的唇上亲了一口：“行了，货我收到了！”

　　“哎哟！”裴青叫笑着捂着唇向后退了两步，一副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表情看着：“你这人……我可是不支持七天无条件退货的！”

　　“十五天？”

　　“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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