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华秋皎洁番外

　　一
　　展恬是出生在开封府的后衙，当时事起突然，连接生婆都来不及请，七个月的小娃儿就落了地，是展昭亲自用剑断的脐带，所以对这个女儿，他有着别样的特别的疼爱。
　　娃娃真的像个小猫儿一样，连哭声都是极轻极轻的哼哼，奶都不会喝。只能由沈晗将奶挤在碗里，白天由心莲一点点的喂。到了晚上，就由展昭喂。
　　女儿抱在怀里轻得象片羽毛一样，用很小很小的调羹，一点点的喂。展昭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是这么细致的喂养婴儿，还是第一次。孩子太小了，与其说是吞咽，不如说是一点点的舔，小半碗奶要喂上半个时辰。吃完奶以后她会惬意的打个小小的饱嗝，或者小小的叹息一声，随后贴在父亲的胸口睡了。这一切都让展昭觉得神奇，特别是展恬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展昭的怀中，小小的心脏和父亲的一起跳动时，更让他觉得血脉的温情。怀中的婴儿，在他眼中，是世上最美丽的孩子。
　　“丑死了，皱巴巴的。”沈晗笑道：“翼儿和淳儿生下来都比她好看，好不容易盼个女儿，却像个又瘦又小的小猫咪。”
　　“谁说丑？”展昭怀抱着女儿，嘴角是温润而满足的笑意：“太好看了，长大后准是汴梁最好看的姑娘。”
　　展恬到了三岁，越发的玉雪可爱，特别是一双乌黑灵活的眼睛，谁见了谁喜欢。小嘴也特别甜，随着娘到开封府去给爹送晚饭，见了包拯和公孙策就甜甜地喊“爷爷，随后软软的说：“爷爷要歇歇了，我爹也要吃饭了。”
　　包拯和她开玩笑，故意说：“今天你爹要去抓坏人，不吃晚饭了。”
　　“不行！”小小的姑娘立刻凶凶的皱起脸，两只小脚一蹬：“我爹不吃饭，肚子要痛的。谁不让我爹吃饭，谁就是坏蛋！”
　　包拯和公孙策都笑了，展昭喝道：“恬儿！”
　　展恬马上柔柔的扑在包拯怀中：“爷爷让爹爹吃饭嘛。爷爷是最好最好的爷爷。”
　　“那爷爷是坏蛋吗？”包拯把她抱在膝上，慈祥的问她。
　　“爷爷可好可好了，”她奶声奶气的说：“可是爹爹不吃饭，爹爹没力气的。我爹爹，”她张开手比划着：“有好多好多的伤疤。他不吃饭，伤疤就要痛的。”
　　“还是女儿疼人。”公孙策笑道：“这小小鱼儿精灵着呢，你们看，一会儿凶巴巴的，一会儿又是甜甜的。”又逗她：“那么两位爷爷有没有吃啊？”
　　“嗯。”她转动着大眼睛，想了一会儿道：“今天没做，只有我们三个人吃的。”
　　“那把你娘的一份给公孙爷爷吃好吗？”
　　“我娘的啊？”她歪着头道：“公孙爷爷，我娘身体不好，不吃饭要咳嗽的。把恬儿的一份给爷爷吃吧。”
　　“这孩子真贴心。”公孙策笑道：“你的心意爷爷领了，可是你的一份爷爷吃不饱啊，快去你爹的公事房吃饭吧。”
　　两个儿子都随沈晗来给展昭送过饭，可是和两个哥哥不一样的，展恬可会张罗了。给爹盛饭，拿筷子，自己在小板凳上爬上爬下，小嘴儿就没停过：“爹，饭热不热？”
　　“爹，鹅肉烂不烂？”
　　“爹，你慢慢吃，吃快了肚子要痛。”
　　“好了，”沈晗笑着说：“小嘴儿就没停过，累不累啊。”
　　展昭疼爱的将女儿抱在膝上，澄澈的眸中都是宠溺的光芒。展恬玩着他玄帽上的璎珞，又问道：“爹吃好了就回家吗？”
　　“爹还有事。”
　　“那爹早点回来。”她柔柔的依偎在展昭胸口：“恬儿想爹爹。”
　　“好，爹早点回来。”展昭亲了亲女儿的脸颊：“恬儿回家乖乖的，和娘早点睡。”
　　“我不睡，我要听爹讲故事。”
　　“爹今天回来晚，明天讲给恬儿听。”
　　“不要嘛。”展恬小嘴一撅，大眼睛里都是委屈：“昨天爹回来，我都睡着了。今天我要听爹讲故事嘛。”
　　“娘来讲。”沈晗忙道：“娘今晚给你讲十个。”
　　“我要听爹讲。”展恬哭了：“爹讲的故事好听。”
　　“好好，今晚爹早点回来，给恬儿讲故事好吗？”展昭给女儿喂着饭，煦然道。
　　“拉勾！”展恬伸出了指头，和父亲的食指拉在了一起，破涕为笑道：“金勾银勾，说话不算数就是小狗！”
　　“好，拉勾！”父女俩的手指拉在了一起，展昭眸中都是融融笑意。在两个儿子面前，他可从来没有这样宠溺，该做什么，何时做，两个儿子都要不折不扣的执行，可是到了女儿这里，都打了折扣。只要女儿轻轻软软的一唤“爹”，他的笑容立刻春天般明亮。
　　“偏心。”沈晗轻轻嘀咕：“看你把她宠坏了。”
　　“展昭的女儿，怎么宠得坏？”
　　“宠坏了，怎么嫁得出去？”
　　月色透过窗棂，轻轻在房中移动。暖暖的灯火下，看着坐在膝上的玉雪可爱的女儿，想到她也会有离开爹娘作他人妇的一天，展昭突然感到一万个不舍得。他凝视着女儿秀丽的小脸，把她抱得更紧一些：“想做我女婿，可没那么容易。”
　　沈晗甜甜的笑了：“你就护她一世吧。”

　　二
　　展家的三个孩子都是心莲帮着带大的，在心莲眼中，展翼最像爹，模样，性格都像。展淳厚道，乐天，又像爹又像娘，自己的天性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展恬最是调皮，展恬在家里，就好像十个小姑娘在叽叽呱呱，闹腾个不停。而且钻进钻出，翻窗户，爬树，把心莲晒在院子里的青菜丢得到处都是。展兰家的阿玥最是文静乖巧的小姑娘，只要和展恬在一起，也会和她一起疯，一起闹。心莲气极反笑：“你娘当年也皮得很，但是和你比，大巫见小巫了。”
　　只有展昭回来的那一刻，展恬就完全是个甜甜的小丫头。黏在爹身上，给爹捧上热手巾洗脸，为爹捶背，给爹捏肩，为爹盛饭，帮爹拿筷子。展昭看女儿的眼神，满满的宠爱都要溢出来，仿佛这是天下最乖的丫头。沈晗不由得笑了：“都皮了一天了，你看这衣服，早晨刚换上，又是一个大口子。”
　　果然，翠绿色的小衫子，袖子那边破了一大块，秀丽的脸蛋上也是几条乌黑的脏痕，展昭疼爱的为女儿擦着脸道：“又去爬树了？”
　　“嗯。”展恬眨巴着大眼睛，小手高高地扬起：“爹，我采了好大的玉兰花给阿玥呢，可漂亮了。阿玥不敢爬呢。”
　　“阿玥文文静静的，哪像你，还是个小姑姑，就带着阿玥疯。”沈晗笑道。
　　“多爬树筋骨好。”展昭煦然笑道。
　　“你女儿做的都是好的，哪天把开封府的屋檐拆了也是好的。”沈晗俏皮道。
　　展昭温润的一笑，看着酷似沈晗的展恬，漫漫柔情涌上心头。展恬可爱而稚气的模样，宛然是小小的沈晗，疼爱着展恬，也仿佛是渐渐在弥补妻子心中这块缺陷。特别是展恬受了委屈时眼泪汪汪的样子，让他似乎看到小小的沈晗孤独无助的模样，顿时爱怜横溢，不顾一切的要保护她，宠爱她，把整个世界给她。对于展恬的宠爱和两个儿子不同，几乎是没有原则的，也许是因为这个深藏在他心中的秘密。
　　展恬四岁时，给人抱走过，人贩子把她藏在车里时，发现根本出不了城。汴梁全城戒严，每个水道陆道都是重兵把守，过往的每一部车辆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看到这森严的气氛，人贩子还没往展恬身上想。
　　展恬津津有味的吃着乌梅糖，看到城门灯火通明，张龙佩着腰刀警惕的检查着来往的行人，拍着手笑道：“张龙叔叔！”
　　人贩子紧张的说：“小妹妹，你认识这位大人？”
　　“嗯。”展恬又探头望着，纳闷的说：“我爹呢？我爹在不在？”
　　“你爹？”人贩子对望了一眼，略带惊慌的问：“你爹是谁？”
　　“我爹是展昭啊。”她天真地说：“我要去找我爹了，不和你们玩了。”
　　听说是展昭的女儿，人贩子简直是如雷轰顶，连脚都是发抖的。当时只看到这个小姑娘最漂亮，可是谁会想到她是展昭的女儿？要是早知道，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抱她啊！赶紧放下车帘子，来到僻静处，把她抱下来：“小妹妹，阿姨伯伯喜欢你，带你出来玩玩，快回去吧。喏，这些糖，果子，还有娃娃都给你。”
　　展恬吃着糖，抱着娃娃，挥动着小手道：“再见！”
　　可是等到车走远了，她才发现这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环顾四周，唯有无边的旷野上，油菜花热烈的开放着，远处长河边的芦苇瑟瑟的响，潮湿的夜风吹过河面，是宁静和孤独。天上已有星子出现，一颗接着一颗。展恬害怕了，抱着娃娃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房子，她哭泣着敲响了柴门，开门的老夫妻一惊，又笑了，是个好可爱的小姑娘。梳着双髻，穿着樱红色的衫子，洁白的脸颊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抱着娃娃，哭着说：“爷爷，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里啊？”
　　“找到开封府，就找到我家了。”她说不清家里的位置，但是知道一说开封府，大家都知道。
　　“找到开封府就找到你家了？”老翁纳闷的问：“小妹妹，你们家在开封府隔壁吗？”
　　“爹爹在开封府。”
　　“你爹爹是谁啊？”
　　“爹爹是展昭。”
　　“哟，可是不得了了，是展大人家的小姐。”老翁颤颤巍巍说：“爷爷这就去套车，送你回家啊。”
　　到了开封府，展恬还不知道全城戒严就是为了找她，见到包拯就扑了上去：“爷爷！”
　　包拯惊喜莫名，展恬让人抱走，是让开封府震惊，失措的一件大事，展昭急如星火，火急火燎的封锁了全城的水道陆道，对于一向冷静沉稳的展昭来说，女儿的失踪几乎让他失去理智。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自己回来了，包拯忙命人道：“快通知展护卫，展恬找到了！”
　　展昭心急如焚赶回来时，迎接他的是女儿甜甜的笑容，她正坐在包拯怀里吃着面，看到展昭就柔柔唤道：“爹。”
　　见到女儿，展昭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说不尽的欣慰。但同时，他意识到女儿太调皮了，两个儿子小的时候，都没闯过这样的祸，必须得教训教训。
　　他面如寒霜问道：“到哪里去了？”
　　展恬第一次见爹发火，吓得钻进包拯怀里，怯怯道：“我跟一个阿姨去玩了。”
　　“好了，孩子回来就好。”包拯慈爱的说：“恬儿，下次不能和陌生人走，很多孩子就是这样被骗走了，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嗯。”展恬看着爹的脸色，软软道：“下次不了。”
　　“你娘急得都昏过去了！”当着包拯的面，展昭克制着情绪，他简直不能想象要是展恬被偷运出了城的后果。
　　展恬呜呜的哭了，因为肚子实在太饿了，她边哭边吃着面，包拯劝解道：“展护卫，孩子饿了，先让她吃面，不要骂了。”
　　展恬边哭边吃面，边道：“爹爹，吃快了，要肚子痛的。”
　　女儿的话，顿时让展昭的怒火跑得无影无踪，一股强烈的爱怜又涌了上来，几乎湿了他的眼眶。展恬知道他的胃不好，每一次吃饭，都甜甜的说：“爹吃慢点，肚子要痛的。”他吃的饭要特别烂，每顿饭，妻子都是分开烧的，两个儿子要吃硬的，妻子就随着他也吃又软又烂的饭。展恬其实也想吃哥哥那样的饭，但还是跟着他和沈晗吃软烂的饭，还可爱的说：“爹的饭香香。”
　　他长叹一声，将女儿抱过来，慢慢的喂她吃面。展恬眼中含着泪花，边吃面边抽泣着：“爹，恬儿错了，爹不生气。”
　　他轻柔的检查着女儿的衣衫，小鞋子上都是泥，看上去走了不少路。清澈的眼睛里含着泪。怯生生的看着他。对女儿的疼爱霎时淹没了他的心房，他和蔼道：“爹不生气，慢慢吃。”
　　包拯悄悄的退了出去，让这父女俩静静的呆着。他明白女儿的失踪给展昭带来的震痛，他需要这静谧的时光舒缓他的情绪。这时，张龙兴冲冲的赶过来：“大人，小恬儿找到啦？”
　　包拯颌颌首，示意别进去。
　　展恬吃好面，已经在父亲怀中睡着了，秀丽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但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做了什么好梦。看着这甜美的睡颜，展昭父爱满溢，不由轻轻的吻了吻女儿的脸颊，似乎她还是小小的婴儿，每晚必紧贴在父亲怀中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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