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跟着响起的掌声稀稀落落，并非对表演不满，恰恰相反，这位不被期待的打扮简陋的“石川啄木”给他们带来的惊喜却是巨大的。
　　大多数人脸上还残留着恍惚，似从一场朦胧的梦中转醒，枕头让清晨的露水沾湿，摸过微烫的眼角才发现那并非朝露而是不知不觉落下的泪滴，茫然和哀伤在胸口久久不散，却无论如何也记不得梦中的内容了。

　　随着客人们从那剔透声线构筑的迷梦回到现实，零散掌声如无数小溪汇聚起来的河海，变得洪亮，久久不散，有人脱口赞道：“好厉害！”
　　“我第一次为一手短歌落泪呢，石川老师的声音太美了！”
　　“石川老师的朗读有种奇妙的韵味……实在难以形容那份悸动。”

　　——由于不知晓表演者的姓名，观众们便以文豪之名相称了，并在下意识里给他冠上了“老师”的尊敬称呼。

　　班长听着大家的赞叹和掌声，与有荣焉，兴奋得脸都涨红了，把手上的御币晃得沙沙作响，轻咳两声宣布进入投票环节：“不愧是名垂青史的文豪！然而实在可惜，来自彼岸的灵魂无法在此间逗留太久，若希望中意的文豪能留下，请各位将注入过灵力的媒介（纸花）献给他。”

　　金木：“……”
　　这设定还真是贯彻始终啊。
　　英肯定很喜欢这套台词。他腹诽的同时朝台下瞥了眼——果不其然，那家伙一副投入到不行的感动表情。

　　“虽然石川老师的表演超级出彩……”投票环节开始，一人有些迟疑的与同伴交换意见，“可是刚才买的很多纸花我都献给了小野小町。”
　　“我也是。上井有趣的活动太多了，还有很多地方没玩到，把零花钱都投在这里果然有点可惜……”
　　“这样会超出预算的。”
　　大部分观众为“石川啄木”登场顺序惋惜，踌躇着是否要予以实际投票支持行为，很快，有几人从之前买的纸花里抽出一两枝聊表心意。

　　献花者当中最显眼的自然是英良了，他郑重其事地抚平长裤上褶皱，从背后拿出由丝带扎成一捧的纸花，他挑选的都是卓烁的花，三色堇、郁金香、百日草种类繁多凑在一起缤彩纷呈，散发着活跃心情的力量。

　　英良不管四周对他的脸“那是啥？地鼠？”的讨论和噗嗤抽笑，以端庄步伐来到“供奉台”下面，满面严肃好似被派给伟人献花的代表，郑重其事将五颜六色的花束奉上：“我倾慕‘石川老师’很久了，愿意收下这份心意，留下来吗？”

　　金木请班长收着台本，腾空双手好好接下纸花，花束印在灰色眼眸中犹如阳光穿过阴云间隙照射下来，在淅沥雨天划出一道亮丽彩虹，雨滴折射的光芒正是眼眸里盈着星星点点笑意，“是我的荣幸。”

　　就像默契地交换了个无人所知的秘密，英良再绷不住表情，食指蹭着有颜料涂了个红点的鼻头咧嘴笑起来。

　　“金木前辈——”一道明亮男音在此刻响起。掀开鸟居垂下帘幕的年轻人模样秀颀，气质爽朗，他跨开长腿走进来连带着因朗读变得沉静空气都变得活跃了起来，手里挥动一枝彩纸折成的向日葵打招呼：“找到你的班级啦！”

　　他的出现使得观众们不由交头接耳，“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在杂志上见过他！是最近超有人气的高中生模特。”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车站还贴了他的大幅广告海报来着。”

　　把纸花当荧光棒舞的正是黄濑凉太，他身后还跟了一串诚凛高校各位以及金木没见过的几名生面孔，“我们从广播里听到了金木前辈的声音，就过来打个招呼，啊果然，我就知道永近前辈也会在——”当他走近了看清英良的地鼠妆，抑不住喷笑：“噗哈哈哈！前辈的脸是怎么回事？”
　　“噗、咳哼！”其余高中生们见了也憋笑憋得很辛苦，一个个死咬着下唇也没能阻止喷出的奇怪声响。

　　“喔，看来游园劵派上用场了嘛。”英良不介意后辈们的失礼，顶着一张可笑的地鼠妆，依旧坦然自若的跟大家问好，“各位都是黄濑君的朋友？欢迎欢迎，上井学园祭有趣吗？”

　　“是，多亏了前辈，大家才能一起来玩。听说金木前辈的朗诵节目可以投票，所以我们就来凑热闹了。”黄濑凉太脚步轻快地走向“文豪”，拿着纸花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我不太懂文学之美，不过金木前辈的朗读让我也能受到触动，不愧为地狱难度上井的前辈，真的非常厉害！这是我的心意，请务必收下。”
　　“小黄一点儿也不浪漫，这种时候要尊称‘石川老师’才对啦。”粉色长发的美少女绕过黄濑，拿出一株与发色相近的纸杜鹃笑盈盈的递上去，“呐？‘石川老师’，我是桃井五月，您的声音真的非常打动人，只是听着，就有种被洗涤了的感动呢，真是不可思议。”

　　“请收下，前辈——不对，老师。”黑子哲也也拿出了在鸟居买的花，他挑选的类型很特殊，木枝顶端蹲着的是如小团云朵的洁白棉花，“多亏了老师，大家考试成绩总算没太难看。”

　　高中生的一语双关令那天临时补课的“老师”忍俊不禁，“哪里，我没帮上什么忙，只一个晚上而已。”

　　然后是金木不认识的一名绿头发高中生，他推眼镜时露出的手指缠满了绷带，气质文质彬彬又有点儿古怪，“初次见面，我是秀德高校的绿间真太郎，本次游玩承蒙关照。”他递来的纸花中还插了一棵嫩绿的四叶草，四片叶子大小几乎一模一样，“晨间占卜的幸运物，不成敬意。”

　　接下来诚凛众依次上前，经过交流，金木得知他们顺利渡过了考试危机，一个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没有老师特地勾出的重点我们肯定完蛋，能照常参加之后的比赛，都是托了老师的福。”
　　火神大我长期打篮球的宽大右手捏着一根儿细细的百日菊，娇小花朵和他高大身躯形成极大反差，有些笨拙可爱。他大概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下说些肉麻的内容，归国子女毛病让他一不小心溜出了干巴巴的英文：“Thanks to your help, I passed the test。Please accept this gift。”
　　日向顺平双肩耷拉成瓶型，无奈扶额，“这种时候说英文太破坏气氛了。”

　　在高中生们热情应援下，金木收到的花从独独英良那束渐渐增加为食指拇指圈不住的一捧，这名只披了皱巴巴羽织的“文豪”总算不显得那么寒碜，好似从调色盘蘸取颜料一笔一笔添画，使舞台上的他不再是一抹黑点，逐渐染了绚丽色彩，变得有了鲜活生气。

　　从“纸门”缝隙窥视的小西真纪吐出一声啧，“运气真好。”
　　得花数量非常少的同学不满地嘟囔：“拉朋友来投票有点犯规吧？”
　　也有反方表示：“有什么关系，购买纸花的钱都会充作班费，学园祭结束后可以大家靠这笔钱去高级烤肉店聚餐，不是很好嘛。”

　　无所谓。小西真纪无意识拨弄怀中的百合纸花，涂成鲜红色的指尖不经意间将细长花芯扭坏，她被粉底涂得极淡的眉皱起，吐出一口气将断掉的纸蕊吹走，冷眼瞧它飘落在地。
　　无论怎样，收到票数最多的无疑只会是她。

　　要说这女孩儿为何如此在意票数，不得不提到上井学园祭的压轴大戏之一：“Mr.&Mrs.上井”评选活动。
　　上井学园祭中，学生的精彩表现会被登载到学园祭官网供大众投票，票数先不公开，直到最后一天大部分活动收尾后，在大会堂现场将由学生会长举办唱票仪式，评出获得票数最高的男女生作为学校宣传形象的代表——上井先生（Mr.上井）和上井小姐（ Mrs. 上井）。
　　历代获选称号的学生都以此次曝光为跳板获得了广泛关注，有的凭此热点受邀上了综艺番组，表现不错后成为了该番组的固定嘉宾；有的在光环加持下进入电视台实习，最终当上了重要新闻的主播；有的外形极佳，一出现在公众视野便名声大噪，直接被大事务所相中，签约成为了俳优。照此看来，“Mr.&Mrs.上井”的选举舞台对心怀梦想渴望进军艺能界的年轻人来说，不可谓一条极佳捷径。

　　就在小西真纪胜券在握之时，一位身姿优雅的女生捧着一大束鲜花穿过鸟居走了进来，她不像黄濑凉太那样张扬，安安静静如冬梅盛开时在空气中沁开的幽幽冷香。

　　这样的人无需大张旗鼓宣示存在感，甫一出现也令教室刹那间自发的安静下来，只听“哒”、“哒”高跟鞋跟儿落下的敲击声，一下一下轻盈的点在人跳动的心脏上。
　　即使室内光线昏暗，其惊人美貌也难掩丝毫，黑色长发于身后倾泻，最上等的绸缎也敌不过其华彩流转；蜡烛燃烧的朦胧微光给她白皙肌肤镀上柔和光芒，比收藏家珍藏的贵重珍珠更莹润细腻，使她更富梦幻美感，真是竹取物语中不属凡间的辉夜姬。

　　如此美丽的女性哪怕仅有一面之缘也叫人难以忘怀，金木很容易想忆起她和自己的交集——是坐在楼梯偷偷哭泣的那位。

　　她笔直走到金木前方站定，烛火在她眼中点起摇曳微光，那不似凡人的美貌因此更加生动迷人。素白的双手抬起——简简单单的动作，由她做来，便有如舞蹈家的意蕴——将花束献了去，植物自然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喜欢你的诗。”
　　金木用另一只手接过她的花束以免湿气沾湿了英良和高中生们的纸花，“是石川先生的诗。”
　　她微抬起的脸庞含着朝露般梦幻又清新的微笑，“我自己读时它只是打印在纸上的字句，是你的朗读给了诗句灵性。”

　　就读上井的学生几乎无人不识这位“辉夜姬”——她是受全校憧憬的学生会长，传承着镰仓时代公卿家族高贵血脉的后裔，千代宫幸。

　　她的出现令现场冒出不少懊恼哀嚎：“完蛋，我熬了整夜现在太邋遢了，让千代宫前辈记住我这副模样还不如死掉算了。”
　　“白痴少自以为是了，千代宫前辈才不会多看你一眼呢。”
　　“为什么千代宫前辈会来这里？她献给石川老师的是门口很贵的鲜花，居然全买下来了，他们两人认识吗？”
　　“这‘石川啄木’究竟是谁？话说谁知道他本名是什么？”

　　在场大多数是早在学校内网看过千代宫照片的学生，他们尚为近距离观赏学生会长真容惊叹，初次见到千代宫幸的高中生们就更受震撼了。

　　“怎么回事？那种超绝美女竟然在现实中真实存在？”
　　“我在做梦吧……咦，不痛？什么嘛，果然是梦啊，我就知道。”
　　“好痛！要确定是不是在做梦你该掐你自己吧可恶！”
　　“那位是金木前辈的熟人？同班同学？还是说……女朋友？”
　　“竟然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现充太可怕了——话说这已经远远超越现充是站在TOP的人生赢家了吧！”
　　在艺能界接触惯了俊男美女的黄濑凉太也不禁震撼的喃喃着：“如果进军艺能界，说不定会引起现象级的轰动呢。”

　　“纸门”后台也因意外出现的学生会长小小的炸开了。
　　在“鸟居”外摆放真花是觉得只摆纸花营不够真实，喷洒精油、香水又会显得刻意，因此班级特地买了今早凌晨送到花店的鲜花来装饰。
　　大家想着反正都花钱买鲜花了，不如也把价格标上吧，于是嘻嘻哈哈纯胡闹地给每支鲜花分别写了高价，并设置了超高分额。
　　大家都以为没谁会花钱购买，谁想千代宫幸一口气全部拿下，还献给了一个人。

　　“装饰用的鲜花一开始就不应该标为可出售的！”纸剪成的绿叶在小西真纪握紧的五指下皱得失了原本细致的形状，情况转变带来的恼火使她声音变得尖细如指甲抠抓黑板，与之前上台的柔美声线天差地别，“而且还附加了票数翻倍的设定，投票的平衡性不就完全给破坏掉了吗！”
　　“鲜花可售的提案大家可是都举手通过了。”给鲜花做标牌的麻花辫女生不满小西真纪的态度，冷硬的说，“花店买来鲜花本就不便宜，怎么可能压价出售，不然由小西同学来承担这比费用吗？既然价格比纸花高代表的票数肯定也要增加啊。”

　　小西真纪的指甲掐进手心，缓和了方才的尖锐，示弱性埋下头，略微哽咽的低低道：“我只是觉得…大家齐心努力那么久，每件服装都是经过十次以上商讨不断修改才做出来的，每篇朗诵作品大家在教室里至少练习了一百遍……却输给了什么都没准备的家伙……不甘心，人家、人家好不甘心。”

　　就像将沸水置于零下环境，后台嗡嗡声猛地全部滞住，他们面面相看，五味杂陈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班长在这儿，该会气呼呼的对小西真纪说“金木君也是‘大家’中的一员！为什么默认将他排除在外了呢？！”，可惜他身不在此处。

　　于是在这场无言中，小西真纪的说法貌似得到了认同。

　　不知后台空气越来越糟糕的金木在台上听了满耳纷纷议论，没被四面八方暗藏火热探究欲的眼神干扰，一派平静的想道：原来她是位名人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英良仅凭余光瞄一眼就知道好友全然处于状况外，一心扑在文学世界的读书宅十有八.九连这位是谁都搞不清楚。英良不认为金木不认识千代宫幸有什么好指责的，然而把千代宫幸视作完美存在的多数学生不一定这么想，金木的平平反应落在旁人眼里，说不定关于他“目中无人”的负面评价会愈演愈烈。

　　“千代宫会长把所有鲜花都买下了吗？”英良拔高音量，“我没记错的话一枝鲜花的投票数相当于十五枝纸花，这么计算，石川老师想必是受到票数最多的优胜者吧？”

　　和大多数人一样处在会长到来的惊讶中的班长闻言如梦初醒，的确，有如此数量鲜花支持，无论是上台前还是上台后的文豪都不可能与之匹敌。
　　“唔，这么多票——”他捡起自己的神官人设，“啊不对，我的意思是——有了足够灵力支持，文豪得以长时间停留于此间。按照规则，释放如此强大灵力的千代宫会长可以请石川老师陪同游园。”

　　“诶？”贡献庞大票数的女主角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游园？”
　　“嗯嗯，是这样，为了答谢客人的热情，得票最高的文豪可以陪同出票最多的客人游园哦，”英良立马解释，这个从别的科跑来玩的外人仿佛摇身一变成了国文科班级项目策划人：“千代宫会长刚才为石川老师献上了作为特殊票的全部鲜花，游园奖励当然归二位莫属。”

　　其实，千代宫幸出现在此处，三成出自表达那天早餐的感谢、七成出自她自己都不知怎么涌起的冲动。
　　在普通学生看来不划算的鲜花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于是就买来献给帮过自己的男生了，至于“得票最高的文豪可以陪同出票最多的客人游玩”的后续，她完完全全没听说。

　　不过千代宫幸很快就掩去了听见规则的一瞬呆愣，对台上的文豪嫣然浅笑，“原来如此。那么，麻烦石川老师为我带路了。”

　　英良立马在一边儿啪啪啪啪啪地鼓掌鼓到手心发红，金木见他如此卖力，身心皆是深感无力：啊啊，又出现了，我是出嫁的女儿你是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的老父亲么……

　　“哦哦哦！没想到一掷千金的剧情会发生在金木前辈身上，对象还是那样超水准的美人，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少年少女们旺盛的写作好奇心实际八卦欲熊熊燃烧，驱使高中生们蠢.蠢欲.动，十分想尾行上去旁观“约会”全程。

　　然而英良才不会让他们打扰自家女儿——咳咳，好友的“约会”。

　　“机会难得，就让我招待黄濑君和黑子君的朋友们玩吧！”他一左一右亲昵的揽住黄瀬凉太和黑子哲也的脖子，“首先去我的班级，不需手下留情的打地鼠绝对是缓解高中生学业压力的不二选择！”
　　个子不高的黑子还好点，黄濑就有些辛苦了，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让他只能半弯着腰和前辈对话，“呜哇！出来放松心情还要提醒我们学业，是故意的吗！”
　　“唉，大学生也很不容易啊，为了举办这个学园祭我们可是累惨了。”
　　“前辈的不容易和我们的能一样嘛！”

　　英良把高中生们引开，回首对金木咧齿一笑，还跟好莱坞电影里在绝境中对队友们说“这里有我就足够了”牺牲自己吸引火力的豪迈英雄似的竖了个拇指。
　　金木都懒得再吐他的槽，干脆别过头假装没看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