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机身上绘有花纹般华丽花体字“Tsukiyama”的私人飞机在自德国向日本的3万英尺高空飞行。
　　从主人还是孩童就陪伴其左右的松前从推车上取出一件件银质餐具依次摆放在主人面前，“距离目的地还有六小时，请先用这些，习少爷。”
　　“哼？是怎样的菜单？”

　　月山习，月山家血统纯正的少爷。身材颀长，五官鲜明挺立，不仅承袭了历代月山家主的俊美，还因自幼待在欧洲而养成了一番优雅浪漫的绅士气质。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表象，月山习真正从父辈那继承到的最大优势还是他身为喰种的出色能力。为了维持血脉高贵、提高血统纯度，月山家很早就有了族内通婚的习惯，而月山习无疑是这之下的完美子嗣，不仅五感——尤其是味觉——远远灵敏于同类，所拥有的甲赫更是品质优秀无可挑剔，这位万千天赋集一身的喰种少爷今年年仅二十一，但他早已在德国的GFG（Ghoul Forschung Gesellschaft：德国喰种研究机构）备案S级喰种，代号：“Gourmet （美食家）”。

　　当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及，就会忍不住追求更高级的完美品。
　　月山习就是这样，他的味觉十分灵敏——换个直白的说法是挑剔，在十二岁时他开始不满于每日家仆供上的食物，他渴求更刺激更新鲜的味觉冲击，一旦有了这种想法，一日三餐变得味如嚼蜡，顿顿折磨他的舌头。
　　法国人说的“次等材料，做不出好菜”是月山习坚信名言之一，于是从那一年他开始了独自捕食。父亲没有阻止，反而抱有支持态度，月山习也不负期望在捕杀与被捕杀的过程中迅速成长为被家族认同的强者。
　　拥有强大实力与月山家做后盾，月山习行事随着年龄增长愈加张狂，他对味觉的追求也成长到了偏执的地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就是在美食这条道路上摸索前进的求道者，抱着这样纯粹又病态的执念，月山习随父亲的召唤准备回到只在婴孩时期待过的陌生的日本东京。

　　“头道菜是凉菜，上周送来的双胞胎芭蕾舞女的韧带与软骨。汤是从年轻男性小腿骨里抽出来的骨髓熬制成的。主菜是十五岁少女的大腿肉，旁边配有她的前小臂。”

　　月山闭着双眼，修长的手指轻拂垂在额前的紫色发丝，听见松前报出一菜单他能在脑内清晰勾画出食材的模样与最终表情——每一道美食都与他有一段美好回忆，毕竟这些食材就是他亲自挑选与捕获的。

　　“需要先开一瓶血酒吗？”
　　“Of course！缺少餐前酒只会让接下来整个用餐过程变得索然无味！”
　　“那么。”松前在推车下层小柜里选了一支出来，“二十三岁男运动员心脏中榨出的血，这瓶是否合您心意？”得到主人的肯首后，松前拨开木塞，将粘稠的红色液体倾倒在高脚杯中推向主人面前。
　　“Merci——”手托住椭圆的杯肚，掌心的热度使酒杯中晃动的血液更好的散发出腥味，月山将鼻尖凑至杯口边缘，深吸了一口气——对喰种而言有无上诱.惑的浓郁香味直冲鼻腔，月山无法抑制的长长呻.吟一声，这是何等馥郁醇厚的气味，光是嗅就足以使他迷醉不已。

　　“习少爷，因为日本势力强大的喰种团伙与家族远没有德国多，所以东京在东京光明正大生存的喰种极少，在海关、机场等处附近都有大量白鸽潜伏驻扎，Rc检测门的普及度也非常高，学校、大型商场、医院这类设施门口都安有Rc检测门，在捕食时请小心。以及，微型Rc检测门在三个月后将把整个东京的每条主干道覆盖……”
　　月山对她晃了晃食指，脸上挂着自信耀眼的笑容道：“Don't worry，My loyal servant。CCG的小玩具而已，父亲早已解决这个问题了。”他将西装外套右胸口上珍珠型的胸针取下，递给松前，“戴好它，别取下来。里面的机器可以干扰检测门的磁场。”
　　松前双手恭敬的捧着主人赐予的胸针，不忘问：“那您呢，习少爷？”
　　月山习抬起前臂露出手腕上的瑞士表，“我吗？I have this one here。”他如舞台剧演员般夸张的展开双臂，“也别太谨慎了，松前，Take it easy，享受这次归国之行——日本东京可是我们的家乡啊！”说着，月山的眼神越来越亮，仿佛水手发现宝藏，科学家探索到新星，“我可是万分期待的！欧洲人粗糙的肉质也已经有点吃腻了，我想吃细腻、入口即化的柔软皮肤！我想品尝从来没见过的珍馐！来吧！松前，和我一起去发现！享受！”

　　“是，习少爷。”

　　*

　　金木研在上井大学门口，静如止水的心里突然极为忐忑不安。他不自在的用戴着手套的手指理了理头上的黑发——应该看不出是假发吧，英说不定会一眼看穿…不、也没那么容易吧，他自己看着就没什么问题。
　　他在原地做好心理建设，才走进曾以为再也无法踏及的地方。
　　在青砖铺就的平坦道路上，金木环顾四周——每一栋学科楼每一株树木都没有变化，与记忆中一模一样。当他路过食堂，两名女学生拿着三明治讨论车站前甜点店的情景也没变，当初他成为喰种回到大学的第一天这两人就是坐在那儿吃早餐。

　　那么英马上也要出现了吧，记得他好像是一边大叫一边跑过来——
　　刚这么想着，元气满满的“喔哦哦哦哦哦”由远及近冲来，青年的重量整个扑在了金木身上，让放松状态下的喰种上半身被压得前倾差点摔倒。
　　“金木！你小子究竟翘了多少课啊混蛋！在上世界史的时候周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敌阵感强得都爆表了！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这份痛苦你也给我好好体会下吧！”

　　*

　　如果把和英良同班过的幼稚园、小学、国中、高中同学们召集起来，问：“各位还记得一起上过学的永近同学吗？”，回答“是”的同学最起码占十分之七。
　　再向这些记得英良的人提问：“请问对他有怎样的印象呢？”，得到的答案一般是：“声音很大很有朝气”、“感觉几乎没什么烦恼呢那家伙”、“很不错的人”、“他很容易获得大家的好感”，这类。

　　反观人气高的永近英良的近友，金木研，问题主题换成这位的话，第一问要刷掉一小部分被提问者——幼稚园的同学，撑到第二问的同学们给出的回答只会有两个：“头脑很好一直第一”和“总是和永近一起、很温和安静的男生”。

　　金木研这个存在一开始在班级里就如同一座与陆地分离的岛屿，尴尬的被海水包围孤立着，无法靠近。到小学这处境出现了变化——永近英良。
　　英良就像一架大桥，硬生生的给两方连接了一条道路，虽然没有做到完全融入集体也没有除英以外能深交的人，但比幼稚园的时候好太多了。

　　永近英良，金木研，这两个人从表面看实在有天差地别，一个外向爱凑热闹和谁都能迅速打成一片，一个安静内向只知道在人群外读些深奥得搞不懂意思的书，根本猜不出他们会是一对能从小学好到大学的朋友。
　　先提出做朋友的请求的无疑是外向的英良，他当时那么小，还是挂着鼻涕到处跑的年龄，行动一半靠直觉一半靠观察，也没想到能和一个人维持如此之长的友情。
　　要说为什么会与性格相反的金木研做朋友，英良完全没思考过这问题，或者说这种事连“是个问题”的假设都不存在。

　　握住那只手后就知道不能放开了，金木总是考虑别人先于考虑他本身，尤其是在他的母亲死后更明显，仿佛在恪守誓言一般他把所有温柔一点不剩的推出去了，不留分毫给自己，以至于已经退到边缘了都没注意。
　　金木的背后是万丈深渊啊，如果连自己也放手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救他了。

　　但这绝不是怜悯、救世主的心态，英良给金木的友情绝不是同情，也从来不是单方面付出。
　　在同学们眼里永近英良总是在为不善交际的金木研打气，让他开朗一些，付出了不少精力时间。但英良觉得金木托付给自己的信任、感情的重量一点不比自己付出的少。
　　也许是上天赐予的一种天赋，永近英良天生对他人内心变化十分敏感，嫉妒、不屑、厌恶……那些情绪在人心里如烂泥般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英良总能听见。
　　金木那双眼睛中有着其他人不可能拥有的干净清澈。为了守护那一片净土，英良什么都愿意做。

　　——能和金木做朋友真是可以编进《永近英良一生英明决定》里的一项，排名最少在前三。

　　但金木本人却对此毫无意识，肯定是稀奇古怪的书看多了的原因，那家伙脑子很聪明，可总爱思考些在英良看起来一目了然的简单问题并深深纠结其中，在某些时候真是不得要领的让英良想失意体前屈。

　　比如上个星期的约会事件。
　　金木在周六一大早给他打来了电话。
　　通宵一个晚上补侦探番还做了推理笔记猜集末悬念、为此兴奋得凌晨四点才睡着的英良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蠕动出来去摸手机，看清来电人后接通电话，他打了个长长的转了弯的哈欠希望手机另一端可以深刻体会到现在自己困成狗的惨样，然而——
　　“英！英！喂？英你在听吧？是你吧？那、那个，有件事——”金木的声音无措又慌张还夹杂着一丝激动的颤抖，“我明天要和女女女女——女孩子出去！”

　　英良的哈欠剩余三分之二噎死在喉咙里，他身体前倾狠狠咳嗽几声，完全忘了自己还在床上，动作幅度过大，人缠着棉被滚到了地板上鼻涕都喷出来了。
　　脸着地当刹车的英良一手去捞摔出去的手机一手去抽纸巾，擦干净鼻涕后他整个人神清气爽清醒无比，金木还在电话里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的讲述昨天去书店看书正巧遇见了一位女生手里拿着他喜欢的书怎样怎样，那女孩主动靠过来搭讪了怎样怎样，两人兴趣相投谈话无比愉快怎样怎样……

　　永近英良脑袋里只有一句话：金木那小子居然先抛下我去交女朋友了！这不是在大一就有交往对象了吗！嘤嘤嘤这个叛徒！

　　这么想着他又擤了一下鼻涕，金木听到了立马停下滔滔不绝的“她好漂亮而且很喜欢读书兴趣爱好和我几乎一样”转而关心的问：“怎么了吗英？我听到抽纸声，你没事吧？是我打电话的时间太早了，我一醒来就想到给你打电话，吵到你了吧？”

　　嗯嗯！算你有良心！

　　几秒前那点被战友抛弃的凄凉顿时没踪影了，英良赶在谈话变成“一起去医院检查”前说：“不，是因为我很欣慰！我家金木终于也到这一步了，唉，从今以后我就只剩一个人了，只能在家里过着孤独的生活——早上孤独的吃腌梅子，中午孤独的看演歌节目，晚上孤独的写俳句……”
　　“什么…英你说的不是孤独生活，只是很普通的退休老爷爷的生活吧，而且我才不会总是丢英一个人在旁边不管。”
　　“总是和朋友在一起玩耍放着女朋友不理，她会生气的吧？”
　　“……说的也是，不过总会有办法的吧……”
　　英良捏尖了嗓子学女生抱怨：“真是不合格的男朋友呀，金木君，无论何时女朋友明显都该摆在第一位吧！”
　　“明明是为了英才这么说的，结果为什么是我反倒被你数落了——等等不对！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
　　“唉——都说好了要约会了不是么，当然算女朋友啦！”
　　“不是、明天…明天只是一起出去，算不上约会……”声音渐渐小了，英良完全可以猜到电话另一端的金木无疑是满脸通红、肩膀僵硬举着手机的样子，“她不一定有那个意思啊，利世小姐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人又聪明，那么优秀肯定有很多爱慕者，我还不知道……”

　　笨蛋呐，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么？

　　英良又想给好友的不自信跪了，这种时候得把他习惯性的消极打散才行：“诶诶诶，‘利世’？那女孩吗？好可爱——听起来不像是姓氏呢，啊！金木你这家伙——只昨天一会儿就互相称名了吗？挺行的嘛！说说看昨天进行到哪了？”
　　“进行到哪是指……英都在胡思乱想什么些东西！”
　　“我可什么都没说喔，是妄想男金木自己乱想到什么了吧？很工口的事情吗？嗯——以你之前的攻略速度，说不定今天，可行！”
　　“可行什么啊！你这个说法把我描述得跟很糟糕的人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因为金木你的反应太有趣了。那么，你今天怎么打算？”
　　“我们约在下午……一起吃饭，然后去书店……可以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吧！没什么有趣的地方吧？别笑了啊！喂！我可是在很认真咨询你的意见！笑成这样，英（Hide）太过分（Hi do yi）了！”
　　“咦、金木你刚才说了个冷笑话呢。”
　　“英！”
　　“一不小心…哈哈哈哈，因为啊，谁会把初次约会地点选在书店啊？绝对不行！”

　　都说了还不是“约会”了……这么说的话就又绕回去了，金木只好把纠正咽回去，说：“那英给出一个完美的地点来啊！比方说该去哪？”

　　“诶？比、比方说……”单身整整十九年的永近英良一阵沉默，金木则十分耐心的等待，二十秒后英良从被子里一跃而起豪气万分道：“中午先出来见一面吧！妄想男金木的第一次约会可不能失败！”
　　“好的……等、等等！不要随便给我取奇怪的称呼！”

　　结果他们在购物商场转了几小时吃了午饭，从十一点半坐到下午五点四十还没能讨论出完美的约会计划，眼看时间就要到了，金木也顾不得别的了，还是选择了最初的书店路线。
　　骑自行车把金木送到约定好的地点，英良祝他好运玩得开心后就离开了——打扰人谈恋爱可太招人嫌了。在快拐角时他停下自行车回头看了一眼，金木等的女孩正好到了，他远远的看见对方，如金木所说，她紫色长发戴着红框眼镜，穿了一身浅色套装长裙，腰肢纤细胸脯饱满，肌肤雪白中透露着健康的红晕，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个超赞的美女，在街上走回头率很高的那种。
　　但在女孩对金木微笑时，英良突然有一阵极不安的预感，毛骨悚然的冰冷如一条毒蛇顺着脊椎蜿蜒而上直至颈项，咝咝地舔舐动脉，英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怎么回事？刚刚突然——
　　英良打了个激灵，再看女孩时，她低头捂着嘴角笑得很开心，那股不安感没有再出现。

　　……也许是因为太冷了，该听金木的早上就去医院看看的…现在去好麻烦，还是赶紧回家吃点药吧。
　　英良缩了缩忘带围巾空荡荡的脖子，往家里骑去。

　　他那时不知道这次会成为永别——某种意义上的永别。

　　没！想！到！金木居然真在约会当天就被甩了！

　　发了短信催好友给自己讲讲今晚发展的（单身十九年的）英良无比期待，牵手了吗？接吻了吗？金木该不会出什么糗吧？哈哈哈，如果第一天就被甩了那可真是倒大霉哈哈哈哈！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手机终于震动接了到回复。

　　“……”英良盯着屏幕上的短信回复，整个人都不好了。

　　……叫你刚才嘴贱！叫你刚才嘴贱！

　　心里的一黑一白两个小人难得的意见统一，同仇敌忾轮着把他的脸扇肿。

　　“对不起啊啊啊啊！神明大人！我只是随便想想没有要诅咒金木真被甩啊啊啊啊啊！神明大人！刚才收到我心之音的神明大人！听到了吗？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吧，不然我要背负毁掉好友缘分的罪孽直到挂掉，最后在三途川岸边把衣服脱给悬衣翁肯定会把衣领树折断的！”

　　在床上疯狂滚来滚去的行为以后脑勺撞到床头柜“咚”的一声结束。

　　他抱着脑袋嘶嘶地吸了几口冷气，盘腿坐好不瞎折腾了。

　　……以金木的性格来看现在大概很失落，去看看比较好……不过短信的内容明摆着不让人去啊。
　　那家伙心思比一般人细腻很多，总爱胡思乱想，就这么放着不管真的好么？果然还是……不不不，去了他也只会是一副挂着微笑的样子强打起精神和自己说“不要紧、没事的、别担心”，从很久前就这样了，这个喜欢死扛的坏习惯怎么都改不过来。

　　算了吧，帮他请一天假平静一下，后天到学校见面了再请他吃饭出去玩，让他把这件事统统忘掉。

　　……

　　虽说人生第一.春就出师不利的确有点令人沮丧…可是啊！也没必要整整三天不来学校吧！整、整、三、天！
　　金木不像这样的人，按理说请了一天假到第二天就算心里仍有不自在他还是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到学校来找自己，难道除了被甩外还出了什么意外？
　　那名叫“利世”的女孩对金木做了什么吗？当时自己的不寒而栗也许不是错觉？

　　英良越想越坐不住，买了许多金木喜欢的食物后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骑自行车径直到了金木家堵人，他敲门敲了很久都没有回应，于是就在门口蹲下了，然而等了一小时每隔十分钟敲一次门给金木打一次电话，脸和手指都冻得通红，好友都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今天又没见到的可能了。英良哈出口白气，拜托了隔壁正巧出门的高中生后骑车回学校上课。

　　他运气真是超糟糕的，翘了早上的两节课，一节被老师点名抓住了，一节突击考试他缺席平常分要扣很多。
　　英良在前辈怜悯的拍肩下嘤嘤嘤了半天，前辈看他太可怜了，于是告诉他加入学园祭委员会，干得好的话平常分很快就能补回来了，但是因为人员缺少会比较幸苦。英良下一秒收起面条泪握住前辈的双手高呼“要加入要加入会好好干的一定会超努力请尽情的指示我吧”。

　　学分的问题姑且事解决了，可其实完全轻松不起来呢……

　　前辈大力拍着他的背说“那就看你的啦永近”，他跟着应和，眼睛却一直在往手机瞟——好歹给我回个消息啊，笨蛋。

　　加入了委员会真的好忙。
　　原来一个学园祭要这么复杂麻烦，以前从没做过这类工作，一下子真是手忙脚乱的，周围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前辈，好相处的比较少，大多什么都不做只会对后辈呼来喝去，哎呀呀，虽然以自己的性格很容易对付这些家伙也还挺快就得了好人缘，但果然很不自在。
　　因为和金木在一起久了，习惯了他的温柔包容，再与其他人深入接触起来简直看谁都浑身满是缺点呢。

　　所以啊，金木这么难得的家伙，利世小姐干嘛想不开要甩掉啊？完全搞不懂。

　　叶山前辈坐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着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因为人手严重不足，所有委员会成员都一个被当三个使，一开始说的工作量大绝不是场面话，而是真的超大，为了赶工他黑眼圈都快熬出来了。
　　英良的热情在这忙碌的两天被消磨掉了一大半。
　　说来也奇怪，他是很爱热闹很容易受周围事物影响的人，一旦选择了就不会在半途放弃，可这次的热度消退得未免也太快了，累是累了些但也挺有趣的，还认识了许多可爱的女孩子，可回到家躺在床上再回想这一整天，又觉得索然无味，果然还是那家伙不在身边所以什么都没干劲的原因……

　　英良心不在焉的听前辈讲话，双眼放空、两手撑着板凳两条腿没规矩的晃来晃去。

　　啊啊啊！就算天天忙得只剩一口气但——无聊死了真的要死了！是真的喔！金木你再不回学校我真的要孤独得死去了——那个走过来的…好像金木……咦咦咦咦咦——就是金木啊！终！于！

　　不管前辈还在讲话，英良死掉的眼神突然复活了，没力气软绵绵的身体瞬间注满活力像只兔子蹦了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边喊“喔哦哦哦哦哦”一边冲上去，整个人扑到一个星期没见的有人身上：“金木！你小子究竟翘了多少课啊混蛋！在上世界史的时候周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敌阵感强得都爆表了！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这份痛苦你也给我好好体会下吧！”

　　他按着金木的肩膀用力泄愤似的前后摇摆，“兔子要是太孤独的话可是会死掉的！知道吗你这混蛋！”金木的脑袋随他的动作晃动着，脸抬起来的那一刻英良怔了怔，“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戴眼罩啊？想耍帅吗？”

　　*

　　是英，活着的，我最重要的朋友。

　　与记忆里最后一次见面的成熟很多的英有所不同，现在站在面前的英无比鲜活、生机勃勃，脸蛋的棱角尚未显现，动作有点孩子气，澄黄的头发、明亮的衣服、搁在自己肩上双手的热度——是的，这个人无论何时都如此温暖耀眼。
　　仿佛一道由阳光折射而成的彩虹，围绕着他的身体划出温柔弧度后笔直地照射.进他黯淡干涸的心灵。
　　恍惚间，金木听见了鸟儿振翅的声音，仿佛有什么灰暗的东西从他身体里飞走了。

　　这是真实的吗？天空如此湛蓝如宝石，冬季之风会如此宜人，世界竟然能如此璀璨多彩。
　　胸口好烫。心脏快被“高兴”撑得炸裂开来。

　　金木研未被遮掩的人类右眼中的一盏灯被点亮了，色泽偏淡接近死气沉沉的灰色的眼睛这一刻闪闪发光——不好，他又要流眼泪了，别这样、明明高兴的不得了，别哭了……别让英看出来……太丢脸了，为什么每次哭都是因为英……

　　“兔子要是太孤独的话可是会死掉的”，英以前就说过这样的话，当时他无奈地指出这不过是民间迷信，而且只是说兔子不是人。

　　但真正经历过孤独后，品尝了一个人的滋味后，他苦笑着想，英不管说什么都会一语成谶呢，就像预言家。既不属于人类又不属于喰种的自己真的……很孤单，从小开始自己就是个害怕孤单的胆小鬼，害怕得用尽了一切方法阻止身边的人离开…然而最后他什么都没能守护，谁都没能留下，就连英也……

　　既然谁也不剩了，我又成一个人了，那么还在意些什么呢……
　　会因太孤单而死去的兔子，其实是我。

　　注意到时，金木已经不自觉开口了：“要是因为寂寞会死掉的话就太糟糕了，为了不让这种事发生，我会好好陪在英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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