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晚上七点十分，警视厅停尸处的老职员山下正拿着表格一个个名字勾画。
　　随着越来越多的海外留学生与全国各地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入驻，东京居民人数近年来翻倍增长，东京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快，但同时城市也日渐混乱难以管理。巨大的就业压力，复杂的人际交往，利益的纠纷……自杀人数与凶杀案件不断攀升。
　　有些能破案，能确认死者身份联系家属，但也有不少无从查起的尸体。
　　这些无名氏一直躺在停尸处，如果一年半内没有家属前来认领，就只好做火化处理了。

　　“我看看，编号3069的先生，男，约莫四十五岁，在大桥下被发现，死因为心脏病突发。”山下念叨着，笔往下画，“入停尸房时间是一年八个月前，可以火化了。”
　　自言自语着，他往停尸房走去。
　　白炽灯无温度的光芒打在雪白的墙壁上让这里看上去寂静且死板，毫无人气，来实习的后辈都不敢一个人往停尸房晃荡，只有在这工作了快十年的山下有胆子在晚上来火化尸体。

　　那小鬼还太嫩了，第一次见到需要火化的无名氏女士还被吓哭了，真没用。

　　肚子里腹诽后辈的山下掏出钥匙打开停尸房的门，对着一整面墙的“柜子”对编号。
　　“3069…3069……64，65，66…有了，在这。”
　　数字对上了，山下拉开抽屉式的冷藏柜，一看，发现里面竟然不见尸体踪影。
　　如果是那后辈这会儿估计要吓得哇哇大叫了，可山下就是山下，在这外人觉得鬼气森森不敢踏进半步的地方工作了十年的绝对唯物主义者，一愣之后他淡定的合上冷藏柜给无名氏3069号先生的资料上打了“已火化”的勾。
　　“真是的，那臭小子既然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就该跟我说一声啊，害我跑过来一趟……啊！难道说是想吓我一跳？居然敢捉弄前辈，明天要揍他一顿才行……”
　　显然，他根本没往任何灵异事件上想，完全认为这是后辈难得胆大了一次的结果。

　　真正帮助山下“完成工作”的人此刻已经利用赫子掩人耳目的跑到了郊区。
　　金木在高高的灌木丛深处停下，确定四周没有活人后他将背后的包拿下放在草地上。
　　拉开拉链，里面是一具被摆出蜷缩姿势的男性尸体。他全身呈令人不适的青白色，隐约可以看见皮肤下的一条条经络血管。

　　吃人。

　　金木并不陌生，也已经接受自身必须食用人肉的需求，但永远无法做到毫无芥蒂心如止水。
　　他把尸体从包里移出，让其平躺在地上，脱离冰冷无色的停尸柜，在淡淡的月光下、青草柔和的包围中，男尸面无表情的脸竟有了一丝安详自然的意味。
　　金木凝视了这位无名氏先生一会儿，低下头闭上眼睛，双手掌心相贴向他鞠了一躬。微风正巧吹过灌木丛，野草也都微微倾身。
　　维持这个姿势好几分钟，金木才缓缓睁开眼睛直起腰。

　　在被抓到青铜树的期间，他有处理过尸体，知道如何肢解每一部分，如何不浪费“食材”。
　　没想到那段他不愿接触的噩梦般的经历能有帮忙的一天。

　　金木从包里取出一次性雨衣穿上，还有准备好的刀具、手套也一一拿出来摆放好。
　　他深吸一口气：“失礼了。”

　　锋利的刀刃划开尸体的肚子，一股诱人的味道便飘了出来。
　　因为被冷冻了很久，尸体没有多少血，并不新鲜，气味也远没有鲜活人类那样香甜，但对隐隐出现空腹感的喰种来说还是一道不错的大餐。
　　受到食物气味刺激的赫眼不受控制的显现而出，喰种吞咽了一口不自觉分泌出的唾液，能清晰的感觉到胃正渴望的蠕动，复苏的食欲在尖叫。
　　有多久没吃人类的肉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吃的都是同类们的赫子赫包，那腐烂的味道同时也是变强的味道，从古董离开后一直到现在，他没有再碰人肉一次，全是靠难以下咽的赫包抵抗饥饿。

　　想吃，好想吃，进食，进食，进食……我要…进食！

　　一股原始的渴望的力量化为一只无形的手迫使喰种将刚切下的腹部肉块推向口腔。

　　上天剥夺了喰种品尝世间多姿多彩味道的权利后，仁慈的赐予了他们这个——
　　无法形容的，至高无上的美味。只有喰种能品尝出的绝妙滋味。就算永远不能吃下其他食物也不会心存不甘，只要有这个就够了，这吞咽的享受足以弥补所有缺失。

　　一瞬间冲击的味道让金木几乎忍不住听从欲.望的召唤，不管不顾的埋首于食物中大快朵颐。

　　大脑深处隐隐发热，那块未完全愈合的旧伤有蠕动着自愈的征兆。

　　就在这时金木突然被牵动了一条回忆。

　　不行，不可以，必须控制住，只是冷冻已久的尸体的香气都无法抵抗……以后怎么可能待在英的身边！
　　回忆起最深的执念，英在自己面前死去的那一刻，溅在古董地板上绽开的血之花，金木打了个冷颤，滚烫的身体仿佛赤.裸置于冰天雪地中，被食欲侵蚀的理智瞬间恢复清明。
　　必须控制，忍耐，忍耐，控制住食欲，否则自己反而会是英最大的威胁，更别提什么保护了……不想…不想再看到英流血的样子了！
　　握着刀具的手指不断收紧，金木努力忽略人肉在口腔内残留的甜味，将蠢蠢欲动的食欲死死压制，继续切割尸体。

　　等他将分成一份份的肉用塑料袋仔细包好，收拾完现场处理手套雨衣，回到公寓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站在公寓长廊上正要用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把上挂了一个装得鼓鼓的塑料袋。
　　金木先在心里咦了一声，又马上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取下塑料袋，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大包高级食材和进口零食，还附了一张纸条。

　　【金木！！！你都三天没来学校了！我每天有多无聊你知道吗？！给你打电话发短信你都没回复！
　　为了让你振作起来我可是下血本了，家里剩下的所有好吃的全部都给你都给你都给你都给你都——给——你——了！！吃了心情好起来了就快！点！来！大！学！！我一个人已经无聊得快死掉了……】

　　署名是一个画的十分潦草的尖叫头像。

　　刚刚分解尸体带来的阴霾在转眼间就被吹得烟消云散，金木周围紧绷的气氛霎时间缓和了。
　　这场景真是眼熟呢，在他刚刚从医院回来时英也是这样送了一大袋他喜欢的食物过来，希望他能快点振作。纸张上圆珠笔写出的字算不上多端多正赏心悦目，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关心足够让金木将这张纸夹进书里好好收起来。
　　比起纸条，这些可难办多了啊——整整一大包食物，正常人吃的。

　　先不说味道这个大问题，如果真要好好吃完，少说也要连续吃三个星期并且是一日三餐加夜宵的吃法……他要是真的吃足三个星期，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吃多了牛排、美味洋芋片、速食拉面、豪华咖喱、进口巧克力等东西身体垮掉从而死去的喰种。想想如果另一个世界的搜查官们知道SS级喰种“蜈蚣”最终的死法…一定会被编进CCG资料书里每年对新入人员狠狠嘲笑一遍的吧……
　　……或者存进冰箱里隔两天吃一份？
　　那就是说每个星期都要有几天超难受…话说最后还是要吐出来的，仍然是浪费了……喰种吃这些本身就是一种浪费啊，不会从中得到快乐得到享受与幸福，过程除了煎熬就是痛苦……
　　金木站在门口对着塑料袋烦恼。
　　但又不能全部扔掉，曾经是常逛超市食品店人类的金木知道这些东西不便宜，还有几样是限时贩卖、需要早早去排队才买得到的，就算是家境不错的英估计也是花掉了半个月的零用钱买到的，英的一番心意就这样随意丢掉…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那个——不好意思，能请您稍微让开一点吗？挡住过道了。”
　　“啊，抱歉。”……咦？谁？“啊？什么时候？”

　　下意识顺应少年礼貌的请求侧过身体后金木才发现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以喰种的灵敏无感怎么可能连一个人类的靠近都发现不了？难道是搜查官？
　　金木的肩膀整个都僵硬了——他背上的背包里还放着大大小小的尸块包裹！
　　不过……眼前这稚气未脱的青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搜查官，他身上毫无气势——不别说气势了，身形就不怎么强壮啊，即使穿了厚厚的羽绒服围了几圈围巾也看不出任何臃肿，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本高中生而已。

　　“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吗？”高中生脸上的表情虽然很平淡，但没有给人任何傲慢感或其他不适感，与发色相同的蓝色双眼十分澄澈，“站了两分钟左右，您似乎在思考什么，我不太好意思出声，但似乎没法在不打扰到您的情况下过去。”

　　肯定是普通人没错了。
　　他周身没有一丝手刃生命过的血腥，反而过于干净，根本没有同龄男生常有的体味，眼前这蓝发蓝眼男孩在喰种嗅觉中闻起来的气味极淡，如同炎热夏季里一阵拂过浅海吹向天空的微风，自然得能让所有人忽视但又会确实感到解暑的舒适。

　　没发现应该是气味太自然了简直能溶于周围的空气……以人类的方式来说应该是存在感太低了。

　　“我太入神了，抱歉。”高中生彬彬有礼的敬语让他不太好意思，金木再次道歉。
　　高中生蓝色的眼珠瞟向金木手上的袋子，“送这些过来的是位橙黄色头发的男生，今天一大早就来了，您似乎不在家，我出门时正好碰到他了，所以他特意拜托过我如果遇见了您一定要您好好收下。”
　　“这样啊……”就是知道是英所以才不知该如何是好啊，还是一大早跑来送的，第一节课肯定翘掉了，第二节说不定也迟到了。
　　高中生看着金木，几乎是瞬间就读出了他笑容中的烦恼，“请问这些礼物有什么不妥吗？我看您好像对它有些苦恼的样子。”
　　“不…只是……”金木空着的一只手蹭了蹭下巴微微苦笑道：“我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我只几个月不要吃太豪华的东西比较好。”
　　“那就请放进冰箱里邀请一些朋友来吃吧。”
　　这也是个办法呢，不会浪费食物也不会浪费英的心意。但除了英以外别说朋友了，大学里和他说过十分钟话的人都没有几个。如果要原封不动的还给英肯定会被他用胳膊勒脖子再被强迫重新收下。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请你收下吗？”

　　高中生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怎么几句对话下来这袋食物就被决定送自己了。“橙黄头发君拜托过我要请您好好收下了。”

　　橙黄头发…君？这位对敬语可真是执着啊。

　　金木将纸条折叠好收入口袋，在塑料袋中挑拣出真空包装的美味汉堡肉，“我有这个就够了。”
　　“这是不行的。”
　　“拜托了，收下它吧。”
　　“请您和朋友一起分享。”
　　金木叹气：“剩下的真的没办法解决，吃完的话我可能又要去医院了，但扔掉的话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高中生犹豫了片刻，最后郑重的双手接过满满一袋高级食品，对金木微微倾身：“十分感谢，我会怀着珍惜的心情吃掉它们的。啊，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住在您隔壁的黑子哲也，诚凛高校二年生。”
　　“诶？住在隔壁吗？”记忆里完全没印象，又是因为平行世界的原因吗？
　　“是的，夏天时搬过来的。之前出门与回家遇见过您好几次了，有试着打招呼不过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所以就放弃了，很抱歉。”
　　“不用不用。我叫金木研，是上井大学一年生。”
　　“大学生？”这次换黑子哲也惊讶了，“原来是前辈，一直以来失礼了，我一直以为您和我同龄呢。”

　　……董香好像也说过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几岁的话。金木不知该作何反应。

　　“金木前辈好厉害呢，上井是很好的大学吧，我部里的前辈考虑升学志愿时说难度已经是地狱级别的了，所以不抱任何希望直接Pass了。”
　　“不、也并没有那么夸张，只要肯用功一番就都能考上的。”当初学习成绩忽上忽下的英就是，陪他恶补了两个月后就成功考入上井了，“而且我很喜欢读书，所以报考国文科还挺占便宜的。”
　　“金木前辈喜欢读书吗？我也喜欢阅读，请问前辈比较偏爱哪种题材呢？”
　　“只要是书的话哪种都没问题，不过要说偏爱，应该是侦探悬疑类吧。”
　　“这样啊，我比较喜欢文学作品。”
　　“文学作品我也有很喜欢的，像太宰治的《斜阳》。”

　　*

　　黑子哲也的兴趣除了篮球、文学作品外还有观察人类。因为从幼儿园开始自身存在感稀薄，朋友很少，他一个人时就会在意起周围事物。

　　尽管只有少少的擦肩而过没有任何深入了解，但凭借多年观察人的经验他也能清晰感觉到住在自己家旁边的这位黑发青年是个温和内敛的人，他周身柔软的气质骗不了人，就像温度适中的热水，无论对方是怎样的人、哪怕棱角再尖锐、有多刺人，他都可以包容。但……怎么说呢，总感觉这类人是会将接近的人忍让到自己无路可退的地步，直到被本身的温柔扼住喉咙最终溺死。黑子不太喜欢这样的人，因为太可怜了。

　　不过，通过今天的接触，黑子发现自己似乎看错了。

　　金木前辈脸上挂着弧度极浅的温和笑容，看上去有点疲倦，虽说毫不做作勉强，但也不太真实。他的黑发与本身也有丝丝细微的违和感，可要仔细找又找不出是哪不对，黑子只好将此归咎于前辈过于苍白的脸色——不是说刚从医院回来吗，可能大病了一场身体还很虚弱，脸色才这么差吧。
　　对话时语气缓和有礼，却总给人以隔着层纱、站在很远的另一端的错觉。
　　比较明显不对的是气质，总觉得不再那么全然柔软了，似乎多了点尖锐的东西在里面，但藏得很深很深，如蛰伏在底部的暗礁，只有在退潮海啸时才会展现出来。

　　一般谈及文学作品大多数人第一反应都会说夏目漱石吧，而前辈微笑着说很喜欢太宰治的《斜阳》。
　　黑子嘴巴微张不知道该表示赞许还是说实话——他拜读过许多佳作，唯独不太愿意接触日本无赖派作家的书，尤其是无赖派的代表作家太宰治的作品。原因无他，这位大师的作品总是透露出深深的颓废，主人公大多背负着沉重的“罪”的意识，尤其是后期作品这种罪恶感愈加强烈，作品里甚至会频繁出现死亡和自.杀的描述，这些负面描写都是黑子哲也难以理解与接受的。

　　会笑着说出喜欢这样作品的金木前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笑起来自然又毫无真实感，语气温柔又平淡，脸上毫不在意眼睛深处却又堆积着无数沉重的东西，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矛盾啊，这样如同黑与白的极端糅杂在一个人格里不会将身体活活撕裂吗？

　　在黑子哲也第十七年的人生中，认识了一位奇怪的邻居。

　　*

　　解决了慰问礼的去向——抱歉了英，这也是为了不让你的零用钱和打工费统统被吐进厕所——金木合上背后的门，到厨房里，把背包里的肉块一份份放进冰柜最底层，将冰箱里原主未吃完的食品全部堆在了尸块上掩盖好，做完这些他关上冰箱，对着桌上的汉堡肉如临大敌的吞咽了下唾沫。

　　之后还要天天和英一起吃饭，先练习一下吧。

　　汉堡肉要放连着包装袋在热水里煮一会，此期间金木找出一面镜子搁在桌上，练习表情。
　　要做出自然的觉得好吃的表情才行，从前汉堡肉是他最爱的食物，周末闲暇间总是和英一起去BIG GIRL——源自美国以牛排出名的连锁店，它的特制汉堡绝对可以在年轻人最爱食物榜上杀进前十，可现在那在滚烫铁板上发出滋滋声响的油亮肉饼是什么滋味金木也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更别提当初他吃下时脸上的表情了。
　　英总是很敏锐，拥有可怕的直觉，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发现不对劲，所以一定得练好，要像店长一样平静自然，不能忍不住呕吐……

　　撕开包装袋将熟透的汉堡肉倒在盘子里，分量够足的肉饼上淋了附赠的佐料，浓稠的酱汁量似乎有些多，从厚实的肉饼上缓缓滑到洁白盘子上整个冒着腾腾热气，光是看这幅画面就够叫人食指大动。
　　不过那是对人类而言，金木拉开椅子刚在餐桌前坐下，汉堡肉无法形容的腥臭味就扑面而来。

　　糟糕、好久没接近这种食物了，光是闻一下都恶心的要命……

　　他隔着难闻的热气看见镜子里一张勉强的脸，不行，这个看见盘子里堆满了蟑螂的表情绝对不行。金木努力让自己的脸恢复常态，握紧刀叉切了一块肉凑近嘴边——唔！肉的腥臭和酱汁马桶里捞出来的秽物似的气味交叉在一起……真的要吃这种东西吗……
　　脸上平静的喰种脑内正恶心抗拒着，手上动作倒是不见丝毫停顿，就和普通人类一样一口咬住了切下来的汉堡肉。

　　什么都别想直接吞下去。

　　肉块一进口腔就滑入食道了，味觉空白了一秒半左右后，残余在舌头上的酱汁和佐料产生了化学反应。
　　捏着餐叉的手狠狠抖了抖。

　　阅读量巨大的金木君可以在这半分钟里用三十种不重样修辞手法来形容嘴里恶心的残留味，赫包都比这好吃一百倍，人类食物给的佐料太多了并且没一样是喰种能吃的，所有无法接受的调味交叉在一起形成的味道该有多可怕？用味觉爆炸形容也不为过。

　　好腥、好臭，好想吐，胃酸要翻上来了，要、要吐出来了…不可以，下去下去下去……
　　对了，差点忘了要假装咀嚼。

　　镜子里的黑发青年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归于面无表情——或者该说脸部肌肉僵硬的咀嚼了几下，吞咽，最后露出的神态怎么看也不像品尝美食的样子。
　　金木喝了几口水逼迫几度涌上喉咙的东西被重新压回去，继续吃下一口。

　　……

　　汉堡肉已经没了三分之二时，金木终于能做到直接吞咽、假装咀嚼、再假装吞咽的全程面不改色了，诀窍是：被恶心到麻木了。感觉如果身体的每个部件都有生命的话，舌头先生和胃先生的状况就是被无数次折磨虐.待，试图抵抗但全被无情被镇压，终于死去了——它们应该还能活过来的吧，大概。
　　做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吧。至于肉剩下的三分之一……真想当作并不存在。
　　金木认命地把剩余汉堡肉也全部填进了肚子里，这番地狱练习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盘子和刀叉都清洗干净了，取下假发放置好，金木在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动作轻缓有点拘谨，然后到墙角坐下。

　　有马贵将给他留下的脑内旧伤隔三差五就会疼一次，像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一缕鬼魂纠缠于脑海中，怎么也挥散不去。发作得厉害时，眼睛也会像回到了那个被穿.透的时刻，钻心的疼着流出汩汩血泪——仿佛是为了提醒他别忘记自己突兀的身份。

　　公寓和他原本住的公寓可说是一模一样，但金木总有种闯入他人家中鸠占鹊巢的尴尬，所以能不去挪动接触的家具物件他都尽量维持原样不去触碰。这间公寓中主人个人气息比较重的物件他都没碰，连床他也没睡过一次，休息时他更愿意坐在地板上靠着墙小憩。
　　毕竟这间公寓的任何东西都不属于他。

　　这个世界没有名叫“高槻泉”的小说家，书架上的书虽然很多都是他喜爱的类型，但没有最喜欢作家的作品，再也读不到那样符合心意的文笔了让爱书的金木心里不止一点失望。
　　这三天他没有待在公寓里，而是四处走动试图找到店长他们，但当他搭乘电车到记忆里的那条街上时，本该座落古董的店面却并未如他所想。虽说仍然是间咖啡店，但名字不叫古董，里面的店员老板也全是人类。
　　金木在里面坐了一个下午，点了一杯黑咖啡，和记忆力完全不同的味道让他产生了一丝恐惧——难道古董的大家和作家高槻泉一样并不存在于这世间？不安过后，他不接受这个假设。

　　一定有，店长、董香酱、入见小姐、古间先生、雏实……他们一定在世界的某处活着，一定要找到大家！

　　长针在钟的圆盘走了大半圈时，金木突然放下书捂住嘴和腹部，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

　　肚子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着往上顶直冲喉咙……胃…胃先生好像复活了，得去厕所把东西全部吐出去才行……

　　“唔、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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