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归处

　　“那些事情，完全没有听说过啊！”

　　离开活动室，门口、走廊、下楼，乃至前往露天广场的路上，金木都在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同一句话翻来覆去念了差不多十来遍，化身人形复读机。

　　怎么突然就和学园祭最大的选拔活动扯上关系了？
　　上井优秀学生数不胜数，才华出众之人不知凡几，姿容端丽者更是不在少数，平凡无奇的他为什么会突然收获海量票数？完全想不明白啊！明明有更多值得投票的人选吧！
　　刚刚观月前辈还大谈特谈要帮他重新照一张精美全身照，放在学园祭官网上（现在挂着的是他的证件照），以前辈审美保证定会让票数再上一层楼。
　　招架不住的金木很狼狈谢绝了前辈好意，抓着（看好戏的）英慌慌忙忙地逃走了。

　　“所以告诉你已经成为校内SSR金卡角色了。”英良两手枕在脑后，装有剩余慰问品的袋子挂在肩膀上刺啦刺啦的响，替他笑出了声，“人气超绝，我可羡慕得不得了呢。”
　　“英早就知道了吧！”友人“幸灾乐祸”的态度惹得金木一阵无奈抱怨：“为什么都不提醒我？”虽说提醒了好像除了提前制造焦虑外也没别的用处。

　　“可别冤枉人家，我只知道你之前排名不错，好像在第十五位左右的样子，昨天忘记看了，哪想一个晚上你就碾压十来名，直冲争夺第一的宝座，听观月前辈那么说，我都给惊到了呢。”
　　这倒没有说谎，昨晚跟好友道别回家后，英良本来不打算再去回想糟糕的一切了，然而脑子完全不听使唤，自动播放起了那群混账的嘴脸，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蹭”一下再度着火，让他洗澡时又自顾自的生了一顿气，对撒花淋下的热水好一阵没得章法的出拳泄愤，差点儿踩到香皂摔一跤磕着脑袋，哪有余力关注排名什么的。

　　金木用指腹揉按太阳穴，明明正中子弹也顶多蹦出点儿星火，这会儿却是自己就突突的疼个不停。
　　出演话剧之类的还好，反正不是一人独角戏，在框定的台词里表演虚拟角色对他而言意外的得心应手，问题在于出于种种原因他现在完全不适合出现于聚光灯下，而且还得作为被大众期待的候选人进行个人发言什么的……光是想想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不抱希望的问：“我可以申请弃权吗？”
　　“往届没有过弃权的先例，而且真要弃权了，我猜你这个先例的讨论度反而会更高。”
　　“哈啊……真的假的……”金木的叹气沉甸甸得拧一拧都能挤出忧郁来，垂头丧气的模样叫人怀疑他要面对的不是鲜花掌声，而是绞刑台吊着的麻绳套，“晚上的Mr&Mrs.上井选拔，我也得上台吗？”
　　“我看看进程安排……”英良立刻来了精神，拿手机熟练的嗒嗒嗒搜索出每年惯例流程，念给他听：“排名前五的候选人要依次登台，可以用各种形式做最后的拉票，每个人分配不超出三分钟，这时投票页的票数就不做显示了，中场休息——哈哈哈，有种‘广告之后更精彩’的既视感呢，真会吊人胃口——三十分钟中场休息过后，八点四十五分，将在舞台大屏幕公布最终获票情况，新鲜当选的Mr.上井和Mrs.上井会互相为彼此戴上王冠，嘛，不过学生们都习惯称之为加冕。”
　　“……加冕？”
　　“是啊，Mr.上井和Mrs.上井都有王冠哦，每年款式还不一样，是由艺术科即将毕业的前辈们设计制作。”英良把手机翻过来，屏幕上是历代“上井王冠”的照片。

　　有精致“金叶”相互纠缠形成牢笼，围绕心脏般红丝绒打造而成的正规加冕式王冠；有纤细“铂金”为外围，组成精致图案重复勾连成一圈的清新王冠；有简约弧形如发卡，凭不知是碎钻还是水晶加以点缀的小王冠。

　　而在一排排照片里，最吸引人眼球的，无疑是上井辉夜姬殿下，千代宫幸。

　　与其他裹着定制礼裙笑容灿烂的将自己闪耀时刻定格于此的往届当选者有显著差别，这位穿着简简单单的大学校服，像是在教室里好好自习着，通过广播临时被叫上了舞台，点缀用的耳饰项链也没带一个，胳膊上学生会长的臂章甚至都没来及摘下来。
　　可是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无需华服靓装，依旧光彩夺目。
　　令人印象深刻的亮丽长发温驯的从修长颈项垂落，衬得肌肤雪白无暇，珍珠质感编制而成的王冠如天使光圈印照在她的黑发上，从中心坠下一颗不规则的巴洛克珍珠在额头，与她含着柔婉笑意的温润眼眸互相照应，真是一位典雅现代的女神。

　　“位格根本不一样啊。”英良无法免俗的对着这张照片啧啧叹道，“从会长入学那年开始，她就毫无悬念的摘得Mrs.上井桂冠，并且连续两届都以一骑绝尘的票数蝉联榜首。即使校方呼吁尽量不要投票给上一届奖项得主，将机会给更多其他优秀学生，也抵挡不住她的超绝人气。”

　　“诶……”金木没什么真实感的应了一声。
　　接连两次撞到这位小尴尬场面的他，有点难以把恍若神女的照片与他认知内的千代宫前辈联系在一起。
　　这么一想，感觉有点对不住千代宫前辈，唯二两次见面时机都撞得那么差，给她留下了很想删除掉的糟糕回忆吧。

　　“今年的王冠还没公布，都是加冕仪式上才知道王冠什么样。由戴上王冠的Mr.上井和Mrs.上井跳第一支舞，为学园祭闭幕舞会来开序幕。”

　　“等一下！”喰种表情微悚——说真的，在搜查官围捕中经历生死关卡的情绪波动都没让他近两日在学校里遭遇的一惊一乍来得多——不由拔高了音量：“还要跳舞？！”

　　“然而坏消息是——”话说一半，英良便改口：“嗯，对社恐金木而言也许是好消息？票数遥遥领先可以确定会连任Mrs.上井的千代宫会长，请假好几天没来了，今天所有活动她也将全部缺席。”

　　金木懒得计较多出来的新称号了，满怀期待：“所以共舞环节很可能会取消掉？”
　　接着又后知后觉的失笑——不对，怎么都开始考虑当选Mr.上井后的场景了，未免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不是说还有一位票数跟自己相差无几吗。
　　之后自己在台上拉票环节表现低调些，降低存在感，大概就没问题了。
　　他票数高大概率在于昨晚的污蔑事件给拉了不小同情票，等大家冷静下来，看过其他候选人的精彩表现，就会对他失去兴趣，把票投给其他人了。

　　“我说金木你啊，可真是……”在脑内完美还原了好友心理起伏波动线状图的英良拍了把额头，无奈又好笑，“要让那些为Mr.&Mrs.上井头衔抢破脑袋的人知道了你唯恐避之不及的心理，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那种受人瞩目的事，果然还是饶了我吧。”
　　“嘛，这种避世怕生的态度，的确是我熟悉的家养兔子没错了。”
　　“家养兔子……随便英怎么说吧。”
　　“哈哈哈哈，很贴切不是嘛。啊，不过那些竞争对手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尤其是那个音乐科的家伙，藤白，他跟你票数最接近，虽然表现得一派爽朗大方，可惜内里与外表完全不符，不是光明磊落的性格，在拉票环节绝对会耍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我没法跳到舞台上帮你说话，你自己可得注意应对啊。”
　　“是是，我不会干站着任人攻击的。”金木顺从的应是，不过还真难得，竟然会从好友嘴里听到直白刻薄的评价，而且对年长的前辈连敬语都扔了，他忍不住奇道：“英会在背后说人坏话，真少见呢。”
　　“哪里算得上坏话了，我不过在陈述事实好吗。”英良脑袋枕着双臂，没好气的翻了翻眼，懒于掩饰发自内心的厌烦，“那家伙惺惺作态的气味跟他头发上过量的发胶一样明显，百货商店里塑料模特都比他来得真实。”

　　先在游行主动凑上前浅薄的挑拨离间，昨天又跳出来表演一出所谓的伸张正义戏码，两次明晃晃的针对行为足够叫人火大，也就自家友人遗世独立幽灵般的谜之站位对此全不放在心上，英良可是在意得不行，尤其是后者，竟敢差点再次让友人陷入受污蔑遭到全校误会的境地，他对藤白弘树此人已厌烦至极。
　　能让心理阈值超高的英良恶心到只要一想就会内心窝火、忍不住口出恶言程度的人，时至今日只有两个。
　　之前的那个已经被他远远驱逐出金木的世界了，等时机成熟了，也得让藤白前辈故作开朗的嘴脸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

　　喰种对身边人类暗暗摩拳擦掌制定的计划一无所知，靠自我说服并决定使用“消极拉票”对策平复了不稳定的心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话题越跑越远，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

　　*

　　要在露天广场搭建起一个足够气派的临时舞台，考虑到用时只有八小时，工作量着实不算轻。除了如蚂蚁般来来往往的委员会成员，还有一些从已结束各自活动的社团中抽调来的人手，整个广场人声鼎沸，还好有戴臂章的人员掌握全局指挥调度，全员分工明确，呈现一种忙碌但不忙乱的有序之象。

　　金木和英良不怎么费力的找到了总负责人，是一位梳着高马尾模样很是精干的高年级女前辈，然后不太出所料的，金木受到了爱护幼崽般的悉心对待。

　　她对戴着眼罩脸色苍白的后辈长吁短叹，目光充满怜悯，就差伸手摸摸小动物皮毛一样的黑发了：“观月那家伙太会使唤人了，居然还把金木君差遣过来，简直跟Black企业老板没什么区别嘛。”
　　“不是这样的，观月前辈有叫我保重身体好好休息，”沦为所有人眼中“《一公升的眼泪》病弱女主角再世”的金木觉得有必要为观月前辈维护名誉，“是我自己希望能帮上忙才来的。”
　　至于自身在学校越来越谜的印象，他已经没力气挽回了。

　　“啊啦，可真努力，好了不起。”明明在同一所学校，岁数顶多相差三年，这位心态却端得像幼稚园带小朋友的教职员，语气充满鼓励与循循善诱：“那金木君坐这边好了，正好有件不费体力但需要费心的工作，很适合你。”
　　不远处立刻有人起身，让出了折叠椅，还很热心的为他搬了过来。
　　“现在情况特殊，学校决定把这次搭建舞台算作实践环节，来帮忙的学生可以加学分，所以麻烦你记下学生姓名和各自完成事项。”

　　金木被她按着双肩好好坐下，怀里被塞了写了一半的记录本，当下只剩点头一个选项，“……是，我明白了。”

　　另一位英良则差别待遇过于明显的被打发去干苦力了，对此他也没啥异议，把两胳膊挂着的零食袋留下，很干脆的投入了舞台建设中。

　　同在学园祭委员会算熟识的同学见了他，扬扬手，“唷，永近。”
　　“喔中村。”对方双手和脸蛋都脏兮兮的，英良知道他已经干了好一会儿了，语调轻松的开玩笑：“真难得啊，你会这么卖力。”
　　“什么啊，说得好像我完全不干正事似的。”
　　“前几天不一直借着为校外游客做向导为由一个劲的搭讪女生么，所以结果怎样，有进展吗？”
　　“……要到的联络方式全打不通。”
　　“噗哈哈哈，可真逊啊你哈哈哈哈——”
　　“未免笑得太过了吧！”

　　寒暄了大概两三分钟，中村便称得在中午吃饭之前把左舞台搭好，跑回去埋头苦干了。
　　英良略感诧异，以他对这位同级生的了解，此人可不是能归类到踏实肯干类型的性格，耍小聪明把工作堆给别人、自己跑没影去偷懒属于常态，这会儿居然没嬉皮笑脸死缠烂打的让自己留下帮忙搭把手。

　　嗯……昨天的事，引起的众人态度变化，不止于金木身上吗。

　　驻足原地沉吟片刻，英良耸耸肩，甩掉多余的思虑，大大咧咧把两臂枕在了脑后。
　　嘛，其实在意料之中啦，也无所谓，亲密度下降就下降吧，又不是Galgame非攻略不可的对象。

　　他脚步轻快的溜达到指定位置，跟已在忙碌的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了解了进度和自己要做的事，便麻利的从地上工具箱里翻找出工具，请教了使用方法后，很快便上手了。

　　想叫大学生们全身心投入枯燥的手头工作不太可能，不在同一院系的几名陌生人互通了姓名年纪等基本信息，没多久，就进入了必不可少的闲聊环节。

　　有学园祭登场的各色漂亮女同学或外校女生做话题开头，男生之间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了。
　　为学院当之无愧的女神千代宫会长无法出席晚间舞会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肱二头肌格外发达的男同学用余光瞄向旁边，装作无意道：“话说，永近，你跟金木君关系很好吧？”
　　英良坦荡点头承认：“嗯，没错，我们的交情从小学就开始了，是绝对的亲友哦。”
　　得到了迫不及待的追问：“你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吗？我还第一次见到眼睛流血，还流得那么多，跟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根本是漫画才有的场景，超夸张的。”
　　另外有人不客气的用手肘狠狠顶了顶他的肋骨，“喂喂，说法太失礼了吧，不要拿病人的病状开玩笑啊喂。”
　　“我没有调笑的意思啦！咳，抱歉我是体育系的，国文成绩一向稀烂，说话也……总之，就是、那个，你知道金木君到底患了什么疾病吗？感觉他那种病发表现超级不妙的，今天居然还来帮忙了，赶紧让他休学住院比较好吧。”

　　老实说，英良很赞同这个人的看法，他也很想把金木塞进医院躺个半年养得白白胖胖再返校——不对，那家伙已经白得跟纸一样了，白便罢了吧，再胖一些就好了——然而金木坚称他没事，讳疾忌医般拿各种理由推脱不肯去医院，要不是迹部前辈拿出了身体检查报告，他才不会简单罢休。
　　话说回来，那位一看就是个高傲得目下无尘的迹部前辈居然特意亲自为仅有一面之缘的金木送体检报告，本身就彻头彻尾高亮有不对劲的信号。

　　“医生给出的报告说他不用住院，平时注意休息不要过于劳累即可。”不管心里怎么碎碎念，英良嘴上还是一贯为好友描补，顺便小小的艺术加工：“金木那家伙又是个没法对他人困扰置之不理的老好人性格，知道了学园祭急缺人手，就说无论如何都想要为大家献一份力，呀咧呀咧，真拿他没办法。”

　　一番半真半假感叹下来，给在场诸位带来不小的心灵震颤。
　　“金、金木君才受了那么大污蔑，居然还心心念念为大家解忧……何等宽阔的胸怀。”
　　“可恶，我昨天在现场就好了，一定帮他把那些不分真相黑白就乱嚼舌根的混蛋统统揍飞。”
　　“决定了，今年Mr.上井一定得是金木君，换做其他任何人我都不会服气的！”
　　“笨蛋你决定得太迟了吧，我和社团的伙伴们昨晚就把票统统投给他了。”

　　无意（真的无意吗）给抗拒Mr.上井宝座的金木拉了一波票的英良功成身退，从工具箱找出正确型号的工具，对照一旁白板上用油性笔画的说明步骤固定舞台栏杆。

　　正用扳手拧紧螺丝时，有谁“噗呲噗呲”的用气音吸引注意力。
　　他若有所感，往右后方扭头，发现从“Mr.&Mrs.上井、今天由你决定！”的竖幅宣传立牌后方探来了一只纤细的女性的手，好似条柔软白蛇，左摇右摆的唤人过去。

　　“……”他默默移开视线，决定当做没看见，继续忙手下的工作。

　　“永近！永近！”结果气音变为直呼其名了，宣传立牌后面钻出一个脑袋，熟悉的齐刘海，熟悉的巴掌小脸，是和服研究会的桥本麻生。

　　自从把金木带到班级去以来，与这位碰面的频率就莫名变高了呢。
　　而且印象也完全不一样了，之前还以为是个内向怕生的美少女来着，现在关系熟稔起来……嗯，彼此交流都不怎么讲究社交礼节了。

　　旁边的同学拍拍他提醒：“喂，那边有女孩子在叫你呢。”
　　“啊哈哈，真的诶，我去一下，马上回来。”忽略战术失败的英良干笑两声，只好配合着鬼鬼祟祟往那边走，同时还问：“有什么事吗？”

　　“总算找到你了，永近，我还以为你跟金木君今天上午不会出现了呢，还在头疼该怎么办才好。”
　　“嘛，本来是有这个打算来着……话说桥本你怎么又扯到金木身上了。”
　　“他可是万众瞩目的主角啊！”齐刘海女孩儿等他到了半米的位置，才压低嗓音神秘兮兮的说：“听好了，我有个计划要交给你实施。”

　　距离近了，英良才发现这她状态极差，嘴唇干裂眼下青黑，眼睛里也有血丝纠缠，活像从监狱挖了一星期地道总算重见天日的囚犯，不由脱口惊诧道：“呜哇，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好严重的黑眼圈，简直成了重金属乐队的主唱啊喂。”

　　“……你这家伙。”桥本麻生给噎了一下，嘴角抽搐，五指捏紧成拳，貌似下一秒就要给他的眼眶送个同色系眼圈，可惜熬夜带来的虚弱又叫拳头泄了气力，“算了算了，人家不跟你计较。”
　　“咳咳，一不小心……我失言了，呃，到底怎么了？”
　　“总之你过来听我说……”

　　桥本麻生没好气的拽住英良的领子拉到跟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思，把耳朵靠了过去，歪着脑袋听。

　　一阵如此这般的嘀嘀咕咕，两个凑近密谋的脑袋跟水面浮标似的一点一点的，英良表情从疑惑变为恍然再展为惊喜，不时发出类似公鸡打鸣“哦哦哦”颇具起伏的感叹。

　　“……嗯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听完了全部，英良一改方才迟疑态度，满心激动的握拳，要不是顾忌着性别有异，估计这会儿就已经搂着对方的肩膀称兄道弟了：“桥本，你果然很懂嘛！”
　　“哼哼，这两天我全靠激強打破（提神饮料）才活下来，你还嘲笑人家是重金属乐队主唱。”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学园祭结束了就请你——啊，应该是请和服研究会的大家去原宿自助甜品店，把我积攒两个月的零花钱全拿走吧。”
　　“好啊，我替大家答应下了，到时候记得把金木君也叫上哦。”
　　“当然啦，话说你还真中意他啊，难道对我他有所企图？”
　　“讨厌，你们男生的八卦心一点也不比女孩子少，总不自觉就往那些事上偏，这样超级差劲。”
　　惹起不快的英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哈……无力反驳呢，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不合适的话，我道歉，对不起。”
　　“呼呼，永近的优点也格外突出呢，能坦率的认错就胜过了大半人。”桥本麻生抿嘴笑了，“话说回金木君，人家对他可没一丁点儿那种意图，以后也不可能会有的，永近你大可安心。”

　　英良疑惑的“啊”了一声，几度眨巴眼睛，头顶的问号宛如刚开盖的碳酸饮料泡泡咕噜咕噜冒个不停，心说我为啥要安心？安什么心？不过重点在于：“什么嘛，你的说法，金木有哪里不好的吗。”

　　眼见黄发青年又换成一副为好友打抱不平的正直表情，跟听到了自家孩子被人嚼舌根的保护欲超强家长一样，桥本麻生看了会儿他，又望了会儿天，白眼快翻到后脑勺去了，几乎忍不住要吐槽“认真的吗？迟钝也该有个限度吧！平日嗅觉明明比鼹鼠还灵敏，偏偏在这种时候不灵光”，话都冲到了舌根，好歹给她以极大毅力生生忍住了。
　　那种事，还是当事人自己想清楚比较好。

　　绕开以上不提，她只谈自己的感受：“不是金木君有不好的地方，只不过，总觉得他是很难以捉摸的一个人呢，即使站在了面前也完全摸不着实体，越是看不透就叫人越想凑近去细细的看。”
　　“诶有吗，那家伙只不过瞧上去幽灵似的细细瘦瘦，实际拍起来手感可结实了。”
　　“修辞手法而已啦，永近总喜欢装傻，被你这招骗到的人还不少……不过经历了昨天，想必没谁再会和以前一样对你呼来喝去的了。”
　　“桥本你不还是老样子嘛，对我呼来喝去的哪有变化。”
　　“啊啦，想叫人家对你用敬语么。”
　　“没有没有，大可不必，请继续。”
　　“总之，还是金木君过于格格不入的气质所致吧？虽说待人温和，遣词有礼，行事不摆架子也不见张扬，挑不出任何毛病，却总带着挥之不去的疏离呢。一直在用礼貌跟人划清界限，连衣角都不占分毫烟火气息……有时看他，甚至感觉是个剥离了世俗感的人。”

　　哦呀。英良挑起一侧眉毛，本以为只有自己察觉到的端倪，没想到也被他人看在眼里，桥本同学意外敏锐呢。
　　毕竟那人微笑起来跟晨间起雾似的，颇具迷惑性，大多数人迷失在朦胧朝露里，只接收到了礼貌温和表象，全没发现那道脚下无声裂开的边缘线——话说金木才是骗过不少人的那个吧。

　　“——可是啊，脱离了世俗，还能被称为‘人’吗？”手指抵在下巴的女孩略有出神的喃喃道，“好像流传于老人口中的民俗物语化为了现实，简直是位困在沉重躯壳行走于人间的神様，那样的存在，怎么可能叫人产生绮念呢。”

　　若非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现实生活中人类的眼睛会流出那般多的血。
　　为对方身体状况担忧是必然的，但同时，很抱歉的，也不自觉会为眼见情景所震撼，而从心底发出不自知的感叹——

　　他垂落血泪的模样，真的很美。

　　雪白如大理石雕像的皮肤，割裂了脸颊的浓艳，从而引发有关诗歌与死亡的瑰丽幻想。
　　当血色在尖削的下巴滴落，就好像烂熟果实从树梢掉落，柔软果肉为地上的荆棘所刺穿，从破损的表皮溢出一股股细细浆液，在黑色土地上汇成一滩不规则的鲜红镜面，倒映着被树枝打碎的赤色天空，渗透在空气中的颓靡甜味，是生命遭采撷的哀亡香气，引诱无数蚁驹前去舔食。
　　种种联想构成具有宗教隐喻意味的油画，视网膜成了最好的纯亚麻织布，硬鬃毛画刷罔顾观众的承受能力，肆意放纵涂抹揉线，以血调和的浓稠颜料随厚重笔触直达心脏最隐秘的核，使人类化身为渺小的一粒尘埃，匍匐在神殿角落，卑微的，小心翼翼的护着怀中虚弱燃烧的灯烛，借着虚弱摇曳的一点暗火，窥觑不允许被记录的秘卷。
　　明知不可为，却无法控制。
　　忍不住贪婪的看下去。
　　想要触碰圣象上蔓延的裂纹，就像撕裂久不痊愈的伤痕；想要让指尖沾染红色的浆汁，就像从伤痛中饕窃神明的哀思。
　　并，为此卑劣的行径，兴奋雀跃着。

　　“那样极富衰颓浪漫臆想的落泪，只在风格鲜明的顶级摄影作品中才能看到，相信学校昨晚辗转反侧久久不得入眠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只过了十几个小时，金木君的投票人气就一路飙升到了榜首。”

　　“呃那个，不好意思。”自认头号金木推的竹马男子举手，肉麻如他也不免给此番评论镇住了，“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头了？虽然眼睛流血不属于常见症状，可桥本的形容未免也太夸张了。”

　　桥本麻生回以一言难尽的复杂眼神，“……有点火大呢，也就是被神様偏爱的人才说得出这样的话了。”

　　作为唯一受优待的存在，即使察觉出了那个人的差别对待，也很难知晓，那浅色眼珠泠泠掠过神经的实际体感吧。

　　正因如此，当那不为外物所动的完美白瓷外壳出现了血色崩裂，剥落出可以被伤害的柔软脆弱，在大众的视角，才会显得格外秾丽且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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