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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魅(一)
小道士近来有些烦躁,他的师父出门远行去了,说是没个一两年的不会回到道观。小道士真的好烦啊,师父不在,他不过十二岁,道观里又没吃的、没喝的,这么一两年,他要怎么样生存?一想到吃的、喝的,小道士的肚子,又咕咕响了,他从昨天饿到了现在。“唉,看来,真的得下山了,在山下或许能找到吃的东西,”
临行之前,小道士再次看了一眼这间破道观,自打他懂事起,他便在这座道观里了,爹是谁?不知道!娘是谁?不知道!那你认识谁?师父,可是现在,师父跑了!小道士垂头丧气的,慢慢地往山下走去,他从未下过山,如今,为了不饿肚子,他要去山下闯荡了!
腰间挂有一个空葫芦,那是他的师父用来装酒的,这是昨天,他在道观的石狮子底下找到的,这酒葫芦,师父把它当成宝贝似的,从不离身的,不知道是不是他不小心掉落了,现在呢,成了他这个小孩子的装饰物了,挂着它,或许夜里,小道士也能睡得安稳点。他的右手,还有一根木棍,是在下山的途中,他觉得顺手,便拾了起来,能吓吓虫兽也好啊。
山下之人,不知道山上有一间道观,正如同小道士不知道,山下居然有个村庄,村庄里头居然还有除了他师父之外,其他的人,这真的是太新鲜了,对于小道士来说。小道士爬下山来,脸是脏兮兮的,衣服也被荆棘划破了几个口子,村庄里头的农妇,瞧见了他的这副模样,露出了怜悯的神色,是的,那是怜悯的神色。“娃儿,你从哪里来的?肚子饿不饿?”
“额,我…………饿,”
“唉,等会儿啊,婶儿去给你拿几个馒头,”
“好!”
听到馒头,小道士的双眼发光了,肚子咕咕的叫得更加厉害了,农妇从小矮屋里头出来了,黝黑的面庞,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给!娃子!馒头!快吃吧,饿坏了了吧,”白白胖胖的馒头,递了过来,小道士立马抢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谢…………谢,谢谢…………你,”
“别急,别急,慢点吃,哈哈哈,慢点儿呀,娃儿,”
小道士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好人,除了师父之外,对他最好的人,那位黝黑的婶儿。村庄的婶儿,她的家里有两个男孩子,与小道士的年纪差不多,十来岁的野娃儿,这位婶儿心地真的很好,不仅给了小道士吃的,还给了他一件稍旧的衣裳,很是合身,婶儿替他擦干净脸后,摸着他的脑袋,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即说了一句话:“哎呦,这娃儿,长得可真白净啊,将来啊,不知道有多少姑娘,为你失了魂啊,哎呀,要是你是儿子,该多好啊,”小道士不知道,那句白净的话是不是在夸他?
因为在道观时,他的师父喝醉酒时,常常会发酒疯,还会骂人,而他记得所有的骂人的话,其中有一句话就是“该死的小白脸!”,话说,长得白净和小白脸,是同一个意思吗?小道士不知道,所以,婶儿说这话时,他就愣了,这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呢?
这位婶儿,让她的两个儿子带小道士去玩儿,但是在出门之前呢,婶儿对着他们三人再三嘱咐了几句话,“千万,不能到浊水那边玩!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去那里!浊水那边很危险的!”
“知道了!娘,”
“知道了!娘,我们知道的,”
这两个黝黑的哥们,拉着小道士来到河边,此时正是盛夏,太阳顶着脑袋,浑身发热,河边确实消暑好去处,这不,婶儿的这两儿子,快速地扯掉上衣,扑通往下跳,激起了两道浪花,他们像鱼儿一样在河水里头,来去自如,让小道士心生羡慕。“嘿!你怎么不下来啊,下来一起玩水啊!”
对于这样的招呼,小道士是拒绝的,但在同龄的孩子面前,为了维持那少有的骨气,他绝对不会说“你们玩吧,我不会游泳,”这样的话,因而呢,小道士对着那两个野小子说:“你们玩吧,我不喜欢玩水,”说着,小道士便寻了一块石头,坐在上头,拿手挡住烈日,不让脑袋发烫,但是没有想到,那河边的石头,整日被烈日烤着,他这一屁股坐下去,就好像着火了一般,慌忙跳了起来,摸着屁股离这块石头远远的。
这条河,说大也不大,河水的一侧是村庄,另一侧则是连绵不绝的山,这山呢,也不是特别高,但是总感觉山上的林木,是灰暗的,感觉日光从没有照到过那一头。小道士一直生活在山上,对于这山下的河流,稻田,都挺感兴趣的,随即他就顺着河岸,一边走,一边捡石子玩。小道士顺着河流走,渐渐地离那两个玩水儿的兄弟,越来越远了。
一片乌云忽然遮住了烈日,整个大地得到短暂的清凉,还有短暂的阴暗,小道士边走边玩,来到了一处地方,一处匪夷所思的地方,河流还是那条河流,但是它却又不像那条河流,这是一条多么古怪的河流啊,整条河流在这一段出现了十分古怪的画面,清浊分两岸!这一段的河水,一侧是清澈见底,鱼儿欢快游动,水草摇曳生姿,俨然一派生机;而另一侧的河水,则是浑浊不堪,死气沉沉,连里头的一块石头都分辨不了。这还是同一条河流吗?小道士不解,他停在了那里,托着下巴,奇怪地观察这一段的河水,他用手比对了一下,两侧的河水,浑浊分明,宽度一致,毫无分差,浑浊与清澈,既是合在一起的,但又是相互隔离的,这是怎么样形成的?小道士真的不解,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那两个同龄的哥们,他们找了过来。
湿淋淋的两个小哥儿,跑了过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娘是不许我们来这儿的,”说罢,便拉起小道士,要往回走,小道士又是有些倔脾气的,他挣脱开他们的手,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来这儿?有危险吗?”
“那一边,是浊水河,娘说,那里很危险的!”
有什么危险的?”
那个哥儿,也是十来岁,冥思苦想了好久,随即憋出了这么几句话,“这是清浊河段,也叫阴阳河段,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总之,娘就是不让我们进入浊河段!不然,她会打断我的腿的!”
说完,这两兄弟,连拉带拽地将小道士往村庄那边走,阴阳吗?小道士忽然想起了师父说过大一句话,“阳为生,阴为死,”那么,就是说,清浊河段既叫阴阳河段,也是生死河段。十一岁的小道士,对这一河段,产生了兴致,当三人离开河水时,遮住日头的乌云,慢慢地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切都是这般的古怪。
……………………
村庄的婶儿,看来真的不是说玩笑话,她真的打算把小道士留下来,当儿子养了。新衣服、新鞋子,还有一大桌好菜,婶儿的丈夫连同婶儿,看向小道士的眼神,都变得非常的温和,多了许多关切与亲昵。晚饭过后没多久,婶儿便驱赶儿子们上床睡觉,小道士自然是和那两个兄弟一块睡,还好木床很大,三个男童没有感到拥挤。灭了油灯,关了房门,身旁的两兄弟慢慢地入睡了,可是小道士却没有丝毫的倦意,他睁大两只眼睛,还在想着清浊河段的事儿,其实夜里迟点睡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他还可以偷听到婶儿和她丈夫的谈话。黑夜里头,耳朵异常的灵敏,婶儿就睡在隔壁,只是一墙之隔,那两人的谈话,小道士全都听见了。
“你觉得,今早这个孩子怎么样?”
“长得白净,胳膊腿儿都有劲,”
“我是这么觉得,这么个孩子,要是我们把他留下来,好好的当儿子养,再过几年,他就可以为你干活了,要不,让他给镇上的官老爷,当个书童,也是不错的,”
“对啊,今后,便多了一个孝敬我们的孩子……………………”
后面的话,小道士已经不想听了,他才不要留在这儿当他们的儿子呢!小道士想着,自出生起,他没爹喊没娘叫的,现在他也不想去喊别人爹娘,他唯一的亲人,只能是自己的师父,一想到再在这儿住下去,就真的成了别人的儿子了,小道士决定连夜逃离这儿。轻轻地下了床,穿戴了鞋子衣服,他在黑暗的屋子里摸索来摸索去,终于,在桌脚下,找到师父的酒葫芦,接着,悄悄地打开门。在声声犬吠中,逃离了那间小屋,也逃离了那座村庄。
柔和的月色,洒到河水,微风吹拂河面,涟漪与微光交相融合,整条河流都是如此的美丽,让人如同饮酒般沉醉。
绑好了酒葫芦,小道士忽然想起木棍,狠狠地拍了一下脑袋,在黑夜里行走,怎么就忘记把那根木棍带上了呢?没法子,小道士只得顺着河流走,这样子就避免踏进未知的树林,而且,顺着河流,或许就能走出这片山头,去到其他有人的地方,也许,他还能找到师父,跟师父在一起,小道士美美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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