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香辞

　　顾夕辞猫着身子，忍着肩上的疼痛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着车厢内因为自己而染上的泥污。可因为已经过了半日，湿泥凝结成块，任她刮蹭了许久，也未能清理的一尘不染。等在马车外的少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可一想起白日里的场面又不好贸贸然上去掀帘，只好上前敲了两下车梁催促道：“公子，眼瞅着这天色可就要黑透了，老爷还在家等着呢！”
　　“嗯，寅生，那就你先去替姑娘喊个门吧。”男子话音刚落，被唤作寅生的少年就已经跃身下马，马车也跟着微微晃动了一下。
　　“好了，不用擦了，你可以走了。”男子开口，脖颈间的喉结微微滑动。他本就没有真要她打扫马车的意思，：“本来我救你也只是因为你已经弄脏了马车，送你一程也不过是更脏一点。反正都是要清理的，到也不在乎再救你一命。因此，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顾夕辞爬起身来，目光落在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见他神色毫无波澜，说得到是大实话：“公子倒是直爽，那就有缘再见了。”
　　寅生伸手轻叩了两下门上栓着的铜环，不一会儿，门内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苍老的低缓语调也从门后传出：“是谁啊？”
　　接着厚重的宅门才被缓缓的拉开了一条缝，一个挑着风灯的老仆从半开的门缝中露出了半张皱巴巴的脸，他半眯着老花眼凑近了寅生看了又看。
　　“福伯，是我，我回来了。”顾夕辞绕过寅生，见是傅家的看门人福伯，便凑到老仆的面前轻声道。
　　“哎呀！是表小姐啊……”福伯一见是顾夕辞，立刻就扭过头去，朝着门内大喊了几声：“表……表小姐回来了！表小姐回来啦！”
　　不一会儿，一众家仆蜂拥而出，将顾夕辞与寅生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怎么回事？”遭受牵连的寅生一脸迷茫的看着顾夕辞。
　　顾夕辞也是不解，却见一个穿着流云图案深色短褂，一侧梳着的油亮发髻夹着几根银丝的老嬷嬷挑着一盏灯笼疾步走了出来：“表小姐，老太太吩咐过了，一见着您回来，就请您去她屋里头一趟。”
　　“秦嬷嬷，请人也用不着动用府里这么多的家仆吧。”这位老嬷嬷貌似是伺候着傅老太太，傅老太一向喜好清静，如若不是真的动了怒气，恐怕绝对不会对她动如此大的阵仗。难道是因为原主偷钱私奔的事儿？
　　顾夕辞看了一眼寅生渐渐握紧越发苍白的指节，想来他是想与傅家的家仆动手了。但这并不是上策，顾夕辞立刻向秦嬷嬷解释道：“这位少年与我素不相识，纯粹是送我回来的好心人。”
　　“老夫人只是让奴婢一定要将您请过去，其它人奴婢只当没看见。”秦嬷嬷见顾夕辞似乎没打算反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挥了挥手，原本围住她们的家仆立刻给寅生让了个道。
　　“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好。”寅生虽然替顾夕辞的处境有些担忧，但公子一向不喜沾惹不必要的麻烦，况且这又是别人自家的家事，似乎也没有插手的理由。回头看看毫无动静的马车，没有公子发话，寅生只有悻悻的点头辞别。
　　“表小姐，走吧。”秦嬷嬷耷拉着有些松垮的眼皮子喊了一声顾夕辞后，便自顾自的转身跨过了门槛朝着府里走去了。看了两眼压制在她两侧的家仆，顾夕辞也只好跟了上去。
　　这一路秦嬷嬷都不曾出声，无论顾夕辞怎么变着法子打听，她都充耳不闻只专心挑灯夜行。漫天的乌云看不清傅府的布局，只能借着风灯微弱的光芒看清脚下的道路。
　　拐了七八个回廊，穿过一座石桥才终是到了。但院门虚掩，秦嬷嬷立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推开院门就见灯火通明的院子里围满了人，一个个的全都哭丧着脸，与平日里清净无人敢擅自靠近的氛围大相庭径。还不等她开口发问，就有一个俏面丫头从屋子里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颤颤巍巍的道：“嬷嬷，嬷嬷，不好了，老太太她……出事了！”
　　“灰鹤，你好好说，究竟怎么回事？”秦嬷嬷见灰鹤一脸惊惧，抓着她袖口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当下心中一惊，甩开了灰鹤的手就疾步朝着老太太住的屋子走去。
　　走到屋子门口，就见屋门敞开，老太太就笔直的躺在门后。见此情景，秦嬷嬷立刻眉头一拧斥责起身旁离她最近的两个小厮来：“怎么回事，老太太晕倒在地上，你们不将她快快扶起来，都愣在这里做什么！”
　　小厮有些惊恐的抿了抿干燥得有些裂开得唇，愣了半晌才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等一下！”顾夕辞轻盈的绕过秦嬷嬷挡在小厮面前：“你们不能动她。”
　　“为什么？”秦嬷嬷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夕辞。
　　“因为老太太已经死了，对吧，灰鹤？”顾夕辞的目光落在秦嬷嬷身侧那个害怕得半捂着双眼的俏丫鬟身上。
　　灰鹤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从她的指缝间露了出来，见顾夕辞已经说破，也不再拐弯抹角，赫然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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