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復相思

　　公元前230年，秦王政十七年，

　　親政了七年多之後，父王終於覺得自己準備就緒，決心大展身手。
　　大秦國驃悍的鐵騎一波一波開往關東諸國，
　　馬不停蹄的向東邊奔馳之餘，秦國國土更是不停的拓展。
　　王翦、蒙騖、王賁、蒙恬，名將輩出，曠古的戰事持續進行。

　　五年後，最鄰近大秦的韓國與趙國被殲滅，
　　昔日的三晉只剩下魏國，那正是父王下一個目標。

　　我與北宮師父很快來到函谷關，我們幾人等不及站上城牆卻不見大軍蹤影，沙地上馬蹄斑斑，尚新的輪痕深淺不一，想必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六十萬大軍哪！那可不是少數，怎會一點兒不見，無影無蹤呢？我心裡疑惑，可北宮師父也搖搖頭，他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卞奇！」

　　「屬下這就去。」卞奇說罷拱拱手，轉身飛奔下城樓去了。

　　「大哥，王將軍人呢？還有大軍呢？怎麼一個都不見？」高兒困惑的問。

　　「大哥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都道行軍佈陣，或許王將軍這會兒是佈了什麼陣法呢！」我回答。

　　「卞奇已經去探了，公子一會兒就可以知道了。」北宮師父說。

　　不多久卞奇便回來了。

　　原來王賁將軍幾日前率軍出函谷關之後，沒有直接往北，而是以楚王負芻背棄獻地的承諾，還偷襲了秦國南郡為由，忽然地給楚國攻了個出奇不意，迅雷不及掩耳的就佔了楚國北方的十幾個郡。
　　楚王負芻本想，秦國北伐魏國正好給楚國休養生息的機會，把幾個戍邊大將都調去修築邊防工事了，沒想到王賁不按牌理出牌的襲擊，這讓楚國根本來不及反應。秦軍所向披靡，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楚國上下一時雞飛狗跳，人人膽戰心驚。
　　據說那一天天未亮，楚王負芻尚沉醉溫柔鄉之際，慌亂的內侍卻在芙蓉帳外連環報個不停，什麼什麼城失陷了，什麼什麼郡也給王賁占據了……驚得負芻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就滾下鴛鴦床帳，胡亂的套了鞋，王冠也沒能戴正就上了朝。
　　可上朝了又如何，面對秦軍的虎狼之師，這一殿君臣只能相對無言，各個臉如土色，不知所措。楚國足以抗秦的大將項燕此刻正在東邊築城，如今還有誰能抵抗秦國強大的鐵騎？所幸那王賁奪了十幾個郡之後並沒有再繼續南下，一回頭便移師北上。負芻懸著的一顆心算是穩住了，可一口氣遺失了那麼多個郡他卻不能不有所處置，幾個倒楣的官因此被楚王怪罪，這會兒都下了獄了。

　　王賁將軍不是攻魏嗎？怎會轉而進攻楚國呢？
　　「師父，王將軍這是什麼戰略嗎？」

　　「王將軍一向深謀遠慮。我想，王將軍定是以為當我軍主力攻魏時，南方的楚國很可能趁機搗亂，不可不防，先打下他楚國北方的幾座城池。如此楚國新敗，又失了疆土，一時肯定提不起勁來作亂。南方的後顧之憂一除，北伐魏國便更有勝算。」北宮亘業道。

　　「原來如此，想不到王將軍那麼年輕，思慮卻這般周詳，果然是將門之後，扶蘇這也是上了一課了。」我由衷的敬佩這位小將軍。

　　「既然大軍已經拔營，那麼兩位公子，咱們這就回宮去吧！」北宮師父說道。

　　「師父，王將軍久經戰陣，扶蘇心嚮往之久矣，不如，咱們這會兒便往大梁城走一趟。」

　　「殿下，兩軍交戰凶險異常，這……」北宮師父面有難色。

　　「師父，扶蘇明白書上總說戰爭殘酷。但若不免一戰時，如何使將士，甚至敵人減少傷亡，實是一大學問，豈能只是紙上談兵？當須從日積月累的經驗中學習。久聞王將軍父子均甚愛惜將士，故此，每當上陣之時，上自軍官下至小兵總能奮力賣命。尤其王將軍雖年輕，可他自幼便上戰場，陣前經驗肯定豐富，單看他能考慮到楚國的威脅，奪其城池令其不敢妄動便可知。既有如此良機，扶蘇怎能放過？」
　　我的一番話必是說動了北宮師父了，只見他眼睛一亮，他說，
　　「殿下所言甚是，亘業對王將軍也是佩服有加，不如……」

　　見到北宮師父的神情，還聽見這話，卞奇果斷的就打了岔，
　　「殿下，北宮師父，據卞奇所知，王將軍已經揮師北上直奔大梁。以路程判斷，此刻應已迫近大梁城外，殿下若欲前往便需深入敵境，這……恐怕不妥。」

　　「無妨，有你們幾位在，多小心些也就是了。常聽聞魏國大梁城居於睢水、潁水、鴻溝三川的交匯之地，護城河十分遼闊，五座城門皆備吊橋，地形易守難攻，不知王將軍有何妙計？」我躍躍欲試。

　　「殿下，王將軍有何妙計得等咱們到了大梁才知，可由此至大梁需時數日，眼下咱們只能一路騎馬過去，那馬背上顛簸，短時間還罷了，坐久了可實在難受啊！殿下您這養尊處優的身子骨怕是不夠結實，一會兒可是會給顛散了骨頭的呢！」青璃說罷，摸摸屁股，臉上表情就是一副很痛的模樣。

　　我連忙喝斥道，
　　「青璃說的是哪兒話，我哪能如此脆弱？」

　　我瞥眼見到高兒也是躍躍欲試的模樣，我想了想，說道，
　　「倒是高兒，你年紀尚輕，不宜長途跋涉，不如這樣吧！望山領著高兒先回宮去吧！」
　　高兒倒是年小志氣高，向來又愛看熱鬧，聽我這麼說一臉的紫脹，
　　「大哥，師父，別趕高兒回去，高兒行的，不就是騎馬嘛！有什麼難！」

　　「不成，你還是趕緊回宮去吧！這還打仗呢！鬧出事來可不是玩的。喔！還有一事，高兒你記著，千萬別說溜嘴，別跟我母親說我去了大梁，她可是會嚇去半條命的。嗯！就說我跟師父出了趟城，待在城外有點兒事，過幾天便回去了。」

　　母親要是知道我去了大梁前線，肯定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穩。

　　「大哥……可是我……我想去……」高兒已經快哭出來了。

　　我知道他也想去見識戰場，見到他這模樣我一時也有些心軟，
　　可沒等我說話，望山便說，
　　「望山領命。公子，咱們這就回去吧！」
　　完全不顧高兒一臉的失望。

　　我也知道他的顧慮，前往兩軍交戰之地凶險萬分，高兒劍術底子不深，讓他到大梁城去，萬一發生什麼事他望山十條命也不夠抵，他可還沒活膩呢！
　　想到這兒，我只以一貫清冷的神情看著高兒，語氣不容否認的說，
　　「高兒回宮去吧！望山照顧好高兒，別讓他亂跑。」

　　「是，殿下。公子，走吧！」望山拉著高兒便往城牆下走。
　　高兒哭喪著一張臉，巴巴的抬頭看了我一眼，我轉過頭不再看他，想來他已知無望，只好默默的跟上望山的腳步。

　　「師父，咱們這就啟程嗎？」我說。

　　卞奇與青璃互望，知道我是鐵了心要去大梁了，他說，
　　「殿下，您身為秦國太子，在兩軍交戰之際貿然前往大梁委實危險，要是有個萬一，那這仗還打是不打？況且，大王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大發雷霆的。」

　　「是啊！秦魏交戰，秦國太子竟然深入敵營，我說公子是活得不耐煩了吧！您自小在咸陽長大，未曾遠行，此去大梁少說也得數日，這一路上可不比在王宮裡，物質上肯定青黃不接，連夜裡是否能住店都是疑問，你這嬌生慣養的身軀哪耐得住折騰，屆時要是生病怎的，那小青璃我可就麻煩大了。」

　　「卞奇跟青璃說的也有道理，那……可怎麼好？」

　　「師父，父王曾特許我跟師父出宮，即便他知道了也不會怪罪的。況且有你們幾位在，要想有人走得近身怕也不易，大家都小心些便是，不會有危險的。」

　　我對師父說完，轉頭看瞪著青璃，
　　「臭小子別看癟了我，我哪兒就這麼嬌貴了！」

　　「殿下說得是，一會兒卞奇先去弄幾套普通服飾咱們都換過，沒什麼好擔心的。」北宮師父說。

　　「卞奇遵命。」卞奇只遲疑了一下便領命稱是。

　　青璃看了看卞奇，一臉訝異。

　　其實我也知道卞奇做事一向穩重，考慮周到，北宮師父一般都會聽從他的意見。他既然認為到大梁不妥，怎麼會這樣輕易就投降了？
　　卞奇只是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

　　就這樣，我們主僕四騎浩浩蕩蕩上路，馬兒放蹄馳騁，直往那魏都大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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