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復相思

作者:咪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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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淵源


      隨著年齡漸長,我讀的書多了,諸子百家之中以儒家的學說最吸引我,可這與我父王的期許是有出入的。
      父王親政之後,延續商鞅的政策,基本上是以法家的重法思想做為施政的依歸,加上重臣李斯雖出荀師之門,卻篤從法家的理念,君臣二人意見一致,上過諫逐客書之後,父王對李斯更加另眼相看,逐漸信任、重用李斯,一時李斯成了我大秦國的大紅人。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大秦的吏治相對清明。

      我喜歡儒家的仁民愛物與寬恕之道,不喜法家的剛硬冷酷,與李斯一貫的主張便有些格格不入。或許因為這樣埋下了日後的殺身之禍也未可知。李斯向來是個高瞻遠矚的人,這點我是早有所聞的,他的一舉一動都有著某種意義,可這卻是我後來才想通的。

      記得那一年李斯的小孫女李出岫才十歲,由於父王對李斯的禮遇,他的孫女得以常常入宮。生於宰相之家,李出岫難免有些嬌生慣養,但本質上而言她是個穩重、懂事的女孩。她知道她爺爺雖是朝中大官,但她不以此為傲,年紀雖然比嵐兒、筱兒兩位小公主來得大,進得宮來卻當自己是大丫頭,放下身段陪著她們倆玩。
      兩個小公主喜歡她,把她當姐姐,總是嘰嘰呱呱的跟她講個不停,她倒也挺耐性的。
      雍門宮花園裡有具大型鞦韆架,李出岫常帶她們來此玩鞦韆。這一天李出岫又帶著嵐兒跟筱兒來到雍門宮。每次她們玩鞦韆時總讓一干侍女站得遠遠的,公主們不讓靠近干擾玩興。沒想平日裡玩得盡興的東西在這一天居然出了狀況,鞦韆繩以籐編而成,也許是磨得太久了,李出岫所坐的那具鞦韆繩子竟然僅剩中間一點支撐著,外皮磨損得慢,可這藤心卻不同,那耗損的速度要快上幾倍,眼看危機就要降臨…… 沒有人發現危機降臨,當時在遠處練劍的我偶一回頭卻看出了異樣,我見那鞦韆盪起來明顯偏向一邊,肯定是繩子出問題了。
      我不知道是誰在玩鞦韆,只知那人顯然已經陷入危機,我趕緊放下手中的劍飛奔過去,只希望來得及在繩子斷裂之前讓那玩鞦韆的人趕緊停下來。事與願違,繩子要斷了那鞦韆上的女孩竟然毫無知覺,我使盡力氣衝向鞦韆架,說時遲那時快,鞦韆繩剛巧斷裂,一個女孩向我飛來,正好落入我的手中。我跑步的速度加上女孩的體重,撞進我懷裡的力道頗大。我當時畢竟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若是硬接肯定承受不住,我忽然靈光一閃,抱住那女孩在地上滾了幾圈,總算消解了衝撞之力,僅在手臂多了幾處擦傷,所幸懷裡的女孩並無大礙。
      見我往地上滾,隨後而來的青璃一陣錯愕,臉上瞬即布滿擔憂。他就怕我哪兒受了傷他便沒法兒跟我母親交待。讓王妃傷心難過,他青璃第一個就要倒楣。他緊張的上上下下檢查著我,直到他確認我沒有傷到什麼他才稍稍放心。

      當李出岫的身體飛出之際,女孩們嚇得面無血色,侍女站得甚遠,即便想要來救也來不及,連李出岫都以為自己這下死定了,沒想到在緊要關頭有人抱住了她。驚魂甫定之際,抬頭看見抱著她的人居然是太子,一時慌張趕緊起身。

      「大公子……殿下,謝……謝謝你了,你有沒有受傷?」李出岫戰戰兢兢的問。

      我沒來得及回她,嵐兒就大叫,
      「大哥,你的手流血了……」

      我趕緊制止她,
      「不礙事,嵐兒別嚷。倒是這位姑娘,你還好嗎?你是誰?怎麼會跟筱兒嵐兒在這裡玩鞦韆?」
      我轉向那臉色慌張的女孩,我那時確實不知道她是誰!

      「回殿下,我叫李出岫,我爺爺是李廷尉。大王讓我來陪小公主們玩的。出岫不知道鞦韆架出了問題,幸好沒有讓小公主受到傷害。」

      不愧是李斯的孫女,這女孩膽識夠好。雖然心裡慌張,回答起話來卻臨危不亂。我當時聽她說是李斯的孫女,不自覺多看了她一眼。李斯一直以來受到父王的賞識,可與我卻是話不投機,我也不想與他有太多瓜葛,我便轉過頭不再理會她。
      我盯著那些看見出事才跑過來的侍女,那一群侍女自覺闖禍,頭低得不能再低。

      「跟著嵐兒或筱兒的是哪一個?」

      「殿下,是奴婢跟玉穗。」一個侍女戰戰兢兢的回答。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嵐兒跟筱兒肯定受到不小的驚嚇,你們先把兩位公主帶回去給夫人,盡快讓人來修理好鞦韆架。」

      我沒有再多說,帶著青璃轉身離開。

      「公子,你這功夫長進了啊!這樣都能沒事!倒是我多慮了。」
      青璃涎著臉說道。
      我知道他如釋重負,就有心情開玩笑了。
      「少拍馬了,你小子該不會有什麼企圖?」

      「沒,怎敢?我只是佩服公子天資聰穎,習武的進度也異於常人罷了。」

      說到習武,身為秦國太子,我還真有不得不如此的壓力。
      自商鞅變法之後,大秦不但重農抑商,還實施富國強兵的策略,依軍功授爵,以首級易功,爵位甚至可做為免罪之依據,因此我秦國士卒無一不敢戰,人人奮勇爭先。一直以來,自函谷關以外盡是秦人的天下。大秦除了有武勇過人的兵力,還擁有威力強大精良的弩弓,弩箭的殺傷力連北方的匈奴皆聞之色變呢!
      七雄各據一方,國與國之間明爭暗鬥,刺客來往不絕,王宮與王室成員的安全堪慮。懂點防身之術是不可或缺的,我父王就是劍不離身的典範。
      父王自己怕死,也怕有人對我們這些孩子不利。他從禁衛軍中選些年紀不大,身負武功的人作為我們的隨從,例如自小跟著我的青璃,跟著高兒的望山等,他們年紀不大,身手卻非等閒。
      我自幼除了研習諸子百家的學問之外,便是學習騎射與劍術。
      雍門宮是我們習騎射之術的地方,身為大王之子,我們未來都有機會上戰場,領兵作戰除了兵法陣勢之外,馬背上的功夫也絲毫含糊不得。在戰場上馬術之精與否往往決定一個人的生死,教授我們的師父一點兒也不敢鬆懈,這一來苦的便是我跟我的兄弟們。
      除了騎射,防身的劍術也是必須的,因此禁軍統領匡岳受命尋找劍術優異的能人異士做為王子師。匡岳雖然受命卻是一個頭兩個大,我們兄弟年紀都小,當時我才五歲,尋常武師不說耐心不足,粗裡粗氣的也無法指導我們這群嬌貴的孩子,要找怎樣的人才適合呢?總得找到劍術高卻又不致於嚇跑孩子的人吧!可這樣的人又到哪兒找去?匡岳有些力不從心,不知所措,直到他不經意遇上了北宮師父。
      那一日北宮師父在咸陽城裡路見不平,一時不慎露了身手,正巧讓路過的匡岳見到。見北宮師父一柄長劍使得靈動異常,招術精妙,讓對手無力招架,內力精純源源不絕,可卻心存仁善,僅止於取勝並不致對方於死地。匡岳眼睛隨之一亮,對於這位劍術高手頗覺驚豔,一時起了心欲延攬之。細看,這人並不似一般武夫橫練的一身肌肉,他的身材清瘦卻挺拔精實,長相頗為秀氣,一派溫文儒雅,一身藍衣翩翩然有種仙風道骨之感。這麼一個一臉正氣氣宇非凡的人,也許就是個機會…….沒想到北宮師父真的答應了。

      北宮師父名叫北宮亘業,來自華山落雁峰星月劍派。華山號稱西嶽,一向以險著稱,山路陡峭、崎嶇難行,又有誰會知道雲深之處竟有這麼個世外桃源?除非高深內力之人,一般閒雜人等即便到了華山,也無法上到那落雁峰上,這便給星月劍派提供了絕佳的屏障。
      星月劍祖師爺是北宮亘業的先祖北宮廷,來自衛國貴族,因天性淡泊,不喜任官,自春秋時期舉家隱居於此已歷數代。北宮廷在一次上山砍柴時遇到了世外高人,從此習得一身高明劍術與內功心法,加上他自己的天資穎悟,在高人所傳之上精益求精,最後創立了一套星月劍法。
      北宮廷自認閒雲野鶴,雖有一身功夫只當強身健體,從沒想過出山,他把一生的心血,星月劍與天象功心法傳給自家兒子、女兒,子女再傳子女,漸漸的也就自成一派。在當時的武林之中也曾佔有一席之地。可近百年來北宮一族人丁不豐,星月劍派已漸顯式微,傳至亘業更只有一個姊姊跟他。
      北宮師父從小沒有離開過華山,一直處在深山之中的結果便是年逾二十卻未有機緣結親。眼看一脈單傳的北宮家香火就要在北宮亘業這一代出問題了,他的母親北宮夫人終於下了最後通牒,命令他下山闖蕩,沒有娶到親不准回山。
      這一來麻煩可大了,要娶了親才能回去?北宮師父想到就頭疼,可既然母親都這麼說了,他又能如何?只好開始了他周遊各國的日子,每天在各個城裡晃蕩晃蕩,看看姻緣會不會從天而降。沒想這一天來到咸陽城時居然遇上了匡岳的邀約。於他而言這應該算是好事,有了居停之所,還是王宮呢!北宮師父天真的以為王宮裡人多著,那便能有機會遇到更多人,尤其是女人,也許想娶親回家就不是那麼難了……

      沒想歲月匆匆,北宮師父在咸陽宮裡一待便是十年,王宮裡女人雖多,但層層嚴謹的宮規之下,他小小一個王子師根本沒機會接近宮女,反倒因為身在宮裡而失去了更多認識女子的機會,何時才能找到婚配對象回家覆命?他自己也不清楚。
      我與北宮師父倒是一拍即合。師父說我天資聰穎,悟性高,我們師徒倆難得契合,果然幾年之間我便練就了精湛的劍術。不敢說得師父真傳,可一柄長劍在手,一般人也已不是我的對手。
      高兒的母親早死,我母親便把他接過來照顧,兩個孩子吃住都在一起,加上常一起練劍,我們倆的感情自然特別不同。從五歲到十五歲,十年來北宮師父成了我亦師亦友的莫逆之交。
      說起來,父王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他太忙,但他無疑是個高瞻遠矚的帝王,身為太子,是儲備的國君,所以除了培養我的文韜武略的能力、治國之才,他還要我直抵民間,聽取百姓的聲音,他讓師父陪著我四處去,我也因此有了機會見識宮外的世界。

      ……………..
      公元前225年,
      王賁將軍率領六十萬大軍出函谷關,欲直取魏國。
      就在大軍出發後數日,我跟北宮師父一身勁裝出了宮門,這次還帶上高兒及隨從,主僕六人一起來到咸陽城內市街上。

      「師父,我父王南征北戰已有數載,可我卻從未見過戰場真正的模樣。既然父王允許我跟師父出來增廣見識,那麼我這次想去看看戰場。據我所知,韓國與趙國已經向我大秦俯首稱臣,王翦與王賁父子倆是我大秦的常勝將軍,此番王賁將軍率六十萬軍出函谷關伐魏勢必精彩可期,有這機會,我真想去看看他如何打仗呢!」
      「殿下,出了函谷關外便是危機四伏之地,您千金之軀實不宜親往,亘業雖未有參軍作戰經驗,但一路走來卻也見過大戰之後的戰場。兩軍一番廝殺之後,士兵們的死傷情狀可怕,遍地血流成河,空氣中飄散著難聞的氣味,殿下身分尊貴,恐怕……」
      「不,有朝一日,扶蘇也需領兵上陣,對於戰場越早認識越好,行軍布陣當然有風險,扶蘇身為太子怎能害怕戰爭或是戰場?高兒,你呢?你怕嗎?」

      「大哥不怕,我也不怕。我也想看王將軍打仗。」

      高兒才十三歲大,卻也是一副天生將領的模樣,人小志氣高,天不怕地不怕。

      「那好,既然兩位公子如此希望,亘業這便從命。不過戰場不同以往我們所去之處,危險時時刻刻都在,千萬別分散了。」

      「謹遵師父吩咐。」

      「這就走吧!遲了,也許仗便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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