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大圣

　　很快，他们便打听到了“斜月三心洞”，它在灵台方寸山上，陆婉秋虽然自己想不起来具体的名字，可是别人一说，她就有印象，知道对不对。
　　他们遇见了一个樵夫，终于打听到了菩提老祖的消息。那个菩提老祖据说是个桃李满天下的人，有很多徒弟已经出师了，但还有二三十个跟在他身边修行。
　　在陆婉秋的脑子里，或许是童年时看的动画片印象太深，她记得里面的孙悟空在门外求了许久，甚至被大雪掩埋才被收为弟子，而感觉菩提老祖应该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可是没想到，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在门口相对踌躇了一会儿后，陆婉秋正准备鼓起勇气前去敲门，就有一位玉雪可爱的仙童开门走了出来。
　　他瞧了瞧陆婉秋和大圣，笑了起来，“家师刚刚让我前来开门，说外面有两位修行的来了，可去接待，就是你们吧？”
　　大圣自然高兴，陆婉秋也觉得惊喜——两位？这么说，她……也可以修道了？

　　他们跟着仙童走入这处福地洞天，可是越走，陆婉秋就越是不安。
　　倒不是这里不好，反而是太好了——那重楼叠嶂，琼楼玉宇，华美如天宫一般。
　　陆婉秋有些害怕起来，忍不住拉住了大圣的手，那仙童若有所觉的回头望了他们一眼，陆婉秋发现了，顿时抓的更紧。
　　大圣发现了她的异样，他低头看她，扬了扬眉毛，低声问道：“怎么了？”
　　陆婉秋想说“我怕仙人不收我。”，可是说了，大圣就算安慰她“不会的”，又有什么用？菩提老祖不收的话，就是不收，因此，她改口道：“……仙人会不会不收女弟子？”
　　大圣还没说话，那仙童已经笑了起来，“家师收徒只看向道之心，不分男女，不论贵贱。”
　　可听他这么一说，陆婉秋更没底了——大圣向道求长生，可算得上是纯粹至极了，那她呢？
　　——若是，若是菩提老祖说，只收大圣一人怎么办呢？若是他赶她走，或者说，看穿了她是穿越之人，扰乱了因果要天罚怎么办？

　　但道路再长，也有走完的一天，终于，仙童将他们引至了菩提老祖身前。
　　那是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头发长须都已经雪白，容貌却颇为年轻。他端坐于瑶台之上，身边侍立着三十多位弟子，望着大圣和陆婉秋道：“你们是何方人士？”
　　大圣道：“我乃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
　　可是这个回答却不知为何，让菩提老祖发起火来，说他“撒诈捣虚”，只因为“东胜神洲到我这里，隔两重大海，一座南赡部洲”，认为路途如此遥远，如何到得了？
　　陆婉秋顿时有点怀疑起这位仙人来了，她印象中的菩提仙人应当是个很深不可测的角色，这个一惊一乍喜怒无常的道士是谁呀……可是转念一想，这个念头实在对仙人不敬，便连忙打住。
　　然后听见大圣回答道：“飘洋过海，登界游方，十数个年头，才访到此处”，那位仙人这才神色渐缓道：“既是逐渐行来的也罢。你姓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来，陆婉秋便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心。
　　她听见大圣回答道：“我乃天地生成，无名无姓。”
　　而在心中止不住的默念起“孙悟空”“孙悟空”来。
　　但他说完这句话后，却微微顿了顿：“但我有名字，婉秋叫我大圣。”

　　陆婉秋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觉得似有不妥，连忙敛眉垂眼。
　　菩提祖师也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大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妄称圣！”
　　大圣皱起了眉头，菩提老祖便望向了一旁的陆婉秋，问道：“你可知何为圣？”
　　陆婉秋紧张的卡了一下，“返璞归真……而无名，是为圣人。”
　　“他天地生成，确是无名，”菩提老祖笑了起来，他指了指大圣道：“但此刻仍是璞玉，纯真质朴，未经浑噩，未经雕琢，如何返璞，如何归真？如何可称‘大圣’？”
　　陆婉秋心想，倒也的确如此，这个名字原本就来头极大，虽说她觉得并无不可，但可能会给大圣招来麻烦，因此低头道：“道长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
　　她转头看向大圣，怕他被她耽误，因而劝道：“这个名字原本是我胡乱叫着玩的，你让道长给你取个正经的名字吧。”
　　听到这里，大圣立刻极为聪明的跪了下去，“求师父赐名！”
　　然后，陆婉秋便终于听见了“孙悟空”这个名字。
　　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便听见菩提老祖望向了她。
　　“你呢？你又是何方人士？”
　　陆婉秋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道：“我……我乃南赡部洲人士。”
　　“你身为女子，如何不待嫁闺中，伺候父母，反而弃家而去？”
　　陆婉秋微微一顿。这个问题她有许多许多话想要回答，但是最后，滚到唇边的，却是一句：“不求大道出迷途，只求人生百年期，俯仰天地不负己。”
　　菩提老祖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你们两人便归于我门下，我门中有十二个字分派起名，排到你们，正当“悟”字……”
　　他看着大圣道：“你便叫悟空，孙悟空。”
　　“而你，”他看向了陆婉秋道，“你便叫悟真。”

　　入了门后，先是学习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再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每日如此。闲时即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算是苦行修道。
　　一开始的日子对陆婉秋来说有些难熬，什么都要自己亲自动手，不过能够成为菩提祖师的弟子，和大圣一起修行，早就是意外之喜，这点不习惯，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更何况，还有大圣在一旁帮着她。
　　陆婉秋每日跟在大圣身后，他去锄园，她便去扫地，他去修树，她便去养花，他去燃火，她就去捡柴，久而久之，习惯之后，反而得出一种悠然自足的乐趣来。
　　而说是在菩提祖师的洞府中修行，但事实上师尊也并不禁止外出，大圣经常跑去后山找桃树摘桃吃，她便也一起看过山巅云海，晨曦破晓，桃花遍野，落英缤纷。
　　一开始她爬山有些踉跄，大圣便用尾巴在她手腕上一卷，免得她走丢或者摔倒。陆婉秋却对他的尾巴有着别样的兴趣，她时不时地就有些手痒，先是试探着戳一戳手腕上的尾巴，见大圣走在前头没有反应，便多加了一根指头，用两指的指腹小心的摩挲一小块皮毛，还没有反应，这才展开手掌，轻柔的抚摸几下。
　　不过手痒的多了，偶尔总会被大圣抓到几次。好几次陆婉秋摸的有点入神，一抬头就能瞧见大圣站在前头瞪她，然后麻溜的把自己的尾巴收了回去，盘在了腰上，不给她碰。

　　如此过了七年，陆婉秋已从十四岁，长到了二十一。
　　在这个年代，她可以说是年纪很大了。许多师兄都对她颇有微词，尽管菩提祖师门下并非不收女弟子，可陆婉秋入门以来，一直都是师门中唯一的一位女性。但她并不理会这些旁人的眼光和评价，只自顾自的每天依然跟在大圣身后，然后调息打坐，默念心诀，修行不辍。
　　菩提老祖虽然现在还没有传下任何神通法术，但日日这样修行，却可以延年益寿，还能延缓衰老。
　　师门之中有一位师兄，其实已经六十多岁了，看起来却不过刚到壮年一般。
　　——这大概是为了防止凡人寿数太短，怕他们等不到菩提老祖的传道，便先行老逝了。

　　终于，七年之后的某一天，菩提老祖召集众位弟子，开坛讲法。
　　那天陆婉秋颇为紧张，因为她知道这种传授方法，跟她在学校里接触过的可大不一样，不仅讲究缘法，还讲究悟性。传道者往往只讲授一遍，若是不懂，或是记不住，那就只能怪自己太过愚笨，却万万不能再去请求传道者重来。
　　陆婉秋便跟着大圣一起，早早的便起了床，找了个位子坐下。她原本还以为自己可能一句话也听不懂，没想到菩提老祖讲的课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玄妙空泛，想想也是，菩提老祖教化了众多弟子，连樵夫都能听懂他传授的口诀，自然不会故弄玄虚，故作高深。
　　二十年便这样转瞬即逝。
　　陆婉秋就这样见证了大圣的一路成长，从他听课时执着长生却被祖师打了三下头，而半夜跑去获得不传之秘，为了躲避三灾利害，通学地煞七十二般变化，又习朝游北海暮苍梧的筋斗腾云之术。
　　他越来越像是记忆中的那个模样，陆婉秋便也一直带着笑意，陪在他的身边。

　　而没过多久，大圣就因为众位师兄撺掇他施展七十二变，而被菩提祖师赶离。
　　陆婉秋自然是要与他一起离开师门，到花果山去。
　　菩提老祖没说什么，但那仙童送她出门时，却望着她叹气道：“师妹，你与他当年便是我引入师门，在师门之中，我也与你们关系最为要好。悟空的性子虽说入门几十载，略有收敛，但到底野性难驯，这一去必定会惹出多番事端。师妹何苦也要跟着被牵连其中？师父曾有一日失言被我听见，你命格奇特，却无法斩断尘缘，实在可惜——这岂不是说，若你愿意离开悟空，留下潜心修行，必有一番大造化？我之前为你们卜过一卦，你若跟他离开，此一去，恐有大难，危及性命。”

　　这番话说来很长，但不过也就是交给她一个包袱的间隙所说，大圣在不远处唤起筋斗云，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陆婉秋望着仙童那眉头微蹙，一脸担忧的脸，微微一笑，“让师兄担心了，但是……”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自己也无可奈何道，“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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