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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借钱
周六一大早，郝谨包了野菜饺子装进饭盒中，装了调好的醋汁，坐客车去县城西部的山区拜访林盼桃亲舅舅方大民。
由于自家小矿场在山区，方大民时不时的要去矿里巡察，索性在周围村子里买地盖了房子居住。这个年代的清平县，基本上属开矿的人有钱，方大民家谈不上是最有钱的，但是比一般教职工家庭要富裕的多。
郝谨的目的是借钱。
今天恰好是这个村子的集会，村口炸果子、卖糖人、耍猴的手艺人都聚集到集会上，小孩子们都跟学校请假回家过会，向家长要几毛钱就是一笔巨款，纷纷跑到集会上买小人书、好吃的、各种玩具，再去村口的戏台子看人唱戏。
方大民家里没人，郝谨索性去集会上转悠，麦芽糖、吹糖人、棉花糖、画糖画、捏面人之类的他都见过，唯独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的摊子跟前驻足。老太太坐在土地上，面前摊着一张破旧蓝布，上面摆放了五个纸玩具。五个玩具五种颜色，造型相同像一条小丑鱼，又像是毛毛虫，头顶有一条绑着小木棍的长线，身躯缩成一团，只有拉动那根长线，身躯才会和小鱼一样扭来扭去跟着头部走。
翻开一看，头部下方用橡皮筋固定着一个石头磨成的齿轮，利用皮筋扭住后会弹开的性能，使整个玩具跑起来这般欢快。劳动人民的智慧啊！
老太太教郝谨怎么玩，旁边的小孩全凑过来看热闹。
郝谨提着木棍走，纸玩具就跟着扭啊扭的游动。
好玩！
细问才知道，这是老太太自己做的。郝谨决定每个颜色都买一个，等孩子生下来给她玩也不错。
“一毛钱一个。有人买东西，你坐着不动干啥呐！赶紧给人家拿五个。”老太太还没回答，旁边一个凶悍的中年女人嫌老太太口齿不清，跑过来告诉郝谨。
一毛钱对山区的小朋友来说不算便宜，很多小孩围着看却不买，口袋的钱还留着买好吃的呢。
山区生活水平较差小朋友们舍不得买，可县城里的小朋友舍得啊。郝谨想了想，改变主意，“一毛钱有点贵，这样吧，卖给我三十个，一个五分。”
“俺一共做了二十八个。”老太太有些惶惶不安，平时赶集卖不出那么多，她便做的少了，要不然卖不出去儿媳妇总骂她。
“叫你多做几个你偏不，在家啥都不干净吃干饭。”中年女人不由得火大，“九分钱一个，全给你，俺让她教你咋上劲儿，坏了咋修。”
“行。别骂她了，要是你婆婆不会做这些，你一分钱都挣不了，对老人家好点。”郝谨笑着劝了两句，和老太太学会怎么摆弄齿轮上的皮筋后，把钱付了，一共给了两块五。走的时候郝谨告诉那妇女自己的单位，说每隔一个月可以去一中门卫找她卖这些纸玩具。
逛完集会，郝谨背着一堆纸玩具和饭盒继续在方大民门口等，中午十二点方大民终于从矿上回来了，看到外甥女怀孕了却站在门外干等着，赶快开门请她进去歇歇。
“怎么自己跑过来，让你妈知道准骂你，还得骂我这当舅舅的居然让外甥女在门口等那么久。”林盼桃是方家下一辈中第一个孩子，方大民看着她长大，格外疼爱她。
“一直想来看您，前段时间身体不舒服，这几天好多了就过来了。”郝谨把带来的饺子打开，“我没钱买啥好东西，自己包了野菜馅儿饺子，我看您这有火，我热热你尝尝。”
方大民赶快让外甥女歇着别忙活，郝谨还是坚持把饺子热了，“凉的吃了容易闹肚子。尝尝，早晨让大宝从我家附近现采的野菜。”
“好吃！”方大民真没想到这饺子比儿时吃的还要香，“好多年没吃野菜饺子喽，手艺真不错，比你妈做的好吃。以前她还跟我说，闺女啥都不会干，嫁人了她不放心，原来是谦虚啊。”
不一会，满满一盒饺子被他吃光。擦嘴漱口，方大民打个饱嗝，“说吧小桃，今天来肯定不是为了给我送饺子吃。”
郝谨嘿嘿直笑，“想二舅了来看看您嘛。我看上一块宅基地，想买下来，还缺些块钱，跟您借一千。”
“你妈不是给你在冶金区买了房子？她买的时候还让我找朋友便宜了一百块。”
“国梁找了一女朋友，人家姑娘想住新房子，我把房子给国梁了。”
“这小子成天吊儿郎当，哪家姑娘看上他了？哈哈。我就说，你妈跟我借了五千块说装修房子，还问我有没有路子买稍微便宜点的彩电，我还想装修哪儿的房子，原来是国梁的婚房。”方大民不知道林国梁办的出格的事，否则现在不会笑着说他，“借多少？”
“一千吧。”
“够吗？”
“够了，谢谢二舅。一年我肯定还给您。利息写……”郝谨拿出纸和笔准备打欠条，却被方大民阻止。
“二舅不要利息。别写借条了，这件事别告诉你妈，更别让你舅妈知道。”方大民说道。
二舅真够敞亮。郝谨提出每周周六给上初三的表弟补英语，当做借钱的利息。方大民笑着表示不相信，自己儿子的英语要是体育老师教的，那还能好嘛。
郝谨拍拍胸口担保自己水平可以的，再不济把郝大宝也叫过去，他的水平教初中小孩绰绰有余。
“可以，那我还得谢谢大宝啊。”
带着钱回家后，郝谨得意的把一沓整齐的人民币放到饭桌上给郝大宝看，“从二舅那借来的。”
“你二舅给的？他可真阔气。”王娥眼睛都绿了，伸手就想拿钱。
“不是给，是借，一年后要还，还有利息。”郝谨把钱收起来，这事迟早会被她们俩知道，还不如一早说明。如果未来房子盖好了，她们母女俩可以单独住在教职工大院里，比四个人挤着强多了，到那时，郝小贝想过来住随她们去。
听说还要还本息，王娥不由撇嘴，“我就说怎么会有这样的美事，自家亲戚还要利息啊。你一个月工资就一百多，刨去吃吃喝喝够还人家那一千吗？”
“人家的钱放信用社存着每天都有利息，借给我们凭什么不要利息。我的工资不够，还有大宝的啊。”郝谨丝毫不担心。
“那可不行，你自己乱花钱买那不能吃又不能穿的玩意，拉上我儿子做啥。”王娥心疼的不得了，仿佛看见一张张的十块钱从儿子身上飞走，被儿媳糟蹋掉了。
“他和我结婚，哪怕我一分钱不挣，不管他挣多少钱都算夫妻共同财产。我俩要是离婚，他的钱得分我一半。”郝谨笑着告诉她。
“这什么规定，咋不讲道理啊。”王娥心好痛，晚上睡觉做梦，她竟梦见儿子好不容易赚了大钱，她还没享受呢，儿媳妇要离婚，把钱全搂走了。王娥吓得醒了之后决定最近对儿媳好点，要不然她坚持离婚，自己的养老钱就没了。
郝谨把自己这几个月的工资和郝大宝给的加一起，再加上从王娥那要回来的一百三十块，还差二百六十块钱才够一千。
“妈，您借我点钱，等有钱了我双倍还您行不？”郝谨知道王娥手中有最少三四百块钱。
“你们上着班能挣钱，居然朝我要钱？没有。”王娥才不信呢，儿媳肯定想要回去她的陪嫁，自己又不傻，谁会借了钱到时候还两倍。
郝谨只好去邻居家借，说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大院住着的六户人家，表面上是李校长家最富裕，其实郝谨知道，住在最里面的欧阳老师手头宽裕。
欧阳老师已经年过六旬，儿子儿媳妇都在海市工作，逢年过节都不一定回来看望老母亲，只每个月寄几十块钱过来。欧阳老师退休金不少，平时没什么大的花销，所以存了不少钱。
这一点是陈老师在背后议论欧阳老师时听到的。
欧阳老师素来孤傲，见了邻居们淡淡的打个招呼就走了。郝谨并不抱什么希望的上门借钱。
果然，欧阳老师语气淡淡的说不借，她老人家不说没钱，就这么直白的说，不借。
郝谨把自己带过来的野菜饺子留下，嘱咐她老人家热热再吃，空着手回去。
还没走到家门口，郝谨瞧见陈老师和王娥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不知说些什么。
“我听你婆婆说，你急需用钱？”陈老师的眼中闪过精明的神色。
“嗯，婆婆说她没钱，借不了。”
“我们家可以借给你，就是这利息……你婆婆说，你愿意双倍还钱，我知道这就太不合适了，高利贷也不是这么借的。你能下个月发工资还我，再多还我十块，就从我这借，怎么样？”这两百多块钱存银行里，一个月利息恐怕几毛钱都不到，借给林盼桃真是太合适了。
“行。”
写了欠条，郝谨凑够钱立刻给方月荣送去。
等周一，林家和郝谨一块办理了过户手续。
望着手中小小的房产证，郝谨不由苦笑，外债一千两百七十块，压力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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