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同学

作者:心武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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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笛


      几人聊了一会儿天,这时陈运达推门进来了,说:“来了,我介绍一下。”
      一个女生走进教室,很谨慎地环视一周,说:“你们好。”
      陈运达说:“我介绍一下,这是艺术班的高材生,杨扬。她可是精通好几种乐器的。杨扬,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都是我们班同学。叶琳琳。”
      叶琳琳笑道:“你好。”
      杨扬拘谨地一笑:“你好。”
      “这是何冬娅。这是俞佳。那个弹钢琴的,你的搭档……”
      孟思扬忽然站起来,打断了他:“你好,我叫俞乐乐。”
      陈运达惊异地长大嘴巴,莫名其妙。杨扬注意到几个同学眼神也都奇怪地看着他。同时,孟思扬的声音让杨扬大吃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矜持地说:“你……好。”
      陈运达不知孟思扬为什么要捏个假名骗杨扬,但一时也不好拆穿,只好避开话题,说:“事情我跟你说过了,我知道你也会弹钢琴,不过他不会拉小提琴,只好你来拉了。他弹钢琴水平可能不如你。”
      杨扬淡淡地说:“那也不一定。”
      她问孟思扬:“你能弹一弹让我听听吗?”
      孟思扬说:“好。”他只会弹一首,也只能弹这一首。琴声响起,陈运达紧张地看着杨扬,不知道孟思扬的琴艺能不能入得了她的法眼。等孟思扬弹完,杨扬支吾了一会儿,说:“你弹得太好了,我拉小提琴的水平可能配不上。我的小提琴是刚学的,拉得不太好。”
      陈运达说:“哎呀,你太谦虚了,再怎么样,我们都不会拉小提琴,只有你会,我们也没资格评价你。”
      杨扬说:“试试吧。你弹的这个是纯钢琴谱,不过要合奏的话,谱子可能不太一样。我带了有二胡的谱子,你看看吧。”她摘下背上的小提琴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曲谱,递给孟思扬。孟思扬打开看了看,说:“反正基本的曲调都是一样的,试试吧。”
      杨扬拿起小提琴。孟思扬问:“你要看着谱子吗?”
      杨扬摇头。孟思扬便把曲谱摆在电子琴上,开始弹。琴声响起。杨扬也做好拉小提琴的姿势,等前奏结束,就开始演奏。四个人在一旁站着听。琳琳小声说:“这分明是个诗朗诵的节目,怎么把主要精力放在伴奏上了?”
      陈运达说:“我们就是因为有真人伴奏,才被选上的嘛。”
      曲子结束,配合得完美无缺,陈运达鼓掌叫好:“好,效果很好。”
      孟思扬说:“那我觉得也用不着多排练了,主体还是你们的诗朗诵嘛,又不是唱歌,用不着和伴奏多磨合。到时候我们直接上场就行了,你们慢慢排练吧。”
      这时杨扬忽然问:“俞乐乐,你会弹《火宵之月》吗?”
      孟思扬一愣,他连听都没听说过,便摇头:“不会。”
      杨扬说:“你也是喜欢弹古典音乐?”
      孟思扬想,我只会弹一首,哪说得上他是喜欢弹什么类型的曲子?他支吾道:“算是吧……”
      杨扬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是另一个曲谱,说:“你弹钢琴的水平似乎比我还好,你能不能帮我弹一下这个曲子?”
      孟思扬说:“过奖,我肯定远不如你。”拿过来一看,正是《火宵之月》,不过他傻眼了,这是个D调的曲子,他对这个调子的谱表根本不熟悉。
      看孟思扬犹豫了半天,杨扬问:“有什么问题吗?”
      孟思扬说:“恐怕我弹不出来。我音乐天赋差得很,一首曲子只有练上十几遍才能弹下来。”
      杨扬摇头:“我不觉得。我觉得你的音乐天赋应该比我好多了。”
      孟思扬说:“你又不认识我,你怎么知道?”
      杨扬说:“直觉。”
      孟思扬“哈”的一笑:“我最不相信直觉的。算啦,他们还要排练,不打扰他们了。我先走了。你要是想练琴就留在这儿吧。”站起来出去。
      看孟思扬出去了,杨扬自言自语:“奇怪。”
      陈运达问:“奇怪什么?”
      杨扬似乎没听见,似乎又是在回答:“他的声音好像啊……”
      叶琳琳问:“像谁?”
      杨扬忙摇头:“也许是我听错了。对了,你们是几班的?”
      叶琳琳看着陈运达:“她不是你初中同学吗,都不知道你在几班?”
      陈运达说:“我确实没跟她说过。我们是八班的。”
      “八班……”杨扬浑身一凛,问,“孟思扬是你们班的?”
      此言一出,四个人立刻都沉默了。杨扬奇怪地看着他们。这里面只有俞佳和孟思扬不是很熟悉,说:“我告诉你,不过你别跟他说,下次碰到他也别露馅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名字告诉你。”
      杨扬一听就明白了:“他就是孟思扬!”
      陈运达奇怪道:“你到底认不认识孟思扬?还是只是听说过?哈,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一直是很讨厌体育型的男生,对学习好的同学也不怎么在意,孟思扬也就是篮球打得好,学习也很好,你却听说过他。就算你听说过,按照你的性格,也不该对他感兴趣呀。”
      杨扬摇头:“他打球怎么样,学习怎么样,我的确不关心。不过他音乐天赋实在太好。三个星期前,他还根本没碰过钢琴,结果只用七个小时就能把你们用的这个曲子弹得一个音不差。他从没练过听音,天赋也是与生俱来的,我只让他听了一下标准音的音高和一个半音的音程,他就能准确无误地听出所有琴键的音。”
      陈运达更糊涂了:“这么说你以前认识他?难道他现在跟以前长得还不一样吗?”
      何冬娅说:“你的意思是,三个星期前你就认识他,可三个星期前的孟思扬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呀,你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吗?”
      杨扬沉默片刻,说:“反正现在我也好了,说了也无所谓了。我刚中考完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双目失明了,两个星期前才刚做的手术。我认识他的时候,的确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知道他的声音。”
      陈运达恍然大悟:“难怪。他不想让你知道他是孟思扬。”
      杨扬说:“不过……他也太看低盲人的听力了。就算我不是盲人,专门搞音乐的,耳朵有几个差的?他一开口,我就吓了一跳,可是也真怕搞错了,那就误会大了。”
      “误会……”叶琳琳转了转眼珠,说,“你以前跟孟思扬很熟悉吗?如果原来没什么特别的关系的话,就算你认错人,也没什么太大的误会呀……”
      她的话有些暧昧的意思在里面了,杨扬急忙摇头:“别误会,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他是我的知音罢了。他第一次听我弹琴的时候,就直接指出我弹错了一个和弦。另外……”
      她欲言又止。何冬娅问:“另外什么?”
      杨扬忙说:“算了,不多说了。抓紧排练吧。”
      陈运达摇摇头:“你越是不说,我们就越是乱猜,你还是跟我们说了吧。”
      杨扬只好说:“这件事其实我也很惊讶。我的眼睛是他帮我治好的。眼·角·膜供体是他找的,医院的医生护士他都很熟悉,连医药费都是他出的。他只……带我去了医院,告诉我他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送我进了手术室,我醒来之后,手术就成功了,但他却不在医院了。我住院一个星期,就复明了,再回到学校,这一段时间都没见过他了。我只是很好奇,他一个高中生,怎么会有那么大本事……”
      陈运达和俞佳都倒吸一口凉气。何冬娅惊叹了一声。叶琳琳则不动声色。杨扬急忙说:“你们回去也别问他,他要是知道了我知道了他是孟思扬,肯定……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陈运达问:“为什么?我觉得你比那个余婷强多了……对了,你知道余婷是谁吗?”
      杨扬点头:“知道,我见过她。是她去找我的,希望我不要再见到孟思扬。”
      陈运达和俞佳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陈运达说:“你都这么说了,就是承认跟孟思扬关系,不是普通的朋友了。”
      杨扬忙说:“不是不是……我问过他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大的忙,他反问我,我们是好朋友吗?我说是,他说……好朋友的忙不该帮吗?他心里只是把我当一个好朋友而已。”
      叶琳琳说:“关键不是他呀,是你。新来的那个余婷……哼,我们都有点不待见她。她把孟思扬管得死死的。就这次请孟思扬帮我们的忙,他一开始不同意,说余婷不想让他上元旦晚会。我是答应请她一顿麦当劳,她才同意的,孟思扬对她言听计从,我都觉得看不惯了。”
      俞佳说:“人家小两口那么恩爱,你有什么看不惯的?”
      叶琳琳没理他,继续说:“只要你打定主意想跟孟思扬在一起,我们都会帮你的。”
      杨扬脸红得像柿子,急忙说:“别别别,别乱说。我不想亵渎和孟思扬之间的友情。”
      陈运达叹了口气:“别那么纯洁了。男生女生之间除了兄妹,是不会有什么纯粹的友情的。”
      他刚说完,叶琳琳和何冬娅都瞪了他一眼。俞佳则笑起来。陈运达说:“你想啊,至少孟思扬他自己,想法肯定不会这么纯洁,不然他何必不承认自己是孟思扬,而且避而不见你呢?就是怕余婷误会嘛。他如果真以为你们之间只是纯粹的友情的话,为什么不这么跟余婷解释?”
      杨扬急忙说:“你们别多说他了。”忙在钢琴旁边坐下来,两手捂着头,拼命想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叶琳琳走过来,笑道:“真的,杨扬,咱们一面之缘,都是朋友了。只要你一句话,我们都帮你。是不是,陈运达?”
      陈运达摇头:“别人的感情的事情,不要多参与。”
      杨扬说:“你们最好别再管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了。”
      叶琳琳说:“别那么想不开。余婷来我们班一个星期,跟我一个宿舍,我对她还是有点了解的。学习虽然不算差,其实还不如我,更不如孟思扬,对孟思扬来说这一点你和她没什么分别,孟思扬也不是在乎她的学习。论才艺,余婷就更远不如你了,孟思扬在你面前也甘拜下风啊,何况他的钢琴都是你教的。论长相嘛……这个,你可比她有气质得多,才艺青年嘛。”
      但她最后一句话,显然就是暗含着杨扬长相不如余婷的意思。陈运达说:“叶琳琳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你还记得当初我们起哄孟思扬和韩冰雪的时候,孟思扬说的什么吗?”
      叶琳琳摇头:“忘了,我不会记这些无聊的话的。”
      陈运达说:“怎么无聊了?孟思扬说的是,他最讨厌的武侠小说是《神雕侠侣》,因为小龙女是杨过的师父。”
      杨扬听了,哆嗦了一下。陈运达说:“孟思扬弹琴是你教他的吗?杨扬?”
      杨扬点头。陈运达说:“那就完了。孟思扬只会把你当他的老师。”
      叶琳琳说:“那怎么一样?小龙女不但是杨过的师父,年纪也比他大,不仅仅是师徒恋的问题,还是姐弟恋。韩冰雪也比孟思扬大一岁,所以他觉得不合适。杨扬呢?你比孟思扬大吗?”
      杨扬急忙说:“你们再说下去,我都不好意思见他了。”
      叶琳琳不说话了。但过了片刻,杨扬问:“韩冰雪是谁?”
      叶琳琳说:“是我们以前的英语老师,只比孟思扬大一岁,还不如我们班一部分同学大。孟思扬是当时的英语课代表。后来我们主任觉得她教学能力不行,把她拿下来了。结果她鬼使神差的又变成了学生,就在我们班。不过后来级部组建实验班,她进去了,孟思扬去了又回来了。”
      杨扬悠悠地叹了口气。叶琳琳说:“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孟思扬他自己也当过教官。军训的时候,别的班的教官都是武警,我们班的教官是他。不过他当时也是武警,除了年龄小点儿,没别的区别。是军训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忽然到我们班上自习,我们才知道他其实是我们班的新生,不少人到现在还叫他孟教官。”
      杨扬“啊”了一声,瞪大一下眼睛。叶琳琳说:“据说余婷就是因为见过孟思扬穿军装,被他迷上的。”
      陈运达说:“我说过了,杨扬不是崇拜暴力的人。你觉得军人能和钢琴师联系在一起吗?”
      杨扬淡淡地说:“军人不仅仅是暴力,还有责任。难怪孟思扬会那么尽心地帮别人。”
      叶琳琳说:“好了杨扬,你也别犹豫了。我们先帮你瞒着,你也装作不知道他是孟思扬。我以后天天叫他下来排练。”
      杨扬这次却没反驳,但还是犹犹豫豫。叶琳琳说:“要不然,你别在艺体班了,转到普通班来,怎么样?”
      俞佳笑道:“那我们班可要上演一场血雨腥风了。”
      陈运达说:“得了吧叶琳琳,你自己跟孟思扬都不算熟悉,还帮人家呢。”
      叶琳琳冷笑一声,说:“我自有办法让余婷甩了孟思扬。”
      陈运达说:“要是孟思扬知道是你背后捣鬼,当心他废了你。”
      叶琳琳说:“咦,杨扬是你初中同学,怎么我说帮她的忙,你总是推三阻四?”
      陈运达说:“听我的劝,你这么搅和,对谁都没好处。”
      杨扬还是犹疑不定。叶琳琳说:“陈运达你只要别给孟思扬告密就行。”
      陈运达摇摇头,不知意思是他“不会”,还是“不同意”。但叶琳琳知道他不会不同意的。
      俞佳说:“要是你也能在背后怂恿别的女生追我,那我也感激不尽了。”
      叶琳琳说:“那你也得对人家有大恩大德才行啊。”
      杨扬说:“可是……他不是说了吗?到元旦晚会之前,就不排练了。”
      俞佳说:“未必。孟思扬总是喜欢说反话。依我看,孟思扬也许的确是喜欢杨扬。”
      杨扬眼睛一亮,但随即脸色微红,不敢问什么。叶琳琳问:“何以见得?”
      俞佳说:“我听俞菲跟我说的,她跟孟思扬同桌的时候,孟思扬没事的时候就拿一张草纸,上面画上琴键,在那里默弹。即使看书、背单词的时候,他也习惯一边看着书,手指头还在腿上敲敲打打,像在弹钢琴。三个星期前他就没这个举动,按杨扬的话说来,应该是她教了孟思扬钢琴之后,孟思扬才开始这样的了。”
      陈运达说:“那也不能说明,孟思扬就喜欢杨扬啊。”
      俞佳说:“孟思扬学钢琴才三个星期,就算他有过人的天赋,也不可能练到多高的水平,但就那一首《风居住的街道》,他弹得那么熟,只能说明,他平时没事弹的,只有这一首。杨扬是只教会他这一首吧?”
      杨扬点头。俞佳说:“睹物思人的道理。孟思扬整天心里哼着这个曲子,心里想的人还能是谁?”
      陈运达耸耸肩,说:“也许孟思扬仅仅是喜欢这首曲子罢了。”
      叶琳琳说:“那也会爱屋及乌啊。”
      俞佳说:“我们在这儿说都是乱猜。等我们明天请他下来,看他来不来就是了。”
      陈运达说:“我不参与你们棒打鸳鸯的行动。”
      叶琳琳奇怪:“怎么叫棒打鸳鸯?我们这是给他们牵线啊。”
      何冬娅说:“那你们这不是拆散孟思扬和余婷吗?我个人觉得……孟思扬没那么不负责任。”
      叶琳琳说:“走着瞧嘛。”
      何冬娅说:“你只是看不惯余婷,想给她找麻烦罢了。”
      杨扬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这话问出来,就说明她心里已经接受了叶琳琳的帮助。陈运达对此持反对态度,但也不加干涉。何冬娅不支持也不反对。俞佳也表示帮叶琳琳的忙。
      孟思扬完全不知道他们在下面商量着什么。他回到教室后感觉全心大乱了,这时到下课还有二十分钟,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下去了。理智让他拼命把杨扬从脑海中压下去,但只要稍一分心,他立刻就想到杨扬。余婷就坐在他旁边,看孟思扬托着下巴发呆,问:“怎么了?排练得怎么样?”
      孟思扬“啊”了一声,忙说:“凑合。”
      他想起自己答应过不会再对余婷说谎,但这件事他还是不敢告诉余婷,不然她肯定直接让他退出这个节目了。不过他一定要对余婷的话言听计从吗?如果不听会怎样?余婷是不敢跟他赌气的,她赌不起,因为知道孟思扬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了,她赌气反倒是给孟思扬提供了自由。她只有哭。孟思扬是个放不下过去的人,他割舍不下自己以前和余婷在一起的那么长时间的过去经历,在国庆假的时候那段最美好的回忆,以及流感隔离前几天的经历。她一哭,就会勾起孟思扬的回忆,马上就会心软,他又是个很负责任的人。
      余婷说:“你好像心事重重的。”
      孟思扬说:“陈运达说……他觉得纯钢琴伴奏太单调,他有一个初中同学在艺体中心,会拉小提琴,就把她请过来一块儿排练。”
      余婷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孟思扬轻声说:“她就是杨扬。”
      余婷“啊”了一声,颤声问:“她……见过你了?”
      孟思扬说:“我看见她的时候吓了一跳,不过她以前没见过我的样子,我就第一时间编了个假名——也不是假名,是我以前的名字,俞乐乐。她看起来也没怀疑,但谁知道陈运达是不是告诉过她我的名字?”
      果然不出孟思扬所料,余婷急忙说:“那你别参加他们的节目了。”
      孟思扬摇摇头:“我不用再排练了,今天只排练一遍,效果很好,到时候直接上场就行了。就这么一次,以后我也不会和她多来往。”
      余婷急忙说:“那也不行。”
      孟思扬说:“关键不是杨扬,还有陈运达他们四个呢,都是同班同学,我要是因为你一句话忽然退出,他们好不容易被选上的节目就直接落马了,你岂不是把他们都得罪了?”
      余婷说:“那你就跟陈运达说,不要让杨扬参加了。”
      孟思扬沉默片刻,说:“你好像是在命令我一样。”
      余婷呆了一下,摇摇头:“岂敢?随便你好了。”
      她趴在桌子上,不再说话了。

      这场大雪空前绝后,一场过后连续很长时间没再下雪,但气温已经降得很低了,以至于积雪很长时间都没有化完,路边一直有残存的积雪,不过都已经脏兮兮的。
      孟思扬到了教室,没过一会儿叶琳琳进来了,刚坐下来,就回头对孟思扬笑道:“告诉你一件事情。”
      孟思扬问:“什么事?”
      叶琳琳说:“后天是杨扬的生日。”
      孟思扬不以为然。他对过生日并没什么概念,因为他从小到大没过过生日。何况他生日三天后就是母亲去世的忌日,大年初一,他连过年都没好好过一次。因此他也并不十分在意,只“嗯”了一声。
      叶琳琳见他没什么反应,问:“喂,你不打算……表示点儿什么吗?”
      孟思扬诧异道:“表示什么?”
      叶琳琳说:“比如……送她什么礼物?”
      孟思扬问:“为什么要送礼物?”
      叶琳琳问:“你就没过过生日吗?”刚问完,没等孟思扬回答,她自顾自笑起来:“明白了,你跟别人不太一样。”
      孟思扬莫名其妙,也并不愿意多问,翻开桌上的练习册。叶琳琳忽然看见了,问:“哎,那是什么?”直接从他手里拿起来一看,是孟思扬手抄的五线谱《火宵之月》。她觉得这名字有点儿耳熟,猛然想起来:“啊,这不是杨扬上次想让你弹的那个曲子吗?”
      孟思扬说:“你倒认识。”
      叶琳琳冷笑道:“你就装吧。你其实喜欢人家,但不好意思说罢了。”
      没等孟思扬说话,叶琳琳说:“这不就是个礼物吗?杨扬上次想让你弹这个曲子,你说不会。后天你见了她,给她弹一首这个曲子,她肯定高兴得很了。”
      孟思扬说:“我弹钢琴本来就是闲得无聊消遣的,也不知道练什么好,也不知道有什么曲子好练的,她告诉了我一个,我闲来无事就找来练一下,又不是专门为了她。”
      叶琳琳问:“孟思扬,你到底是不是以前认识杨扬,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呀?反正我是莫名其妙的。”
      孟思扬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琳琳并不生气,笑道:“你告诉我就罢了。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杨扬。”
      孟思扬说:“你要是告诉了杨扬我是孟思扬,我就不能再参加你们的排练了。”
      叶琳琳说:“你要挟我们吗?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杨扬。”
      孟思扬问:“什么真实身份?小偷吗?那最好不过了,我还怕我亲口告诉她尴尬呢。”
      叶琳琳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真去问她了。”
      孟思扬犹豫了一下,说:“算了,还是别了。跟你说也无所谓,只要你别大嘴巴随便往外说就是了。”
      叶琳琳坐下来,说:“那你说吧。”
      孟思扬说:“以前嘛,我跟她是……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叶琳琳问:“这是为什么?”
      孟思扬说:“她以前是个盲人,我认识她的时候。后来她眼睛好了,我就没再见过她了,也不想让她认出我来。”
      他看叶琳琳的表情并不十分惊讶,问:“你是不是早跟她说过实话了?”
      叶琳琳摇头:“没有。她以前是盲人,她跟我们说过。不过她没说她是怎么复明的。你知道吗?”
      孟思扬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问:“她知道陈运达是八班的吗?”
      叶琳琳说:“这当然知道。我们一块儿排练那么长时间,她不可能不问我们是几班的。”
      孟思扬沉吟道:“如果她知道你们是八班的,势必会问我是不是你们班的……我猜你们肯定早就都说开了,还在这儿哄我呢。”
      叶琳琳笑了:“你也太自作多情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一定会问你?不过,你说得没错,陈运达一说我们是八班的,她立刻就问,孟思扬是不是你们班的?她这么一问,纸保不住火,我们也很难帮你瞒着了。”
      孟思扬说:“那我不能参加你们的节目了。”
      “为什么?”叶琳琳叫道,“就因为余婷不允许吗?”
      孟思扬愣了片刻,仔细想想自己反驳的理由,倒不是余婷不允许,实际上就算她不允许也管不了孟思扬,而是他自己刻意回避和杨扬见面,尽力让人认为他并不喜欢杨扬,以免别人觉得他三心二意。叶琳琳说:“那我就替杨扬说了,她喜欢你。”
      孟思扬听了,心里瞬间翻江倒海。他之前一直阻止自己找杨扬的一个理由,就是一直告诉自己,杨扬不一定真的对自己有什么非常的想法,自己帮她一个忙,也只是帮个忙罢了,不必太自作多情。但叶琳琳这么说出来,孟思扬这道心理防线就垮了。他急忙摇头:“你别乱说,我都不好意思见她了。万一你是随口胡说,结果是误会,不知道该有多尴尬。”
      叶琳琳说:“怎么会呢?再说了,你帮她复明了,这么大的忙,你可是救了她一辈子,她就算以身相许,也报答不了你呀。”
      孟思扬听她越说越不成话了,急忙打断:“别胡说八道。好了,别提她了。”
      叶琳琳刚要说什么,余婷进来了,看见叶琳琳正朝后面坐着,刚才又听见了孟思扬的声音,显然他们在说话,便有些不高兴,说:“你们聊得挺开心啊。”
      叶琳琳说:“别误会,我们是在说元旦晚会排练的事情。”
      余婷说:“我也没说什么啊,误会什么?”在孟思扬旁边坐下。叶琳琳转过身去了。
      上晨读的时候,余婷对孟思扬说:“又到周末了。你每个周末都消失得不见踪影,说是必须去警察局待着,你到底犯什么事了?就不能有空……陪我上街玩儿玩儿吗?”
      孟思扬说:“我也想。我不是上次跟你说了吗……算了,不好在这儿说。我就算跟秦国胜请假,他也死活不批假。”
      余婷忿忿地说:“真是的……凭什么?不过这事听起来也太蹊跷了。你有没有在骗我?”
      孟思扬说:“我骗你干嘛?难道我不想跟你一块儿出去玩儿吗?一起坐公交车,去东湖,还有盛玛特超市。”
      余婷心里一动,柔肠百转,轻声说:“我多想再被隔离一次。”
      孟思扬叹了口气,说:“我再想想办法吧。也许……”
      这时忽然前面同学回头叫道:“孟思扬,门口有人找你。”
      孟思扬问:“谁啊?”
      同学摇头:“不知道。是你爸吧……”
      余婷大为激动:“难道是我爸?”
      孟思扬摇摇头:“不太可能。也许是秦国胜。”他起身出去,到走廊上,看见果然是秦国胜。秦国胜背着手站在栏杆边上,听见孟思扬的脚步,才回过头来。孟思扬最近时间对秦国胜颇为反感,见他忽然来学校找自己,虽然意外,但也并不关心他来干什么。秦国胜先开口了:“有件事情问你一下。”
      孟思扬“嗯”了一声。秦国胜问:“你以前盗银行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让银行的报警系统失效的?”
      孟思扬睁大一下眼皮,说:“我现在不是犯人,你没有权力审讯一个已经释放的嫌疑人。”
      秦国胜说:“我不是审讯。也许马上就变成审讯了。那我就明说吧,银行又失窃了,这次失窃金额更惊人,建行、人行和工行连续三天晚上相继失窃,失窃金额总数达一千多万。”
      孟思扬一愣,立刻说:“不是我干的!”
      秦国胜苦笑一声,说:“我也知道不是你干的。案发时间是大前天、前天和昨天晚上十点左右,你们才刚下课回宿舍,我问过了你们宿舍的男生,早就排除了你的嫌疑了。”
      孟思扬说:“我对这种事情并不关心。”
      秦国胜说:“可这次银行失窃的所有现场状况,和你作案的时候一模一样。就算不是你干的,也跟你脱不开关系。我问你,你的技术是谁教给你的?”
      孟思扬说:“是俞叔。不过他早就去世了。”
      秦国胜说:“我也已经调过他以前的资料了,不过也找不到其他任何线索了。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你透露你的作案方法,我们有所防备。既然盗贼连续三天作案,今天晚上说不定还会动手,我们知道了他的底细,就可以对症下药。”
      孟思扬心里大喜,心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转念一想,说:“那我要是不说呢?你有权力把我抓起来审讯吗?”
      秦国胜说:“孟思扬你别觉得我拿你没办法。跟你说以前对你的所有处理,都已经是很宽大的了,你别蹬鼻子上脸了。”
      孟思扬说:“那好,我有个小条件,应该不算很过分吧?”
      秦国胜说:“你倒是说说看。”
      孟思扬说:“解除周末对我的活动限制。”
      秦国胜迟疑一下,说:“你自己目前还没完全脱开和本案的关系。”
      孟思扬说:“那好,我不会说的。你要是非要我说的话,反正你是刑警队长,官儿大得很,可以随便找个罪名把我抓起来,然后刑讯逼供。”
      秦国胜沉默片刻,点点头:“行。不过你周末要去哪里,必须给我汇报。”
      孟思扬懒懒地说:“行行行,真麻烦。”
      秦国胜说:“好了,你可以说了。”
      孟思扬说:“很简单,银行的网络系统漏洞太多了,也从来不知道去修补,自以为做得防火墙天衣无缝了。我每次随便找个漏洞就能进入系统,把一个木马注入进去。然后我随便搞点儿什么,只要把系统搞崩溃就行,等系统重启的时候,木马就会随机启动,然后利用漏洞提升自己的权限,之后就可以修改控制报警系统的程序。其实只要知道程序在哪儿,也不用管程序的细节,只要把程序复制一个备份,然后用我自己准备的一个程序替换掉它。木马自己设定了时间,等行动完成后,再把备份的程序替换回来,以免以后程序永远不正常运行,会被发现。”
      顿了顿,孟思扬说:“这个工作其实只要做一遍,以后再想让木马工作的时候,只要向它发指令就行了。这个木马平时也随机启动,只不过平时所做的工作就是等待指令罢了,其他什么也不做。不过就算再隐秘,我想总会被银行发现。可笑的是我都一年没再干老本行了,上次我还担心银行系统已经更新,会把这个木马清理掉了,想不到居然还能用。”
      秦国胜盯着他看了半天,问:“这些是你亲手做的?”
      孟思扬噎了半晌。那个木马是俞叔做的。寻找银行系统的漏洞并攻击,孟思扬还没这个本事。他避开问题,说:“就算是完全同样的结果,方法也可能完全不一样。也许这个小偷完全是自己独立攻破的系统。或者他根本不是从网络上攻击的系统,是直接在硬件上下手,让报警系统失灵,都有可能。对盗窃银行的小偷来说,解除银行警报应该是个共性的目标,不能说这次又是这种事情,就觉得跟我有关系呀。我做了什么?搞坏报警系统,偷钱,不就这两件事吗?其他小偷要做的,不也就是这两件事吗?凭什么就能从这两件事,说明这事跟我有关?”
      秦国胜说:“说了半天,等于没说。那好,你现在跟我去网吧,你把你说的操作过程给我演示一遍。”
      孟思扬一愣,说:“一会儿还要上课。”
      秦国胜说:“你平时听课吗?我时间很紧,窃贼今天晚上可能要再次行窃,我要尽快查清楚案发过程的具体细节,然后通知所有银行做好准备。”
      孟思扬顿时不满了,说:“你什么意思?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小偷用的方法可能和我完全不同,甚至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干一件事有一百种方法,你知道其中一种方法,难道就认为别人也一定只会用这种方法吗?”
      秦国胜说:“听你刚才说话的口气,好像偷银行的小偷很普遍存在一样。实际上跟你说,这样的案子全国也发生不了几起,也不可能有多少不同的手段,能有一种就已经是银行的严重失职了。”
      孟思扬说:“那也用不着我去。你让银行全都重装系统就行了,只要不怕影响银行正常工作。”
      秦国胜说:“要是这样的话,那今天等于没找你,那你的条件也不能算了,周末你还要去警察局待着。”
      孟思扬火了:“凭什么?我跟你交换的条件是我告诉你我怎么下的手,但你没说让我再去操作一遍,这是你后来加的条件。前面的条件我已经答应你了,我也告诉你了。反正我周末不会去警察局的,你有本事就把特警队调来,像上次逮我那样,把我们学校围个里三层外三层的,保证第二天上报纸头条。要么就再派赵阿姨来,趴在我们操场上哭天抢地的乞讨,看看能不能把我骗了。”
      秦国胜说:“哟哟,你火气还挺大。算了,你不配合工作就算了。你不去警察局也行,你保证以后不要再做任何违法的事情。”
      孟思扬冷笑一声:“我已经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告诉银行,他们马上会去检查系统漏洞、查杀木马,再隐蔽的木马也经不起专门查的,大不了就重装系统,这样一来我就算想再去搞银行,也没办法了,你还能担心我什么?”
      秦国胜说:“你的水平可不止于偷银行。再说你既然会植入木马,就算银行更新系统,也总会有漏洞,你就不会再去攻击吗?”
      孟思扬一摊手:“照你的意思,难道把全国所有黑客都抓起来吗?嘿嘿,这叫‘莫须有’。你怎么不说,所有满十八岁的成年人都有能力杀人抢劫,干嘛不都抓起来?”
      秦国胜摇摇头:“无稽之谈。好了,你回去吧。”
      孟思扬“再见”也不说一声,转身进了教室。
      余婷看见他回来坐下,问:“谁啊?”
      孟思扬说:“秦国胜。”
      余婷问:“他找你干什么?”
      孟思扬说:“我以后不用再去警察局了。”
      余婷惊喜道:“真的啊?”
      孟思扬“嗯”了一声。余婷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说什么来什么。那你后天就陪我上街玩儿。”
      孟思扬点头:“好。”
      他完全没注意到旁人,他和余婷的对话也并不刻意小声,被前面的叶琳琳听得一清二楚。
      到元旦还有两周,这次返校后就直到元旦放假再回家了。寒假看起来也不远了。
      星期六上午,孟思扬和余婷一块儿从学校出来。两人也不坐公交车,沿着路边走,从学校外面的公交车站牌前面走过的时候,孟思扬忽然一眼看见,杨扬正站在等车的学生群中。他生怕杨扬看见自己,急忙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几步。余婷没看见杨扬,有些奇怪,问:“怎么了?”
      孟思扬回头指了指:“我看见杨扬了。”
      余婷“切”了一声,说:“就算你碰见她,大大方方跟她打个招呼,就当普通同学……连同学也不是,又不是一个班。就是个点头之交的朋友嘛,何必要躲呢?”
      孟思扬不多说话。两人刚走了一会儿,一辆公交车在旁边驶过,孟思扬下意识抬头一看,想不到又看见了杨扬,她正坐在公交车这边靠窗的座位上,往外看着路旁的行人,孟思扬也在她眼皮底下晃过去了。他不知道杨扬认出自己没有。实际上杨扬只见过孟思扬一次,对他的相貌并不熟悉。孟思扬对她倒是很熟悉了。
      孟思扬一直不说话,余婷也不知怎么开口。两人尴尬地一块儿走着,不时有车在旁边驶过。终于,孟思扬打破沉默:“你妈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还有你弟弟?现在我要是到你家,会受到什么规格的接待?”
      余婷说:“对乐乐来说,大概是总统级的。我跟乐乐说明白,你跟我爸的事情并没什么关系后,他挺后悔的,天天念叨要给思扬哥哥写信道歉,不过也一直没写过。”
      孟思扬心里一动,叹了口气。余婷说:“不过他现在在老家,雍州,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去找他……对了,你的手机呢?为什么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孟思扬一愣:“什么时候?”
      余婷有些委屈,说:“我们第一次一块儿吃饭的那天的昨天晚上。”
      孟思扬说:“那个手机我早扔了。咦,这几天你怎么从来没提过这事?”
      余婷说:“我第二天在餐厅门口碰见你,就把打电话的事情忘了。扔了?为什么?”
      孟思扬说:“我要它干什么?”
      余婷忽然鼻子一酸,差点儿要哭出来,但声音已经哽咽了:“对不起。”
      孟思扬说:“好啦好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提了。”
      虽然这么说,过了片刻,孟思扬还是忍不住说了那天他扔掉手机的事情:“是隔离结束那天的事情了。你不是住院去了吗?我送你去医院,当天晚上回学校,想着白天你妈对我的态度,挺不是滋味,那几天我一直关机,手机早没电了。我从学校出来的时候,犹豫要不要再去你家,我就想,干脆找个地方给手机充电,如果打开手机一看,里面有你们家人的未接电话,或者至少是个短信,我就回去,否则,就彻底和你们家一刀两断,再不来往了。结果我失望了。”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高架桥上了,孟思扬便抬手一指:“我就是在这儿,把手机扔下去了。”
      余婷“啊”了一声。片刻,她问:“要不……再给你买个手机吧。”
      孟思扬摇头:“算了,现在吃饭钱都拮据,哪儿有钱买手机?”
      余婷说:“也是。反正平时也一直在一块儿。”
      两人一路走到东湖,要比从双河路小区走到这儿远得多,余婷小腿酸麻,脚底板生疼,走到湖边一个躺椅上就坐下再不肯站起来了。孟思扬也只好在旁边坐下。
      余婷四下环顾,没见到熟人,便轻轻一斜身子,倚在孟思扬身上。这时孟思扬忽然触电般跳起来,把余婷推开了。余婷吓了一跳:“怎么了?”
      孟思扬往不远处一指,余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不远处两个女生正并肩在湖边散步,都认识——一个是叶琳琳,一个是杨扬。孟思扬忙说:“我们到湖那边儿去吧。”
      余婷哼了一声:“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咱们就上去跟她们打招呼,然后把话说绝,从此一了百了。”
      孟思扬犹豫不决。这时两个女生在他们后面走过去,孟思扬忙说:“算了,咱们就在这儿坐着,她们不会认不出我们的。她们要是不打招呼,咱们也就懒得理她们。”
      刚说完,旁边传来叶琳琳的声音:“嗨,余婷。”
      两人只好转过身来打招呼。孟思扬只淡淡地说了句:“你们好。”对杨扬也一脸漠然。杨扬则犹豫要不要道出孟思扬的名字,她还不知道孟思扬是否已经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是谁。再说就算孟思扬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她还有没有必要继续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正犹豫间,叶琳琳推了推她,低声说:“他已经知道啦,你也没必要演戏,反正都心知肚明。”
      杨扬只好笑了笑,说:“孟思扬。”
      这时叶琳琳忽然说:“哎,我想上厕所。余婷,你知道东湖附近哪儿有公厕吗?陪我去一下。”
      余婷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叶琳琳只好作罢。杨扬问孟思扬:“听说你在练《火宵之月》,弹得怎么样了?”
      孟思扬“哈”了一声,说:“在你面前就不班门弄斧了。”
      杨扬说:“别这么谦虚,你音乐天赋比我好。发展一门乐器的兴趣爱好很不错的。你以后要是有空……可以去我们琴房练琴。”
      余婷耳朵里感觉“嗡”一声炸开了,意识到杨扬已经发起第一次攻击了。她急忙掐了一下孟思扬的手腕。孟思扬笑了笑,说:“那就不必了。钢琴太贵啦,万一练得太好了,以后毕业了,想买也买不起,想弹又弹不上,岂不太难受了?还不如练个物美价廉点儿的乐器,像笛子啊、口琴什么的。”
      杨扬愣了一下,笑道:“我这儿有个乐器,倒是比钢琴小的很,不过很难吹的,你试试。”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差不多指头大小的小竹管,递给孟思扬。余婷先接了过来,见是一根口笛,这东西差不多算是最精简的乐器了,直径只有一厘米左右,长度不到八个厘米,包括两端的孔在内,上面有六个孔,是五孔口笛,另外一个是吹孔。不过她并不认识,问:“这是什么呀?”
      杨扬说:“口笛而已。”
      孟思扬拿过来看了看,问:“你会吹吗?”
      杨扬“嗯”了一声。叶琳琳笑道:“孟思扬你试试吹一下。”
      余婷顿时拉下脸来:“喂,别人女生吹过的东西,你让孟思扬吹?”
      叶琳琳说:“那你就拿到东湖里面洗一洗也行。”
      孟思扬只好应着余婷的意思来,递给杨扬:“你既然说很难,那我肯定吹都吹不响了,就不丢这个人了。我也没多少音乐细胞,跟你……可不是一路人。”
      杨扬听了孟思扬这句话,顿时呆了一下。孟思扬急忙说:“哎,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可不是搞艺术的,就算偶尔心血来潮,练练钢琴什么的,也只是……自娱自乐而已。”
      杨扬说:“那我送这个口笛给你,你不会不要吧?”
      孟思扬迟疑一下,扭头看着余婷。叶琳琳说:“今天是杨扬生日,孟思扬你不送人家礼物也就罢了,人家送你礼物,你还不要,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吧?”
      余婷不置一词。孟思扬只好说:“那谢谢了。不过我也不会吹,拿着也没用。”
      他低头仔细看了看,笑道:“这也太小巧了吧?”
      杨扬说:“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两孔口笛,没有那三个小孔,只有两端的,能吹一个八度音阶。这个五孔口笛可以吹一个十一度音阶。如果再学一些技巧的话,可以吹出两个八度音来。”
      余婷说:“喂,上面分明有六个孔,为什么叫五孔口笛?”
      杨扬说:“那个大的是吹孔,不算。”
      余婷说:“为什么不算?吹孔不是孔吗?”
      杨扬不回答了,看着孟思扬,大概等着他讨教如何演奏。但孟思扬似乎并不感兴趣,只是看了看,便顺手放进兜里了。杨扬大失所望,但孟思扬不问,她也不好主动去说。
      孟思扬正寻思说什么就此别过的话,叶琳琳开口了:“孟思扬,今天是杨扬生日,在我们家请客,中午一块儿去吃饭吧。”
      孟思扬“啊”了一声,说:“那就不必了。我中午还有事情。”
      叶琳琳看着余婷说:“孟思扬,你跟我哥也是好朋友啊,就算不给我面子,我哥的面子你总要给吧?我们也没请别人,就咱们几个,还有我哥,随便在一块儿吃顿饭,聊聊天,就行啦,也不搞得多隆重。”
      这时余婷忽然开口笑道:“好啊,既然你请客,不吃白不吃。我还没到你家去过呢。你哥……上次我好像也见过,就是在这儿,也是我跟孟思扬在一块儿的时候碰见的你们兄妹两个。”
      叶琳琳说:“对啊,也就咱们几个相互认识的。孟思扬,你看余婷都说了。”虽然她心里也奇怪,余婷为什么会同意。
      孟思扬本来心里是愿意的,只是碍着余婷罢了,余婷一开口,他也马上就转口了:“那好吧。”
      顿了顿,他说:“你请客?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两个条件都不好,还是我请吧。”
      余婷急忙横了他一眼。余婷答应一块儿吃饭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省下一顿饭钱,她和孟思扬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两人合打一份菜的日子了。孟思扬却视若无睹。杨扬说:“我过生日,怎么你们都争着请客?应该我请才对呀。”
      实际上,他们几个经济都很拮据,手头都不宽裕。孟思扬沉默片刻,说:“这样吧,谁也别请客了,随便找个小餐馆,吃什么无所谓,寻常的饭菜就行了。”
      叶琳琳说:“干嘛要去餐馆?在家里吃饭不是最省事吗?孟思扬你会做饭吗?”
      余婷心想,他岂止是会做饭?孟思扬当初能博得余婷的芳心,很大一部分是归功于他的厨艺的。孟思扬说:“这个……当然会。我在家都是自己做饭的。”
      其实叶琳琳是明知故问。杨扬对她讲过孟思扬认识她的那天的事情,中午和下午都是孟思扬自己做了饭给她送来的。叶琳琳笑道:“那太好了,我可不会做饭,不过杨扬可会。余婷你会吗?”
      她这话也是一半儿假话在里面。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里除了余婷是后来家里出了变故之外,其他人都是家境颇为贫寒的,都是从小学会了自己做饭。余婷不愿说不会,她已经能想到叶琳琳下面的话是什么了,但要说会的话,到时候也拿不出手,只好摇摇头:“没学过。”
      叶琳琳眨巴一下眼睛,对孟思扬笑道:“那到时候就要看你们二位的厨艺了。”
      余婷心里顿时后悔,不该答应一块儿吃饭的了,但现在再反悔也来不及了。孟思扬问叶琳琳:“你爸妈在家吗?”
      叶琳琳摇头:“他们都外出打工了,过年才能回来。不过也快了。平时我和我哥都上学,家里就没人了。周末在家,就我们兄妹两个,也无聊得很。可家里条件太差,除了很熟悉的,我也不愿请谁到家里来。”
      余婷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很熟悉吗?”
      叶琳琳笑道:“我和孟思扬不算熟,可我哥跟孟思扬熟悉得很。孟思扬也到我家来过。”
      孟思扬心想,到你家来过?岂止如此,你和你哥的学费都是我帮你们交的呢。
      叶琳琳说:“快十一点了,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去我家吧,不远,就在那边胡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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