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同学

　　他晚自习没有回教室，而是又到了未名湖边，继续练“弹琴”，当然他练习的时候只可能想到杨扬，想着她教自己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五线谱也看不清了，他只好把谱子放起来。但纸板上黑白分明的琴键他还是能看清楚的，好在他差不多已经把谱子记熟了，何况他现在练的是左右手分弹，伴奏很多小节都是重复的，没必要看谱了。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孟思扬才起身回宿舍，然后问室友班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哦，我们班新转来一个同学。”林小川说，“是个女生，长得不错，而且……”
　　孟思扬打断他：“这算什么要紧事？我只是说，我不在班里，没耽误什么事吧？”
　　林小川笑道：“可这个新来的女生跟你有关系。田老师给她安排座位的时候，俞菲立刻就提出让她坐自己的位置，她自己换到别的地方去了。”
　　孟思扬愣了一下：“那成我同桌了？”
　　“对啊。”周琛说，“孟思扬你女生缘太好了，”
　　孟思扬说：“爱谁谁，反正跟我没关系。”
　　第二天早上，孟思扬到了教室，叶琳琳已经来了，对孟思扬说：“孟思扬，你同桌换人了。”
　　孟思扬说：“知道。”
　　叶琳琳笑道：“你猜你同桌是谁？”
　　“我怎么知道？”孟思扬坐下来。叶琳琳压低声音说：“你妹妹！”
　　“余婷！”孟思扬大吃一惊，急忙翻看旁边的课本，果然上面写着余婷的名字。霎时间他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他昨天晚自习根本没回教室，余婷会以为他干什么去了？
　　班里同学陆续来到，余婷进来了，走到孟思扬旁边，冲他笑一下，说：“这下你放心了吧？”
　　孟思扬站起来让她进去，坐下来问：“你怎么转的？文老师同意吗？”
　　余婷说：“能有什么不同意的？文老师知道咱们俩的关系。我就说他要是不同意，我就跟你上次一样，来个强行转班。再说我期中考试成绩到了年级五十多名，在你们班也是前五名的了，你们老班也欢迎。”
　　孟思扬有些许感动，说：“谢谢。”
　　余婷说：“当初你为了我转到我们班，我这是要报恩。”
　　叶琳琳回头说：“你们再说，我都快酸倒牙了，中午只能吃豆腐了。”
　　余婷有些脸红了。孟思扬说：“你家里出这么多事，亏你考试还能考那么好。”
　　余婷说：“其实我本来是有实力的，上次月考没考好而已。因为我弟弟出车祸的事情。”
　　叶琳琳说：“可孟思扬去了你们班又回来了，你的意思是你有朝一日也要回去喽。”
　　余婷摇头：“不会。”
　　孟思扬昨天的疑虑荡然无存，暗暗感激余婷，不再多想杨扬了。因为他昨天吻过了余婷，所以再见到余婷的时候，有些不敢看她。两人心照不宣。班里大部分同学并不认识余婷，叶琳琳也没到处乱说什么。陈运达虽然看见过孟思扬到餐厅门口和余婷一块儿进去吃饭，但那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当时相距又很远，他也早忘了余婷长什么样了。
　　这时后面忽然有人在孟思扬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孟思扬回头一看，是卫少博。余婷也回过头，她也认识卫少博，惊喜道：“少博哥？”
　　卫少博奇怪余婷怎么会在八班，但这不是重点，他顾不得多问，只质问孟思扬：“你昨天下午跑哪儿去了？打比赛不知道吗？”
　　孟思扬说：“我不是说过我不上了吗？你也同意了。”
　　卫少博叫道：“你说的是如果和二部打你就不上，可没说整场比赛都不上。我们昨天第一场和高二一部打，输了。”
　　孟思扬想了想，说：“叶琳琳她哥是高二一部的，也是我的好朋友，我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没上的吧。”
　　“你……”卫少博叫道，“哎，对了，余婷这不来这儿了吗？你是转到八班来了吗？”
　　余婷点头。卫少博说：“那她也是一部的了，你总不能再说，看她的面子不跟二部打了吧？”
　　孟思扬说：“她昨天来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了。再说，你现在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能修改比赛结果。”
　　卫少博说：“你这人也太重色轻友了，不值交。我们一部球队就当没你这人了。”
　　孟思扬说：“正好。我还打算就此退出球坛了。”
　　卫少博说：“那随便，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再碰篮球。”他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转眼已经到了十一月底，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学校不再限制跑操必须要穿校服了。同学们身上的衣服也逐渐加厚。
　　孟思扬没有买更厚的衣服。他仍然日复一日地穿着校服，里面也不加衣服，也不显得冷。江文欣来了一趟学校，去女生宿舍给余婷送衣服。这天是周末，孟思扬按秦国胜的要求必须去警察局，避免了和江文欣碰面的尴尬。
　　余婷基本融入了八班的集体。她没过一个星期就把宿舍也调到了八班，和叶琳琳在一个宿舍。叶琳琳学习成绩要稍稍胜过余婷一筹，但她文科比余婷要差一点，理科则比余婷好得多。孟思扬和余婷每次一块儿吃饭，共用孟思扬每个月五百块钱的生活费，能省则省，每次两人各买一份米饭，共买一份菜，而且一直是最便宜的土豆或者白菜。而孟思扬周末必须离开学校，就把饭卡给余婷，这时她可以独自吃一顿好点儿的了，但她也不舍得花多少钱。
　　校园里空旷无人，孟思扬也不在学校。余婷按照妈妈的安排，无论是在校周末还是离校的周末，都待在学校，吃面包和榨菜凑合一天。
　　宿舍里只剩她一个人了，教室里也空空如也。余婷自己上自习，学了一上午，倍感无聊。这时她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她想找找那个孟思扬偶尔会提到的杨扬。孟思扬跟她说过，杨扬是艺术班的学生，是学钢琴的，而且和她一样，周末不回家。不过那是以前，孟思扬不知道她复明之后，周末会不会回家。
　　余婷走到艺体中心楼下的时候，就听到楼上传来的飘渺无影的钢琴声。她心里有种直觉，觉得这个弹钢琴的就是杨扬。事实也如她所料。杨扬坐在电子琴前面，手下漫不经心地弹琴，眼睛看着窗外。越到周末，她心里越发不安，她潜意识里盼望着，孟思扬能在周末过来找她，就像上次无意中路过琴房的窗前一样。她第一次去八班没找到孟思扬，就没有勇气再去一次了，一直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有时候甚至异想天开地想，是不是根本没有孟思扬这个人，他是不是天使的化身，就是专门来解脱自己的苦难的。结果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孟思扬长什么样。只有孟思扬的声音，被她刻骨铭心地记在心里。
　　琴声总是掩饰不住演奏者的内心。杨扬这几天练琴的时候，老师就能从她的琴声中听得出她心事重重。有一次她刚停下来，老师问：“你怎么啦？脑子里想什么呢？”
　　杨扬急忙说：“对不起，老师。”
　　老师说：“你弹得没什么问题的，只是……你的琴声告诉我，你好像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杨扬只好承认了，说：“老师，我不知道帮我把眼睛治好的人是谁。”
　　老师愕然：“你不知道？哦，那是个不留名的好心人了。”
　　杨扬摇头，说：“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开始听我弹琴，很欣赏我，然后说可惜我眼睛瞎了，然后就说，他能帮我治好眼睛。我还不信，结果第二天他就送我去了医院。可我手术好了之后，他人就没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什么样。”
　　老师说：“那肯定是有钱人嘛，可能人家经常做善事，可怜你这个小姑娘，对人家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杨扬说：“不是的。他跟我一样是个孤儿，而且……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可我……不敢去找他。”
　　老师吁了口气，说：“是男生吧？”
　　杨扬“嗯”了一声。老师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孤儿？他说不定是想跟你套近乎才这么说的。也许他是富二代，零花钱就够你做手术了。”
　　杨扬急忙摇头，说：“不是。我住院的时候，跟医院的护士聊了，护士都认识他，知道他是个孤儿，而且，他帮过不止一个人，每次都是与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且每次他都费劲心血，竭尽全力，却不求回报。”
　　老师说：“我们学校要有这么个学生，肯定早就上校报了，当做道德模范重点宣传，甚至成我们市感动潞安的新闻人物都有可能，我怎么没听说过。”
　　杨扬说：“他才不是为了出名呢。”
　　老师狡黠地笑了笑，说：“你这多情的小姑娘，喜欢上人家了吧？”
　　杨扬顿时脸红了，忸怩地说：“没有……老师别瞎说。”
　　老师问：“那你觉得他是喜欢你吗？”
　　杨扬迟疑一会儿，说：“不一定。或者……一定不是。我问过他为什么帮我，他问我我们是不是好朋友，我说是啊，他说那还用问为什么吗？好朋友的忙不该帮吗？可是，话虽如此，我几个同学也是好朋友啊，可我绝不可能要求她们帮我这么大的忙啊。可我跟他才认识一天……只能说，他实在太高尚了，我不敢用……用喜欢啊什么的这种词亵渎他。”
　　老师缓缓叹了口气，说：“你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吗？”
　　杨扬问：“为什么不信？他的确就是。他能有什么图谋？他根本没从这件事得到什么好处。”
　　老师说：“怎么没得到好处？他得你这么个小姑娘整天惦记着他。”
　　杨扬脸又红了，喃喃地说：“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就算他是为了我这个人才帮的我，那我也无以报答……他想要什么，我给他就是了。”
　　她这话算吐露了心声。老师叹了口气，说：“傻丫头……他叫什么名字？是高一的还是高二的？”
　　杨扬说：“高一八班的，叫孟思扬。”
　　老师听了，却倒吸一口凉气：“孟思扬？是他！”
　　杨扬惊喜道：“老师认识他？”
　　老师说：“我听说过他。我认识几个教他的老师，把他夸得像神一样，说他聪明无比，博览群书，初中的时候就把《红楼梦》整本背下来了。不过……我听说他是三十五班的呀，怎么在八班？”
　　杨扬听老师夸赞孟思扬，心里觉得甜丝丝的，脸上泛起红晕。她说：“他的确学习很好，是……高一一部的级部第一名。”
　　老师摇头：“奇怪奇怪……唉，谁知道他什么样呢。有时候，想象总是与现实脱节。”
　　杨扬说：“可是不管怎样他都帮我治好了眼睛，这是既成的事实，无论怎样我都报答不起。”
　　老师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我……”杨扬说，“我怕他只是因为可怜我才帮我，并没什么别的……想法。”
　　老师说：“你怕你自己伤心？也许你错过了机会，他让别的女生抢走了呢。”
　　杨扬不答话了。
　　到了周末，杨扬就极其渴盼，希望孟思扬能像上次一样出现在琴房门口。这时她想起了谢晓云，她认识孟思扬的时候，孟思扬就是跟谢晓云在一起。她不由得心里一沉，站在镜子前面打量自己，想了想谢晓云，她不由得自愧不如，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她害怕孟思扬跟谢晓云是不是关系不一般。不过她安慰自己的理由是，要真是那样的话，谢晓云如何能容忍孟思扬在琴房陪了自己一天？再说，她上次分明亲口说，她连孟思扬在几班都不知道。想到这里，她稍微放心下来。
　　她一曲刚谈完，忽然听到窗外有人赞道：“好。你弹得可真好听。”
　　杨扬忙说：“谢谢。”听到是个女生的声音，并不以为意，反倒隐隐失望。余婷说：“同学，我打听一下，你们艺体班有没有个叫杨扬的？”
　　杨扬大吃一惊，说：“我就是。”
　　余婷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但她还是“啊”了一声。杨扬问：“你是……”
　　余婷问：“我能进来吗？”
　　杨扬礼貌地说：“请进。”
　　余婷听杨扬语气轻柔，言谈举止，显得分外淑女，但她又想，也许只是她不认识自己的缘故。她走进来，笑道：“你好，你就是杨扬？”
　　杨扬问：“同学贵姓？”
　　余婷笑道：“你跟孟思扬一样，满嘴的外交辞令。我叫余婷。”
　　杨扬一听她说孟思扬，心里百感交集，急忙问：“孟思扬？他……他还好好的吧？”
　　余婷奇怪道：“你干嘛这么问？”
　　杨扬说：“我出院的时候，去他班里找他，结果他们班同学说……他一个星期都没来上课。”
　　余婷说：“也是我们班。我是他同桌。”
　　杨扬心里顿时一沉：“啊……”
　　余婷看她表情顿显失落，心里也是一沉，心想幸亏孟思扬没先来找她，看来她和孟思扬是情投意合了，只不过孟思扬不知道杨扬是不是一样喜欢自己，杨扬也不知道孟思扬是不是对她有意，两人要是再见了面，一旦话说开，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余婷便说：“而且……岂止是同桌而已。”
　　杨扬问：“那你们还是什么？表兄妹？”
　　余婷心想，你想得美。她说：“不是啊。我是他女朋友。”
　　杨扬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心里难受，说：“哦。”顿了顿说：“他学习那么好……还谈恋爱？”
　　余婷说：“你什么意思啊？不信吗？”
　　杨扬听她这么说，就有些狐疑了，心里还有那么点希望，问：“那孟思扬人呢？这大周末的，他都不陪着你呀？”
　　余婷摇头：“我才不告诉你呢。”
　　杨扬问：“他上个星期没去上课，那这个星期他来了吗？”
　　余婷点头：“当然。”
　　杨扬问：“那他上个星期干什么去了？”
　　余婷说：“当然有事情。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你了。”
　　杨扬说：“是不是和我有关系？他是送我去医院做手术之后，就没回学校上课吗？我问医生和护士的时候，他们的口气遮遮掩掩的，好像不愿告诉我实话。”
　　顿了顿，她语气焦急起来：“孟思扬是不是为了我……才出什么事了的？”
　　余婷越听越恼，口气不客气起来，叫道：“才不会呢！你别以为他帮你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他讨好你吗？太看扁他了。他说过他只会喜欢我一个人……”
　　说到后面的时候她声音低下来。杨扬沉默片刻说：“我也没说什么。他本来就是个好人。我只是感激他罢了，可惜……对了。”她忽然站起来，从一旁桌子上的皮包里拿出五百块钱，说：“这是我出院的时候孟思扬让医生留给我的，我没用着，你帮我还给他吧，另外托我给他道谢，也给他道个歉。”
　　余婷奇怪：“道歉？道什么歉？”
　　杨扬说：“他送我去医院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不怀好意，拼命挣扎，还说话伤了他……”
　　“挣扎……”余婷心里一愣，问，“那他是怎么把你送到医院的？”
　　杨扬脸微微红了，说：“他怕我不愿意，先是把我打昏了过去，然后……把我抱到出租车上的。”
　　余婷心里不舒服极了，说：“他是一肚子好心。不过如果不是你猜忌的话，他绝对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的。”
　　杨扬叹了口气，说：“这个我也信。不过……说他不碰我一根手指头，那可未必。”
　　余婷问：“什么意思？”
　　杨扬说：“我教他弹琴的时候，那可是手把手教的。”
　　余婷惊讶极了：“他……难怪……”她想起经常看见孟思扬对着纸上画的琴键敲敲打打。但当她知道杨扬会弹钢琴后，大致就能猜到了什么，不过不敢跟孟思扬说什么。她和孟思扬的关系已经易位了，她知道自己在孟思扬心里的地位随时可能被人取代。
　　杨扬陷入回忆中，自言自语：“他音乐天赋很好，要比我好得多。他只花了七个小时，就能把那个曲子的主旋律弹得一个音不错了。不知道他学会伴奏了没。对了，你刚才说难怪，难怪什么？”
　　余婷没回答，问：“哪个曲子？”
　　杨扬没说话，坐下来弹。没一会儿，余婷说：“这……不是我刚才听到的吗？”
　　杨扬“嗯”了一声，说：“不知道怎么的，我没事想弹琴的时候，一搭手，就是这一个。”
　　余婷有些愠怒了，说：“因为这是你手把手教给他的吗？七个小时……”
　　杨扬说：“当时感觉过得挺快的。只不过……我不知道，那个周末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他为什么没陪着你？”
　　余婷哼了一声：“你管得着？你……”她近乎有些无理了，说：“以后不许你再见他。”
　　杨扬淡淡地说：“你用不着担心什么。我要是想找他，这个星期就去八班找他了。”
　　余婷说：“那就好。不过，这些钱你不用给我，他一定不会要的，反而还会怪我。你条件也不好，自己留着吧。”
　　杨扬说：“我不需要他可怜。我感激他帮我治好了眼睛，不过我也不是穷人，不是吃不起饭了。希望他能尊重我的尊严。如果你不愿帮我还给他的话，我只好自己去找他还了。”
　　最后一句话果然奏效了，余婷急忙说：“好好，我帮你还给他。”
　　杨扬又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余婷说：“你问过我的，我也说过。但你下一句话问的就是孟思扬，说明你根本没听，我也懒得再跟你说一遍了。”
　　杨扬说：“无所谓。我只是担心有人招摇撞骗罢了。”
　　余婷顿时恼火了：“你什么意思？那好，我告诉你，我是八班的余婷，你尽管去八班找我……”她忽然转口，“不不不，你决不能去八班。”
　　杨扬叹了口气，说：“真没想到，孟思扬会喜欢你这样的女生。”
　　余婷喝道：“你什么意思？哈，你根本不认识孟思扬。最好你以后也不要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转身离开了。
　　星期天下午，孟思扬回到学校。他没有回教室，而是站在操场旁边——他看见一个篮球半场上两个人在打球，不过是一男一女。男生是他认识的卫少博，女生他觉得自己认识，她是体育班的谢晓云，因为装束又和上次碰到孟思扬的时候大不相同，孟思扬一时没想起她是谁。
　　谢晓云首先进攻，卫少博张开两臂防守。谢晓云紧盯着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忽然向一边一晃，卫少博急忙侧身去拦她，但谢晓云仅仅是佯攻，只将手抱着球往他右边一晃，但同时身体却是往他左边冲的，卫少博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晓云已经从他肋下钻了过去，一个轻松的三步上篮，虽然跳得远不如孟思扬高，但基本就是在篮下跳起来的，将球放进球框轻轻松松。
　　卫少博捡起球，立即进攻。谢晓云则悠然自得地站在篮下，也不防守。就在卫少博跳起来投球的时候，谢晓云也忽然动起来，纵身一跃，卫少博因为是跳起投球，不会跳得太高，谢晓云则比他跳得高得多，虽然个子比他矮了一个头，但跳起来却比他高了一个头，卫少博球刚出手，就被她平空截下来了，不等卫少博回过神来，立刻转身反攻，轻轻松松地上篮，投中。
　　一连四五次，卫少博一个球没进，谢晓云则中了七八个球，犹如猫耍耗子一般。这时她忽然看见孟思扬在场边站着，顿时极其不自然起来，不愿班门弄斧了，笑着跟他打招呼：“嗨，孟思扬。”
　　卫少博看这时候孟思扬忽然出现，不由得有些恼怒，说：“你不是说以后不打篮球了吗？”
　　孟思扬奇怪地看着谢晓云：“你是……”
　　谢晓云大失所望：“这么快想不起来了吗？”
　　孟思扬说：“我记得你是体育班的，叫……叫什么来着……”
　　谢晓云只好提醒：“谢晓云。”
　　孟思扬说：“啊，好像是。看我这记性。”
　　他又奇怪地看了看卫少博，说：“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你们体育班的跟普通班打，一对一，有什么意思？”
　　卫少博说：“什么意思？她就算是体育班的，到底也是个女生……”
　　孟思扬说：“可你毕竟没打过人家呀。”
　　卫少博灰头土脸地说：“罢了，全校也就你能把她拿下了。我认输。”离开球场。
　　孟思扬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又问谢晓云：“你们怎么一块儿打起球来了？他也不该好意思一对一跟女生打球吧？”
　　谢晓云哼了一声，说：“这小子太不自量力了，居然敢给我写情书。好在我心情好，没把情书给我们班男生看了，不然他早就挨揍了。也是看在他跟你孟思扬是一个级部的，就给他个面子，我亲自出马把他料理了。他打球打不过我，还有什么脸敢再追我？”
　　孟思扬说：“那也不能这么说。人各有所长，不能说打球这一个方面他不如你，就一无是处了。”
　　谢晓云说：“可他是男生哎，打球还打不过女生，哼哼。”
　　孟思扬说：“照你的意思，那些文艺青年，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就一辈子打光棍了。”
　　谢晓云嘻嘻笑道：“可这小子学习也不怎么样。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小白脸。我是体育班的，当然评价男生就看体育水平了。”
　　孟思扬说：“那你就一个人慢慢玩儿吧，我去吃饭了。”
　　谢晓云急忙把球扔到一边儿，说：“走吧，一块儿去吃，我也饿了。”
　　孟思扬忙摇手说：“不行，我跟我……女朋友一块儿吃饭，不可能……让你跟着吧？抱歉。拜拜。”
　　孟思扬和余婷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发觉余婷很少动筷子，似乎想说什么，又难以出口。他问：“你怎么了？”
　　余婷迟疑一下，问：“刚才在操场上和你说话的那个女生是谁啊？”
　　孟思扬一愣，随即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呀？体育班的一个女生，女汉子，卫少博打篮球都打不过她。”
　　余婷问：“那你呢？”
　　孟思扬说：“哈，我要是打球打不过她就丢死人了。”
　　余婷轻轻“哦”了一声，说：“你认识的外班的女生可真不少。”
　　孟思扬说：“你要是没来我们班，不也算一个吗？”
　　余婷换了个话题，说：“我昨天在学校碰见杨扬了。”
　　孟思扬浑身一震，忙问：“怎样？”
　　“什么怎样？”余婷问，“你是问我觉得她人怎样？”
　　孟思扬忙说：“不是。她现在怎样？”
　　余婷说：“她让我把五百块钱还给你。”从兜里拿出一把纸币。孟思扬说：“你拿着吧，不用给我了。”
　　余婷不多说了，埋头吃饭，却见孟思扬手拿着筷子，若有所思，半天没有动，她来气了，用筷子戳了孟思扬一下，说：“怎么一提到她你就上心了？”
　　孟思扬说：“没有。我在想别的事情。”
　　余婷哼了一声，根本不信。两人不再说话。吃过饭，两人一起回教室，到了餐厅前面的路口，余婷说：“往这边走吧。”
　　孟思扬没问什么，只“嗯”了一声。两人在宿舍楼前的石板路上走过去，到了校园西边比较偏僻的一条路上。
　　余婷说：“杨扬说，她以后不会再找你的。”
　　孟思扬问：“你跟她说什么了没有？”
　　余婷说：“我对她自我介绍了一下而已。”
　　孟思扬问：“那你怎么介绍的？”
　　余婷抬头看着他：“你希望我是怎么说的？”
　　孟思扬说：“说什么也无所谓。你是怎么说的？”
　　余婷说：“我就说……我是孟思扬的女朋友。”
　　孟思扬咬了一下嘴唇，问：“她什么反应？”
　　余婷又问：“你希望她是什么反应？”
　　孟思扬终于受不了了，问：“你老是问我这个，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什么？”
　　余婷负气地说：“我没怀疑你什么。我听见她弹钢琴，我第一次听到，还有我走的时候也听到的，她一直只弹一首曲子，就是……你天天没事儿的时候哼的那一首。”
　　孟思扬心里一震。余婷忽然满眼噙着泪，哽咽道：“我知道，你现在觉得我特别多余，是不是？”
　　孟思扬急忙说：“别，你别这么想。”
　　余婷摇摇头，说：“我不怪你。要怪也只怪我自己，以前我对不起你的事情太多了。你说得没错，要不是我不理你，你也没机会认识她了。”
　　她抬手抹了抹眼。孟思扬看她娇弱不禁，脸上挂着泪珠的形容，比往日更加柔媚，不由得心里一动，看看周围无人，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轻声说：“不会的，只要不是你反悔，我是不会主动离开你的。”
　　余婷抽泣道：“你的意思是，你巴不得我像以前哪一次一样，忽然又不睬你了，你就大喜过望，有理由把我甩了。”
　　孟思扬听了，心里一酸，忙抱紧了她，说：“不会……我绝没有……这么想……”
　　他自己说的时候，不由得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这么想？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急忙逼着自己，把自己从认识余婷开始，一直到现在，撇去中间认识杨扬的事情，回想了一遍，终于又找回了以前对余婷痴恋的感觉。他想，自己对余婷的情况、家境算是很了解了，对杨扬，他只认识了一天，她的一切情况、条件，甚至复明之后什么样子，自己大概只知道一点，何必对她如此挂念？她天天在弹那首《风居住的街道》？自己认识她之前，她就一直在弹，和自己并没任何关系。他心想。
　　孟思扬和余婷谈恋爱，在八班是公开的秘密了，连田老师也有所耳闻，但她也知道余婷是三十五班转过来的，文老师对余婷的情况是有一些了解的，对田老师说过一些，她知道孟思扬是余婷的依靠和支柱，如果她作为班主任不能给余婷同样的帮助，那就无权对余婷做什么思想教育。对孟思扬这个无法无天的学生，她就更没法管了，只能听之任之，只希望孟思扬不要因此学习下滑，就无所谓了。
　　进入十二月份，天气越来越冷了。校园里逐渐出现了冬天才穿的羽绒服，以及大厚的外套。而临近元旦，田老师在班里宣布，学校要举行元旦联欢晚会，鼓励有文艺特长的学生踊跃组织报节目。孟思扬对此毫无兴趣，也不关心。余婷本来想让孟思扬看看能不能出一个武术表演的节目，孟思扬听了说：“那主持人报幕的时候，一报我的名字，杨扬岂不是也听见了？”
　　余婷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便立刻作罢了。
　　班里几个女生怂恿林小川报个节目，因为他会弹钢琴。林小川说：“艺术班会弹钢琴的多了，我难道单独搞个个人演奏吗？肯定会让人不屑一顾的。你们出个节目，我给你们伴奏还差不多。”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商量一阵，最后决定报一个诗朗诵的节目，又怂恿班里的男生报名。集体诗朗诵，两男两女，最后陈运达和俞佳被女生物色进来了，另外的两个女生是叶琳琳和何冬娅。全校报各种节目的有一大堆，诗歌朗诵的也不计其数，没想到这几个人马马虎虎凑出一个节目来，居然过关斩将，最终被选进了晚会的节目单。几人欣喜之余，剩下的事情便是加紧排练了。这时孟思扬才从他们那里得知，一部楼下的一间教室里也有台电子琴，一直在那儿放着没人用，他们征求了老师的同意，才得以用那台琴排练。
　　清晨，孟思扬刚从宿舍出来，猛觉眼前一片大亮。冬天的凌晨天亮得很晚，窗外则亮得不可思议。孟思扬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下雪了。一夜之间，大雪覆盖了整个校园，还在簌簌地飘着雪花。
　　孟思扬到了餐厅，余婷和往常一样也早早地起床，在餐厅门口等着他。一般孟思扬会先去跑步，再和她一起去吃饭，余婷看着操场上的雪，犹犹豫豫地问孟思扬：“今天还要跑步吗？”
　　孟思扬说：“当然。”
　　余婷面带犹豫，说：“别……我有点儿冷，你今天就别跑了，给我暖暖手。”
　　孟思扬笑道：“跑步就不冷了。再说我要是不跑我也冷，我跑完就不冷了嘛。马上，很快。”
　　余婷轻轻哼了一声，说：“你从来不愿听我的话。”
　　孟思扬心里一阵酸楚，不由得想到以前，自己对她说的所有的话都当做圣旨一般，不敢丝毫违背，现在却大不相同了。他忙说：“好好好，我听你的话，今天就不跑了。”伸手抓住余婷的手。他自己身体素质极好，大雪天也丝毫不觉得冷，他自己也并不觉得热，但感觉余婷的手冰冷无比，而余婷就感觉孟思扬的手热得发烫，一股暖流从手心流向心田。余婷笑道：“你一点儿也不冷啊，手热乎乎的。”
　　两人在餐厅门口站了一会儿，孟思扬说：“走吧，进去吃饭。”
　　余婷“嗯”了一声。两人进了餐厅。
　　突如其来的大雪，让校园里热闹欢腾起来。很多人比平时晚到教室很长时间，在操场上玩雪。晨读开始上课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雪了，看着窗外的大雪如鹅毛般密密麻麻地从天空飞落，大部分人心里想的是，今天的课间操肯定不用跑了。因为雪还没停，也就没有打扫的必要。下课的时候，同学们纷纷到窗台上和走廊的扶手上抓雪，捏成雪球，相互打闹，有的把雪球悄悄放进别人羽绒服的帽子里，然后猛地把帽子给人戴上。还有干脆直接把雪球塞进人脖子里的，不过这样做未免过分，只有特别熟悉的同学之间才会这么做。陈运达想拿孟思扬开玩笑，可孟思扬是搞小偷小摸的行家里手，看他走近的时候的眼神就知道他们想干嘛了，不过也不说破，等他悄悄把雪球往他脖子里放的时候，孟思扬会漫不经心地直接把手伸过去，直接挡住。两次之后，陈运达发现孟思扬太过精明，占不了他的便宜，便作罢了。
　　楼梯上也湿漉漉的，都是学生上下的时候脚上没落干净的雪留在了楼梯上，化了之后变成的水。还有没化完的雪，使得楼梯特别滑，下楼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但还是不免出事了。中午回到宿舍的时候，林小川很晚才回来，右手打上了绷带，原来他下楼梯的时候滑倒了，胳膊摔伤了，所幸没伤到骨头，但伤筋动骨，没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正常的写作业都变成了难事，吃饭都要用左手了。
　　下午，雪终于停了。学校通知让所有班级动员起来去楼下扫雪，每个班负责各自的卫生区。孟思扬在一楼前面经过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钢琴曲调，正是那首《风居住的街道》，不由得浑身一震，往旁边一看，正是班里练诗朗诵的那几个同学排练所在的琴房，不过琴声断断续续，很不连贯。孟思扬驻足听了一会儿，不由得摇头叹息，心想还没我弹得好呢。这时琴声停了，里面传来林小川的声音：“不行啦不行啦，我只用左手根本弹不了。”
　　“你可以只弹主旋律，不伴奏嘛。”何冬娅说。
　　“你听听还有什么效果？”林小川用左手弹了一段儿，果然显得很单调。他又说：“而且，这个曲子本来是和二胡一块儿演奏的，那样效果才好，我们只有钢琴，已经很凑合了。我建议到时候还是放录音吧。”
　　陈运达说：“不行，老师就是看我们是真人伴奏，才得以让我们上的。”
　　叶琳琳犹犹豫豫地说：“要不然……我们去艺术班找找人，看能不能找人替一下？”
　　陈运达还是摇头：“要是艺术班的上，他们包办整个晚会都没问题。这次学校就是想让普通班的学生展示一下才艺嘛。找艺术班的还有什么意思？”
　　何冬娅说：“那只能等，到时候林小川能不能好得差不多了。”
　　孟思扬推门进来了，咳嗽一声，说：“喂，你们两个男生，借口排练节目，躲避打扫卫生吗？”
　　叶琳琳没好气地说：“别在这儿说风凉话。林小川是你们宿舍的，他受伤了你都不关心关心。”
　　孟思扬说：“哎，小川，你有没有听说过无臂钢琴师刘伟？人家用脚也能弹，你可以跟人家学学。”
　　林小川瞪大眼睛：“人家练了十几年了，你让我十几天练成那个？我也犯不着吧。”
　　孟思扬说：“我倒要看看什么曲子这么难弹吗？”把扫帚放在一边，走了进来。
　　叶琳琳说：“你就别在这儿捣乱了。”
　　孟思扬没搭理她，走到电子琴旁边，看了看谱，果然是《风居住的街道》。他笑道：“就算没有二胡，用小提琴也凑合凑合吧。就弹钢琴伴奏，给诗朗诵，有什么意思？”
　　林小川喜道：“你也知道这个曲子是和二胡合奏的？”
　　孟思扬刚要说话，叶琳琳说：“他刚才在外面，肯定听见你说话啦，不用在那儿冒充文艺青年。”
　　孟思扬冷笑一声，伸手在钢琴上拨拉，将所有琴键从低音到高音，再从高音到低音，迅速划了一遍。叶琳琳终于不耐烦了，说：“孟思扬，你就别在这儿乱弹琴了好不好？我们自己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呢。真是的。”
　　陈运达不好赶孟思扬走，只好暂时不理他，沉吟道：“我倒是认识艺术班的一个会拉小提琴的，要不然请她来合奏怎么样？”
　　林小川说：“喂，连会弹钢琴的人都没了，还要拉小提琴的干什么？”
　　陈运达说：“不还有十几天吗？到时候你肯定能好了的。”
　　林小川说：“这么复杂的曲子，那么长时间不练，到时候也弹不好了。”
　　这时，钢琴声忽然响起来，主旋律和伴奏都完美无缺。所有人都愣神半晌，才齐刷刷回头看，却看见孟思扬正坐在钢琴前面，悠然自得地看着琴谱，手指似乎是在随意拨弄，但钢琴奏出来的的确就是那个曲调。林小川长大嘴巴。叶琳琳问：“你是不是在放录音？”
　　林小川看了看，摇摇头：“没有。他指法完全正确。而且……似乎弹得比我熟练得多。”
　　陈运达惊讶极了，他们以前以为孟思扬能在学习和体育两个方面精通，已经远非常人所及了，实在没想到孟思扬居然还会弹钢琴，真真是深藏不露。当然，他们更没想到的是，孟思扬其实只会弹这一首曲子，实在是太过巧合，正好就是他们需要的这一首。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孟思扬一曲弹完，最后将主音放开，站起来，一脸不屑的笑容，走到门口拿起扫帚刚要走，陈运达急忙叫道：“慢着，你干嘛去？”
　　孟思扬奇怪道：“我本来不该来这里呀。不是有人说我乱弹琴吗？”
　　陈运达急忙说：“慢着慢着，真是……没想到，你是深藏不露啊。高手。天下是不是没有你不会的东西？那这就太好了，小川，就让孟思扬把你替下来吧，反正都是我们班的，你说呢？”
　　孟思扬连连摆手，说：“我又没报名，再说我也不想参加什么元旦晚会。再说了，你们这儿有人不欢迎我，形不成默契，也演不好。”
　　陈运达扭头看着叶琳琳，忙说：“嗨呀，都是同班同学，相互之间开开玩笑而已。叶琳琳还是你前座呢，是不是？她是跟你太熟了。哎，叶琳琳。”
　　叶琳琳也是实在没想到孟思扬会弹钢琴，想想刚才自己的话，当真是班门弄斧、自惭形秽，心里对孟思扬也是佩服之至，笑道：“你早说啊，你原来其实是来帮我们的，是我错怪你啦，还以为你是来捣乱的。”
　　孟思扬说：“捣乱我可不敢，要说帮你们我也未必。余婷不让我参加元旦晚会，懿旨我可不敢违抗。”
　　他既这么说，那就不是开玩笑了。何冬娅笑道：“为什么啊？哦，她是不是怕你在晚会上弹钢琴，马上就出名了，得有多少女生给你写情书呢。不过，她也该清楚，你孟思扬是什么样的人嘛。”
　　孟思扬说：“她的意思我可不敢揣测，照办就是了。”
　　叶琳琳说：“放心，我跟她一个宿舍的，我跟她说说就行啦。”
　　孟思扬说：“那我就管不着了。再见，我还要去扫雪。你们两个男生也别偷闲着。”
　　他刚要走，忽然转身说：“对了，拜托你们几位一件事，回到班里，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会弹钢琴的事情。”
　　陈运达和俞佳对视了一眼。陈运达立即说：“行，不过，只要你答应参加。”
　　孟思扬说：“这个我不敢保证，我真做不了主，我必须听余婷的话。”
　　陈运达说：“那我也管不了。”
　　孟思扬笑道：“你现在是在要挟我了？罢了，那你们随便说无所谓。但是，如果我听到我们班有人问我，孟思扬你会不会弹钢琴，那对不起，我一定不会同意参加了。”
　　陈运达顿时犹豫了。
　　下午吃饭的时候，余婷犹犹豫豫地问孟思扬：“你是不是很想参加元旦晚会？”
　　孟思扬很奇怪：“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余婷说：“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舍弃自己喜欢的事情。反正诗朗诵报幕的时候不报伴奏的人名字，也无所谓。”
　　孟思扬立刻明白了，笑道：“这个叶琳琳，她还跟你说，我特别想参加晚会吗？胡扯八道。”
　　余婷说：“不过，你要是不参加的话，我可算把她得罪了。”
　　孟思扬想了想说：“我是觉得无所谓，我听你的话。只是……怕你不高兴罢了。”
　　余婷说：“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小气。再说，你也别想得太美，难道真的你在元旦晚会上弹钢琴，就能勾引住多少女生不成？再说就算那样，我也信得过你。”
　　孟思扬说：“这方面我从来没想过，你也不用担心。只不过他们要我弹的那首曲子……你知道，就是那一首。再说了，其实我也只会弹那一首，我是怕你听了不高兴。”
　　余婷心里一热，说：“无所谓，那首曲子也挺好听的。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孟思扬笑道：“多谢理解。”
　　晚自习的时候，陈运达把孟思扬叫到琴房。几个人排练一遍。本来其实伴奏不需要和朗诵者有多大的默契，只要按部就班地自己弹奏就是了。但陈运达他们忽然得知孟思扬会弹钢琴，很是好奇，不知道孟思扬到底到了什么水平。何冬娅问：“你能不能弹一下别的什么曲子？你最拿手的？”
　　“我最拿手的就是这一个。”孟思扬说的是实话，“好了，别那么多杂事了，你们排练的时间可不多。”
　　孟思扬对《风居住的街道》可谓谙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弹出来。他上课的时候开小差，经常想到杨扬，即使余婷就坐在他旁边。一想到杨扬，他就想起这个调子，手就不由自主地在腿上敲起来，指法自然是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在这一首曲子上他可以冒充钢琴十级水平。但只要换一首曲子，哪怕是《致爱丽丝》，他也根本不会。他在这个调上练得太熟了，以至于只要换个调子，他就总是弹错音。
　　陈运达说：“你要我们不能跟别人说你会弹钢琴，那可难办了。你下来排练，肯定有人问你排练什么。你又不诗朗诵，那还能干什么？”
　　孟思扬没回答。陈运达换了个话题：“上次你说的，这个曲子和小提琴合奏还能凑合，我的确认识一个会拉小提琴的，艺术班的，要不要请过来，跟你合奏一下？”
　　孟思扬问：“男生女生？”
　　陈运达笑了笑，说：“女生。”
　　孟思扬摆手：“那就算了。”
　　陈运达叹了口气：“你对余婷可真够痴心的，我都有点羡慕余婷了。”
　　俞佳愣了一下，说：“你可是男生。”
　　陈运达说：“我是羡慕，就没有一个女生能像孟思扬这么忠心耿耿地对我，不考虑性别。”
　　叶琳琳哼了一声，说：“我还不信了。陈运达，你就把人家请过来，合奏一下看看效果嘛。”
　　孟思扬迟疑片刻，说：“她是不是女生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在曲子上。我只会弹这个曲子的纯钢琴版，可和二胡合奏的话，有好几个小节根本没有钢琴，是纯二胡演奏的，我没有那个版本的谱子，更没练过。”
　　几人面面相觑，孟思扬估计他们听得似是而非、半懂不懂。陈运达说：“反正你会弹钢琴嘛，本来就是同一首曲子，主要旋律都是一样的，稍微变化一下，你不至于就不会弹了吧？”
　　孟思扬心想他说得倒也是，犹豫一下，说：“那好吧。不过人家可是艺术班的，就我这种业余级别的钢琴师在人家面前可就贻笑大方了。”
　　陈运达说：“不会的，这个女生很是谦虚的，没那么清高。再说了，她也会弹钢琴，而且这首曲子，就是我听到她弹了之后，觉得很适合给我们的诗朗诵伴奏，就问了她曲子的名字，又问了林小川，他也弹过，就定下来的。”
　　孟思扬说：“那我岂不是更班门弄斧了？”
　　陈运达说：“没。我不是说听她弹过吗？她弹得觉得也不比你好，差不多。反正同一首曲子嘛，再怎么弹，也就那样，还能弹出花儿来吗？”
　　孟思扬说：“那可不一定。”
　　陈运达说：“那你们先排练吧，我去找她。她晚自习一般都在琴房练琴。”
　　孟思扬“嗯”了一声。陈运达离开。叶琳琳说：“孟思扬，你就换个曲子弹一弹嘛，我们也欣赏欣赏你的钢琴技术。就这同一首曲子听了十几遍，都腻了。”
　　孟思扬一愣，说：“你都听腻了？这首曲子？我练可都练了不下几十遍，还百听不厌呢。看来你没有什么音乐细胞，跟你弹别的也是对牛弹琴。”
　　叶琳琳火了，叫道：“你说谁？”
　　孟思扬说：“这儿又没有别的谱子，你让我弹什么？”
　　何冬娅说：“你这一个曲子弹得那么好，你水平肯定很高了，即兴创作也没问题吧？再说了，你心里就没记过一两个乐谱吗？”
　　孟思扬摇头：“我如果说，我只会弹这一个呢？”
　　叶琳琳说：“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吗？哈，正好我们要用这一个，你就正好会弹这一个，而且弹得这么好，连林小川都自愧不如，你却说只会弹这一个，按你上次说的，这概率能小到什么程度？”
　　孟思扬想，这概率怎么会小？这不是已经发生了吗？但他的确不会弹其他任何曲子，只好说：“反正别的我都不会。你们要听歌，就拿手机戴耳机自己听去吧，非要我来弹吗？”
　　何冬娅说：“好了好了，你不愿弹别的就算了。真是的，不可理喻。”
　　俞佳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孟思扬会弹钢琴我一点儿也不奇怪。”
　　叶琳琳问：“为什么？”
　　俞佳说：“俞菲跟我说过，她和孟思扬同桌的时候，孟思扬上课的时候没事干，自己在白纸上画上琴键，在那儿默弹。”
　　叶琳琳说：“她怎么没跟我说过？”
　　俞佳说：“她跟孟思扬不和，在外人面前是绝口不提孟思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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