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升仙

　　裴琛的声音依旧冷静，“皇上微臣想求皇上将长公主赐婚于微臣，微臣心悦公主已久。”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劈在我的头上，我瞪大眼，没有喜悦感，身体里的那颗心脏也很安静，脑海里又有个声音在不停鼓动自己：“答应这件事！嫁给他！！！嫁给他！！！”最后那个他字甚至带了种凄厉感。
　　头痛欲裂，我想一定要尽快解决记忆的事情，自从我发现记忆的不合理之处后总觉得被动了许多，大多事情发生又结束，都隐隐与我有关，还有那块从裴琛手上拿回来后没有多久就因为洛神妃得死而变成灰烬的玉佩。
　　我晃神着，不知皇帝又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他最后一句，“……皇姐觉得如何？”
　　不知人是不是都是如此感性的种类，只这一句皇姐，却让我回想起小时那些美好又无忧无虑的岁月，人为什么必须长大？因为人心不知足。脑子里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微微嘲讽和哀伤，就像有人恩将仇报只是为了权利紧握，阿秀，你要记得，除了自己谁都不要信。
　　小的时候，因着两人年纪相仿，出生时就相隔了半盏茶的时间，他被不情愿的压着叫阿姐，总是想着要快点长大保护我，可是……安王府却因他而亡，命运可笑又嘲讽地看着我，不能报仇，还成了仇人一母同胞的姐姐……
　　我安静温顺的看着皇帝，“一切都由陛下做主。”
　　我低下头回避裴琛骤然横扫过来的目光，今日这件事无论过程怎样，结果都是注定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作无谓之事，慢慢来吧。
　　“阿秀，你不要急，终有一天，你想要的都会得到的。”
　　“皇姐既然将这件事交予朕做主，那么……”少年皇帝微微瞌眼，带着几分凉薄的语气，“裴将军……皇姐刚刚与朕相认，朕还想再考虑考虑。”
　　裴琛沉默，转头看向我，我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所包含的复杂情绪让我心里一惊，不由得小退了几步避开他的注视，低头看着脚尖。
　　“……”大殿之上，其余大臣在这诡异气氛之下憋气不敢出声，见裴琛不再出声站回武官之首的位置，这才有人斗着胆子出列商讨国师府成立的一系列事情，例如人才招揽，国师府选址何处，成立之后隶属何司何部，直属指挥人是谁等等。
　　我站在大殿中，有些不安，皇帝目光沉沉又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互相挑刺反驳的文臣武将，开口的却是不相干的事，“皇姐一早起来进宫，想必有些乏累先去休息吧，小德子领皇姐去明月宫休息休息。”
　　心知皇帝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政事，我也就顺从的跟着那个叫小德子的太监离开，等出了大殿，走了几步后，我停下来看向宫墙之上的天，这世道要越来越乱了啊……
　　“殿下……殿下？”耳边传来微微讨好又纤细尖利带着女气的声音。
　　我收回目光，抬步往前走着，小德子不解的望向我之前所看的方向。
　　没有发现什么，也连忙跟了上来。
　　明月宫原是住着先帝高位嫔妃的住所，在先帝去世后，这些没有子嗣又升居高位的嫔妃统统迁到祖庙住着，现在的皇帝没有册立妃子，这些宫殿也就空了起来。
　　远远的瞧见明月宫的殿门，忽然心悸起来，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明月宫三个字，恍惚看见有鲜血泼上去，本来带有岁月痕迹的牌匾立刻变得血迹斑斑，有谁在慌乱的呼喊，一场大火悄然而至。
　　又是幻觉，我攥紧拳头用疼痛感来让自己脱离那种状态。
　　进了明月宫，便有宫女和小太监各站一边朝我行礼。
　　即使是妖魔横行的世界，在这深宫里依旧有着各种条条框框，给人沉重的束缚，让人对上位者的奴性深入骨髓，“这位是皇上的胞姐，这宫里除了皇上最尊贵的人，长公主妃殷秀殿下，此后你们就伺候着主子，只要不生异心，就有好日子，若是那个不长眼的存了其他什么对殿下不利得心眼，就别怪咱家没有提醒过。”
　　我有些不喜他尖利的声气，却也知道这是宫里的规矩，等小德子回去复命后，我将一干宫女太监都打发出去，让他们关上殿门，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里面淡淡飘着羑檀香，我一步步走着，扫视这殿内的布局、摆设，空气里有着轻微的波动，这一次是换了方式吗？至从踏入明月宫的那一步迈进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样吗？
　　…………………………场景换……………………
　　幽暗的树林里透不进一丝阳光，视线也有些受阻，因为阳光长期照不进来，这里面的有些动物已经产生变异，树林里危机四伏，处处杀机，而一般百姓根本不敢深入此地。
　　况且就算是正午时分，这里面依旧有着一种阴寒。
　　而在今日，一个身材矮小灵敏异常的人影在这人迹罕至的森林里来去自如，对着森林十分了解，他/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看不见面容，肩上扛着两个大袋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两个袋子并没有给那人的行动上带来不便，她/他一路上小心注意着身后来到了一处洞窟，这个洞窟并不深，是刚好可以遮挡风雨的深度，洞窟口有着重重藤蔓遮掩，十分隐蔽，他/她将袋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开袋口，却没有彻底将袋子里的东西显露出来。
　　“我的小少爷，你还真是办到了啊，这让阿蛮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突兀的女声回荡在洞窟内，一个盘着长长蛇尾的女子动了动身子，那一双重瞳闪着幽幽冷光，她看着斗篷下的小人儿，妩媚的舔了舔唇角。
　　“说够了吗……够了就按之前说的做吧，我帮你们，你们也要让我满意。”令人惊讶的是，斗篷下的人声音软糯，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翳。
　　自称阿蛮的女子有些不满他的态度，没错，是他，如果是秦天机在这里的话，他一定能认出来这个披着斗篷与妖魔交易的小人儿就是他离家多日的儿子——秦成。
　　“放心吧……毕竟……我与……可是同族亦是同门呢……嘶……”蛇身的阿蛮饶有兴趣的用蛇尾圈住小人儿秦成，轻佻的用舌头舔了舔秦成红彤彤的小脸，“若是在人间界混不下去了，阿蛮欢迎你到我们妖魔界来，只要你实（势）力强大……就可以……呵呵呵呵……”
　　见秦成紧紧抿住唇，阿蛮有些无趣的放开蛇尾，卷起地上的两个袋子，几乎在刹那间就消失在洞窟外的树林里。
　　过了一会儿，秦成理了理斗篷，将洞窟口的藤蔓恢复成之前的样子，看了看四周，觉得没什么异样也快速离开了。
　　都城里的宰相府因为近日来发生的事情乱成一锅粥，能主事的只有管家一个人，这府里的主子一个失踪，一个疯癫，另外一个……更是不能提起，管家一步步看着这对夫妻成家生子，到如今的妻死子不见，好好的一个家……
　　相府后院的桃林里，那座属于洛神妃的妖府在洛神妃死后，被里面的小妖带走，这一群花妖就此不见，没有人知道她们的下落，花妖们都离开后，桃林里的桃花全部凋谢，桃树全部枯萎，还带有烧焦的痕迹，像是起了一场大火，将这里的美烧得一干二净，最中央的小湖干涸见底，旁边那巨大的古桃树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显示这里曾有一棵枝繁叶茂，躯干五人合抱才抱得过来的古桃树。
　　下人来禀告管家这件事的时候，发现管家眼眶一下就红了，他嘴里念着：“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老爷……你错了……”说着，他突然想起之前吩咐下去的事，赶紧喊道，“去，让他们不要再把夫人的东西整理出来烧了，就这样原样封存吧。”
　　“是，”下人看管家比较急，也赶紧跑了出去。
　　秦成偷偷潜回相府，他看着不复往日美丽的桃林，双眼通红，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本来幼小的秦成在经历了父亲逼死母亲，父亲还疯掉了这种打击后，心性渐渐起了变化，这为他日后坠魔起了一个小小的种子。
　　我现在当然不知道相府发生的事情，因为我被困在这次的记忆幻境里，被迫看着两段发生在明月宫里的记忆，这是同一时期同一时间同一人同一地点，却不同事的记忆，一种违和感扑面而来，带起心底种种滋味。
　　我有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也一直逃避这个问题，我坚信我就是妃红妆，心底却始终充满怀疑，安画……洛神妃……秦天机……还有……裴雅雅，裴琛、温怀墨，这些人熟悉又陌生，时不时出现的记忆片段，现在我发现这记忆的片段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不同的记忆，这……太离奇了。
　　“阿秀……对不起……”这是幻境里的裴琛，他对着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女子道。
　　画面一转又是另一段记忆，在这段记忆里，明月宫此刻还是属于先帝最受宠的妃子，在这里裴琛带着兄长对最疼爱的妹妹那种宠溺看着记忆里的‘我’。
　　两段记忆交替着。
　　乌黑的发，淌血的嘴角，绝望空洞的眼，没有反应的双脚……大红的喜服，刺眼的火光……这段记忆逐渐黯淡。
　　另外一段记忆开始越来越快，只看见最后的那片血，真红啊……
　　然后是那双瞪大了不甘的眼。
　　我还在为这两段记忆晃神时，一双修长的手悄无声息从我身后伸过来，紧紧扣住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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