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作者:陋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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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拯赈陈州


      火莲坐在赏荷轩内沉默不语,心中暗暗思索,面前是喜鹊整理出来的各路消息,一切消息都围绕着一个主题:陈州。陈州干旱,自去年至今已然一年滴雨未降,百姓无米下锅,朝庭派人赈灾,但赈灾的庞煜反在城中高价卖粮,同时派兵把守各处通道,不准灾民外出。一时米价如珠,斗翻几倍,百姓苦不堪言,已然到了路有饿殍、易子而食的地步。
      三个月前陈州冥雷堂堂主上报总坛,当时爹就叫钱富分由各地各堂各坛调粮买粮送于陈州,由冥雷堂开设粥场,同时吸收有志之士、可用之才。可一个多月前,陈州冥雷堂主自京城赴丧回去之后,就关了粥场,拿着各路送去的米粮出售,借机低价买地。各分堂分坛知道后,立时纷纷飞鸽传书报于总坛,当时火莲就知道此事甚是棘手,冥雷堂堂主霹雳雷王的手底下着实硬,他本就是陈州极有势力的□□首脑,一路霹雳神掌跟本无人能接其三招两式,人送绰号霹雳雷王,手下更有一帮长久追随的弟兄。当初爹为了收服他还颇费了一番心思,夜半邀饮于其先,深明大义于其后,闪电手段连续三次一招擒之于其末,才让他带着一干兄弟心甘情愿的归于本门,成为内七堂之一。再加上这些年的发展,冥雷堂的实力之强更是内七堂之首。火莲知道霹雳雷王是一个除了爹谁都降不住的主,更知道这是一块他啃不下来就会被咽死的硬骨头,一块处置不当就会令本门四分五裂,群龙无首,众杰分争的硬骨头。于是火莲先让钱富对其不予理会静观其变,就到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各堂各坛再也不给霹雳堂送粮了,而是自行去陈州卖米买地,开粥场舍粥,自行收人,而今一个陈州竟已被各堂各路征得弟兄七千五百四十三名,民夫四万有余,买地三十二万顷……火莲吐口气,这个脓包也熟得差不多了,到了该挤的时候了。
      火莲第二日一早便一路进了皇宫大内,寻至皇帝,在窗上轻叩两下,递了暗号。皇帝便禀退了左右人等,火莲悄无声息的进了房内。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章笑问:“一大早就来找朕,有什么事吗?”
      火莲略一迟疑说道:“也没什么大事。”
      皇帝放下心来笑道:“不会也是跟朕一样,昨晚睡不着觉,饿得不得了,也想吃烧羊,就来打朕的秋风了吧!”
      火莲一怔问:“那你昨晚为什么不吃?”
      皇帝轻叹道:“这你有所不知,只要朕这里昨晚要了这烧羊,外面就以之为例。自此就要逐夜宰杀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天长地久下来,杀生之多,靡奢之费,岂是小数。朕又岂能不忍一时之饿,而开此无穷之杀,无尽之费。这也是朕自幼所习,天家无私事,天子无爱欲。天家的事,哪一件不关乎百姓社稷,不是朕心中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的,身为天子一旦向臣下表示的自己的爱恶欲望那就是设立了一个朝局的风气,就像朕喜欢方子庵,喜欢展昭一样,只要有朕的这份喜欢在,朝局内外,虽然风高浪险,但他们就会安如磐石。这就是朕要去喜欢一个天子需要喜欢的,讨厌一个天子要讨厌的。而不能去喜欢自己所喜欢的,讨厌自己所讨厌的。”
      火莲一怔:“那你活的岂不是很辛苦?”
      皇帝轻笑:“其实日子久了,有时候连朕也分不清哪些是一个天子应该喜欢的,哪些是自己心中真正喜欢的了,因为朕心中的喜欢早已被天子应该喜欢的给占据了。”
      火莲听了这话,索性直问:“那我呢?”
      皇帝凝重的看了火莲好一会才开口:“你是朕自己喜欢的,可你又是一个天子应该讨厌的。同时无间道宗主又是一个天子所需要的,而这一切又是朕内心最不愿意面对的。”
      火莲强忍着眼中的酸涩,转过头去看向房顶,半晌才艰难的说:“无间道又多了七千五百四十三名兄弟。”
      皇帝一惊:“为什么?”
      火莲苦笑道:“陈州旱灾。”
      皇帝半晌无语,他早知每逢赈灾必要被层层官吏剥去大半,但这次陈州旱灾连续一年滴雨未降,朝庭不得不在四个月前拨粮赈灾,祈雨上苍。而今看来不但这雨未祈来,这灾也未赈好。
      火莲说:“陈州大旱,朝庭赈灾徒有其表,米价之高,已愈十数倍。当地民不聊生,卖儿鬻女、路有饿殍、甚而易子而食。按惯例无间道在陈州设有粥棚,择其优良之士,吸收了七千多人。”
      皇帝一字一句的说:“朕知道了。”
      火莲说了一句:“告辞。”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生恐皇帝看到自己满脸的泪水,更恐自己看到他脸上也流着同样的泪。
      当日早朝,包拯领旨,揩同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巡视陈州。展昭听得包拯早朝回衙后的吩咐,来到春山公寓,见火莲正在坐在桌前发呆,眼前是一堆被他撕成一堆碎片的白菜。不由好笑的问:“又想什么呢?不如跟我出京散散心如何?”火莲懒懒的说:“左不过也就这么回事,哪里不一样啊!”
      展昭紧盯着火莲说:“圣上放了包大人的钦差,让他巡视陈州放粮之事,我怕一个人应付不了,你去帮我一把怎么样?” 火莲见招拆招的说:“怎么是你一个人呢,不还有四大护卫吗?以前的多少风浪,包大人也都经历过来了,如今再加你这个四品御前带刀护卫,更是如虎添翼,会有什么是应付不了的呢?”
      展昭见说他不动,只得做罢。转而问:“小离呢?” 火莲不以为意的说了句:“在做饭呢!”看了看眼前已成一堆的碎叶苦着脸说:“坏了。” 展昭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我正奇怪你弄一堆碎菜叶干嘛呢?” 火莲苦着脸说:“小离在做饭,让我在这把白菜给择了,结果就成这个样子了。”
      展昭一笑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不就几棵小白菜吗?” 火莲哀叹道:“可这不是第一次了啊。” “啊!” 这时小芳进来,一看就哀嚎起来:“我说姑爷啊!你怎么又把这菜给择成了饺子馅啊,那边一个做饭不下米的,这边一个择菜撕成馅的,得,今早上又不用吃饭了!”
      展昭不解的说:“小芳,他们俩一个做饭一个择菜,那你干吗呢?” 小芳苦着脸说:“我就负责给他们俩善后,要我说他们俩什么都别做,就等着我把饭菜做好了,给他们端来,这才省心呢,可他们俩不干啊,非要自己做,说是让我一边歇着去,可我这歇比他俩什么都不做还要累呢!”
      展昭听了小芳的话笑不可支,但看着火莲一脸的愁眉苦脸。知道火莲另有心事,更知道火莲那个性子,如果是他不想说的,那自己再怎么问,也是白费,因此说了几句闲话,便要离去。
      不料火莲叫住了展昭说:“爹有东西留给你。” 展昭不解的问:“什么东西。” 火莲从桌子上取过一把长而阔的长剑。展昭抽出那剑来,见那黑冷色的剑体泛着白霜,其中更有隐约的青光在流动。剑柄处用古篆写着巨阙两字。
      展昭一惊:“古之名剑巨阙,这剑你从哪里找到的?” 火莲说:“是钱富送来的,他说这是爹在十五年前就备下了的,说是要给自己的儿子的,我在爹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他也没给我,可见是给你备的了,拿去吧!” 展昭抚着那剑,眼中热泪盈眶说道:“展昭一定不负爹的期望。”
      钱富也来春山公寓寻火莲,正巧看见展昭拿着巨阙剑离去的背影,进去不解的问火莲:“巨阙剑是老宗主为你备,你怎么给他了。” 火莲淡淡的说:“你说这把剑本就是爹给自己儿子准备的,爹既没给我,那想来就是准备给他的,只是爹一直没有机会给他而已。现在他要随包大人去巡视陈州,此行甚是凶险,就给他吧。” 钱富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于是直说:“你错了。” 火莲愕然:“我怎么错了?” 钱富说:“老宗主虽在十五年前就为你准备了这把剑,可你习武之后,自己选了枪做兵器,老宗主还说,枪是兵中之王,剑是兵中君子,你有当仁不让的王者风范,这才又特意让人给你制了这三截精钢拼枪。”
      火莲默不作声,想起自己八岁那年爹让自己选兵器那天,自己选了枪之后,爹当时眼中略有一丝失望,自己当时说:如果爹不喜欢枪,火莲可换一样兵器。当时爹说:都一样,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好了。这件事后来便被他渐渐给遗忘了,现在想来,爹眼中的那丝失望可是为了那把准备了三年,最终无用武之地的巨阙剑呢?
      次日早朝,包拯领旨,揩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巡视陈州。
      喜鹊和钱富来至春山公寓问火莲道:“宗主,展少爷随同包拯巡视陈州,我们要怎么做?”
      火莲不以为意地说:“什么怎么做?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就好。”
      钱富不解地说:“什么都不做?就看着?”
      火莲说:“是啊!就这么看着,看别人如何登台去唱这台大戏。”
      喜鹊不可思议地问:“宗主不去?”
      火莲说道:“不去。”
      喜鹊担忧地说道:“可属下担心展昭此行会有不测!”
      火莲淡淡的说:“我知道。”
      喜鹊更加不可思义地说道:“明知展昭有危险,你也不去?!”
      火莲无可更改地说道:“不去。”
      喜鹊上下打量着火莲说道:“这可不像是你以前的作风。”
      火莲苦涩的说:“以前有爹。”
      喜鹊不满的一哼,转身而去。
      钱富一脸懵懂地说:“宗主,我也不明白。”
      火莲波澜不惊的说:“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打起精神,把总坛里的事都打理好就是。”
      钱富只能老实的答应下来。
      第二日一早,钱富来到火莲的住处说:“宗主,喜鹊昨晚带着她的门下人离京了。”
      火莲淡淡的说:“我昨天不是已经告诉过你,要你打起精神把总坛里的事打理好吗!”
      钱富一下怔在当地,曾几何时,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宗主已在不知不觉得变了许多。他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意气风发,勇往直前的少主了,而是变成了越来越像老宗主的高深莫测,看似八风不动,实则早已洞通人性、体察事态、运筹帷幄。这让他又突然回想起昨日火莲说的那句以前有爹,是何等的凄凉苦涩孤苦无依。他本来还只是希望的种子,而突来的变故,让他不得不来提早发芽,用他那稚嫩的叶来承担起这一切。

      包拯一行人等,一路上干裂的土地上寸草不生,白哗哗的大树空留树干,如枯骨一般横于沟壑,树皮早已都被剥的干干净净。包拯见此叹道:“前来赈灾的庞煜和知府秦文的奏折,只说上赖天恩,虽是大旱之年却未有饿死一人之事,而今看来圣上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于是包拯弃了车驾护卫,只与展昭公孙策,及四大护卫轻装简从赶往陈州。
      施粥的旷地上,一个简单搭起的草篷,里面码着一袋袋的白米,十来个精壮的汉子守在那里,依着粮垛打盹。草篷上一面大大的旗帜写着柳氏粥场。外面干裂的地面上或坐或躺聚满了饥饿的老弱妇孺,竟是连一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也是无有。朝庭早有重兵把守各路要道,没有官方路引,那是谁也出不得进不来,俱要把这饥饿都困在了这方干旱的土地之上。是以这些家中早已断粮无米的人家,只能守在这些粥棚前,等待着那一日两餐的米粥,聊以续命。
      包拯直看的暗自摇头担忧不已,如此这般年青力壮之人都已被各处拉走,便算来日降了雨,解了干旱,那也只能是一片无人耕种的荒芜。
      包拯向一名老者问道:“请问老丈,为何这里尽是一些老弱妇孺,那年轻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为何我一路行来,见到的只是这些私设的粥场,却不见官府的粥场何在?”
      老者眯着一双昏浊的老眼说道:“您是打外乡来的吧,你有所不知,这里莫说年轻力壮的男人,就是俊俏伶俐些的妇人也都寻活路去了,谁在这里死困。说道官府,他们只晓得卖米赚钱,哪会开设粥场这等赔钱的买卖。”
      包拯说:“可是朝庭各路俱有把守,他们又是怎么出的去呢?”
      老者叹了口气说:“不用出门去寻,东家都是让人来这里收人的,你看到粥棚里的那些人了,他们也都不是从柳家来的,这柳家只是运来了米,到了这里再寻人施粥,这等好事有谁不想抢着干呢,都是挤破了头的好差事啊!听说这柳家是苏州的大户,家里开着钱庄布庄丝园,了不得呢,这柳家就是外路人里,最早前来开粥场舍粥,招人,买地……一看家里的银子就海着呢,不过也是千里搭敞篷。好不长久的!”从苏州到陈州相聚千里之遥,这柳家为的又是什么呢?包拯直觉得感到这背后的问题并不简单,顺着那老者的话问:“为何?”
      老者叹道:“不说别的,就只这柳家的大少爷,一看就不行,粥棚都开了一个多月了,他才拖着牛尾巴过来,说是也来招人,可你看看,能走动得了的,哪个还在这困着,前两天他还在这粥场领走两个女娃子,一个十岁,一个才七岁,因为看上小的,连带着老的都被他给接走了,作孽啊!”
      包拯惊问:“他要那么小的女孩子干什么?”
      老者白眼一翻说:“能干什么,这个柳大少爷,五岁起就会从家里拿银子去花柳之地寻快活了,你说他要那些孩子能干什么!”
      就在这时,远远的过来一群人引起人们的一群骚动。老者浊眼一沉说:“那不,他来了。”
      展昭看去,见领头一人宝蓝色彩蝶穿花织锦缎长衫,腰系一根金丝缠玉掐牙带,天丝青绸裤,一双八宝聚福软缎靴,手中拎一把泥金纸折扇。在这一堆穿的破破烂烂的饥民中甚是扎眼,可再往脸上一看,一张青白色的脸上,两撇短短的八字眉下,一对桃花眼,鹰钩鼻下两片没甚血色的薄嘴唇。叫人看的说不出的别扭。他身后跟着的家丁倒是一色的皂布衣,虽说高低不等,却个个神清气爽。
      那人还未倒跟前,粥棚里几个人便齐齐起身,躬身叫道:“大少爷!”
      柳大少爷斜着一双桃花眼说道:“嘿!我说你们这群懒货,叫你们来施粥,你们怎么都坐这偷懒啊?”
      粥棚里一人起身说道:“回大少爷,粥已经施过了。”
      大少爷斜着眼睛说:“你蒙谁呢,施过了,他们怎么还不走?”
      粥棚里的人干笑道:“这不是还等着下午的粥吗?”
      大少爷呵了一声说:“可我看着他们怎么一个个都有气无力的样子,该不是你们克扣了他们吧!”
      粥棚里的人陪笑道:“大少爷说笑了,都是自家乡亲,我们又怎么会克扣他们。”
      大少爷桃花眼一翻,怪笑道:“没有就好,不然的话,本少爷可不饶你。”说罢双眼在场中环视一周,就要离去。
      这时边上突然奔出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跑到他的面前跪下哭道:“大少爷,你救救我的娘吧!大少爷,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柳大少爷回头看着粥棚里的几个人,怪笑道:“还说没有克扣,这不来了苦主了,瞧本少爷今怎么拆你们的骨头。怎么了,你说,他们没给你们吃饱饭不是?”
      那女孩抑着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花脸说:“不是,大少爷,我们领了饭了,可是我娘她病的吃不下,求求你救救她吧!”
      柳大少爷惊叫道:“哎哟,病了,在哪呢?病了可不能搁在这里,传给别人可不是耍着玩的,快瞧瞧去,要是真不成了,赶紧送义庄烧了去啊!”
      小女孩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哪还敢再往下说。公孙策顺着女孩先前来处望去,见边角处一领草席上躺着一个衣衫褛褴的枯瘦女人。公孙策走了过去,见女人气若游丝,脸上尽是浮肿,公孙策伸指在他腕间把了脉,良久才叹了口气起身站立。这时身后的人早围了一圈。女孩跪在公孙策前说道:“你是大夫吗?求求你救救我娘,求求你救救我娘。”公孙策说:“其实你娘也无大碍,只是日久缺盐,乏力浮肿而已,吃些带盐巴的菜蔬养几日就好。”
      他这一席话让众人面面相觑,旱灾以来,连根冒点绿尖的草芽,都能让人两眼冒光,更别提菜蔬了,没饿死,就都是不错的了。
      女孩又跑回大少爷的跟前跪下哀求:“大少爷,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我知道你能救我娘的。”
      柳大少爷怪笑一声说:“我自然是能救你娘的,不过你既先已求了我,我又没说不帮你,你就不该再去找别人,你找了别人,又何必再回头求我。”说罢头也不回的绕过女孩,扬长而去。
      公孙策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心助人,竟惹恼了这个大少爷,苦笑一声,回头看着包拯叫了声:“东家!”
      包拯无奈的摇头:“既是你惹上的麻烦,那就带上吧!”

      包拯让四大护卫继续去别的粥场打探,他和展昭公孙策带上这母女二人先回了客栈。直至天色黑尽,四大护卫才回来回报,包拯这才知道原来这陈州城乡竟有着近七十余家私人所设之粥场,更有着七十余家贱买土地的奸商,买走土地近四十万顷。可如此之多的粥场却为何还会路有饿殍,为何还会有百姓贱卖土地,为何还会有那么多的年轻力壮之人背景离乡。
      或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张龙说道:“大人,这些粥场也不是谁想领,便能领到饭的,粥场内都有名单,单上无名者,是领不到饭的。”
      赵虎也接过去话说:“是的,但是问他们原因,没人愿意说。”
      马汉说:“大人,这些粥场大部分都是一个月前才设的,陈州城内最先设粥场的原本是兴源钱庄,天棉布庄,成泰米行这几家,四个月前就有了,而且当时还是只要前去就可领粥,可是一个多月前,他们突然关了粥场,并且贱买土地,随后几日,这些别的粥场也都相继而出。”
      包拯问:“兴源钱庄,天棉布庄,成泰米行,还是都在余影的名下吗?”
      马汉说:“是!”
      包拯看了展昭一眼说:“四个月前,想来那是余爷下令开的粥场,一个多月前,那是陈州分堂堂主从京师奔丧而回的日子,所以他关了粥场,并且借机贱买土地。”
      王朝说道:“这些所有开设粥场的人,他们的财产也都在余爷的名下,今天我们见到的那个柳少爷,是苏州城内柳家的独子,十八年前柳家因为大量借款给参与修玉清昭应宫之人,从而家破人亡,身怀六甲的柳夫人也不知去向,十五年前柳夫人带着三岁的稚子回到了苏州,在苏州开设了兴源钱庄,而今更有天棉,天丝布庄,丝园,桑田、米行、酒楼、客栈、也都皆是在余爷的名下。柳家是在陈州兴源钱庄关了粥场三天后,设起粥场的。”
      包拯疑惑道:“三天?”
      王朝回道:“是的,只隔了三天!别的粥场也都在之后的一两天开设的。”
      包拯说道:“可是今天我们在柳家粥场看到的米袋,上面都标有成泰米行苏州分行的字样,从苏州到陈州千里迢迢,为何中间只隔了三天,柳家便能将米送来?而别的粥场里的米面,也都是分别来自不同各地的。”
      可这些粥场为什么又要按名施粥?这名单又是因何而成?倒底是何原因,并不是很么容易便能猜到的。
      公孙策看看那个小女孩,欲言又止终是没有问。
      这时病着的女人因为喝了碗青菜粥,又有公孙策先前的针炙,已经有了些活泛的生气,见他们几个为此苦闷,挣扎着说:“我知道。”
      几人齐齐的看向她,女人说:“能到粥场里领到粥的都是家里卖了人的,男人跟着粥场里的人去干活,家里的女人孩子老人,便能到粥场吃饭,这叫活契,还有一等我们叫作死契的,因为那些人跟着走了以后,家里人不用来粥场等粥,人在被带走的时候,米面油钱都给他们留在了家中,还留下了话,如果有谁敢欺侮他们家里的人,就去粥场吱会一声,自有人回来替他们出头。后街老刘婆的儿子签的就是这种死契,有人见他一个老太婆家里有米面,还有油,就抢了而去。老刘婆又气又吓,给气病了,没法子到粥场报信,可有人在粥场提起这件事。就有人绑了抢米的人,亲自上门给老刘婆送的药,就让那人跪在老刘婆的屋门前,说是没有老刘婆的话,就不让起身,还派了人去服侍老刘婆,老刘婆说想见儿子,那人说老刘婆的儿子去运米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结果过了三天,老刘婆的儿子还真就回家看了老刘婆。”
      包拯疑惑的说:“死契?”
      女人点头说:“就是死契,因为听那些人说,走的时候说的就是,什么时候回来都没个准日子,去哪里也都不知道。”
      包拯问:“那你男人去哪了,你知道吗?”
      女人灰暗的眼睛中泛出点活气来:“知道,运米去了。”
      包拯问道:“同是运米,怎么就有了死契和活契之分?”
      女人恢复了之前的一脸死寂,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
      展昭插口:“我知道了。”
      众人齐齐的看着他,展昭说:“所谓的活契,只是无间道征收的民夫,而所谓的死契,则是入门,成为无间道的兄弟。所以他们的家人待遇就会有巨大的差别。”
      一时众人都不作声,大家都分明的感受到,展颢虽死,可是这他剩下的这个庞大的无间道,仍是以滚雪球一般的速度,极速的壮大着。
      包拯对庞煜此人也颇为有些耳闻,知道他是皇帝新近之宫人庞氏的哥哥,虽出身贫寒,但甚是有才,户部这才破格提拔,没想到居然能办得如此民不聊生,办得陈州如此一个大州几无可种之农田,几无可耕作之劳力,倒叫包拯思之不寒而栗。
      包拯思索良久,写了一份奏章,将近日在陈州所见的一切如实奏请。然后叫王朝送到驿站以六百里加急送入京城。
      而今局势已明,虽是令人沮丧的败局,包拯还是决定第二天一早便以钦差的身份进入陈州衙门,已定的败势,已失的民心,要再去挽回虽是极困难的事,但包拯也只得迎难而上。
      第二日包拯一行的钦差卫队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陈州城外,路边脸上或麻木或兴奋的人们,遥遥的对着卫队指指点点,庞煜及知府秦文早已候在城门处。见了钦差到来,早已呼拉拉的跪了一地。
      包拯取出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特遣开封府尹包拯代朕巡查陈州赈灾事宜,各地文武府衙见诏奉命,不得有误!”
      庞煜一众等人山呼万岁后接旨。包拯冷冷的说:“庞大人,圣上命你陈州放粮,却不知你在此放粮米价几何?粥棚几座?”
      庞煜毫不收敛的说道:“包大人也说圣上是命本官陈州放粮,那这粮如何放,怎么放,是本官的事,于包大人无关,包大人来陈州巡查,只管巡查,你我各司其职而已。”
      包拯听了怒极而笑:“本府奉圣命来此就是为查你放粮而来,你把好好一个陈州弄到民不聊生,路有饿殍、百姓易子而食,还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各司其职,你司到了你的职了吗?”
      庞煜毫不示弱的冷笑:“民不聊生、路有饿殍、易子而食,天下何处不有,岂止陈州一地如此。至于庞煜有没有尽到职,回京后圣上自有定论,用不着包大人操心。”
      包拯听了庞煜这话,心中更加证实了先前的猜测,口中怒喝一声道:“左右,把这庞煜给我拿下,五花大梆,游街示众后再押回府衙。”
      包拯一路前往陈州府衙,耳中听着路两边百姓的欢呼,包青天的叫声,心中愈想愈觉得心惊不已,表面上看庞煜只凭一个刚入宫未久的妹妹立足朝中,平日处事有方,行事微慎,所以此次圣上才将陈州放粮之事交与他,可方才他的言词之大胆,辩词之无理,行事有违常理,便是一般人也不至于如此啊,何况以有治世之才出名的庞煜,看来这又是一个和余火莲一样被展颢派到朝中的无间道奸细,这般看来,只怕他那个入宫不久便颇受圣宠的妹妹只怕也有问题了。等到了府衙得好好盘问盘问他了,但愿能从他这里撕开个口子,让这一切隐在黑雾中的事情好办一些。
      包拯未及来到府衙,赵虎慌慌张张来到轿前低声说道:“大人,庞煜死了。”
      包拯一惊问:“如何死的?”
      赵虎摇头道:“属下看不出来,刚游街走了没多久的时候,属下看他行动不对,一看之下,才知道已经断气了。”
      包拯当机立断的说:“不要声张,快送回府衙。”
      府衙内,庞煜一脸平静的尸体摆在那里,包拯,展昭,知府秦文,忤作,公孙策,赵虎都围在跟前。忤作看了半天才说道:“回大人,无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只能剖腹而察了。”
      展昭朝包拯一拱手说:“不必了,大人,他是自绝心脉而死的。”
      厅中之人都是一惊,包拯说:“你是说,他是像余爷一样自已震断心脉而死。”
      展昭点头:“是的。”
      包拯说:“那这样说下来,他的武功想来也是不低了?”
      展昭点头:“不在属下之下。”
      包拯不解:“那他又何以要这般轻易自绝生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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