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待鬼手把白水堂的事务按排妥当回到京师后已是一个月后了，一见面鬼手扯着叶丝怜来回转了好几圈，众人见此皆是不解，连叶丝怜都忍不住扬眉道：“你干嘛呢？”
　　鬼手啧啧有声道：“无间道啥时穷成这个样子了，连你都没吃没穿了？你这身衣服最少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怎么它都从箱子底给露了出来，穷了跟我说啊，我给你买衣服。”
　　叶丝怜啪的一声一下子把鬼手扯着自己的手给打了下去冷哼道：“少胡说八道，老娘这身衣服今个头次挨身，穿着它老娘心情好着呢。再说老娘我的衣服多的是，轮的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吗？”
　　鬼手大笑道：“正因为我知道你一直想穿这身衣服，却一直穿不上，所以今日见它能始见天日，更觉喜出望外，死而无憾了。”
　　叶丝怜切了一声道：“几时你能有点正形。”说罢转过身了去。
　　鬼手心中一热，眼角不由湿了，掏了手帕出来递给叶丝怜，叶丝怜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说道：“又是抹了辣椒水的吧，我才不上你这当。”说罢快步离了开去。
　　鬼手勉强的说了句：“这都能猜到，不愧一手养大我的老狐狸。”
　　小岸不解的瞧着强压情绪的鬼手问道：“怎么回事？”
　　鬼手吸了一口气，压了下胸中的百般滋味叹道：“叶丝怜瘦了，这身衣服还是她二十多年前初回苏州，为了钱庄开业穿而做的，可等钱庄开始营业时她就已经胖了，之后她的这身衣服也就一直没穿过。”
　　一旁的柳念插口道：“我知道奶奶是想爹想的，可又怕姑姑担心不敢说，这才瘦了的。”
　　鬼手一拍她的头道：“就你个小丫头的话多，怎么没去学堂？”
　　柳念嘻嘻一笑道：“我让人替我向先生请假了。”
　　鬼手瞧着柳念笑道：“哦？怎么请的假，据我所知赵先生的假可不是那么好请，你找的什么理由，让我听听。”
　　柳念转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笑道：“自然是说，我生了特别特别重的病不能去上课了。”
　　鬼手笑道：“你生了特别特别重的病不去药堂让大夫给你抓药，倒在这里活蹦乱跳啊！”
　　柳念一脸认真的说道：“我是思父成病，自然要来好好迎接爹爹，这样我病才能好，爹，你说我这样，就算不能孝感天地，至少也能感动感动你吧。”
　　鬼手嗯了一声道：“感动，感动的我都想立刻送你回学堂上课了。”
　　柳念哼了一声道：“不像话，真对不起我的一片志诚之心。”

　　鬼手这一回来，原本好多人都想设宴相请，最后还是由火莲决定在总坛设宴，众人做陪罢了。倒上酒火莲先举了杯向鬼手笑道：“这一杯贺你圆满收工，瞧你这派头，可比当初我回京时，还要轰动人心呢！”
　　鬼手看了一眼众人，夸张的打了个哆嗦道：“可我怎么觉得这里的人个个两眼放光，跟那盯食的饿狼似得，我都浑身发冷呢。”
　　喜鹊先开口道：“这孩子怎么一开口就没个正形呢，谁饿狼啊，我可告诉你啊，我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可替你忙一年多了，你不说个谢也就罢了，怎么还倒打一耙起来了。”
　　鬼手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道：“哎哎哎，先说清楚倒底是咱俩谁替谁忙啊，这你是左使啊，我贴心贴肺白给你当了五年苦力，怎么到这会成你替我忙了一年多了？”
　　火莲见此赶忙笑道：“好了，你俩都别争了，都是替我忙的，成了吧。”
　　鬼手洋洋得意的说道：“这还差不多。”
　　喜鹊横了鬼手一眼，向火莲说道：“宗主，属下年迈体衰，心力不济，今日请求辞去左使之职。”
　　火莲道：“好。”说罢倒了一杯酒双手端起说道：“二十年来，左使为本门费神劳力，鞠躬尽瘁，大恩不言谢，一杯水酒，聊表火莲寸心，还望李婶莫嫌。”
　　喜鹊笑道：“客气了，宗主谬赞，属下愧不敢当。”说罢取了自己跟前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此，纷纷过来向喜鹊敬酒。把鬼手的接风宴生生变成了喜鹊的辞别宴。
　　鬼手忿忿的大叫道：“余火莲，你就这么把人给放了，新的左使，你找到了吗？”
　　火莲一笑道：“放心，不用找，现成的，就是你了。”
　　鬼手差点把一口血给喷了出来，看着余火莲说道：“我比你晚回来一个月是不假，可我在岭南一刻也没闲着啊！”
　　火莲一笑道：“我知道啊，你这边整顿改编了白水堂，那边敲了蓝成，以后蓝成每年要向总坛交两万两的银子，为了奖励你如此卓越的能力，我决定把钱堂也交给你。”
　　鬼手夸张的一头栽下口中哇哇怪叫：“余火莲，你就是这么奖励人的啊？不怕我累死了，你还是别奖了，我不想死。”
　　火莲继而笑道：“没事，我再给你两个人，剑鸣，小歪，武功精纯不说，还都是熟手，不用你再教，怎么样，划算吧。”
　　鬼手道：“说到小歪，这个人我还真得跟你说一下，我觉得把他派到岭南做白水堂堂主比较合适。”
　　火莲沉吟道：“岭南那太苦了些，白水堂又尽是刺头，太危险了，把小歪扔到哪里，不合适吧。”
　　鬼手正色道：“苦？苦得过之前去拼命厮杀的弟兄吗？你自己没在哪挣命厮杀一年有余啊？险？险的过把命都扔在岭南的弟兄吗？宗主，正因岭南艰苦危险，才更需要小歪，第一，他武功够高，才能震的住那些人。第二，他出身够苦，对艰苦之地的生活有足够的了解。第三，他对你足够忠心，他不会背叛你。是雄鹰，你迟早要撒手放开他去经风历雨，他才能翱翔天际。宗主，再不马上派合适的人手去岭南，迟早会再生祸患。”
　　火莲听后仍然未语。这时人群后面挤出一人拜在火莲面前说道：“属下自不量力，愿去白水堂一试，此生此世属下永不背背叛于您，请您成全。”
　　火莲起身离座拉了那人起来看着他的脸说了一个：“好！”
　　那人紧张又雀跃的说道：“谢宗主。我用不用换个名字啊，这以后出去说我叫小歪是不是不够霸气啊，宗主，你帮我取个厉害的名字吧。”
　　火莲笑道摇了摇头道：“七年前谁会觉得小狼这个名字霸气，可现在你问问整个江湖之上，谁不知道小狼！柳穿这个名字霸气吗？等你到了岭南就会发现，那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咒！记住，霸气是看你行事作派，看你的武功心计，不是单看你的名字的，不过，你想要再取一个大名也行，你姓什么？”
　　小歪脸上一红道：“我没姓，宗主，你，能不能，能不能……”
　　火莲瞧道小歪一脸的扭捏，说道：“能不能什么啊，直说！”
　　小歪鼓了鼓勇气说道：“你能不能让我跟你姓。”
　　火莲奇道：“跟我姓？”
　　小歪说了声是，之后双眼紧紧盯着火莲，双眼露出期盼之情。
　　火莲心头大震，说实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姓什么才好，三个儿子都用了三个姓，没想到如今竟有人要跟他姓，并以此为荣，看来他刚才告诉小歪的话也要再告诉自己一遍才是，叫什么名字固然不重要，姓什么其实也不重要了。想到这里火莲笑道：“好，我有三个姓，你要用哪个？”
　　小歪不加思索的说道：“你用哪个，我就用哪个。”
　　火莲笑道：“那就姓余吧，逆命之风为歪，出奇不意为歪，你看余风奇这个名字可好？”
　　小歪喜不自胜的说道：“好，宗主放心，我去了岭南一定竭尽全力，绝不会给你丢人的。”
　　火莲拍着小歪的肩膀笑道：“傻子小，你能让我最丢人的事，就是你丢了命，记住了吗？”
　　小歪一正身直视着火莲道：“属下余风奇谨记在心。”
　　火莲闻言大笑不止。

　　宴后，鬼手见了驼叔，赶紧上前双膝拜倒：“驼叔，对不起，小子……”
　　驼叔不等鬼手说完立刻截住了他的话，笑道：“怎么？忘了跟我带酒回来啊？那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赔罪，街上的白酒多的是，你随便给我买两瓶打发打发就行了。”
　　鬼手怔了一下赶忙说道：“带了，带了，我给您带了最好的猴儿酿，我这就给你去拿。”
　　鬼手来去如风，不一会就把拿了一个竹筒过来，递给驼叔道：“驼叔，你尝尝。”
　　猴儿酿醇香无比，火莲立时闻香而来，呵了一声呵了一声道：“猴儿酿都能被你给找着了，鬼才信你这一个月在岭南累的要死呢！赶紧把钱堂的事务接了，右使的年龄也大了，我怕他累着。”
　　鬼手嘿了一声道：“怕他累着，就不怕我累着了，别忘了，你刚把左使那堆活硬塞给我了。还有这猴儿酿不是我找的，是我买的。”
　　火莲切了一声道：“你这人精也有上当的时候啊，猴儿酿根本就没卖的。”
　　鬼手笑道：“绿灵卖给我的，我回来时路过龙州，绿灵卖给我的，说是她去采药的时候，偶而遇见的……”
　　火莲一伸手道：“等等，先告诉我，你从哪回来时能从龙州路过？”
　　鬼手左顾右盼的说道：“我绕了个小弯嘛。”
　　火莲道：“你这小弯最少也绕了一千里吧！”
　　鬼手道：“那也就一千多点嘛，又没让你跑。”
　　火莲笑道：“那这一来一回也就两千多了吧，你跑这么远去看张峄绿灵两口子，给你点酒，还要你付钱不成？”
　　鬼手赶忙说道：“宗主英明，我两千里迢迢去看他们两个，堂堂朝庭二品将军，两口子弄的那个家里，居然连口锅都没有，吃的都在军营，养的那小王子鹤啊，比我当年还惨。最后还得我花钱替他俩买锅砌灶，亲自为他俩下伙做饭，做好了饭，俩人吃的比我还多，最后就拿出这么两竹筒猴儿酿，你说，这算不算我花钱买的？”
　　火莲看着鬼手道：“不是说两筒吗？另一筒呢？”
　　鬼手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当时和张峄一起喝了啊，绿灵本来没在意，一听我把猴儿酿的难得说了，就没喝，她说她以前采药时没少喝，也没觉得有什么神奇。这筒是我给驼叔的，没你的份。”
　　火莲横了鬼手一眼道：“我又没跟你要。”
　　驼叔一笑接了那筒猴儿酿笑道：“谢你的酒了。这酒我给孩子尝个鲜，回头我请你喝高粱酒。”说罢又看了眼火莲。
　　吓得火莲赶忙说道：“驼叔，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给我。”
　　驼叔一笑道：“也是。”便拿着猴儿酿离了开去。
　　看着驼叔离去的身影，鬼手感叹道：“驼叔的胸怀，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么大的杀子之仇，他就这么一下子就揭了过去。”
　　火莲笑道：“是啊，他那背还是当年为我落下的，可他待我一向都是视若已出，打小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我留着。”
　　鬼手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火莲道：“你也可以了，驼叔那是当年把你劫出皇宫时落下的吧，好好一个皇太子，闹到现在这般境地。”
　　火莲气道：“我现在怎么了？哪又让你看不顺眼了？”
　　鬼手立刻赔笑道：“顺眼，顺眼，哪都顺眼，这总成了吧。”
　　火莲悠道道：“这还差不多，中使门下，和左使门下，人员候补的活都给你留着呢，你自己看着安排就是。”
　　鬼手差点一口鲜血吐出，说道：“那左使之前都干了什么啊？你回京这一个月又干了些什么啊？”
　　火莲淡然道：“左使为我提供消息，我查证确实后，清理了三千七百六十四名叛徒出门，并重新核实安置了两名堂主，十六名坛主，够可以了吗？”
　　鬼手听了转身便走，扔给火莲一句：“当我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天心一群孩子回来纷纷说，驼爷爷给他们喝传说中的猴儿酿了，人人不落，每人一小杯。念儿人小鬼大的说道：“那酒驼爷爷还留了一杯，说是还有一个孩子没来，也不知道是给谁留的。”
　　后晌孩子们在上课的时候，驼叔拎着那个竹筒来找火莲了，火莲脸上大窘：“驼叔，你不会真给我留了一口吧？”
　　驼叔横了火莲一眼道：“这是绿灵家那个小丫头凤儿的，你哪天进宫的时候，给她带过去。”
　　火莲脸上一红道：“是。这些天一忙，还真把她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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