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邕州分舵内警戒十足的紧张气氛，终于感染到了内院，那些不问外事的妇孺们了，张氏不由纵是从不知江湖中事的女子，眼瞧着下人们纷扰，听着下人们的议论，想起冯运来先前的按排，不由心中“格登”一下，赶紧去找冯运来，可是找了几番却再也见不着冯运来了，她知道这是冯运来不想再见她，不由心中更是又悔又急，可除了低声狠骂冯运来几声外，也别无他法。
　　直到二更时分又一点雪白信鸽投入了邕州分舵，鸽房弟子接了信马上交给了堂上的闭目座于堂上的冯运来，冯运来一看是总堂传来竭全舵之力驰援浔州分舵命令不由眼前一亮，眼见死神将至，有这么一道命令，那么整个邕州分舵都可是堂而皇之的到浔州分舵逃命去了，浔州分舵虽说只是一个连邕州分舵三分之一都不及的小舵，可人家胜在离广州总堂近啊，更何况又隔了这么一日，等自己这些人明日赶到浔州分舵时，总堂的人应该也已经到了浔州分舵。应该是总堂也连续收到了雷州、钦州二分舵被灭门的消息，却又赶不及来邕州救援，这才飞鸽传书过来，这么一道名为增援浔州分舵，实为让邕州一舵全体逃命的命令。这让冯运来都不禁为对堂主睿智而体贴的举措心生感激。
　　冯运来想到这里，立刻吩咐道：“接总堂指令，竭全舵之力增援浔州分舵。大家立刻行动，未为尽早尽快的支援浔州分舵，大家抄近路前往浔州。”他这话说的好听，机灵的人一听便明白过来，舵主的意思是让大家各自从小路逃跑，前往浔州分舵。
　　冯禀孝本就心中不服，听了这话眨了眨眼道：“爹，我们此时身在邕州城内，自家的分舵之中，总还占了个地利，可若我们弃舵而去，到了四不着边的路上，岂不更容易着了别人的道，如果再被人家以逸待劳，设了埋伏，那就更无胜算了。”
　　冯运来看着思虑已颇为周全的儿子，心下感概万千道：“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你没有算这里面的时间。鸽子是今日丑时半到的，从鸽子的速度来说，鸽子应该是子时末从钦州过来的，就算人和鸽子是一同从钦州离开的，那最早也要到明日辰时才能到邕州，所以现在走刚刚好。”
　　冯禀孝、冯禀孝听父亲说的有理，便住口不言，必竟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岭南人，连冯运来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可日行五百里有余的汗血宝马，他们就更不知道了，只是按滇马来算那是绝无此可能的。
　　众人都明白这是逃命，是以很快邕州分舵的人就整装而发了。
　　这时邕州分舵对面不远处一棵大树上，一个轻青汉子回去向另一个比自己年岁稍长的人问道：“居然想溜，这怎么办？”

　　年岁稍长那人约摸三旬左右，手持硬弓长箭，听到边上的人问，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长眉一挑道：“虽说宗主还没到，但咱们兄弟也不能让人就这么跑了，弓箭手就位，人一出来就给我射。”众人都各自应了。
　　不一刻邕州分舵大门敞开，邕州众弟子刚一出门，便有如蝗的箭羽从天而降，众人防备不及，已有好几个人在仓促中中箭，这箭头都淬有见血封喉的毒药，于是这些人立时倒底身亡，余人也都慌忙拔出武器将这些箭羽一一打落。
　　冯禀孝冯禀义兄弟虽是生在武林之家，从小耳濡目染，也经过几番厮杀，但以往都是他们做为暗兵去伏击别人，像今日这等被早有准备的人找上门的事，还是头一遭遭遇，未免有些心慌，叫了一声：“大家先撤回府中。”
　　于是邕州分舵一众弟子又立刻如潮水一样退回了府中，众人刚这一进府便又立时送了府中的大门，只留下了十来具尸体躺在大门前。隐身于大树上、对面屋顶上的二十名弓箭手一见白水堂弟子退回了院内关了门。立时跳上前去把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箭又捡了起来各自放回自己的箭壶之内。就连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上面的都没有放过。领头的两人看在眼中，虽然心知此举颇为不妥，但也无可奈何，必竟兵备不足啊！虽说战事一起，宗主直接开了总坛的兵器库分发兵器，又命让鲁风加紧送了一批兵器到总坛，可是这见血封喉的毒箭还是供不应求，每人也只分得二十支，因而众人不得不每次用完赶紧再捡回去，好二次，甚而三次利用。
　　冯禀孝一回的屋里就看见冯运来一脸阴沉的立于院中，显然是对冯禀孝和众弟子的表现不满。于是低下了头，众人立于院中也不敢做声。
　　冯运来冷哼一声道：“既然他们人早就到了，为什么不攻进来，而是等在外面？”
　　众人皆是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冯运来的这个问题。
　　冯运来原也不打算让这些人来回答他这个问题，于是继而冷然地说道：“很显然，他们只是提前探路而来的先头部队，在主力未至，那也是准备不足，所以才没有动手，如果此刻你们还不冒死杀出去，那么等他们的主力来了，等着你们的只能是灭门。”
　　冯禀孝被父亲教训了，脸上一红道：“是孩儿一时心怯了，这就出去再战。”
　　冯运来看着他似有交待不尽的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说了一句：“他既防着我们离开，前后门处必然都有人把守，不如把两侧的院墙撞开，从两侧走。”
　　众人闻言纷纷恍然，这两侧的院墙不过都是泥土混着毛竹所制，只要极易推翻，对方人手不足定难处处防守，那么从侧墙走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十几个壮汉抱着粗壮的木桩在侧墙上合力一撞，立时墙翻土扬，冯运来当先跃了出来，他还走未站稳便有一个三旬上下的男子，高大的身量，壮实的身躯，微黑的脸，一看便知是北方汉子，此刻他长眉之下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一杆长枪如出洞毒蛇一枪快似一枪的向他刺来。显然并不是那个身材削瘦、手提细长鬼剑、动辄便灭人满门的幽冥中使。冯运来见此反倒放下心来，挥刀磕开了他的长枪，两人便战在了一处。冯运来纵声长笑道：“能把枪使成个样子，料非无名之辈，你是谁？”
　　那名汉子淡然一笑道：“你只要知道我是无间道的弟子便够了。”他是自幼被无间道收入门中，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姓名，后来入少主门下，陪少主练枪的弟子，便被余火莲起名为长缨。
　　而这当，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精壮汉子已是早到了冯运来前面，早已准备好的五十名白袍弟子或每三人结为一阵，或各自为战、与这些白水堂弟子战在一处。
　　冯运来朝身后的院里大呼一声：“快从这里走。”于是院中的人便如潮水一样向外涌了出来。一时间这些冲出来的人，有与外面这些白袍弟子战在一处的，有死在白袍弟子枪下的，也有趁乱逃走的，场面甚为混乱。
　　混战中，冯运来瞧见三名白袍弟子正结成阵把冯禀孝困与阵中，眼见冯禀孝难以敌挡，就要丧命于其中一名白袍弟子的枪下，可双方又相距颇远，冯运来情急之中运刀如虹，掷出长刀，正中那名白袍弟子后心，那名白袍弟子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他们这些三人结成了枪阵专心对敌，无料会有人从背后被袭，冯禀孝趁这名弟子倒地时，一刀将另一名换了防护的弟子劈在刀下。冯运来的武功原本便不如长缨，这一分心出手，立时胸口门户大开，长缨立时长枪直入，正中冯运来胸口。
　　冯禀孝目睹父亲被杀目眦欲裂，叫了声爹，挥刀杀了过来，长缨挥枪挑开了冯禀孝的长刀，冯禀孝眼含热泪地看着血泊中的冯运来，冯运来拼尽全力说了声走，头一歪便断了气。
　　长缨自幼跟随余火莲，行事也非必要斩草除根之人，若是旁人，长缨或可放他一条生路，可长缨最恨的便是滥杀无辜之辈，他来邕州已有几日，早就探知这冯禀孝就是邕州分舵的二号人物，当日就是他带着邕州分舵的弟子，从城内破了城门处守城的官兵，接应龙绕智入城，结果一日门，邕州城战死的官兵，及无辜被杀的百姓，三万有余。而今冯禀孝就在眼前，长缨如何肯放过他。当下运枪如风，毫不留情的向冯禀孝刺去。冯禀孝武艺本就不及其父，此刻又在悲痛中，不过三招，已被长缨一枪了账。
　　满脸惊慌跟着张氏仓皇跄踉而行冯禀祐也看到了这一幕，撕心裂肺地长叫一声爹，又叫了一声哥，便被张氏硬生生地给拉走了。冯禀祐回过头瞪着充血地眼睛，盯那名使长枪的汉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长缨此刻要杀他们母子原本不过举手之劳，虽说宗主也计划要把邕州分舵尽数灭门，可如今宗主未至，就凭他们这二百人，那是无论如何也灭不了这有着一千多人的邕州分舵了，又感念冯运来舍命救子之心，他虽不能放过双手染满无辜百姓鲜血的冯禀孝，但眼前这个年幼的孩子还是让他下不了手，因而此时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道：“无间道长缨，等你长大后找我报仇。”说罢转身回枪把一个刚从邕州舵内跑出来的精壮弟子挑在了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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