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鬼火堂内，一个大汉正在跟一个美艳丽人在那里下棋。这名大汉年过四旬，虽不过中等身材，但英眉虎目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这时他虽坐在那里神色淡然地下棋，但那不怒自威的神情还是令人望而生畏。
　　美艳丽人娇笑道：“堂主，你再这么心不在焉，可是又要输了哦。”
　　鬼火堂主一笑道：“我还未落子，你怎知我会输。”
　　美艳丽人笑道：“那堂主就想好再落子，这棋赌得大水说，还没得反悔。”
　　鬼火堂主果然没有落子，只是拿着手中的棋子在手中轻拈道：“这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输的，因为我手中是谁都不敢轻视的重棋。”
　　美艳丽人笑道：“堂主英明。”
　　鬼火堂主轻笑道：“少给我戴高帽子，我只是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余火莲是怎么把你给收服的？”
　　美艳丽人娇笑：“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余火莲收服的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嘛！左右二使，鬼魄、鬼手、包括这内七堂的五大堂主，除了自个活腻的鬼影。个个都效忠于余火莲了,只有一个不识相的霹雳雷王还被余火莲给杀了，我又不想死，干嘛要去跟余火莲做对呢。”
　　鬼火堂主笑了起来：“左使一个年过四旬的孀妇，膝下又只有一女，女婿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她就是掀起浪来，又给谁用呢？所以她宁愿多安生会。右使年过四旬，女儿是宗主夫人，儿子是幽冥中使，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自然全力扶佐余火莲；鬼影生死追随宗主，我不奇怪；鬼手那二杆子，本就是宗主给余火莲用的，他会效忠余火莲，毫不奇怪。五大堂主，鲁风跟余火功是自幼的交情，海梁是个挂名的堂主，一切听他姐夫鲁风的；沈归一直跟余火莲来往甚密；树英堂的张禅本就余火莲当年做少主时的门下；只有这船堂堂主贺庆来胆色有限，不值一提。所以我就好奇鬼魄和你了。跟余火莲做对，自然有一定的风险，可这世上除了追随余火莲和与余火莲做对之外，还有很多种舒心的活法，尤其是对你们这种聪明又美丽的女人来说。这鬼魄居然嫁给鬼手那个二杆孩子我就已经百思不解了，你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把自己给嫁出去，还在这给余火莲卖命，我就更纳闷了。”
　　美艳丽人眼色染上一丝寂寞道：“那我又能嫁给谁呢？这世上能配得上我鬼魅的人，只怕都早已妻妾满堂儿女绕膝了。”
　　鬼火堂主笑了起来：“我以为，你是个不会介意这些的女人。”
　　鬼魅嗤然一笑道：“那我又该在意些什么呢？”
　　鬼火堂主道：“手握无双权势、身享泼天富贵、睥睨天下男儿汉。”
　　鬼魅娇笑道：“堂主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一个手握无双权势、身享泼天富贵，睥睨天下男人也确实是我想要的。”
　　鬼火堂主笑道：“这样的男人虽不多，但也不是没有，难不成你看上余火莲了？”
　　鬼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那也叫手握无双权势，身享泼天富贵，睥睨天下的男人吗？”
　　鬼火堂主笑了一下道：“那个执绔孩子是差了一点，那再高一步就该是皇帝了，这天下的皇帝也的确有那么几个，耶律洪基算是这些皇帝里边最出挑的一个，地盘最大，年岁也算可以。”
　　鬼魅横了他一眼道：“就那个酒色之徒？我就那点眼力劲？”
　　鬼火堂主大笑道：“李元昊那等的雄才大略你都看不上眼；大宋皇帝就更不用说了；回鹘王粗鄙不堪；吐蕃闹得跟一锅粥似的，没一个像样的主；喀嚓汗国那边的话你都不会说了，所以再往西也就不用提了，大理国的皇帝也是个平庸之辈，交趾皇帝又老了些，再不你就东渡高丽或日本吧。”
　　鬼魅俏目含嗔、流波婉转地横了鬼火堂主一眼嗔道：“人家把堂主当正经人说话，堂主却尽取笑人家。”
　　鬼火堂主哈哈大笑道：“我这不都顺着你的话说的吗？你说这手握军队最强地盘最大的耶律洪基你看不上，开疆扩土建朝称帝的李元昊你也看不上，真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入得了你这大美人的青眼，只怕到最后，一个错眼，你就哪个没出道的雏儿给哄了去。”
　　鬼魅切了一声道：“能哄得了我的人，没老成精也差不多了，我这心哪是毛孩子能哄得去的。”
　　鬼火堂主哈哈一笑：“这可不好说，那绿灵少见这大西北的英雄男儿了吗？最后还不是为了个毛孩子舍家离教，连少教主的位子都不要了吗？”
　　鬼魅笑道：“我可不是绿灵那傻子。”
　　鬼火堂主突然盯着她道：“古人五十步笑百步已是贻笑千古，鬼魅姑娘今日以百步笑五十，岂非更为荒唐。”
　　鬼魅咯咯娇笑道：“堂主今日怎地只管取笑人家，莫不是看人家好欺侮……”
　　鬼火堂主尚未说话，便有人在屋外低声回道：“禀主人，刘三他们回来了。”
　　鬼火堂主心中一惊，脸上却是一脸笑意地对鬼魅说道：“姑娘且请稍坐，我有点小事去处理一下。”
　　鬼魅不以为然地轻笑：“堂主请便，只是别让人家等到望眼欲穿啊！”
　　鬼火堂主一路穿廊绕屋来至另一处，刘三一行十八人拜下道：“属下等人未能完成任务，被余火莲赶出了京城，以及京城内外各路的暗哨都被余火莲一夜之间全拔了。”
　　鬼火堂主一笑道：“没想到这纨绔孩子动起手来，还真不含糊，说说详细情况。”
　　刘三等人将所有情况一一告知，鬼火堂主轻笑道：“这刚一上手，就输赢立判了，这纨绔孩子这回是提前下了功夫，看着吧，章开重这次败惨了。”
　　刘三看着鬼火堂主又道：“这狄青什么时候转了性子，悄悄收了这么个外戚弟子，我们都不知道，我看他那刀法已有小成。”
　　鬼火堂主淡淡道：“狄青要是转了性子，那他就不是狄青了，不过他的心太热了点，难免爬的高跌的重。”
　　……
　　鬼火堂主再回去时，鬼魅已然歪在榻上，似是睡着了，听到鬼火堂主进来，已是笑道：“堂主，这么久了，还不落子吗？”
　　鬼火堂主一笑道：“余火莲已经胜了，这时再落子也是不值钱了。”
　　鬼魅欢笑道：“都知道他要胜了，你还不赶紧下注。”
　　鬼火堂主淡淡道：“我下了注能有何好处？不下注又能有何坏处？所以我不下。”
　　鬼魅堂主微微皱眉，她知道鬼火堂主说的是实情，鬼火堂主执掌边关至西域这一带，那是名副其实的一方大佬，实力尚远在章开重与龙绕智之上，余火莲也确实不能再给他什么了。而且这样的人物也的确是余火莲不敢轻易动的。
　　鬼魅又看着鬼火堂主浅笑道：“堂主确定绝不落子了吗？”
　　鬼火堂主哈哈大笑道：“都知道章开重败局已定了，难不成我还自掘坟墓吗？”
　　鬼魅也算放下心来，说道：“有这句话，宗主也就放心了，那鬼魅就告辞了。”
　　鬼火堂主颇为玩味地一笑道：“你回去告诉余火莲，其实，想要我落子也不难，我这人记仇也记恩，你叫他亲自上门来给我下跪赔罪，我不用他出一兵一卒就可以把章开重和龙绕智全给一锅烩了。”
　　鬼魅眉头微颦道：“难道余火莲得罪过堂主？”
　　鬼火堂主一笑道：“他知道怎么回事，你回去把我的话告诉他就是了，我的话永远做数，就算整个岭南都丢了，我也能给他打回来。”
　　鬼魅含笑应下，离了开去。
　　四匹良驹拉着的马车在黑夜里急驰着，鬼魅半躺在宽大的车厢里轻声骂道：“这倒霉孩子，什么时候跟鬼火堂主结了这么大的恩怨，也不跟我说一声。”
　　南疆白水堂内，逐流讶然道：“好他一个余火莲，居然把我岭北的三十六处暗哨，一夜之间全给拔了，还是遍地开花，哪一处都说是余火莲带人去的。”
　　章开重淡淡地说道：“有易容术在，遍地开花也并不难，难的是，他怎么准确地知道那些地方是我们的暗哨。”
　　逐流皱眉道：“堂主的意思难道是？”
　　章开重道：“我的意思就是这总堂中出了余火莲奸细。”
　　逐流不可思议道：“本堂之中怎么会有余火莲的奸细呢？”
　　章开重嗤然一笑道：“连我枕边的女人，都是余火莲精心按排后送过来的，他在宗主刚刚过世后，还有此心思，那他以前做少主时，想给我这里安插上几个有，又有何难。”
　　他这话一说，堂主便没人敢再做声了，必竟余火莲单是少主就做了十五年之久，就连这白水堂都是在余火莲做了少主好几年之后才建起来的，因此从时间上来说，一下子从人人没嫌疑变成了人人有嫌疑了。
　　见大家都不说话，沉渊沉吟良久才皱着眉道：“总堂中人数虽多，但能接触到这份名单的人数，却十分有限，应该是不难查。”章开重皱了眉，接触到这份名单的人是不多，便算加上别有用心可以接触到这份名单的人，总也不过几十人而已，可这几十人都是自白水堂建堂以来，跟着他一起同生共死才拼下今天的这份基业，他无法相信这几十人中，会有任何一个背叛他。
　　可是沉渊接下去的话，让章开重更难以接受：“现在麻烦的是，在朝余火莲成为西南路经略使和广西安抚使的诏书已经明发，这一文一武两个官职同时有一人出任，这在大宋还是头一遭，这就是说，皇帝已经把广西所有的事，都交给余火莲了，余火莲他现在是一手提枪一手撒糖，这种境况于我们军心十分不利，如果他在这里暗中连络我们在外面的各分舵的兄弟，也难说不会有人动心，必竟跟经略使做对那是死路一条，而顺从安抚使则好处多多，往昔所有触犯法律的罪责一笔勾销，也不过是安抚使的一句话。”
　　章开重捻着手中的铜珠道：“皇帝给他这样的特权，就不怕后患了吗？”
　　沉渊笑了起来：“都火烧眉毛了，皇帝他只能且顾眼下，哪还顾得了什么后患，现在龙绕智已经连下大宋的十一座城池，皇帝他只要江山依旧，他哪在乎哪个儿子当皇帝啊，反正谁当，都是他儿子，况且这余火莲当年也不是没有机会当上皇帝，只是他自己不惜制造本门内乱，也要救出皇帝，皇帝不会这么快就忘记这件事的。”
　　章开重问道：“那你说，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没有多少本门的兄弟站出来反他，左使还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帮他收了船堂？”
　　逐流笑道：“余火莲这么干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能走的，差不多都走了，曾经二十五万弟子的无间道，闹到现在，余火莲手下可用之人已不足三万，还不及咱们一个白水堂的人多，这还是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沉渊道：“账也不能单是这么算，余火莲平时他是把无间道往死里拆，手底下的人自然少，可如今一有事，他做起加法来，也是毫不含糊，左使替余火莲收了船堂，这就给余火莲加了一万弟子，鲁风哪，只要余火莲一句话，鲁风还是会为余火莲供人供兵刃，这又是一万多人，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余火莲他不但能做加法，他还会做乘法，凭空的一道圣旨，这西南路，十几万厢军就成他余火莲的了。”
　　逐流说道：“这余火莲当上西南路的经略使，和广西的安抚使也有一个月了吧，这边龙绕智一痤又一座的城池往下打，那连个面都不露，皇帝还能对他有几天耐心。”
　　沉渊叹了口气道：“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危险啊，余火莲他当了这个西南路的经略使，却任龙绕智攻下一座又一座城池，他干什么去了？这难道不该让我们好好想一想吗？他能一夜拔了咱们三十六处暗哨，外加收服船堂。以他的这份手段，和他的身份，哪一天这白水堂突然被他从天而降的众兵给围了，我都不会太吃惊了。”
　　一众人尽皆哑然，因为他们知道沉渊说的都是实话，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实在是可怕，尤其这个敌人是可以一出手就拔了你三十六处暗哨外加一座根深叶茂的船堂的余火莲时。
　　章开重皱了皱眉吩咐道：“传令各分舵都机伶着点，别哪天让人给拔了都发不出点声来。这鬼手剑他就在这广州城怎么就死活找不到呢！”

　　火莲看着手的这群厢军都真可谓是欲哭无泪了，集结队伍号角两响之后，整个校场上还一个人毛都没出现，按军令来说，三声号角，未到之人就要处斩，可现在这情景，总不能让他把所有的厢军都给杀了吧，足足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后，才稀稀拉拉有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火莲那厢军们一个个要么老的眼都花的瞧不清楚了，要么是牙都没长齐的孩子，甭说打仗了，照余火莲往日的性情都得送到树英堂好生养起来才成，而且就是这般，这人也只不过稀稀拉拉的来了几百个便不再有人出现，余火莲看着一旁的厢军都头怒道：“这就是你的三千厢军？”
　　厢军打仗不行这一点余火莲心中是有思想准备的，所以他今天特意来这里，就是为了好好给他们练一下兵，教他们点简单有效的阵法，可是看到这样的厢军，余火莲真的是差点吐出血来。
　　那个厢军都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回径略使大人，还有几个身子不舒服的没来。”
　　余火莲气极而笑，指着那群老老少少像群乞儿的人群道：“这些个都是身子好的是吧？”
　　厢军都头陪笑道：“厢军月例自来较少，那些身子强壮的都挣钱去了，谁来这里混日子。”
　　火莲冷笑道：“所以你们都是来混日子的是吗？龙绕智的叛军都快打到城下了，你们还在这里混日子，吃空额？”
　　厢军都头被余火莲骂的不敢做声，一旁的知县陪笑道：“小小叛军得个邕州也该心满意足了，哪能远道往这里来呢！”
　　余火莲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抽了那个厢军都头身畔的军刀，挥将过去，那个知县和厢军都头的两颗脑袋便骨碌碌的掉在了地上，余火莲掷也于地，对瞎傻在那里的知府、刺史等一众官员说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给我招募三千善于使船，惯于弄水的年轻力壮的厢军，否则他们两个便是你们的榜样！”说罢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便离了开去。
　　把个知府等一干官员吓得好半天才回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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