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作者:陋室人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19 章


      京城总坛,幽暗的石室内,一抹孤瘦的黑影,依然固执的跪在那里,一张青白的脸,此刻更加瘆人可怕。
      钱富走了过去说:“已经七天了,你可以走了。”
      鬼手不屑地一笑,声音嘶哑地说:“还有七天。”
      钱富甚是意外地说:“可宗主说……”钱富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下去。
      鬼手淡然地说:“跪够七天,我自然会走。”
      钱富既惊叹又佩服地说:“一字不差。”
      鬼手说道:“这次我是明知故犯,自然要加倍处罚。钱右使请回。”
      钱富皱皱眉,心中毫无主意,只能叹了口气离去。
      天色渐暗,昏暗中,一个黑衣的女子缓步走至鬼手的背后,放下了一碗水,转身离去。
      鬼手取了水,刚端到口边,便闻见一丝异味,眉头轻轻一挑,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将那碗水一饮而尽。

      御香斋内,钱富一进门就问喜鹊:“宗主倒底是为了何事重罚鬼手?”
      喜鹊压根不知道此事,问道:“鬼手被宗主罚了吗?怎么罚的,我没听说啊!”
      钱富叹了口气说:“鬼手在总坛已经跪了七天了,鬼手来总坛下跪那天,我就飞鸽传书问了宗主,宗主回信说,跪够七天,他自然会走。可现在已经七天了,鬼手还不肯走,我问鬼手,他说这次是明知故犯,自然要加倍处罚。”
      喜鹊眉头微挑地说道:“明知故犯,加倍处罚。那是说他以前被这样罚过了?那次是为了什么?”
      钱富皱眉道:“那次是他私见少主,还想在少主的面前提起了巨阙。老宗主罚他在总坛跪了七天。”
      喜鹊微微皱眉道:“巨阙,展昭用的那把巨阙,那剑有什么来历。”
      钱富隐隐觉出不妥来,只说:“老宗主不想让宗主知道那把剑的。”
      喜鹊思索道:“这么说,那应该是鬼手又在宗主面前提起了巨阙,可是巨阙是展昭离开京师时,宗主交给他的,而鬼手则是在宗主去陈州之后才见宗主的,看来鬼手他不但提起了巨阙,还应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钱富皱眉道:“不该说的话?”
      喜鹊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和钱富说下去,于是转而说道:“这回陈州被搅得翻天覆地,鬼影自绝经脉;宗主当众杀了霹雳雷王;宗主在陈州让本门,还田于民归耕于农不说,还把鬼影盗出的官粮尽数留给了包拯;更有传闻,本门中人奉宗主之令尽数撤出陈州之日,展昭在陈州城南遇险,老宗主现身,一方手帕杀了想要击杀展昭之人;这桩桩件件,哪件不比鬼手的事重要的多,你来见我,对于这些只字未提,你对这个十几年来都不闻不问的儿子关心也未免太过了吧!这可不像以前的你啊?”
      钱富说道:“你胡说什么啊,只是他已经跪了七天了,再跪下去只怕性命不保。至于老宗主,你我跟老宗主,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以老宗主的为人,会是假死之人吗?”
      喜鹊摇头道:“自然不会,可我想了又想,怎么想不出这个假扮老宗主去救展昭的人会是谁。”
      钱富皱眉道:“可我更想不通的是,宗主把所有的人都撤出陈州,他一个人留在哪里做什么?”
      喜鹊道:“我想宗主自有他的道理。”
      钱富说道:“可我为什么总觉得很不对劲?”
      喜鹊不以为然的讥笑道:“你看宗主做的哪件事对劲过?!”
      钱富无话可说,只得告辞。
      坐在内堂的驼子良久才叹了一声:“这孩子又犯傻了。”
      喜鹊说道:“现在的宗主,早不是你眼中的孩子了,他的杀伐决断,他的运筹帷幄,他的驭人之术,已经都不输于老宗主了。他的宽仁倒是更胜从前了。”
      驼子说道:“宽仁吗?那是他的本性,他从小就是个见了蚯引都要绕着走的孩子,倒是你,去陈州之前,把他说的一文不值,这会又夸的天花乱坠,是为了什么?”
      喜鹊叹了口气半天才说:“当初我拥他为宗主,只是不想让展昭坠入无间道中,只想过些日子,等他坐稳了宗主,就辞去这左使之位,陪着女儿一家过清闲日子去。可是没想到,这次在陈州,我假传他的号令,他露面后不但没有拆穿我,还帮我圆了场,过后也只字未提。你说我除了以后继续为他忠心卖命,还能怎么回报。”

      余火莲这日又是整整忙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陈州府内,见屋内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周天贵身上还破天荒的换了一套新衣,嘴里的伤口也换了新药,不由得一呆问道:“谁来过?”
      周天贵咧嘴一笑,指向隔壁。
      余火莲又来到隔壁自己的房中,铜盆中打好的洗脸水,床上被单枕头都已被换过,床头另放着的一套新衣。
      桌上放着食物,一如往日在总坛家中,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余火莲一呆,恍若置身于久违的家中。
      余火莲呆站一会,心中清明,怒火中烧,立时就想重罚这个违令之人。怒气冲冲地寻了出来,出了花墙之外,见香香身着雨过天晴色双宫绸衣,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不由得火气往下压了一压。这个香香年纪虽然并无多大,但也是跟随爹十年之久的老人,专一负责他们父子的衣食日常采买打理之事,便是自己在总坛的一切日常生活所需也都是由她提供,火莲年少时,有时自己受了爹的气之后,知道他是爹面前的得意之人,回去也就难免故意挑剔饮食衣服,拿她刁难,她也都逆来顺受,从不曾暗中报复,或是到爹面前告自己的状,是以虽然两人往日交际并不多,可火莲对她心底到底还是存了一份莫名的感激和亲近。
      见余火莲出来,香香对余火莲点头施礼,语气恭敬而冰冷地说:“宗主有何吩咐?”
      除了称呼把少主换成宗主之外,一切都与往日无异。
      余火莲怒道:“谁让你来的?本宗命所有无间道中人撤出陈州,谁让你又来的?!”
      香香毫不意外,只是语气冰冷中带着怒意的说:“属下来是想问问宗主,鬼手犯了哪条禁令,宗主竟要如此重罚?”
      余火莲听了上下打量着香香,颇为玩味地说:“千里奔波,原来你是替鬼手来向本宗讨公道来了?”
      香香一转脸说:“不是。”
      余火莲继而戏谑地说:“不是?那香香姑娘是来替鬼手求情了?”
      香香怒道:“你快放了鬼手,什么时候,你也学得这么残忍了?”
      余火莲上下打量着香香悠然地说:“残忍?!香香,你敢这样跟本宗说话,看来这个鬼手对你而言很特别啊?莫非,你就是当年背着爹给他送水之人?”
      香香气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才没有背着老宗主给他送过水。”
      余火莲挑眉道:“真不是你?自己也不看看你今天跟平时说话时差了多少,不过看在你为鬼手千里奔波的份上,本宗不罚你。而且,如果你老实说了,本宗不但不会罚你,也许还会帮你。”
      香香又急又羞道:“你这样子说话,还有点宗主的样子没有?”
      余火莲脸色一正说道:“香香。”
      香香见他突然变脸,一怔之后看着余火莲。
      余火莲说道:“明天一早你就回京去吧,我并没有罚鬼手,是他自己在罚自己,现在,七日已过,我想他已经自行起来了。”
      香香说道:“那就好,只是,我明天不走,我要跟你一起回京。”
      余火莲奇道:“不走?哎!你可想清楚了,你知道这鬼手有多紧俏?光我这几天看到听到的,一个当年难中送水的,一个千里奔波求情的,一个说要一生傻等的,你再不回去,只怕瓜皮都没得剩了。”
      香香气恼道:“谁爱抢谁抢去,关我什么事!都作了宗主的人,还这么挤兑人。”说罢一转身离了开去。
      余火莲一耸肩对着她的背影说:“还故作姿态呢,也不看看自己跟平时都差了多少,你还是原来那个一问三不知的木头管家吗?”

      余火莲回房用了饭后,开始整理白天的那些图。随着细碎的脚步声,香香进了房中,将两支粗如儿臂蜡烛点好,置于他的桌上,换下了原来的那盏油灯,立时,房中亮如白昼。
      余火莲叹道:“还是家里的东西好啊,前两日,我让井然出去买几枝这样的蜡烛,他竟然说跑遍了陈州城都买不到。”
      香香淡然有礼地回道:“这蜡烛本就不是寻常铺子里所卖的,除了京城的李记蜡坊,再无它有。不但蜡油是精炼而成,就是这里面的灯蕊都是特制,才能不烟不熏,否则寻常的屋子里点上几支这样的蜡烛,那屋子里烟得还能看到了书吗?”
      余火莲摇头道:“你又回来了,你带了多少蜡烛都给我留下,明天你赶紧回京。”
      香香淡淡的说:“那宗主的各式宵夜,换洗衣物,还有陈先生当年送于老宗主的治河典集,修河要务,以及都水监内的各式精准的专用测水仪器、人员,还有历任监司们的治河用人心得,属下也都带回京了。”
      余火莲惊喜地叫道:“你都带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缺这些,你真是要什么有什么的百宝箱。”
      香香静静地说:“宗主所缺的只是这些吗?属下带来的远不止这些。”
      余火莲说道:“远不止这些?那还有什么啊?”
      香香仍是一脸平静地说道:“回宗主,属下带来的这些东西,有些宗主一时还用不上,有些属下已经为宗主用过了,只是宗主还没发现,这是所有东西的费用清单,请宗主过目。井然飞鸽传书回总坛,说宗主让他去请陈先生到陈州治河之事,是以属下想宗主可以用得上这些,就给宗主送了过来。”说罢已是从怀中取了一叠纸来,多达十几页,上面写的都是密密码码的蝇头小楷,一项项的标清注明,物名,采购之地,采买之人,采买之价,路上花费之数。
      火莲不由的为之头痛地递给了她说:“所有花费的一切你都按爹在的时候去办就行了。不过都水监里的仪器,人员,还有治河心得你是怎么拿的到的?”
      香香不以为然地说道:“都水监司是家父门下旧人,受过家父赏识提拔大恩,属下要用他,他岂敢有违。”
      余火莲隐约知道她家原是名门望族,父亲也曾位居高官,只是后来得罪了太后被降罪流放,家族败落这才投身无间道,被爹留在了身边。
      余火莲惊奇的说:“你带着那些都水监的仪器和人员是怎么进了这陈州府的,难不成你爹跟包拯也有交情,就算有,包拯那可是最不讲情面的一个人,让包拯查到你头上可就不妙了。”
      香香说道:“都水监的人这会还没有到,他们带着仪器,走不快,快则明日,慢则后日,就会到达河驿。不过他们又不认识你,更不是无间道的人,到了也不会听你的。我进陈州府的时候就只带了一辆马车,我让衙役告诉包拯我是来找你的,他就让我进来了。不过我也不怕他来查我,我虽进本门十年,承蒙老宗主青目,从来不插手门中事务,手未沾血,本门中最不怕他包拯来查的就是我了。就是井然的手都没我干净。你能留下他,为什么不能留下我。”
      余火莲说道:“也是,你从不插手本门事务,这会干嘛帮我修河?”
      香香说道:“操办施实宗主的爱好娱乐,本就是属下的职责。”
      余火莲苦笑道:“爱好娱乐,就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项爱好娱乐。”
      香香说道:“宗主要做的事,又与本门大业无关,这不是爱好娱乐又是什么?”
      余火莲一时为之语塞,只得说道:“你说是就算是吧!”

      这时屋顶远远的传来了脚步声,余火莲说道:“井然回来了。”
      井然落地,挑帘而入,进门便单膝跪地行礼道:“爷,小的回来了。”
      余火莲说道:“回来就行,下去歇着吧!”
      井然明显一呆,回了句:“是。”转身便离去了。
      可余火莲已然注意到井然悄然的看了香香一眼,却未做声,听香香方才言语,他们两人明显认识。
      井然出门后,香香也随既说道:“宗主若无吩咐,属下也告辞了。”
      余火莲的说道:“去吧!”说罢又加了句:“你住哪啊?”
      香香向北一指说道:“就在隔壁。宗主可以随时传唤。”
      余火莲说道:“那里面原来不是有人住着吗?”
      香香淡然一笑道:“属下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搬走了。”
      余火莲略略一惊说道:“十两,这么少就搬走了啊!”
      香香说道:“不少了,他一个月也不过挣一两多银子,给他十两,他为什么不搬。”
      余火莲一怔说道:“原来一个公门中人,一个月也不过一两多银子。”
      香香略奇怪地说:“宗主也曾在朝为官,难道没有去领过自己的月俸?”
      余火莲说道:“我每日里忙的要死,哪还记得那些小事。”
      香香笑道:“如果本朝的官吏都像余大人一样,忧国思民尽心竭力为朝庭办事,还从来不领俸禄,只怕有人睡觉得要笑醒了。”
      余火莲知道她指的是皇帝,不由得心中猛然一跳,一阵慌乱,似是心底的秘密被人看穿一般,脸上已是本能的沉了下来,让人望而生畏。
      香香见他变了脸色,一时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于是轻言道:“本朝俸禄之厚已是历朝之最,正七品是十二两,从七品八两。”说罢便退了出去。
      余火莲听得香香出门后进了隔壁自己的房中,余火莲自己静下心来,想想香香此番前来后,是于平日大不相同,有些反常,但那往日里的沉闷阴郁,不也正是自己厌恶的吗?更何况而今又不是在总坛里,言语间轻松些不也正好吗?是自己又过于紧张,有些草木皆兵了。
      第二日一早,余火莲起身一打开门后,香香已是端了早餐进来,余火莲不由的一呆道:“这么早你就做好饭了?”
      香香平声答道:“昨日到后,我问了府中的差役,知道宗主每日天色将明既起,就吩咐了厨子在天色将明之前将饭做好。”
      余火莲满头黑线地说:“就这么简单的饭,还吩咐厨子,那昨晚的饭也不是你做的了?”
      香香理所当然地说:“我又不是厨子,怎么会做饭呢!”
      余火莲被她气得几欲吐血:“你不会是把厨子也给带来了吧?”]
      香香淡然地说:“知道宗主不欲招摇,引人注意,是以没有带厨子来,再说如果是从总坛里带来的厨子,做饭也不会这么难吃。属下只是告诉这府里的厨子,每给我们做一顿饭,给他一钱银子。”
      余火莲没好气地说:“知道不欲招遥,就别一口一个的宗主属下的乱叫了。”说罢出门而去了。
      香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景,眉稍一挑,心中暗自不满。

      余火莲和井然一路乘马赶往河驿,两人一路上边行边言,井然说道:“爷,昨日几处的鸽子小的都已经喂过了,只有钱堂来了总坛的鸽子,说是香香姑娘不日将到达陈州。”
      余火莲一哼道:“还不日将到达呢,我看就是故意的,人都到了,鸽子才飞过来,这样的信鸽还要来有什么用。”
      井然的一双大眼转着说道:“爷,香香姑娘可带了好多好吃的呢。”
      余火莲说道:“你怎么知道的?偷看了还是偷吃了?”
      井然骇然道:“偷吃小的可不敢,香香姑娘屋子里的东西,那就是总坛之物,谁敢偷拿,轻则剁手,重则丢命。”他见余火莲脸色除了略有不忍之外,并无不悦,才又轻松地说道:“偷看嘛,那也不用,酥油茶的香味,我在一进院子就闻见了,肯定是新炒出来没多久的。还有桂花糕的甜味,闻一口都觉得甜到骨子里了……”井然只顾一路说着,不料余火莲早在心中暗叹道:“当真还只是个孩子,心中就只想着吃,这真跟他的身手不般配。不过如果就是偷吃点东西,就定上偷拿总坛之物,确也未免太过,爹自来号令严明,言出如山,如此行令倒也不奇怪,只是对我,爹自来都是纵容的多。”而后又想到:“只是井然他在门中如此老实,出了本门,没了那些号令的约束,他还会这么本份吗?本门之中像他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拘之可怜,放之可忧啊!”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584328/19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