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紫灵一行人来至无间道总坛。
　　奉命恭候多时小岸立时迎了上去道：“总坛护法张岸恭迎各位多时了。”
　　那个紫衣少女慌忙用苗语对身侧的人说了这话，于是五毒教众苗人纷纷对小岸行礼。此际那年轻一点的僮族人向另一个年岁稍长一点的僮族人看去。见那年岁稍长一点的人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并自己先行躬身行下礼去，那个年轻的人才也跟着行了礼。
　　这细微之处自然没逃过小岸的眼，虽然先前五毒教教主的书函上说过，此番将会有金灵之夫龙绕智与蓝灵之夫龙绕勇前来。如今看来应该是这两个人了，只是未曾料到这金灵和蓝灵所嫁的也非苗族中人。小岸此刻口中未言，心下已是对这两个人留上了意。小岸见那年岁稍长一个的僮族人满脸精悍之气，双眼似是未对哪一处留意，实则将周遭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小岸暗暗心惊——这人着实非同一般。
　　或许是感觉到小岸对自己有意无意的探究，那个年长一些的僮族人笑道：“看来张总护法好像对在下颇有兴趣，若是因为在下有什么言行不妥之处，不妨直言，好令在下及时改过。”说的却是一口流利的汉话。
　　小岸眼底微微一跳，心中暗道：“这人眼底不错秋毫，说话又这般绵里藏针，可真是个厉害角色。万不能大意了。”当下口中微微一笑说道：“只是听说五毒教教众皆为苗人，教中虽不禁弟子与外族人通婚，但五灵皆有终生护教之责，绿灵与张峄我以为已是异数，没想到五毒教早开先例，有龙公子为伴，张峄在五毒教也不为独例了。”
　　小岸这话，那名僮族人听了还不觉得怎样，倒是紫灵心中猛然一跳，明白小岸这话是暗有所指，想要去解释，但又深知，自己去解释，只能越解释越糟，倒不如由绿灵去说为好。
　　那人哈哈一笑道：“看来张总护法的消息还不怎么灵通，在下龙绕智添为僮族族长，当年了娶金灵也是依了苗族的抢亲规矩来的，也算不得什么异数。倒是张总护法，无间道内身居要职，令弟为外戚近臣，才是真正的异数呢！”这话竟是直揭了小岸的家底。
　　小岸听了这话不由大怒，心中暗骂：“竖子尔敢，这回不整得你分不清回家的路，算你姑奶奶我没本事。”口中却是浅笑道：“在下一向往常也是如龙族长一般，只关注大事要人，因而此番失礼的很呢！”
　　龙绕智口中打着哈哈道：“张总护法蕙质兰心伶牙俐口，想必拜在石榴裙下之臣不在少数，只不知最后哪位英雄有这个艳福。”
　　他这话说的甚是无理，小岸身后的无间道众人面上皆有不平之色，只是无间道门规森严，无有指令，他们不敢妄言。
　　小岸看在眼里，口中淡淡地说道：“龙族长常居南荒，又少年高位，不识我中原礼节，也是情有可原的。”
　　龙绕智听了这话只得口中打着哈哈说道：“张总护法说的极是，要是在下言语中，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张总护法担待一二。”
　　但龙绕智说这话时，眼中闪过的狡慧之色，并没有瞒过小岸的眼睛。

　　小岸在无间道的总坛里把五毒教的一众人按排妥当了之后，立时让人去查这个龙绕智倒底是个什么来历。
　　因为龙绕智不是京中要员，是以喜鹊那里也没有他的什么资料。要是调青苗坛的问，又有些来不及，而绿灵这当又正混在五毒教的教众里面打的火热，更何况，小岸觉得自己问绿灵也未必能问去自己最想要的问题，想了一下，还是去湖畔寻余火莲去了。
　　当小岸找到正在迎着蒙蒙细雨在湖畔钓鱼的余火莲时，内心是满头黑线接近崩溃的，这个画面似乎是不错，可是碰上自己现在这种抓狂的心情，再看他还有闲心在这里装模做样的钓鱼，小岸真想把他直接踹到湖里去。
　　远远的便听到小岸到来，到了跟前却不听她开口，这让余火莲有些小小的意外，他不相信这当急匆匆赶来的小岸会有不打扰自己钓鱼的宽容与雅兴，于是回过头去，见小岸正在那里盯着自己若有所思，于是问道：“怎么？在想什么。”
　　小岸直言道：“在想怎么可以把你一招踢到湖里！”
　　余火莲哑然失笑：“这个问题，你认为我会轻易告诉你吗！”
　　小岸挑了一下细长的眉毛道：“那好，我问一个让你可以轻易告诉我的问题，那个金灵的丈夫龙绕智倒底是什么来历？”
　　余火莲道：“龙绕智吗？这个人我没见过，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绿灵提过，九年前外出的金灵被龙绕智给看上了，龙绕智就直接制服了金灵，抢走了金灵，因为当时蓝灵是跟着金灵一道外出的，是以龙绕智在抢金灵的时候，顺手把年方十三岁的蓝灵也给带走了，并把蓝灵给了自己年方十五的弟弟。”
　　小岸听得瞪口呆，问道：“五毒教的人不是都很厉害吗？怎么让人给欺侮成这个样子？”
　　余火莲淡然一笑道：“厉害吗？那要看在谁面前了，我们中原人不擅毒，是以总觉得整日与毒虫为伍的五毒教很是厉害。但是在常年与各种瘴气打交道，悍不畏毒，英勇擅战的僮族人面前，苗族人的战斗力是不足为道的，所以五毒教就是不服又能怎么样，连金灵蓝灵连手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五毒教又能怎么样，只好打落牙齿肚里吞，承认了这两门亲事。”
　　小岸惊异之后更加不解地问道：“那当初老宗主攻打五毒教的时候，金灵和龙绕智没有回五毒教护教吗？”
　　余火莲道：“没有，金灵并不是龙绕智的正妻，只是龙绕智众多姬妾中的一个。龙绕智是一个极势力的人，又较熟识中原武林，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与无间道为敌。”
　　小岸目瞪口呆后又意识到另一个严峻的问道：“那就是说，随着局势和情况的变化，龙绕智很有可能有一天会成为无间道的一个大敌？”
　　余火莲不屑地一笑道：“那种小人，还不配成为我无间道的敌人。”
　　小岸又道：“那这次他们都跑到京城来干什么？不可能就是为了参加绿灵的婚礼的吧。”
　　余火莲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应该是为了五毒教教主的位子吧！”
　　小岸不解地问道：“为了五毒教教主的位子？”
　　余火莲嗯了一声解释道：“这次绿灵来京城时就跟我说，五毒教主想让五毒教从无间道出去，重新自立门户，还说只要绿灵能办成这件事，就立绿灵为五毒教继任教主。”
　　小岸无语道：“绿灵当教主，只怕到最后也是给他人做嫁衣了。”
　　余火莲一笑道：“所以我没答应绿灵。我想，这次五毒教主恐怕是把同样的条件同时许给了金灵她们，所以，借着绿灵的婚事，她们就一股脑的全跑到京城来了。”
　　小岸点了点头道：“金灵蓝灵有龙绕智兄弟撑腰，好像赢面最大。”
　　余火莲道：“那实际呢？”
　　小岸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实则她们绝无可能，无论怎么样，你都不会让五毒教成为僮族人的虎之双翼的。所以赢面最大的应该还是绿灵？”
　　余火莲听了这话，眼中一亮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意放五毒教重新自立门户了？”
　　小岸苦笑一下道：“不是我同意放不放的问题，而是事到如今，失去了美好的前途，伟大的使命，我们谁也没有能力再拢得住这么多的散乱的小门派了。”
　　余火莲幽幽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再说。

　　雨天，京城外的湖畔，两个头戴斗笠身身披蓑衣的人在那里下棋。其中一人，将手中的白子落下，问道：“如何。”
　　手拈黑子之人思索地说道：“那小子好像有点麻烦的样子。”
　　手执白子之人轻松一笑道：“从绿灵告诉我她喜欢上本门一样普通弟子时，我就料到会有今天了。”
　　手拈黑子之人一挑八字眉道：“所以呢？”
　　手执白子之人哈哈一笑道：“所以，我赢了！”
　　手拈黑子之人一下子瞪圆了那双桃花眼道：“哪赢了，怎么赢的，少卖关子了。”
　　手执白子之人故做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替你赢了一个弟媳回来，这还不叫赢了！”
　　手拈黑子之人伸指一弹把自己手中的黑子扔了过来口中说道：“什么叫替我赢了个弟媳回来，是绿灵自己看上张峄的好不好！再说了，张峄他娶不娶老婆关我什么事。少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
　　手执白子之人，伸手一夹，夹住了那枚黑子笑道：“这一子你送我了？可不要反悔。”
　　对面那人嗤然一笑：“再附送区区贱命一条，绝不反悔，如何？”
　　手执白子之人眉头微皱道：“好好的，又说什么疯话。”
　　丢黑子那人颇为玩味地说道：“余火莲，不管你担不担得起，二十六万兄弟就早已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了你，你别无选择。”
　　手执白子之人抬眉道：“现在本门没这么多兄弟了吧！”
　　丢黑子那人双眼盯着他道：“现在在册的人弟兄一共是十八万，不过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想奉宗主号令之人，还是会有二十六万的。”
　　原来这雨中长亭中下棋的两人正是余火莲和鬼手。
　　余火莲微微垂目道：“我知道。”过了一会余火莲又道：“其实绿灵来京呢，除了送贡，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我答应让五毒教脱离无间道。”
　　鬼手闻言一翻白眼道：“她要脱离就脱离啊，绿灵是五毒教主的绝招，还是你余火莲的死穴啊！”
　　余火莲双眼如电扫了鬼手一眼道：“本宗许过本门每一名弟子都自由离开本门，谁也不得阻拦。”
　　鬼手一耸肩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道：“本使也早替你补过这个漏了，每一名弟子都有离开的自由，但不准带走本门的一人一物，五毒教主她想走容易，一个人给我净身出门，而且就是出了门，也不准她再另立门户。自由身还是我无间道的附属教主，她任选其一，别无它路。我宁可拆了她的五毒教，也不会让她再自立山头的。”
　　余火莲无奈地笑道：“怎么你这人偏生就这么霸道。”
　　鬼手不服气地瞪眼道：“我还都是为了你，你记好，阿斗不争气，累死诸葛亮也白搭！”
　　余火莲斜眼一挑道：“恬不知耻！我就算是阿斗，你也不是诸葛亮。”
　　鬼手不甘心地大叫道：“说你是阿斗，你还真认啊！”
　　余火莲半晌幽幽吐出一句：“随着小皇子逐渐的成长，皇上不会一直容得下一个势力强盛的无间道的。”
　　鬼手冷目盯道他道：“所以你要拆了无间道？”
　　余火莲道：“火莲自知身负二十六万兄弟的身家性命阖家平安，唯有如此才是于人于已都有利的法子，不是吗？”
　　鬼手嘴角抽蓄半天，扔出一句：“败家子！”

　　鬼手把飞鸽传至的书信，扔在小岸面前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就这么个威武可屈、富贵可淫的东西，靠着女人裙带扯网的人，也值得你这么小心谨慎。”
　　小岸取了那书信来看，只见上面以蝇头小楷，写着：龙绕智，世为僮族族长，幼年时其父为交阯所灭，龙绕智亦被交阯所俘，及长娶交阯大将军之女，携妻返族任族长。先后又娶诸族部落酋长之女为妾。因诸族部多与其助。
　　小岸看后眉头不由皱得更深道：“看来他比我想像的还要可怕。”
　　鬼手不以为然道：“不就小人一个吗？有什么好怕的。”
　　小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自来成大事者，多是能屈能伸的小人，那些宁折不弯的早成牌位了。再说能借助诸妻妾之力，至少证明了人家有这个能力，能讨得诸妻妾欢心，可以让她们心甘情愿为他卖力。”
　　鬼手听了不屑地一笑伸指在小岸颚下一托说道：“这也叫本事吗？那你也不用盯着别的男人这样夸，我叫你瞧瞧你家男人的本事。”
　　小岸早在鬼手手指进脸时，就伸手一迎，若鬼手这当收手自能免了小岸这迎来的掌，但他算定小岸不会出重手，绝意讨这一下便宜，便没有收手，因而小岸这一掌便直袭手腕上，小岸不意他竟然未躲，待要收力已是不及，这一掌虽未用重手，不至于叫鬼手错筋断骨，但也少不得要吃上几天的皮肉之苦。
　　小岸又是错谔又是歉意，张口骂道：“脑子有病吗？你不会躲啊！”
　　鬼手一脸奸笑道：“夫人打的，我舍不得躲。”说罢便一笑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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