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小岸上前，捣了九艳一下，而后抓过小狼。口中说道：“尸首交给我处理吧！”
　　九艳在无间道内，与小岸相交十余年，曾在展颢跟前掉过花枪的人。两人一个眼神，一个示意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意，九艳立时明白了过来，当下一怔，立时就要啼为笑。小岸赶紧又低声道：“接着闹。”而后拎了小狼便走。
　　九艳省悟过来，抓着火莲继续撕打吵闹：“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小狼，你还我小狼，你还我小狼！……”
　　原本躺在地上的身上斑斑点点尽是鲜血的鬼手挣扎起身，一把就要扯开了香香，火莲反一把把他推开道：“滚！”
　　鬼手偏开头去说道：“是够贱的了。”
　　火莲歉然道：“我没事，事先服了续命丹。而且有绿灵在，再重的伤也不用担心。”
　　鬼手道：“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火莲知道他那无赖性子，也懒得去理他，只对还在哭闹的九艳说道：“姐姐别闹了，一会我送你一份意外的惊喜。”
　　九艳仍是大吵大闹道：“我不稀罕，我要小狼，我要小狼，我只要小狼，你把我的小狼还给我。”
　　火莲无奈苦笑。
　　小岸看到迎面而来的绿灵，不由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张峄找你都快找疯了。”
　　绿灵站在她身前极其平静的说道：“那总护法回京后告诉他一声，我回苗疆了。”
　　小岸惊疑道：“回苗疆？你，连见他一面都肯了？”
　　绿灵道：“我答应过张夫人，以后再也不去找张峄的。”
　　小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说道：“你不用理我娘那个人的，她只是个平常的妇人，跟本什么都不懂，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跟本什么都不懂的。”
　　绿灵极淡的笑了笑，而后看着杨氏说道：“是挺像的。”
　　小岸明白她说的什么，更明白这不是她自己所以想到的。当下不再多言，叹了口气，便抓着小狼而去。
　　绿灵偏过头来，却立时觉出鬼手呼吸之声有异。向他脸上瞧去，但见他的脸色显出异样的红来。当下一惊，手中向他腕间脉上搭去，口中失声叫道：“中使，你这是干什么？！”
　　鬼手也不反抗，任她搭在脉上，淡然一笑道：“很奇怪吗？”
　　绿灵惊得只差没咬了自己的舌头，饶是她行医无数，却也绝没见过今日的这般情景，当下大叫道：“宗主，总护法，中使就要死了。”
　　鬼手一副见怪不怪的腔调说道：“嚷什么啊，人家哪个也不瞎。”
　　才刚走出大门的小岸，却犹如未闻一般，头也不回的离了开去。
　　火莲一惊，放开九艳，急急过来吼道：“怎么回事？！你还不快给他治伤。”
　　绿灵舌头打结的说道：“中使他，是他自己，他这样乱运真气，我也没有办法啊。”
　　火莲恶狠狠的向鬼手厉喝道：“到底怎么会事？！”
　　鬼手懒洋洋的说道：“心情不好，逆运了一下真气而已。”
　　火莲又气又急的喝道：“你敢？！本宗我……”说到这里火莲措词不下去了，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浑身是刺油盐不进的玩艺，一时间还真找不出能要挟得了他的办法。万物于他如浮云，生死此刻正被他拿着来威胁自己。他所关心的人里，小岸是个比他还刺头的刺头，否则刚才也不会把这个烫手的热山芋丢给自己淡然而去。锦云坛主更是个都能威胁到自己的头上的主。
　　鬼手得意的说道：“别想了，从小我就是被我娘吓大的。”说话间口中鲜血已是涌出。
　　火莲冷笑一声道：“有本事，你把我也搭进去。”说着伸掌抵在了鬼手背心，将自己的真气注入强行收束他的真气导入正途。火莲的内力虽较鬼手为强，但方才和小狼对了一掌受伤在先，如此强运内力也不过是让自己伤上加伤，而鬼手若在一意逆运真力，真的会让两人都命丧于此。
　　鬼手不敢再胡来，说了声：“算你狠！”而后立时顺气导入。

　　火莲直到鬼手的真气都收的差不多了，这才放开了已是半死不活的鬼手，把他丢给绿灵道：“交给你了。”而后看着又吵又闹乱如一锅粥的场面，没好气的斥道：“来人，摘了公主府的御赐红匾朱额！所有宫中婢仆尽数带回京中。勒令李玮午时前出府上路赴任。李璋一到，令杨氏也即刻出府！”
　　杨氏一听立时大叫大闹不止，也要像九艳那般，扑上前去撕拽余火莲。两名禁军早上得前去，只一把就把杨氏给推翻在地。
　　杨氏更是杀猪一样的大叫，口中污言秽语的大骂不止。
　　绿灵架了奄奄一息一脸青灰的鬼手，给他喂了颗续命丹，不解的说道：“中使，你这是为什么啊？”
　　鬼手闭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现在说给你听？”
　　绿灵赶紧说道：“算了吧，等说完，只怕你命都没了。赶紧去歇着吧，我给你抓药去。”早有两名无间道内的弟子，一边一个扶了鬼手，但把他送到哪却是犯了难。
　　鬼手一指正房道：“那里！”
　　绿灵倒抽了口冷气道：“那是老夫人的住处！”
　　那两名无间道的弟子，却是早知鬼手这没事也要惹事的性子，更何况现在。当下架了他就往杨氏屋里而去。
　　绿灵无奈只得跟鬼手到了杨氏的房前。
　　绿灵正要敲门，却的鬼手说道：“把门踹开。”
　　绿灵迟疑的说道：“这不好吧？！”
　　鬼手道：“踹！”
　　绿灵只得一脚踹开了门，那门后不过浅浅的一道薄槽，栓着根门闩，又怎么禁得起绿灵一脚之力。
　　立时房门大开，却见房中乱作了一团，满地的狼藉。四个女人正在那里你争我夺的各自身上背了一大包。手里还在各自不停的往包里塞着。
　　鬼手淡淡一笑道：“大声点给前面还在鬼叫的那个老太婆知会一声，再在那鬼叫，自个屋里就让人给搬空了。”
　　绿灵这才明白过来，噗哧一笑，而后运了内力叫道：“李老夫人，你再在那鬼叫不来，自个屋里就让人给搬空了。”
　　杨氏听了一惊，再一看声音是从自己屋里传出来的，当下顾不得许多，急急往自己屋里奔去。
　　那四个女人一见如此，立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鬼手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哭道：“军爷明签，我们四个自嫁到了府里也都几年了，说起来都是姨娘太太，孩子都好几岁了，可日日天不亮就得起床。白天里头伺候老的，照应小的，晚上还有针线活计忙到半夜。再加上还要侍奉那个窝囊废，几年了，手里连个胭脂钱都没存下。比人家府上的三等丫鬟都不如。而今府上这一倒，我们要不趁这会捞点走，只怕以后，连孩子都要养活不起，饿死街头了！”说话间，已是个个都声泪俱下。
　　正说话间，却见杨氏已是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正听到她们后两句，当下抄了门后的藤条劈头盖脸的就向四个女人抽去，口中骂道：“天打雷劈挨千刀的小蹄子，平日里都是怎么说的，敢情都是骗老娘的。”
　　她平日里的打骂，四人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可而今都到了这步田地，谁还吃她那一套啊！当下离门最近的那一个，抓着手中包了一半的包袱，加上背上的一包，起身就跑出了房门。另外三个见了，谁也不甘人后，纷纷都跑了出去。
　　杨氏扯了其中一人的包袱，硬生生的给扯了下来。
　　绿灵看得好笑，她虽少经世事，却也知道，这当整个公主府，已被余火莲调厢军给团团包围。如果不是高手的话，别说带那么多东西了，就是单身只人都跑不出去的。
　　杨氏一回头见鬼手正服适的斜依在自己日常所坐锦座上，当下大骂道：“哪来的小赤老，敢坐祖奶奶我的位子，给我滚！”而后举了藤条便向鬼手抽来。
　　鬼手虽是重伤无力，但绿灵和两名无间道内的弟子俱都在侧，却哪容她抽道到鬼手身上，当下其中一个无间道内的弟子伸手一把扯过了她的藤条来。
　　鬼手淡淡的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名无间道弟子，应了声是，而后一鞭结结实实的向杨氏抽了过去。杨氏却又哪里躲的过去，立时杀猪一样的大叫：“哪里钻出来的作死小贼，敢打你祖奶奶，知道我是谁吗？！”
　　鬼手淡淡一笑说道：“不就一个国舅夫人，公主婆母吗？别说打你了，我就杀了你，也不过跟捏死个蚂蚁一样。”
　　杨氏大叫道：“你敢？皇上饶不了你！”
　　鬼手一笑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杨氏骂道：“谁知道你是哪里钻出来不要命的小王八蛋！”
　　鬼手笑道：“第一你这辈子，没有再面圣的机会了。皇帝见干嘛呢？没事给自己找心堵呢？！就是你叫李璋替你出气，可你连我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你找谁去啊？！”

　　杨氏一呆，而后骂道：“小子，有能耐，把你名字说出来，不说你就不是你爹养的。”
　　鬼手一笑道：“那好，我说了，你给我记清了，我姓张，因为我这性子从小就不大好，所以我爹就给我起名叫百忍！”而后竟自又道：“这椅子上坐着太咯人。把我扶里屋床上躺着！”
　　杨氏一介村妇出身，自来无甚见识，又哪里知道这张百忍又是什么人，当下破口大骂道：“张百忍，你个王八犊子，也睡老娘的床，张百忍你他娘的给我滚出去。”
　　她的骂声甚大，院子里的人不少人都听到了。而后乱吵吵的场面便逐渐在这骂声里静下来了，众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者有之，啼笑皆非者有之，攒眉怒目者有之，骸然失色者有之，茫然不解的有之……李玮急急奔入杨氏的房中去了。就连正在那里气恼担忧的九艳也终于再也演不下去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火莲虽自不解众人的反应，但眼见鬼手钻了进去后，先召走了杨氏，而后便又传出这骂声，当下也猜到了必于张百忍这个名字有关，当下问道：“张百忍是什么人？”
　　身后的一名侍卫回道：“回余大人，那是玉皇大帝的名讳！”
　　这下连火莲也是忍俊不住，失笑骂道：“就该他这个小无赖，才好去治那泼妇！”
　　李玮急急奔到屋中拉了还在那里破口大骂的杨氏说道：“娘，你这是干嘛呢？玉皇天□□讳也是由你这般骂的吗？”
　　杨氏一把推开了他，指着躺在逍遥自在躺在床上的鬼手骂道：“我是骂这个小王八羔子呢！”
　　李玮道：“娘，你被他给耍了。”
　　鬼手把那一双沾满了泥污血渍的鞋子，在那满是绣绸的大床上，蹭的到处都是，一挑眉道：“小子还没蠢到姥姥家，只不过是蠢到了家而已。这要是把你换个女的，塞回去重生一回，估计比这会要更强一点。”
　　杨氏扑上去你换个女的，塞回去重生一回，估计比这会要更强一点。就要打他，可旁边的无间道弟子，只一把就把她推了开去。杨氏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你个怂货，就看着你娘被几个小赤老欺侮！”却原来鬼手和无间道人这次来的时候，穿的都是禁军服色。
　　李玮虽说只见过他两回，却深知他不是常人，上一次见他，他连九艳都不放在眼里。这一次见他，他又把自己老娘给治得七窍生烟也拿他毫无办法。当下说道：“娘，我们走吧，这人连公主都不怕，咱们不是他的对手。”
　　鬼手一撇嘴道：“原来就是这么两个欺善怕恶不识眉眼高低肉香屎臭的烂玩艺。都不够我塞回牙缝的。”
　　杨氏大叫道：“你倒底是个什么玩艺？！你，你不是人！”
　　鬼手咧嘴一笑道：“这会才看出我不是凡人来了？我是从幽冥地狱里出来的吃人索命恶鬼。你这身老肉是不大顺口了些，不过挖了心和肝来，也能凑和动嘴！”
　　杨氏大叫一声，白眼一翻，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鬼手撇嘴道：“真没劲！扔出去吧！”
　　两名无间道的弟子，抓了杨氏扔了出去。
　　李玮也赶忙连滚带爬的跄踉了跟了出去。

　　小岸拎着小狼出了公主府，待在街头再转过一个弯后，又来至一道背街，眼见四下无人，立时飞身进了一家后院的阁楼上的窗户边上，拔了小狼的飞刀，顺手给她涂上了金创药。她早在接过小狼时，就已然悄悄替她点了穴道止血。而后给她注入少许内力。小狼睁开眼来。小岸一笑道：“我也是九艳的朋友，没有害你之意。你的伤不重，休息几天就会没事的。皇上和火莲都无伤你之意，希望你不要记恨于他们。九艳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先走了。”
　　小狼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皇帝跟余火莲无意伤自己，那你这一飞刀又是做给谁看的。”只是她口不能言，浑身穴道又被封，便闭目不睬。
　　小岸出了阁楼，悄然而去。而后又至无间道在陈国的分坛，取了令牌给那弟子看了，而后说道：“取一只飞往总坛的飞鸽。”
　　那名弟子一看是总坛总护法的令牌，哪敢怠慢，立时备了一只习往总坛的飞鸽。
　　小岸取了桌上的纸笔，写了两张纸条，而后一并绑在了鸽子腿上。放走了鸽子，而后小岸才又回了公主府去。
　　余火莲闲闲淡淡地说：“你是把往生水陆道场都给做齐了才回来的吧！”
　　小岸平平淡淡的说道：“属下顺道去了趟分坛，给总坛去了封习鸽传书，让得闲的弟兄给张峄转个信，告诉他绿灵在这里，让他不必再在京中瞎找。”
　　余火莲听出她在不满自己明明知道绿灵的下落，也知道张峄在四处找绿灵，却不告知张峄一声。当下淡淡说道：“哦？这本门的鸽子，都快成你私人的信使了，就不知这会张总护法在是假公济私呢？还是在假私济私？仰或是在假私济公？”
　　小岸听出余火莲话里分明有话，只是木道一张脸道：“属下不明宗主所指。”
　　余火莲一抬眼一言不发的起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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