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人家

作者:一缕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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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心的离去


          第十四章
      顺心的离去
      年过了,但天气依旧很冷。冬日里难得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顺心领着孙子孙女出去玩。他看着孙子那活泼可爱的样子,那天真好奇的表情,心里那个美呀。他这么喜欢大孙子,大孙子长得帅气,还聪明机灵,人见人夸。他正在想着大孙子长大了干什么,是否有出息。突然一声喊:“快躲开,马惊了!”他猛地回过神来。说时迟那时快,受惊的马高仰着头,瞪着血红的双眼,在尘土飞扬中四蹄腾空,已飞奔过来了,孙子在那儿吓呆了,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瞪着惊恐的双眼。顺心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孙子,马正好在他们旁边飞奔而过。爷俩儿被罩在腾起的高高的飞尘中。顺心抱着孙子摔倒在地。志国正想哭,嘴裂开了,见爷爷在地上呲牙咧嘴的想起起不来。志国顾不上哭了,一骨碌爬起来,去拉爷爷,可怎么拉也拉不起来。他急的没办法,站在那儿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秀秀正好路过看见了,毫不犹豫的去拉顺心,顺心一见是她,没有伸手,也没有说话。秀秀只好去抱志国,可志国只是拉着爷爷的手哭。秀秀只好找人告诉假女儿,凤祥。秀秀跑到街角看见张三儿过来了,连忙喊:“张三儿,快过来一下,有个急事儿!”
      张三儿紧走几步过来问:“咋,咋啦?”秀秀指了指地上的顺心说:“快去把假女儿叫来!”
      张三儿急忙跑到假女儿家喊:“假女儿,快,快,你,你爹躺,躺地上了。”
      假女扔下手里的活儿,跑过来问:“我爹在哪儿呢?”
      “大大街,拐角哪,哪”
      假女儿心急火燎地跑过来,蹲下身来问:“爹,你摔到哪儿了。” 顺心咧咧嘴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心慌腿软,浑身没劲。”假女儿背起爹往卫生所走,志国边哭边在后边跟着跑。秀秀过来要抱他,可志国推开她,不顾一切的去追爷爷和爹了。
      顺心由于身体虚弱,又开始咳嗽不止,加上摔得有点儿骨折,从此便一病不起。
      天气也有晴朗变成灰蒙蒙的,阴沉了几天后,便漂起了雪花。雪花漫天飞舞,顺心看着窗外的雪花,心想自己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假女儿放下手里的活儿,精心地照顾爹,给爹喂水喂药,端屎端尿。他心里难受,爹这辈子不容易。特别是他们小时候,他又当爹又当娘,有苦有难从不冲着孩子撒气,只是自己默默扛着。为了孩子,爹经常吃不上,睡不好。过早的就有了白发,过早的有了皱纹。爹操劳了一辈子,却没享过一天福。再看看爹,又是一阵紧咳,咳得满脸通红。假女儿赶紧把爹扶起来,一边给他轻轻的捶背,一边让香叶倒水,香叶端过水来,爹喝了两口,又开始咳,香叶拿手绢给爹擦嘴,擦完,一惊,手绢上是红的,爹咳血了。假女儿也看见了,示意香叶再去找医生。香叶转身要走,爹想说什么,可一张口,话没说出,又是一阵咳,咳完他稍平息了一下,艰难地说:“让凤祥和孙子过来。”假女儿赶紧让艳梅去找叔叔,叫志国。凤祥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看见爹紧咳不止,满脸通红,她很是难过。爹一声喊出,鼻子一酸,两团热乎乎的东西在眼里打转。香叶把医生也叫来了。医生摸了摸顺心的脉,把假女儿凤祥拉到一边,轻轻地说:“脉象很弱,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一劫。”说完给开了点儿药,默默地走了。
      假女儿想到爹的艰难,真想大哭一场,凤祥已经在抹眼泪了。假女儿赶紧把昨晚让香叶给爹包的几个饺子端过来,想喂爹吃点儿,饺子是爹最爱吃的,也是不经常吃的。又是一阵咳之后,稍平息下来,假女儿给爹擦擦嘴,让香叶把饺子端过来,想喂爹吃点儿,爹吃了一口,没咽下,却又是一阵紧咳,吃的饺子也被咳了上来。假女儿一擦,又是一片红,想让爹喝口水,又让香叶端过水来,摇了一小勺小心翼翼地送到爹的嘴边,可爹却摆摆手,用微弱的气息说:“假女儿你脾气不好,要善待你媳妇儿,她是个好媳妇。你要学的勤快点儿,我不能上工了,你一个人养一大家人,苦了你了。”顺心喘息了一会儿,又把凤祥叫到跟前说 :“凤祥,你叔脾气不好,他是长辈,你要能忍,他说就让他说,他说完就没事了,他自小就是那脾气,其实他心挺好的,让你媳妇多跟嫂子学学。” 然后他叫着志国艳梅的名字,香叶赶紧把志国和艳梅叫到跟前,他吃力伸出手拉住志国,又看了艳梅一眼,脸露出一丝艰涩的笑容,话没说出来,突然他脖子一梗,手便无力地慢慢垂了下来 。
      假女儿和凤祥见爹话都说不出来了,急了,连叫爹、、爹、、、顺心无力地微微睁开眼,无力地白了他们一眼,又微微的闭上了。顺心的生命之灯已到了油枯灯灭的时候,只有微弱的一丝气息在坚持着。凤祥急地直哭,假女儿叫香叶赶紧再去叫医生。医生来一看,摸了一下鼻息,叹了口气说了句准备吧。假女儿赶紧让艳梅把二爷顺吉叫过来 。艳梅和顺吉刚进门,顺吉往顺心跟前一站,只见顺心嘴张了一下,可没发出声音,顺吉把耳附在哥哥嘴边,顺心嘴张了几次才艰难地说:“我要走了,你们要......”话没说完,顺心却脖子一歪,表情痛苦地咽了最后一口气。生命之灯全部熄灭。离开了这个无奈的世界,离开了这个让他无限眷恋的世界。假女和凤祥扑在爹身上哭起来 ,艳梅和志国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顺吉说:“别哭了,事还多着呢。”凤祥止住了哭,假女儿虽然不哭了,却愣在那里,此时假女儿却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爹艰辛的拉扯着他和弟弟,有时急的爹只想哭,手抬得很高,却舍不得落下,顺吉就说:“你不能老惯着他们,要不,长大了怎么管?”顺心却说:“孩子们没娘,吃不上,也穿不上,够苦了,长大就懂事了。”
      “假女儿你怎么了?把寿衣拿出来。”顺吉说。
      香叶赶紧把昨天买回的一套蓝色的长袍马褂,和瓜皮小帽拿出来,顺吉和假女儿,凤祥给顺心认真仔细地穿好。
      假女儿回过神来说:“爹这辈子不容易,咱们再穷也要把爹的丧事 办得像样点儿,”
      “可现在,政府不让铺张浪费,不许大操大办,不许披麻戴孝,只许带黑袖章,”顺吉说。
      “是啊,现在这社会又乱,说整谁就整谁。咱们可不能搞特殊,别让咱们当典型。别人家怎么过,咱们也怎么过。”凤祥胆小地说。
      ”那就给我爹买身好一点的棺材,我爹操劳了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假女儿说。
      “ 行,就安你说的办。” 顺吉和凤祥都同意了。
      假女儿凤祥出门去亲朋好友的门上磕头报丧,让人家来帮忙办丧事。因假女儿平时讲义气,又经常给朋友帮忙,所以来帮忙的人很多。七个年轻人被安排去打墓,七个人被安排去亲戚门上报丧,七个人被安排去拉丧事所用的家当,剩下的男人被安排干一些杂活儿。女人们有的干一些琐琐碎碎的杂活儿,大部分女人则围成一圈一圈的,给亡灵叠元宝。说是给亡灵准备好多的元宝,因为亡灵一路上要过一道道关,有了元宝,好买路过关。三个手巧的女人则被安排在屋子里,先把岁数纸剪出来挂房顶上,然后剪灵前纸,打狗棒,打鸣鸡,哀仗,招魂幡等等。
      灵前纸剪好摆在院子屋门边的桌子上,桌子上又摆上一些蛋糕饼干等贡品,点上白色的蜡烛,点上四根香,香烟袅袅里,人们为善良的顺心祈求,祈求他一路走好。打狗棒和打鸣的鸡也摆在桌子上。还有一样东西不能忘了放,那就是一个罐头瓶,在每次吃饭时,亲人要给离去的亲人加一点儿吃食儿。亲人走时好不饿肚子。院子的地上放着一些甘草,以备来吊孝的亲朋跪拜祭奠用。
      顺心的尸体停放在外间屋的中间,头朝南,脚朝北,身上盖着红红蒙单,他安详地躺着,这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了。他尸体两边的地上放着甘草,至亲假女儿,凤祥在干草上跪着陪灵,还有侄女,外婶女,有人来奔丧,听到外边接纸儿的喊:“有妾”,里边就开始唱歌似地哭。哭声顿时连成一片,悲哀一片。假女媳妇和凤祥媳妇还有两个侄媳妇跪在屋门外边,伤心地陪着哭。
      晚上,亲人在白色蜡烛的光下,轮换着守灵,守着即将离去的亲人,生怕亲人有一星半点儿的闪失。忽明忽暗的烛光里,假女儿回忆着有关爹的一幕幕,凤祥也回想着爹的一幕幕。爹,你这次是真的要离开我们了。爹......
      是出殡发丧的日子,意味着亡灵要永远地告别这个世界,告别亲人,到另外一个世界了。此时不提倡铺张浪费,孝子不让披麻戴孝,只允许戴黑袖章,送别亡灵时没有锣鼓唢呐的奏乐,也没有糊金山银山,只糊了一只打鸣的鸡,一条打狗棒,还有路上骑的马。还有一对金童玉女陪伴着他。
      吃过中午饭,该入殓了,假女儿,凤祥,艳梅一些至亲哭泣着,顺吉眼里含着泪,但他没有哭,他不声不响地给哥哥收拾一切上路的行装。往棺木中放大灰小灰,据老人们讲放灰是盼着以后发家,放红枣,盼日子红红火火,放五谷,祈求后辈五福丰登。还要放垫背钱,是盼着离去的亲人转世到有钱人的家里,求一个富贵命。顺心这个家穷,放了几个二分,五分的硬币象征一下就可以了。放麻,是说死去了,就阴阳两隔了,斩断尘世的一切青丝,安然归尘。还要放离去的人生前一些喜欢的物品等等。顺心一生忙忙碌碌,就算有点儿爱好,也得被抹杀在摇篮里,他哪有时间追求自己的爱好,所以也就没有爱物给他放,只是把他生前喜欢的还比较新的衣服给他放进去。一切安排好后,必须让老少舅家的人来看看安排的咋样,管事儿的喊声:“老少舅家,都来看看,该让他上路了。”人家没有意见了,就开始上棺材盖,准备让亡灵上路了。此时,亲人真的要永久地离开时,亲人们都开始伤心地大哭。
      几声炮响,顺心静静地躺在棺木中,在亲人的嚎哭声中,顺心被一大群乡邻抬着,稳稳地出了家门,胡同口挤满了人,这些人都是来帮忙送顺心上路。天空又飘起了雪花,亲人们比戴黑袖章,手拿哀仗一路哭泣着,踏着脚下的白雪,咯吱咯吱地响着。纸钱漫天抛洒,雪花漫天飞舞。不知是雪花遮住了纸钱,还是纸钱遮住了雪花。苍茫的天地间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送葬的队伍来到墓地,墓地周围已经落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几根干枯的玉米杆儿倔强地与风雪抗争着,洁白的雪把周围都染成了白色,只有那个显眼的墓坑不是白色,墓坑是长方形的深坑,东西走向,细看,稍微向南有点儿偏,墓地里没有雪花,可能是化了吧,所以新土很潮湿。悲痛的假女儿先跳下墓坑,他看着这个新墓地,这就将是父亲的新家,他仔细地看着,双手把这一粒粒新土,一寸寸新土抚平,深怕哪儿不平,会让父亲感到不舒服。七尺墓穴,一抔黄土,连着养育父亲的蓝天大地,这将是父亲的新家了,滚烫的泪水撒在了这黄土上。
      “假女儿,看看就行了,你咋还不上来?”顺吉喊他。他才抹了一把泪水糊住的脸,上来了。
      两声炮响后,亲朋好友,乡邻们使劲儿拽着粗绳,把棺木缓缓地落入了墓地,棺木放好后,顺吉和假女儿凤祥含着泪,跳下去好好地看了看,心里默默地跟亲人又一次告别后,才恋恋不舍地爬上来。乡邻们开始把新土刷刷地往棺木上埋,新土一层又一层地,一点点埋着棺木。苍茫的天地间一片悲痛。假女,凤祥,顺吉禁不住又开始落泪,亲人要永久地走了,跟亲人们阴阳两隔了。棺木被新土埋的看不见了,墓坑被填平了,圆圆的坟堆起来了,假女儿趴在父亲的墓旁,手抓着新土哭着,父亲永远地走了,自己将再也看不见父亲了。几个人过来,硬把他拉起来,带走了。
      顺心没了的消息传到秀秀的耳朵里,秀秀心里也说不出的难受。毕竟夫妻一场,他们在一起时,顺心虽然不爱多说话,也不会说好听话,但他确实对自己挺好,细心周到的关心自己;是自己对不起顺心。虽然她有时恨顺心。他们在一起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顺心人心眼儿好,又勤快,就是脾气倔强,不会说好听话。她坐月子时,顺心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给她做饭,洗衣服,给孩子洗尿布,给她端屎端尿,抱着孩子亲嘴,那时他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啊!可自己鬼迷心窍,上了海娃那骗子的当,抛弃了他们,自己对不起他们。自己现在孤孤单单,新明经常不在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儿子也不认自己,自己真是作孽啊!自己这是自作自受。她又买了一些纸钱,烧上香,给顺心烧了。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她又买了纸,拿出剪刀剪了好多纸衣服烧了,又包了顺心爱吃的饺子,放在桌上;然后跪在地上边烧边说自己的不是,反反复复地说:“我对不起你们,你走了,能不能跟儿子说说认了我这娘,我真的很后悔啊!”
      顺心,这个善良的人,这个老实巴交的人,这个一生勤勤恳恳的人,在孩子们的哭泣声中,在人们的惋惜声中,离开了这个让人无限眷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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